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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灵魂跟上脚步》（连载二）
作者:王石&&&&&&&来源:中信出版社&&&&&&&时间:
第二章：放下与坚持
放下坚持一念间
曲向东、冯仑、李星和我没有加入出发的车队，而是乘坐下午的航班从西安飞往敦煌。
飞行途中，从舷窗俯瞰，白雪皑皑的祁连山脉、土黄色的戈壁、沟壑纵横的高原，一并漫入晃眼的阳光……
干净通透的敦煌机场。
碧蓝天穹，干爽空气。一切是那么透！
收到青岛天泰集团董事长王若雄的短信：“上午参观敦煌石窟，天泰队群情激昂又忐忑不安，等待万科万通各位大佬到来。”没有行走戈壁经历的人，对这样的路程忐忑不安，很自然。
戈壁徒步竞赛是“玄奘之路”活动中的一个环节。
从瓜州塔尔寺到百墩子，全程110公里，需时4天。参加戈壁徒步的队员要用双脚丈量这条玄奘孤身涉险的道路。行走第三天（18日）晚，戈壁徒步队员将同车队会师。
六支队伍参赛：万科队、万科合作伙伴队、北京万通队、青岛天泰队、企业家一队、企业家二队。
下榻鸣沙山下的敦煌山庄。
拜谒山庄附近的雷音寺。
雷音寺位于敦煌市至鸣沙山月牙泉风景区公路的左侧，距市区约4公里。太阳西斜，笔直柏油路直通鸣沙山，公路两侧冷峻荒凉，偶尔一辆车呼啸而过。
寺门西开，门上横额“雷音寺”，为赵朴初先生于1992年题写。
迈过门槛，进入庙院。迎面一张硕大的香烛台，一排约两米长的碗粗香烛冒出袅袅青烟。四周并无游人香客，只见香烛台内的残香、香灰。
相传雷音寺原址在月牙泉附近，初建于隋唐之际，因游人登鸣沙山时，沙落响声如雷，故取名“雷音寺”。玄奘取经东归曾落脚在这里讲经3个月，可以想见当年雷音寺的地位。后来多年沙暴横行，寺庙也为沙丘所掩埋。
1990年，敦煌佛教协会谛承老法师、曹玉春居士发宏愿重建雷音寺，仅以1700元资金启动，得社会各界慷慨解囊，终于在1991年6月落成开光，成为目前敦煌市内规模最大的佛教活动场所
大雄宝殿内正中为一尊汉白玉佛像，据说是缅甸华侨所赠。佛像两侧端坐着菩萨、彩塑罗汉，法相庄严。
去年10月戈壁徒步前，我也曾造访此地，对寺门的那幅对联印象极深：
“到这里逐步登高且慢前行照顾当下，在此间万缘放下莫留后悔反观过去。”
真是巧合，那次戈壁徒步活动的主题词就是“放下”，正应了“在此间万缘放下莫留后悔反观过去”，说得真好。
这次戈壁徒步的主题词却是“坚持”。如何坚持？看这上联，似乎也给了回应：“到这里逐步登高且慢行照顾当下”。
两相照应，不免暗暗称奇。
晚餐时间。
戈壁徒步的六支队伍聚集在敦煌山庄餐厅，欢声笑语。
六个队轮流登台亮相，互相认识。
北京万通队抢先登场。9名队员，其中包括冯仑夫妇。担任队长的中青报记者宋广辉宣布：“万通队起名‘猎人’。猎人队的口号是：上至飞鸟，下至走兽，俊男美女，皆为我所用。”
接着亮相的是由长江商学院EMBA学员组成的企业家一队，队长为湖南创骏网络董事长何李东：“队名‘胡杨’。在西北的荒漠生长着一种高大的杨树――胡杨，能忍受干旱，对盐碱有极强的忍耐力；胡杨队将发扬胡杨精神，吃苦耐劳，战胜险阻。”
嘉实基金王克明所率领的企业家二队比较杂，其中王克明、肇广才、李星是登山圈里的。一群大老爷们却起名“美女”队，队长解释：“希望网罗队伍中的所有美女，美女在，徒步不累，口号：‘美女美女我爱你！’”
我率领的万科队共8名队员，起名“八戒”队，总裁办公室主任大宝解释：“八个人在徒步期间每个人戒掉一个习惯，比如贪吃、懒惰、吸烟、喝酒等，口号：‘美女美女爱八戒！’”
“王总戒什么呢？”“我？戒酒吧。”
跟着亮相的是万科合作伙伴队，领队是广州日立电梯的生产本部部长白文，起名“7＋2”队。队长：”央视有个‘非常6＋1’，王石有个‘7＋2’，正好队伍由七个人组成，外加两位媒体人。”
天泰集团王若雄带领的青岛企业家队最后亮相：“天泰起名：‘海鸥’队，青岛是座海滨城市，海鸥具有不惧风浪、热爱生命的精神。”
戈壁徒步还没开始，各队开场白已经在动脑筋，先声夺人。
娱乐精神看来在哪里都是需要的。
在另一边，从西安出发的车队，沿陇海线西行，经咸阳，过宝鸡，穿秦岭，越陇山，历程350公里，于当晚21时抵达甘肃天水。
从地图上看，天水市恰在我国的几何中心位置。天水全市横跨长江、黄河两大流域，并有新欧亚大陆桥横贯全境。有考证认为，上古时期的伏羲，女娲、轩辕黄帝都降生在天水，天水是中国古代文化的发祥地。
玄奘时代，天水被称为秦州。“天水”二字，来源于“天河注水”的传说。汉武帝元鼎三年（公元前114年）之夏，酷热难耐，庄稼干枯，河水断流。突然天轰地鸣，暴雨狂作，大地开裂，天河之水飞泻而下，注入开裂的大地。大地恢复生机，林茂草丰，泉流凉凉。这次地震降雨被传为“天河注水”，也造就了后来天水“小江南”之美称。
10月16日中午，徒步队伍从塔尔寺遗址出发。
好好的天气，突然风起沙扬。强劲风势竟吹倒了铁杆支撑的横幅。
