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用木棍能打肿棉裤屁股?

*苏朱/左邓/极禹/双鑫

推荐BGM:马——福禄寿 夜机——陈慧娴 电灯胆——邓丽欣

朱志鑫说,自己就是个笑话。

风吹得大了些,苏新皓像是没听清,侧耳想再听一遍,迎来的只是毫不犹豫的一巴掌。

这下风声都被清脆的巴掌声没过。极端后便是短暂的沉默。苏新皓单手抬起摸了摸被打的左脸,很疼,应该发红了,冷风吹的正烈,外冷内热的刺挠感令他有些抓狂。可再重新偏过头去瞧与他怒目而视的朱志鑫,心中的烦躁瞬时被逆向而流的冷水扑灭。

人气人是会气死人的。苏新皓故意扯着嘴角笑,即使巴掌扇的他脸部每一寸神经都疼得要命,他甚至是笑出了声。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好像是街边卖醉的流浪汉,神经质般地指着杵在原地不动的朱志鑫,说出的话也疯,“怎么还要打人呢?”

“你该打。”朱志鑫咬牙切齿地憋出三个字,似乎是不愿再面对与平常判若两人的苏新皓,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

其实该庆幸这不是第一次,朱志鑫去酒局把苏新皓拽出来的次数多了,经验就足了,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束手无策。知道他往前走苏新皓就会跟上,所以大胆了些。

苏新皓果然跌跌撞撞的跟上了,依然喋喋不休地发着牢骚,愚蠢好笑到朱志鑫想再给他一巴掌清醒清醒。不过清醒是不可能清醒了,一次和无数次又有什么区别,一巴掌扇不醒,那永远别醒了。

“我跟你说啊朱志鑫,…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很委屈。”

“……”冠冕堂话的话苏新皓对朱志鑫说了太多,现在听了不同寻常的真心话,朱志鑫倒说不出什么感觉,只是步子又大了些。

“你怎么不说话?…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委屈啊?”

“我真的…很委屈,我快受不了了…”

然后人高马大的男人一头栽在地上,也没有要起来的打算,反而是顺势平躺下,紧闭着眼,看这架势是要睡觉。视若无睹到这般田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委屈到无欲无求了。

朱志鑫在苏新皓闭上眼后才卸下了眼底伪装出的愤怒,在一切情感都摘出掉后,他原生的眸里便只剩了冷漠。人是可以完全没有情绪的,朱志鑫自诩是个只认现实不认感情的冷血动物,任何人都伤不了他分毫。

他曾经也有过感情,现在他不认了。

有人告诉过他,这世上唯有亲情可以永久信赖,而别的感情只是随机赠送。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了,要是有了之后再没有了,释怀是唯一的出路。

再怎么样也不能让苏新皓死在外面,朱志鑫还是把苏新皓给架起来,一瘸一拐的回了家。庆幸的是苏新皓还算是聪明,酒局就在家的附近,不至于醉了连家都回不去。

给苏新皓温一杯水已经是开恩,朱志鑫将苏新皓的杯子里灌满白开水,搁置到床头,一声不响地退出房间。

门刚关电话就来了,朱志鑫翻开盖,按了按绿键。电话那头的男声低沉又沙哑,还带点儿怪罪的意味。这符合左航从来对朱志鑫高高在上的态度。不同于平川人的略带方言的普语又触动了朱志鑫心中那根扯了几年都没断的弦,一改对苏新皓的态度,张口就来了一句上海话,说是马上就到。

不管左航听没听懂,挂断电话。

仅仅瞧了那扇门一眼,便转过身去离开。朱志鑫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和苏新皓两看相厌到了如此不可逆转的境界,待在一起久了多看对方几秒都想烦的摔东西。可惜这种烦腻也不能让他们分开,外界因素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倘若不然,那些难听的话都会一一说出口,恨不得咒死对方。

答应左航要去参加邓佳鑫的生日聚会是三天前。朱志鑫正提着垃圾袋准备去垃圾场,就被左航叫住了。

朱志鑫上下打量左航,不加掩饰地嘲讽,“怎么想起我来了?”

“不是我愿意,是佳鑫让我问你,你去吗。”左航对他每每的出言不逊都是如此忽略而过,仿佛这一根根带刺儿的针永远戳不进他心里。面色如旧,深黑的眸晦涩难懂地盯着吊儿郎当的朱志鑫,还是问:“去不去。”

事不过三,左航可能秉承这样的原理,问了三遍就停下来,等待朱志鑫的答复。然而朱志鑫只悠悠来了句:“那小孩儿,十八岁了啊。”这话说得倒没那么尖锐,还有些无厘头,又接着道:“那去呗。”

朱志鑫和左航邓佳鑫认识了这么久,还从未收到过左航的这么隆重的邀请,不明所以间就去附近人流最旺的超市挑了礼物。

现在朱志鑫把礼物装进口袋,半倚在马路边上的柱子上等车。风比去找苏新皓时大的多,朱志鑫裹了裹棉服,跺跺脚。无聊间望向马路对面的酒店,大门上方挂着一条喜庆的横幅——2010年新年新气象。

什么人看到什么话,心境都不一样。朱志鑫冷笑,新气象个屁,这日子只有越过越差的份儿。不过这么想一想,从2006年的冬天到2009年的冬天,他来平川都三年了。

从前是想逃出去,现在是懒得出去,朱志鑫有些唾弃自己,每个男人年轻时的抱负都是远大的,他现在还年轻,就感觉灵魂快要老死了。不甘平庸最后趋于平庸,可算是接受了自己是平川人的现实。

来到约定地点朱志鑫才发现原来这场聚会只有三个人。边心想着左航真抠,边掏出生日礼物放在邓佳鑫面前的桌上,举止轻浮地弯下腰来抚住寿星的后颈,笑得合不拢嘴,“小邓,生日快乐啊。”

然后没等左航说什么就自觉抽开椅子坐下来,二郎腿翘起晃荡着,眼睛扫视着小包间的摆设,还不忘嘴上挖苦左航:“喂,我说小左,这小包间能坐得下七八个人,你怎么不多请点人啊。”

左航再次忽略他的问题,捏起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玩意儿,面色凝重,“你给他送这个?”

朱志鑫不以为意耸耸肩,道:“对啊。”

打火机不应该是每个男人必备的东西吗,再说,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防风打火机还难抢。邓佳鑫都还没说什么,左航倒是不满意了。

挑衅似的,朱志鑫拖着梯子离一言未发顶着桌面的邓佳鑫近了大些,椅角与地板摩擦的尖锐的声音令人心里发怵。朱志鑫的眼底又装满了呼之即来的温柔,问:“喜欢吗佳鑫?”

邓佳鑫点头。他也只能点头。朱志鑫看透了一些事物,也不过尔尔了,抬手摸摸邓佳鑫柔软的发丝,“撒谎不是好孩子。”

“他不是孩子了。”左航将打火机顺着桌子 滑 到朱志鑫面前,“拿走。”

拿走就拿走。朱志鑫想来对左航明里的嫌弃不予置理,泰然自若地拿起来,抽出烟就含进了嘴里。包间是不透风的,烟草味迅速充斥了整个房间,饭菜与烟草的味道混在了一起,突兀极了。

左航却没有对他这种行为做什么评价,只是向后一靠,随即微笑着看向邓佳鑫,“待会儿吃蛋糕。”

朱志鑫拆开一次性餐具,提起旁边的热水壶为自己倒上清理着,对邓佳鑫和左航的对话充耳不闻。大多时候他还是插不进话去的,这么长时间了朱志鑫都对自己和左航邓佳鑫的关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记得他和左航认识不过就是自己在学校打杂,帮着左航抬了一张废弃的木桌,然后不知怎得天天遇见,一来二去就彻底认识了,还通过左航认识了邓佳鑫。