举目四望：塌陷的土砖佛塔，碎陶片。
塔尔寺在唐朝时期被称为阿育王寺，历西夏、元代、明代，几经废兴。玄奘在瓜州逗留时，曾在此讲法一个月。据说，玄奘就是在这里碰到了石盘陀（《西游记》里孙悟空的原型）。
塔尔寺是藏传佛教的寺庙，又名塔儿寺，得名于大金瓦寺内为纪念黄教创始人宗喀巴而建的大银塔，藏语称为“衮本贤巴林”，意思是：“十万狮子吼佛像的弥勒寺”。从名字可以想见当年的辉煌，但今天只是一堆残骸而已。
它以原本的面目在我们面前展现，没有因为它的历史渊源而收点门票之类，这个，正合我意：当历史已经需要叫卖的时候，买卖双方其实都浮躁了。
出发仪式上，各队轮流玩一个叫“放下”的游戏。
出来一个队，每个队各伸出一只手臂，手握拳，伸出食指，全队队员的食指形成一个平面，然后水平地放上一根细竹竿。游戏要求队员一齐将竹竿水平放到地面，过程中，食指离开竹竿的将被淘汰出局，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看似很简单的游戏，做起来却出乎预料地难，每个队员的手臂像着了魔似的，不仅不往下放，反而竞相抬高，竹竿也跟着抬升，直到失去平衡滑落。换第二支队伍，竹竿还是被抬升到手臂无法往上抬的程度。换第三支队伍，结果一样。
游戏逗得参赛和围观的人都哈哈大笑，也带来困惑：为什么放不下？
道理其实很简单，每个参加游戏的队员都怕食指离开竹竿被淘汰，结果是每个人都手指紧贴竹竿，无意中起到抬升作用，手指不断紧贴竹竿，竹竿不断被抬升，形成抬升循环，没有一个游戏者被淘汰，直到竹竿失去平衡滑落。结果每个人都是失败者。
领队曲向东意味深长：“放下什么呢？放下负担，放下面子，放下繁忙，放下功力，放下爱恨，放下情仇……我们只有一个目标――一直坚持走！”
能有所放下才能有所坚持。
去年10月那次戈壁徒步，也是用这个游戏开题，那次徒步的主题是“放下”。这次徒步的主题是“坚持”。
万科的特别交际
彩旗猎猎，颇有为壮士送行的味道。
前后两个背包，负重35公斤。常年的野外经验，我已是驾轻就熟。胸前的包装照相机，后背的包装睡袋、衣物、食品；遮阳帽后衬一块方巾，保护后颈不被暴晒；徒步行走，保护双脚尤为重要，硬底高腰鞋，松软的羊毛袜子；一双登山杖，相当于行走中增加两支辅助的腿脚。
徒步队员形色各异，水平各异，距离渐渐拉开。
起伏沙丘，大片红柳，漫漫戈壁。
远远望见一段土夯城墙。
这就是锁阳城遗址。队员们站在城墙上，四顾风蚀的土丘荒漠、红柳、骆驼草，茫茫戈壁、苍莽、雄阔。
锁阳城原来不叫锁阳城，叫做苦峪城，因为当地生产一种男性滋补品：锁阳，后来更名为锁阳城。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更改的名字，在我看来，“苦峪”两个字更有当地特色。
锁阳在唐代是瓜州郡治所，今天的瓜州、玉门、哈密等地均在其治辖内。历史上，这里方圆三十多公里内曾有垦区40余万亩，十余座城池，富饶繁华。沧海桑田，元末明初汉人内迁，此处成为游牧民族的活动区，锁阳城逐渐被废弃。玄奘西行途中，在此驻留一个月，做了充足准备，然后开始了四天五夜滴水不进穿越戈壁的生死之旅。
第一难关便是如何出得玉门关。
唐代虽繁华昌盛、海纳百川，终究不像今天这样容得人们进出自由。早在凉州时，玄奘便被勒令不得出境，好不容易抵达玉门关，依然没有获得许可，只能偷渡。
幸而此时出现了一心向佛的胡人石陀。玄奘为他剃度，并在他的帮助下，三更半夜游过了凭河而建的玉门关。这石陀尖嘴猴腮、满面长毛，成了后来孙悟空的原型。可惜现实中，他并未像孙悟空那样，伴着师父一路走到天竺。过河后，石陀即因惧怕官府追缉而离开玄奘，漫漫取经路注定只有玄奘一人。
比起当年玄奘潜出玉门关时的孤独仓皇，物资充足、救援车辆随行的现代人的历险只能说是精神上的修炼了。
午餐。坐在红柳树背阴处。我在野外行进途中会尽量少吃，以减少胃的负担。饮水更要适量控制，理由有二：一，野外行走要训练的就是如何利用有限资源渡难关；二，多喝水增加分泌系统循环，不仅水分被蒸发掉，还消耗能量。午餐时间最好不超过15分钟，休息时间越长，启动的适应期也会延长。
休息二十分钟，继续上路。
抵达营地――大墓子母阙，里程计显示：18.5公里，走了7小时45分钟。
始建于东汉时期的子母阙由土坯垒制而成，历经两千多年，依然高大雄伟，保存基本完好。
夕阳西下，天边出现放射状羽毛卷云。
夜幕很快降临，风停了，沙尘不再飞舞，深邃苍穹，繁星闪烁。
温度降得很快。每个帐篷分发军大衣。
围挤在大帐里晚餐，炭火窜着蓝色火苗，伴随谈笑……
队员中有不少来自万科的合作伙伴。
年初，我应广州日立电梯董事长潘盛焱先生邀请，前往北海道滑雪。作为回应，这次邀请潘总参加戈壁徒步。可惜潘总脱不开身，委托助手白文先生参加。
万科还邀请了上海二建的蒋曙杰、深圳九州的朱志强等合作伙伴参加徒步活动。虽然只是一次户外活动，也算是万科尊重合作伙伴的一个姿态吧。