未来的不知多少日子里,朱志鑫都在庆幸自己去帮左航抬了那张木桌,不关乎别的,邓佳鑫实在合他的胃口。

朱志鑫对自己的脾性看的太清,他对男人的兴趣大过于对女人的兴趣,纵使来到平川后就和苏新皓住在一起,也偶尔被拐角更新鲜的东西勾了魂去。一开始不晓得怎么回事,后来不知道路过哪条街,听了音响里的那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也不必过度剖析其中的内涵,无非就是邓佳鑫连正眼瞧自己一眼都不乐意。

“邓佳鑫,左航有那么好啊,就这么喜欢黏着他?”还记得左航去小卖铺给邓佳鑫买零食,嘱托朱志鑫看好他,朱志鑫在鲜少的二人空间询问他为之不解的问题。“他万一回重庆了,还记得你是谁吗?”

朱志鑫知道怎么一语双关,他就是想让邓佳鑫这个迟钝的小孩儿考虑考虑自己。但是邓佳鑫属实迟钝的没救,他用亮晶晶的眼睛盯了朱志鑫一会儿,也不生气,听没听懂话中话也另说,天真又淡然地回答:“不会的。”

一个人的坚定是能击碎另外一个人的信念的,朱志鑫作罢。

这么想,就越想越多了,等到朱志鑫都无意识地把离自己最近的那盘炒菜夹空了,只听到左航起身的声音,话对着自己说的:“我去趟洗手间。”

不过十秒,包间霎时安静下来。这样的安静是虚拟的,包间并不隔音,隔间好像有人喝醉了,含糊喧闹的吆喝声窜进耳朵,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听到的感觉就只是置身事外。

左航的离开就代表朱志鑫为所欲为的开始。他将额前的碎发拢了拢,咳嗽几声再去将胳膊搭在人的肩膀上,痴迷般地眯着眼瞧着微低头的邓佳鑫,用唯恐别人听见又怕别人听不见的气音挑逗着:“十八岁了,小邓,长大了。”

“不如看看我吧,我可一直在等你。”

不指望邓佳鑫回他话,邓佳鑫除了对左航有问必答句句有回应,对别人都是如此。饶是这样也没人会怪他,因为他天生就迟钝,说得难听点就是个傻子,谁又跟傻子一般见识呢。朱志鑫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倒不是因为他是个傻子。

记得之前跟苏新皓窝在家里看电视,电影频道正在播《黄土地》,苏新皓给他解读说是张艺谋陈凯歌合作的很优秀的电影,朱志鑫也看不太懂,影片解读太晦涩难懂,他这样的浮躁的人压根看不下去多久,但是憨憨出现后,朱志鑫愣是硬着头皮把全篇看了下来。

这样一个失语形象,确实很让人期待他最后的反转。朱志鑫也期待邓佳鑫的反转。

“我不看你。”大抵是没怎么跟朱志鑫说过话,邓佳鑫的话音里略带些急促和不安,接着就躲开朱志鑫对自己的触碰,头转向门口,像是迫不及待等左航进来了。

朱志鑫被逗得哈哈一笑,也不再说什么,又抄起打火机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

这种话的答案永远大同小异,朱志鑫不是没有为自己争取过,奈何邓佳鑫不领情。一年前他把邓佳鑫压在墙壁上,也没干什么,被左航发现,照着自己脸就来了一拳。从那以后朱志鑫就很少开大玩笑了,惜命要紧。

但是邓佳鑫,他真的很喜欢。感情来的莫名其妙的时候多了,朱志鑫也不想克制。

左航去厕所的时间蛮长,直到他回来,朱志鑫和邓佳鑫都相安无事。

蛋糕上插了十八根五颜六色的蜡烛,朱志鑫自告奋勇的用他为邓佳鑫买的防风打火机点燃,包间的灯关上,只有火苗在跳跃。浮光照着小范围的区域,朱志鑫借着光侧眸观察着邓佳鑫,听着戴着生日帽的十八岁小孩傻愣地把愿望说了出来。

“想和左航永远在一起。”

左航接上他的愿望,说,那希望邓佳鑫平平安安。

朱志鑫终于还是收敛了半分,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蜡烛的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他压低嗓音,真挚了不少,道:“那祝你,开心吧。”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还是开心些比较好。

蜡烛被吹灭了,模糊一片,朱志鑫才把心里话说出来:“左航,你难道没有教他,愿望不能说出来吗。”

那天破天荒的朱志鑫先走了一步,好像是有什么急事。但也只有左航知道,朱志鑫哪有什么急事,只是自己插不进话觉得无聊,转场了而已。

邓佳鑫犯了困,坐在座位上打盹儿。左航把垃圾都扔进垃圾桶里,包括那个朱志鑫用来给邓佳鑫当生日礼物的打火机。他拍拍邓佳鑫示意对方站起来,然后自己再半蹲下,“上来吧。”

背部增添了重量,左航往上将邓佳鑫颠了颠,腾出一只手去开包间门。

左航背了邓佳鑫六年,从未想过时间可以过得这样快,快到他快要背不动了。夜晚的平川区冷冽又静寂,左航迈着沉重的脚步向前走,感受到邓佳鑫勾着自己脖子的手一缩。

“哥,…你怎么把他请来了啊。”邓佳鑫却并不喜欢对自己太过直白的朱志鑫,但碍于情面他没在表面上说,他更不知道左航是以他想请朱志鑫的名义才把朱志鑫拉来。

左航抬头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薄雾笼罩着黑空,朦胧不清。什么都朦胧不清。

“因为他对佳鑫好啊。”

“他对我不好。”邓佳鑫闷闷不乐起来,睡意也被风吹得全无,但着实是累了,下巴搁在左航的肩膀上,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十八岁了,要分得清楚好坏啊。”左航道:“我去上厕所的时候他对你说什么了没有?”

“他说…”邓佳鑫回想着,“他说我长大了。”

“那你希不希望我长大?”

“那我确实长大了。”只有在左航这里,邓佳鑫才有短暂易逝的,同于同龄人的心智。他兴奋地晃晃脑袋,嘴里哼起了歌。

而左航便是默默听着,一步一步走向前方的家。

朱志鑫再次回家已经是第二天的晌午,屋外的寒气太重,进了屋感受到煤炭烧的过于旺的热潮,还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倒不是想回来看那个喝酒喝得半死不活的人,就是昨天晚上张泽禹给自己打电话,说谢谢自己的帮忙,想要请他吃个饭。

理所应当就想到了苏新皓,毕竟他前不久确实在苏新皓面前提了提帮张泽禹找工作的事。自己可没那个本事,不过是个学校的打杂工,可苏新皓不一样,他在私业工作,还混了个小官,走个后门这种事轻而易举,动动小拇指头的事。

还没等朱志鑫开房间门,苏新皓就像预测到了他要来一样先行打开了门。四目相对不过三秒,朱志鑫就先挪开了眼,看起来还在气头上,不轻不重地说:“你醒了。”

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苏新皓愧疚的抿着唇,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还是朱志鑫在房间找到了车钥匙绕开他要走,才略显尴尬的认了错:“阿志…对不起,我昨晚又给你添麻烦了。”

“还知道是我把你拉回来的,有进步。”朱志鑫完全不想搭理他,钥匙放进兜里就要走。他连表面关系都不屑的再装下去了,因为兜兜转转还是那么个结果,他也不必再委屈自己成全他人的虚伪。

苏新皓现在在他眼里,完全就是自欺欺人。现在自欺欺人的人还在自欺欺人。“阿志,你让我帮的忙…我找人了,他们明天就能去上班。”

“阿志,你在生我的气吗?”

朱志鑫永远搞不懂为什么苏新皓这么文邹邹,这么温水煮青蛙。从前你侬我侬时说什么肉麻的情话都不为过,现下什么都没了,朱志鑫只觉得反胃。他从不是什么长情的人,苏新皓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

撕破脸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撕破脸,朱志鑫没再听苏新皓的废话,打开大门就扬长而去。

朱志鑫曾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思索这个致命的问题,他对苏新皓怎么就没有感情了呢。想着想着总是陷入死循环,最后干脆就不想了。他不聪明,但是他懂如何让自己开心。解铃还须系铃人,朱志鑫的系铃人就是自己。死胡同是出不去的,但是可以掉头。