在激烈的竞争的买方市场下，会出现一种现象：甲方对供货的乙方非常苛刻，典型的作法就是压价、拖延付款――换句话说，甲方的高速增长是以牺牲乙方利益为前提获得的。这种情况在零售业、房地产业尤甚。但不平等的关系怎是长久之计？
广日电梯曾给万科作出榜样：1992年小平南巡，掀起房地产热，万科跨地域攻城掠地，势不可挡。93年国家宏观调控，市场迅速萎缩，万科跨地域业务骤然停下，进入收缩调整期。原来订货的数十部广日电梯积压，决定退货并按条款接受罚金。潘总接受了退货却不接受罚款，他表示：“市场发生变化，万科退货是迫不得已。我们可以自己消化退货，不要加重万科的负担。”广日的经营之道，让老王和万科人深为感怀。
90年代中期，万科开始与供货商建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广日电梯成为第一批入选厂家。
对于万科来说，同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极其重要，不能只着眼于眼前的一点利益。有一种说法，“企业赢得客户信任就赢得了未来”，我认为应该改成“企业赢得客户和合作伙伴的信任就赢得了未来。”与合作伙伴的关系，万科尚有许多待改进的地方。
同时邀请的还有香港华创耿庆怡女士、深圳雅昌万杰、成都星辉李星、沈阳新区肇广才、LVC国际投资李辙、王铭远、第一财经秦朔、国家地理杂志李栓科、科学探险张志雄、徐安。
宴请唱K、打高尔夫、出国旅游是惯常的交际手法。戈壁徒步、风餐露宿算是是交际创新呢。
同一天，离开天水的陆风车队行驶570公里到达武威。
武威又有一个旧称凉州。公元前，这里曾是匈奴人修筑的故臧城。公元121年，汉武帝派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万骑出陇西，占领了河西地区，为显示汉军武功军威，在这里设置了武威郡。三国时，魏文帝又因此地气候寒冷而设置凉州。从此，这个地方不仅在军事战略上具有重要地位，也在文学史上获得名声，有两首不朽的唐诗名篇，均以《凉州词》为题：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玄奘之前，中土最著名的译经家莫过于鸠摩罗什，他曾在凉州讲经，死后也葬于此地。鸠摩罗什出身高贵，父亲是天竺名门之后，母亲是龟兹王的妹妹。鸠摩罗什幼时就极为聪敏，七岁随同母亲一起出家，成年后更是通晓佛法，尤善经文。在凉州羁留讲经的十六年里，他佛法精进，并说得一口流利汉语，后来以西域高僧的身份被邀往中土，以其对佛法的深刻见解和优美的语言翻译了35部、297卷经文，成为传世经典。
玄奘所读的许多经书便是鸠摩罗什翻译的。
然而玄奘在凉州碰到了麻烦。凉州都督李大亮谨从长安旨意，将玄奘从西行路上追回，“追法师问来由”，并要将其押回长安。玄奘因此滞留凉州。
作为佛教重镇的凉州，决不肯错过这位高僧。滞留的一个月间，玄奘应邀开讲《涅》、《般若》诸经，听者为之倾倒。盛况当可与当年的祖师鸠摩罗什相比。
玄奘取经的坚定决心也感动了其他僧人，于是便有河西佛教领袖慧威法师，派弟子连夜抄小道将玄奘护送往瓜州。这才有了后来“瓜州-伊吾”那段“最艰难的路”。
10月17日，晴，西风。
醒来，从帐篷里探出头，空气清冷，不由一个激灵，顿觉浑身清爽。
戈壁滩上晨光洒泻，宝石似的小石子在滩上闪闪发亮。
8:10，出发。
沙漠里顽强生长的骆驼刺、前方队员留下的斑驳脚印、像各种动物造型的风蚀地貌……
一路走，一路欣赏隔壁风光，不觉落到了队伍最后。
收起相机，追赶队伍。
太阳升高，光线强烈。
追上两位并排行走的队员：秦朔和万杰。
小个子秦朔扬扬手，苦笑：“腿拉伤了，走不快。”
着一身户外装的万杰轻松状：“王总，你赶路吧，我陪着秦朔，难得机会聊聊天。”
我超过二人，继续赶路。
秦朔原来在《南方窗》担任总编，广州与深圳距离不远，但我们来往并不很多。后来他到上海创设《第一财经日报》并任总编，我们的交道反而多起来。
两个月前，秦朔的一番话对我有所触动。一次聚会，他直言批评万科对媒体的采访过于敏感：“万科的一位年轻职员直接打电话到编辑部，批评某位采访记者不够水平，建议撤换。我相信这不是你王石的意思，但却反映了一个问题：万科过于敏感媒体的态度。我做了这么多年的传媒，看到太多的中国新兴企业，本来朝气蓬勃，一旦做大了，有社会知名度了，就把自己包裹起来，只允许媒体说好的，封锁负面报道。这样做企业，怎么能保持健康的机体，又怎么能健康发展？眼看着这些企业失去活力或衰亡，难道这就是中国新兴企业做大之后的宿命？我欣赏万科走过的道路，也真不希望万科重走那些公司的老路。说这些话，请王总考虑。”
这番话让我感动，也受到震动。两个月后，秦朔作为特约嘉宾，出席在杭州召开的万科集团季度例会，并作题为《万科如何避免大企业病》的专题讲演。中国新兴企业的健康发展，离不开新闻界的监督和鞭策。
也就是在那次杭州会议，老王邀请秦总编参加戈壁徒步。