来到平川三年,三年都有苏新皓伴在他身边。以及,就连他决定认命留在平川,也是苏新皓开导起到了关键作用。苏新皓要走这件事,苏新皓瞒着不让他知道,不代表自己就不会通过别的途径知道。

朱志鑫十一岁之前都在那座富饶繁华的沿海城市生活,直到父母实在无能在魔都生存下去,才拖家带口的从出租房里搬出来,一路西迁,一步不坚定就步步不坚定,到最后竟然回到了扎根的地方,白银市平川区。那时候朱志鑫已经十九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启蒙教育是在上海进行的,于是他总把自己归为魔都的一部分,对于平川,他从没有半分好印象。苏新皓是在火车上认识的,他也没想到后来关系能发展成这样。

人生的暗淡总有个结束的时候,等到朱志鑫适应了平川的生活不打算离开了,突然苏新皓就要走。苏新皓要去上海。

生活总是戏剧化的,朱志鑫只感到无奈无理且无求。阻止是阻止不了的,那倒不如就先这么将就的过吧,反正连最后一丝牵绊都没了不是吗。要走就走吧,管不着。

朱志鑫连续下了两天馆子。

这次是不用急匆匆地赶去了,毕竟这次是旁人要谢谢他。推门而进时还是两个人在等待,朱志鑫装得人模狗样,同他俩一一握手。

张极和张泽禹是朱志鑫在学校门外认识的,在得知这两个年轻的高中毕业的小伙子想要找工作时,朱志鑫脑海里想的只有不能让他们进学校。

学校的打杂工人只有他一个就行了,要是再来两个,那可是确确实实抢他的饭碗。于是他装起了老好人,说自己认识一个私业的小负责任,他们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学生就该去那里应聘,工资还高。

两个学生把他当成了恩人。不过也确实,朱志鑫帮他们搭上了苏新皓这条线,帮他们找到了工作。在被问到为什么自己没去私业工作时,朱志鑫只是大义凛然的摆摆手,“我没上过几年学。”

朱志鑫的学历也是高中毕业。学历这事儿,口说无凭,但也不会有几个人深剖,正常人都觉得如果朱志鑫真的有文化也不可能只是学校的一个打杂工人。

比两个人大不了几岁,朱志鑫阅历却比他们丰富了不止半点,手中夹着张泽禹献上的香烟,像是忍不住要把经验传授给二人。

“现在啊,没有学历怎么行呢?你们好歹是高中毕业,这才好说歹说让你们进去了,之前有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小伙儿来让我帮忙,我给人家领导送了好些东西,到最后,唉,没办法啊……”他声容并茂,听得对面的二人唏嘘不已。

“所以啊,大学还是能上就上啊。”

“…朱哥。”张泽禹为朱志鑫斟满酒,犹豫着开口,“你是不是不是本地人啊?”

朱志鑫时不时就蹦出几句他们听不懂的方言,应该是南方那边的,张泽禹有些好奇。然后朱志鑫猛地抽了口烟,还没来得及过肺就吐了出来,他平时最忌讳抽跑烟。神神秘秘地把张泽禹和张极拉扯靠近,话语中藏匿着难以描述的疯狂与炫耀,“知道沿着海边的那座城没有?…啧,繁华。”

张极咂咂嘴,“南京?”

瞬时被张泽禹冷不丁一掐胳膊,“你就知道南京。南京不靠海。”

“我亲戚在那里嘛……”

“别说了。”朱志鑫制止他们,“上海,是上海。”

“上海?”这次换做张泽禹激动了,他眼里全是憧憬,看着朱志鑫重新坐回椅子,悠哉地端起酒杯抿了口酒。“上海是很繁华…你是上海人?”