万杰，西部牛仔帽，帽檐两侧卷上去，脸膛晒得红彤彤的。无论如何，都难以把现在的他和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戴金丝眼镜的儒雅印刷老板联系一起。二十年前结识万杰时，他刚从印刷学院毕业不久，在合资印刷厂做技术员，后来升到技术副厂长、厂长。那时万科搞多元化经营，也有一家印刷厂，想聘请万杰过来，他表态：“森本先生（印刷厂日籍总经理）是我的技术老师，手把手指导印刷技术，我还没学到家，等真本事到手了再为万科效力。”对如此执着现代印刷技术的年轻人，我还能说什么？
岁月如梭。二十年后，万科已放弃多元化，专攻房地产，万杰也创建了自己的企业――雅昌印刷。由于技术精益求精，雅昌成为中国高档印刷品的佼佼者。2004年，雅昌参选的作品获得美国印刷工业协会的Benney Awar，这个奖项一向有印刷业的奥斯卡奖之称。2005年，万杰获CCTV年度十大经济人物提名。上世纪80年代，深圳充满了赚钱机会和诱惑，分配到深圳的印刷学院学生大都改行做生意或走上仕途，万杰却坚守印刷行业二十年，终成大器。
人们痛苦的脚
继续追赶。
茫茫戈壁滩，苍凉壮阔。
玄奘走时是否也见到相同景色？又可知千百年后，有人兴师动众，招兵买马，沿着他的足迹把这长路再走一遍？
一口气走了14公里。
GPS显示，前方一公里设有补给站。
红旗飘扬，遮阳蓬，救护车停在一边，白大褂们随时待命。
凉棚遮住了灼热的阳光，长条桌上摆满了西瓜、哈密瓜。
拿起切开的红壤西瓜，一大口咬下，混着嘴唇上的汗渍吞下肚，嗯，爽毙！
医务人员忙碌着给先期抵达的队员挑脚上的大小水泡。
一身美军陆军沙漠迷彩装的冯仑，脱下高腰陆战靴，大小水泡布满脚丫子，脚心的位置贴了两块厚沙布似的东西。
瘸腿走过来的大个子王铭远：“冯总，你脚底板贴的什么东西？”
“护舒宝，减轻鞋帮对脚底板的摩擦，走起路来舒服多了，你不妨试试，柔绵超薄透气。”
“哎呦，怎么不早告诉我啊，我这就贴上，这双脚折磨我疼死了，自小到现在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罪！”
贴上护舒宝的铭远站起来试走了几步，嘴里嘟囔：“别看还真管用。”
继续上路。
队伍中传来歌声：“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船绳荡悠悠……”
声音来自猎人队的小胖子陈淮军，矮小壮实，一路歌声，自称HVO音乐台。
“你不是精力过剩吧？”
“不是，累得慌，唱歌可以平衡一下。”
“一般来说，徒步途中尽量少休息，保持行走节奏是窍门。”
过了一会儿……
仰躺在戈壁上休息的陈淮军：“王总，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
行进在凸凹不平的盐碱滩上。
低洼处，残余的芦苇摆动着枯黄的叶子，鲜艳的红柳傲然生长。
一撮一撮芦苇死亡后残留的硬茬，白花花的碱迹斑驳陆离。
强烈感受到这里曾是水草丰茂、候鸟栖息的湿地。从芦苇残留的根茬来看，死亡时间不会超过20年。水位下降是植物死亡的原因。抽地下水显然是现代人的行为。如今的戈壁较1300年前玄奘行走之时更显荒凉啊。
再前行便是保护区了。
重重铁丝网围出了人们对环境的担忧和整治的决心。
钻爬铁丝网围栏，一道、两道、三道……
眼前渐次出现生命的颜色：橘黄、浅绿、深绿、红色。
队员淹没在红柳丛、芦苇丛中。
西边天际下沉一团火球，远处山脚升腾一缕白烟。长河广漠，积莽孤烟。
营地笼罩在金色余晖中。
“热水来啦！”一大桶滚烫的热水冒着蒸汽，一摞塑料盆、两大塑料桶凉水。
一溜排开，队员们迫不及待地烫脚，烫得呲牙咧嘴。
我站在侧逆光位置拍特写。
“王总，快来泡脚啊。”
“嗨嗨，不泡。”
“为什么？”
“登山哪有这样的好条件？同你们一起泡脚享受，再去登山会不适应的。”
我参加徒步戈壁，不免有人会问：“珠峰都登上去了，走戈壁有啥意思？”
就难度和挑战性来讲，四天的徒步戈壁是和攀登雪山的挑战是无法相比的，但没有长期在低海拔山峰的平淡无奇、甚至乏味的训练积累，哪来的攀登珠峰的勇气和实力？徒步行走确实算不上挑战，但加上负重、节制饮食，以及注意把握行走节奏，对登山来说，都是很好的训练。
2003年登珠峰，上是上去了，但那是在好的季节，走的又是传统路线，再加上运气也确实不错。如果是在恶劣季节呢？如果走一条更具挑战的路线呢？登一座山有尽头，但攀登没有尽头，挑战更没有尽头。要想继续挑战极限，就得保持良好状态。
天全黑了下来，一些队员还没有抵达宿营地。
此时在红柳丛中很容易迷失方向。
先到的人开了汽车大灯，打开对讲机呼叫，接应队员也出发了。
远处，一个人影一拐一拐地晃了过来。凑近一看，是大宝。
“好样的！”
一脸痛苦状的大宝被搀扶着进了营地。
大宝全名朱保全，个头不高，少年头发稀疏，干脆剃了光头，倒显得纯粹。没有远足经验，第一天行走就拉到后尾，却不影响谈笑风生，每晚坚持“大宝播报”――往万科总部发行走消息和趣闻。
今天可是够咬牙的。累成这样，不会再有心情耍宝了吧？
脱了鞋袜，双脚伸进热腾腾的塑料盆，嘴上叼着烟卷的大宝，眉头一皱，烟雾袅绕，故事会开始：“我以为坚持走到营地，董事长会表扬我，谁知董事长说我是装的，那下子我眼泪差点都出来了，我容易吗我，你想想啊……”
帐篷里打开电脑。
“黄沙碛里客行迷，四望云天直下低。为言地尽天还尽，行到安西更向西。”边塞诗人岑参的句子，所描绘的情景应该也正如当年玄奘的艰难境地：孤身一人，步履维艰，戈壁里难辨东西，堆堆白骨和骆驼粪权当路标，缓缓前行。
唐代的安西与今日的安西并不是一个地方，岑参诗中所指“安西”，应是管辖着龟兹地区的安西都护府。今天甘肃安西却是唐代的瓜州，以该地盛产瓜果名。今日“安西”得名于清康熙年间。康熙末年，清政府平定青海蒙古策旺阿拉布坦叛乱，处于叛乱风口浪尖的瓜州于是改名为“安西”，意为“安定西域”。1913年，安西设县。
千年风云变幻后，这个玄奘西行途径之地被赋名“安西”二字，寄托了人们世代幸福安居的期盼，又或是苍天茫茫自有注定？
2006年8月16日，原安西县举行盛大仪式，隆重庆祝正式更名为瓜州县，“安西”二字从此成为历史。
今晨从天水出发的陆风车队：颠簸850公里抵达敦煌。
发现美，创造美
10月18日，天气晴好，稍有云。
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鸭绒睡袋把人裹得很严实，柔软、温暖，真是舒服。
突然想到――几点了？看表：5：40。
摸索着打开了头灯，拉开睡袋，再拉开帐篷门帘拉锁，脑袋从门帘间伸出去。东方泛白。
东方地平线，浅紫云雾迷蒙，营地天空呈现神秘的青色。
寂寥戈壁，寒意袭人。
云层渐渐散去，一轮红日喷薄而出，映红天际，金光四射。
“嗨，爬出来看日出呀！”
镜头面对东方，逆光，山包上观日出的队员们成了一个个生动的剪影。
“嗨，侧身扶着旗子，再侧一点儿，对，表现出英雄气概……”
镜头中出现一位扎小辫的女孩子，甜美的样子让人联想起《小芳》：“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
她是万科的职员潘高峰，清华建筑系毕业后来到万科，工作敬业，这时候担任万科集团产品品类部总经理助理，喜欢户外运动，曾登过海拔6200米的玉珠峰。
镜头横移，又出现一位女性。只能看出个轮廓，高个子，应该是肖莉。毕业于武汉大学英语专业，却说得一口流利日语。曾经在三菱商社工作，1994年加入万科，接替郁亮任万科第四任董事会秘书至今，干练、精细作风被上市监管部门、机构投资者评价为金牌董秘。
第三位仍是女性，熟悉的身影，小巧的湖南妹子，周慧，万科董事长行政秘书，登山爱好者，曾登顶非洲最高峰海拔5800米的乞力马扎罗峰。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沐浴阳光上路，骆驼刺丛中穿行。
到了徒步的第3天，队员们已经显疲惫。今晚便要和车队汇合了。
中间补给站设在汉长城烽火台遗址一侧。
走进补给站，迎面一幅真人比例大小的三位女星裸体合照，与周边景致极不协调。
奇怪，沙漠上怎会摆上女星裸照？
补给站的工作人员正在往到达的女队员胳膊上别粉红丝带。
原来是这样。
粉红丝带是防治乳腺癌活动的标志，是本次活动赞助商之一《时尚》杂志最新推出的公益广告。公益活动做到了戈壁滩上，《时尚》杂志还真有一套。
那么，留个影吧。镜头对准挂画：“来，大宝，同三位影星合影。”
大宝瘸着步站到挂画前，不自然地笑着。
“哎，靠近点嘛，再近一点，过了，好，别动！笑得自然些，OK。”
来到发粉红丝带的义工前，伸出右臂：“也给我带一枚吧。”
大宝：”粉红丝带是戴给女性的标志。”
王石：”同男没就没性关系？男性也会得乳腺癌。”
“男性也得乳腺癌？讲笑吧？”
“不是讲笑，只是发病率没有女性那么高，往往被忽略了。嘿嘿，及早预防、及早发现、及早治疗。”
蓝色遮阳伞下，医务人员给陆续到达的队员挑脚丫子上的水泡。即使没有打水泡的队员也脱下鞋袜，放松肿胀的脚丫。
一位女队员曲卷身体，头贴着自己的双膝打瞌睡。光脚丫子下垫着脱下来的远足鞋，鲜红的脚指甲盖在骄阳下闪闪发亮，跳跃着令人怦然心动的色彩。
不远处传来清脆的笑声。望过去，一溜队员并排坐着，服装色彩各异，红色、粉红、绿色，不经意间，构成戈壁上的一道风景。这是青岛海鸥队。
这支队伍是青岛各行业精英组成的一个很追求生活品味的小圈子。衣着时尚，谈吐儒雅的王若雄先生当仁不让地成了老大。那清脆的笑声来自青岛电视台的一位主持人，队里还有一位美女主播，和丈夫一起参加戈壁徒步，还有拥有XX条远洋轮的杨总……
这一小撮人还真是讲究，休息都休息出美感来，I服了YOU！
继续上路。
冲在最前头的是猎人队，求胜欲相当旺盛。长江商学院队、海鸥队、企业家一队紧随其后。
资深户外运动领队“老柴”负责押尾，走在最后。
苍凉戈壁。
走出节奏的我，穿过稀疏胡杨林、红柳滩，带着万科队，快速追赶。
看到最前面的一支队伍，目测距离相差2公里左右。
“哎，怎么前面队伍的方向偏东了？”
根据GPSD的指向判断，最前面的队伍方向不对，我们只要快赶，就能超过他们走在前面。
万科队按照GPSD的定向快速赶路。
过一会儿，猎人队发现方向错误，待调整路线过来，已经被万科队走在了前头。
一丛丛茂盛的红柳，前面就是疏勒河。
疏勒河，河西走廊第二大河。
在中国版图上，几乎所有的大江大河都是自西向东，奔向大海。但眼前的疏勒河却反其道而行之，与众不同向西流淌。这条另类的大河流淌出了一段辉煌如歌的历史。
疏勒河发源于祁连山脉西段，在昌马峡谷中奔涌而出，随即掉头向西，穿越安西县到达敦煌，在敦煌西北与党河末尾汇合，渡过玉门关继续向西，流入新疆境内的罗布泊。大河流域总体地势东高西低，昌马峡谷海拔2000多米，而敦煌西北部和罗布泊的最低海拔只有800多米，这就是大河西流的原因。
古代没有先进的交通系统，东来西去，在人迹罕至的大漠一定要傍着河水走。出了玉门关，丝绸之路无疑是顺着疏勒河古道西行。疏勒河古道是丝绸之路的必经通道，如果没有河，那就是死路一条吧。
疏勒河沿岸有大小十几块绿洲。从西汉时期一直延续下来的移民屯垦，不断输入新鲜血液，让它始终与内地保持着血肉联系。如今，这一带的饮食习惯、方言土语、民风民俗基本上与口内地区无异。在2000多年的漫长岁月中，疏勒河流域几度繁荣，几度凋敝，几番改道，几次断流。它的每一次改道和断流都让繁华的都市变成废墟，让大片的绿洲变成荒漠，让文明的链条骤然断裂，留下了一个个扑朔迷离的历史之谜。
两岸红柳、芦苇荡。
湍急的水流，河水混浊。
一台胶轮拖拉机拖拽着一个拖斗从岸边插进河心，，一根二十几米长的树干搭接在车斗上，跨到河对岸，形成了一座简易便桥。
准备过河时，接到通知：原地待命，等待飞机航拍各支队伍过疏勒河的场面。
距营地还有5公里路程。
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飞机踪影，又过了半个小时，仍没有动静。
各支队伍纷纷开拔。
茂盛的红柳丛。
夕阳如火，晚霞红彤彤。
天空传来隆隆马达声。距营地约500～600米。
营地晃动着灯光，齐鸣的车笛声、欢呼声，腾起烟尘……
陆风车队同徒步戈壁队伍会师。
明月升空，戈壁燃起柴火。
会师队伍的篝火晚会。
莫贺延碛生死路
10月19日，天晴，有霾。
按照赛程规定，每支队伍选出6名选手参加最后一天的决赛。
沿着唐古道前行。
这段路东起塔尔寺，正是玄奘西行路上最孤独、最艰难的一段。
从瓜州走向伊吾，这段八百里的莫贺延碛路，平沙浩渺，黄浪滚滚，上无飞鸟，下无走兽，地无水草。
潜出玉门，那个帮过玄奘的石陀因惧怕而逃。漫漫前程路，孤身一人，无人相助。面对“人马俱绝，夜则妖魅举火，灿若繁星；昼则惊风拥沙，散如时雨”，玄奘暗下决心：“宁可西进而死，决不东归而生！”
一连走了“四夜五日，无一滴沾喉，口腹干焦”，终于晕倒在地。这一倒，也不知多少时间，直到“忽有凉风触身”，才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醒来后，玄奘走了近十里。石陀送的老马突然发现了什么，拉着他使劲往岔路走。玄奘拉不住马，便只能任它走去。随行数里，眼前出现了大片水草。“老马识途”一词果然不假。玄奘下马饮水，又装满了皮袋，终保一命。
再走几天，把莫贺延碛路甩在后边，玄奘来到了伊吾国。
算起来，从瓜州到伊吾，玄奘走了整整九天，其中五天四夜滴水未进。能活着到伊吾，可算是一个奇迹。
没有人掉队，六支队伍都一鼓作气抵达了设在白墩子的终点。
戈壁徒步结束。
此地距哈密还有300公里。
这天，陆风车队抵哈密。
唐时的伊吾国，即今天的哈密，是唐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也是从中原进入西域后的第一站。一直以来都是西域与中原的交通要冲，被称为“西域襟喉”。从这里开始，玄奘算是真正到达了西域。
10月20日，阴霾。
戈壁徒步活动结束了。
各队解散。
我收拾行装返回深圳。按照约定，我将于10月24日抵达喀什，与陆风车队会合，一起完成穿越中亚、南亚五国，最终抵达位于印度的比哈尔邦的那烂陀。
继续西行的陆风车队行驶420公里，于当晚抵达吐鲁番。
吐鲁番古名高昌，伊吾原是其属国。玄奘到达伊吾时，高昌国L文泰国王听到消息，派遣使者去接。这个国王一生笃信佛法，对大唐玄奘法师更是十分崇拜。经不住国王的再三邀请，玄奘只好改变原来的路线，折向南方，前往高昌国作短暂停留。
当时高昌国力兴盛，崇信佛法，佛寺林立，香火隆盛。国王L文泰将玄奘奉为上宾，对其佛学修为大加赞叹，对玄奘为求佛法几近丧命戈壁的壮举更是钦佩。日间亲为侍奉，夜夜促膝长谈。
玄奘打算住十余日便出发，L文泰却希望他就此留在高昌，并奉养终生。玄奘决不肯为此耽误取经大业，竟以绝食明志。双方僵持三天，终于国王让步，放其西行，玄奘也答应停留一月为高昌讲授《仁王般若经》。
一月之后，玄奘启程。L文泰为他准备了往返二十年的旅费，写了给沿途二十四个国家的国书，又派了三十五个役夫、三十匹马跟着他。临别时，L文泰抱着法师恸哭，二人结为兄弟，相约等玄奘从天竺归来时再相见。
然而，十八年后，玄奘取经归来路过高昌，却无缘与L文泰再聚了。公元640年，唐朝以占据西域要道为由灭高昌，L文泰忧惧而死。这对“国王-高僧”的异姓兄弟，终未能再见一面。
耐火砖的格调
10月21日，深圳，霾。
上午，在万科总部主持会议。
下午，同杨利川、王维嘉交换阿拉善协会章程修改意见：明确管理职责，精干常务理事班子，鼓励企业家参与协会管理，会长、副会长两年轮值，不连任。
晚，同陈劲松、袁昆、王小冬等酝酿成立深圳企业家公益基金。
在遥远的西域，陆风车队经过因为《西游记》而为人津津乐道的火焰山，行程650公里，抵库车。
库车，旧称屈支，又称龟兹。张骞出使西域时，认为它是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大的一个绿洲。《大唐西域记》卷一载：“屈支国，东西千余里，南北六百余里。”折合下来有十五万平方公里，相当于一个山西省。
龟兹文化以歌舞、古乐文明见长。其“管弦伎乐，特善诸国”。龟兹人是中亚血统，深目高鼻，皮肤白皙，身材挺拔。库车女子之美貌到今天也是出了名的。
隋唐时期，龟兹歌舞古乐连同龟兹美女，一度风靡长安。“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摇传蓬舞。”白居易的一首《胡旋女》，惟妙惟肖地描绘了令人痴迷的西域乐舞。读这《胡旋女》，脑海中不禁浮现2005年湖南卫视《超级女声》节目在全国掀起的热潮，想必唐时长安城里若有龟兹歌舞演出，也是万人空巷吧。
玄奘在这里也遇到趣事。当地有位天竺归来的高僧，名叫木叉鞠多，玄奘前去拜访他。木叉有心要为难这个中土来的年轻和尚，便引经据典地跟他辩论起来。谁知玄奘佛学功底深厚，又机敏坚韧，十几个回合下来，木叉明显不敌，最后只好托言自己老迈，记忆衰退，才算了结。这便是所谓的“龟兹辩经”。
后来大雪封山，玄奘一直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多月才得以继续前行。两个月里，木叉对他一直恭敬有加，并断言这个年轻人到了天竺，必定大有作为。
10月22日，深圳，霾。
早起收拾出发行装，拣出《世界探险史》、《万物简史》、《历史研究》、《海明威传》随身携带。13点航班飞乌鲁木齐。
18点抵达乌鲁木齐。
大得企业当家人唐方春亲自接机。上世纪90年代初期，大得曾参与万科的地产项目投资，虽然现在没有业务往来，却交结为朋友，每次老王到新疆都得到照应。
晚餐后逛夜市――新疆大巴扎。。
乌鲁木齐同北京有两个小时的时区差，20点了，太阳仍挂在西边明晃晃的。
眼前看到一组中亚伊斯兰风格建筑。
整个建筑用土黄色砌砖饰面，在夕阳映射下，光影凹凸，效果极强。高塔、穹顶、尖拱窗。建筑体块让人感觉到古埃及金字塔风格般的极简。
游人不多，商家纷纷打烊。
我的兴趣还是在建筑本身。抚摸着墙上的装饰面砖，不由感慨，在建筑垃圾盛行的当今中国城市，难得一见如此创新又如此遵循传统的建筑作品。
工艺砌砖墙是中亚建筑的特色之一，新疆地区清真寺建筑的外饰面主要采用工艺砌砖装饰。在瓷砖、镜面玻璃大行其道的今天，却在新建筑上如此纯粹地运用民族建筑风格，手法不俗，出人预料。
“哎，这砖面怎么这么硬啊，质感不像一般的烧砖。”
“哈哈，还是你有眼力，这组建筑用的饰面砖是耐火砖。”陪同的郭总接上话茬。
“耐火砖？效果还真不错哎。”
“嘿嘿，还同姚总有关系。”
“怎么讲？”郭总所说的姚总姚牧民，正是万科第二任总经理，曾作为房地产顾问多次到大得进行业务指导。
“大姚认为耐火砖颜色同新疆的传统饰面砖颜色很接近，价格又不比釉面瓷砖贵，建议在大得住宅小区使用。大得采用了，效果很好。当时的市长到大得的小区参观，唐老板专门作了介绍，就这样，耐火砖饰面就应用到了这里。”
好一个鬼才！
在大巴扎广场挑选了些干果，前往人民剧场。这座上世纪50年代苏联援建的建筑，有着圆形的金色屋顶，俄罗斯风格。
沿街溜达。街的拐角有一座仿罗马风格的建筑，门口两侧高台上横卧着两个石狮子。郭总介绍，军阀盛世才时期的新疆银行业务大楼。
“不会不久就要拆掉吧？”
和其它内地大城市一样，随着经济迅速扩张，乌鲁木齐的老式建筑越来越少了。
千年顽强胡杨林
10月23日，晴。
清晨。市区，博格达雪峰清晰可见。
明天飞喀什。趁这一天空档，前往甘家湖自然保护区拍摄胡杨林。
乌鲁木齐出发，一路北上。两侧笔直白杨树，无际延绵棉花田。
行驶300公里抵达古尔图镇。
停放的牛车、拖拉机、小商品摊挡几乎将道路堵塞；小贩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着民族盛装的人群。
吉普车慢吞吞地在人群中挪动。
“怎么如此热闹？”
唐老板：“明天是开斋节。”
穿过古尔图镇就是自然保护区了。
甘家湖野生次生林带是第四世纪冰期结束时形成的洼地自然景观，位于准噶尔盆地西南缘，西接艾比湖湖畔，北临准噶尔界山支脉，属荒漠类型和湿地类型两种保护类型。区内的森林植被是天山北坡绿洲的天然屏障。
梭梭林，稀疏胡杨林。土路颠簸，扬起沙土。
一但减速，吉普车即被惯性前冲的沙尘裹在其中，挡风窗外什么都看不见了。
就要进入保护区深处。
保护区的向导询问：“带猎枪吗？”
我没有反应过来：“带什么猎枪？”
“有野猪，攻击起人来非常凶猛。”
“人不攻击野猪，野猪怎么会攻击人呢？”
“嚯，野猪糟蹋庄稼地，所以每年都要猎杀一些野猪，去年打了一头270公斤的。受伤的野猪攻击起人来防不胜防。”
没有商量的口吻：“不要带枪！”
“？”向导茫然。
“哈哈，王总是野生动物保护者，不猎杀野生动物，”唐老板解释道，“每次到野外不允许我们带武器。”
“不怕遇到野兽攻击吗？”向导仍然不解。
“我怕两条腿的野兽，四条腿的差不多被两条腿的赶尽杀绝啦。”
沙丘起伏，胡杨林，金色的胡杨林树叶。芦苇荡，湖水映着泛黄的芦苇倒影，静谧安详。”扑拉拉……”一群野鸭子起飞，打破沉寂。
胡杨生性耐碱，亦耐旱、耐热、耐寒，十分适合在荒漠中生长。6000万年前地球上已有胡杨，与银杏一样，被称为“活化石”。据统计，世界上的胡杨绝大部分生长在中国，而中国90%以上的胡杨又生长在新疆的塔里木河流域。防风固沙，是沙漠中难得的树木资源。
阳光下，默默伫立的胡杨林。
钻进胡杨林，眼前出现的竟是成片枯死的胡杨树。
顽强、坚韧、悲凉的气氛。
穿行保护区，寻找那棵千年胡杨树。
经过保护里的牧民点。参天胡杨树，羊群悠然地吃草，怯生生的骆驼群。
太阳西斜。
沿着老车印，吉普车在沙丘中、稀疏林木间穿梭，继续寻找。
夕阳下沉。远远近近的沙丘，渐次被染成橘红色。
还能找到它吗？
就在要放弃时，意外发现了一棵孤伶巨树，突兀地矗立在一侧。
巨树四周皆是剥落枯裂的树皮，三人才能合围的树干已呈空心状，但茂盛的枝叶却显示着生命的存在、顽强和凄壮。
通常胡杨的寿命约200年，胸径1.5米，一人即可围住。
难道这就是那棵传说中的千年胡杨？
返回乌鲁木齐已是凌晨3点。
心灵也要斋戒
10月24日，多云
街上游人拥挤，好不热闹。开斋节。
国际大巴扎广场。喜气洋洋的游人。
舞台上，三位维吾尔乐手正在演奏，台下市民、游人自发地围成一个圆圈，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人群越聚越多。
斋月结束后的极度喜庆欢乐，是压抑后的释放、节制后的纵情。
斋戒是穆斯林一种修炼心性的宗教活动。斋月期间，所有的穆斯林每日从日出到日落这段时间内，当禁止一切饮食、吸烟和房事等活动。
从历史演变来看，斋戒应是沙漠游牧民族在生活资源极度匮乏下的一种被迫适应、以求生存的习惯。但在经过伊斯兰教教义的升华，却起到了净化心灵、高尚情操的作用，还能使富人在一段时间内体验穷人忍饥挨饿的滋味，以学会节制。
在当今物质过剩时代，节制越发显得重要，斋戒后的欢快气氛给我启发。明天就要进入中亚国家，出于对伊斯兰信仰的尊重，何不尝试一下节制的滋味？我发愿：在穿越中亚穆斯林国家期间，戒酒。
20点的航班飞喀什。
送行的唐老板表示：“当你们抵达吉尔吉斯首都比什凯克时，我会亲自举行欢迎仪式。”三年前，大得业务伸展到了吉尔吉斯，在比什凯克投资建造了大得商贸城。
顺利抵达喀什。下榻宾馆名叫：其尼瓦克（维语：美丽的花园），到达已经是23点了。
宽敞的院子里，红色陆风一溜排开，很是帅气。
星夜下，队员们还在忙碌着整理物资，忙碌，兴奋。先期抵达的李星正在往车顶棚上捆扎盛燃料的塑料桶、汽车配件。
李星：“老哥，你要是上午到，就可以看到可艾提尕尔清真寺广场前的伊斯兰教徒祈祷，嚯，场面太壮观了。”
王石：“啊，乌鲁木齐大巴扎庆祝开斋节的活动也很壮观。知道吗，就是受开斋节的影响，我决定穿越中亚期间不喝酒了。”
李星：“呵呵呵，我相信老哥的毅力。”
喀什是喀什噶尔的简称。古时西域的36个小国中，喀什是疏勒国的首府。喀什北连吉尔吉斯大草原，西接中亚细亚，南到印度，东通玉门关，是丝绸之路重要驿站之一。今天的喀什，依然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接壤，是我国重要的边境城市。
历史上，喀什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公元前119年，张骞出使西域，这里始为汉人所控制。东汉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后，经营西域的班超，更是以此地为大本营，驱走匈奴，平定战乱。
玄奘西行时没有经过喀什，却在东归时取道今日的阿富汗，经过塔什库尔干，再抵达丝绸之路重镇喀什。《大唐西域记》卷十二载：“疑彻芪迩в嗬铩６嗌稠樱偃劳痢＜陴Ｒ笫ü泵！闭饫锏“疑场保闶强κ驳墓乓搿
我被分配到02号车，担任副驾驶，李星任车长、正驾驶。同车的还有周国平老师、上海新民晚报女记者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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