“现在不算了。”朱志鑫叹息,“我今年二十二岁,我的一半人生都是在上海过的。”

记忆里的魔都生活又再次溢出脑海,只不过繁华和幸福与他毫不相干,他的大部分时候都是随着父母不断地搬家迁居,遭受了不知多少人的白眼。而落在嘴边,上海被他描述成了一个人人平等人人幸福的城市。这种落差感他每每都要独自承受,可每次看到,就如同现在张泽禹这样羡慕不已的眼神,朱志鑫的虚荣感就得到了很好的慰藉。

不知道是不是憋太久了,朱志鑫这种复杂的生活状态被扯出了一条裂缝,只有像苏新皓一样靠酒精麻痹才能搪塞过去。他满脸通红,眼睛一闭就不省人事。

张极扶住朱志鑫确保他歪头时不会倒在地上,然后扭头看着还沉浸在朱志鑫口里的上海的张泽禹。每个少年的一腔热血都会奉献给一座城。

“总有一天我会去的。”

能跟左航一起坐在职工餐厅吃饭真算是一件稀奇事。朱志鑫嚼着馒头,审视般地盯着埋头喝粥的左航。并没有过多的交流,这也不是他们约定的,不过是碰巧遇见罢了。

周围还坐着几个老师,朱志鑫都觉得眼熟,就是除了能勉强叫上姓,连话也没说过几句。所以他选择不开口,静静地吃静静地听。

还真没想到左航能是今天的讨论主角,朱志鑫听着这些老师口里的左航,都差点没一口饭喷对面一副正人君子的左航脸上去。越说越离谱,说得左航是天底下第一好男人。

什么好男人,伪君子一个。

头戴着红花发卡的女教师夹着碗里的菜,打趣道:“左老师今年都二十六岁了,怎么还不找个媳妇啊?”

“你说这话也不害臊,怎么,你想嫁给左老师啊?”

“说什么呢?!我就是问问。左老师,你可别误会。”

朱志鑫看到左航回了个比哭都难看的笑。这个人到底在装什么,朱志鑫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把剩下的馒头泡进了菜汤里。

耐不住同事如同逼迫的询问,左航找了个在朱志鑫看来假到不能再假别人却深信不疑的借口:“目前没有这个打算。”

“没有这个打算,是等到回了重庆再说吗?”

朱志鑫真想给这位女教师鼓掌。这一针见血的问题,足以让左航难堪了。左航是最清楚朱志鑫的人,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一不留神就爆炸,他没有那个底气在朱志鑫面前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是没想到,左航这次真的破罐子破摔了。他慢条斯理的把餐盘收拾好,回答道:“确实是等回了重庆再说。”

“哎呀,忘了我们左老师是重庆人。平川是留不住人的,怪我怪我。”

估计是发觉了朱志鑫对自己过于炽热的注视,左航抬起脸,并没有躲闪地回望过去。眼睛原来真的会说话,这短短几秒,朱志鑫就探索了不少左航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朱志鑫只想说,应该让左航和苏新皓认识认识。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手机铃声一响,朱志鑫掏出翻盖手机,“喂。”

这一天总归还是要来的。朱志鑫过了几天的安稳日子都没意识到来的这么快。在听到电话那头的苏新皓说在校门口等着他时,朱志鑫的心还是不争气的“咯噔”一下。拒绝是不能再拒绝了,也没多长时间了,欣然答应下来,对还在等待他的答复的左航回了声“回见”。

坐在副驾驶上,朱志鑫瞅着前方下了霜只能缓行的路段,面无表情的听着苏新皓要带他去逛商场的计划。如果再过个十年,朱志鑫一定会怼他一句别再画饼了,可那个时候,他心里唯有不值得。

“你之前不是想买那件羽绒服吗?我带你去买了。”

“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

这句话好似触动了朱志鑫的什么机关,他条件反射的看向目视前方开车的苏新皓,不知是不是昨天喝了酒的缘故,酒精的作用延迟发挥,让他的眼前出现了两个苏新皓的重影。一个是三年前的苏新皓,一个是现在的苏新皓。

回忆的河流结了冰,如今太阳出来了,冰层开始溶解,朱志鑫想起来了那久违的梦。

那是他和苏新皓最爱对方的时候,2006年的冬天。当时很流行台湾烤肠,他很喜欢吃,苏新皓就每天都为他买两根,每天都和他坐在台阶上聊天。他吃的开心,就问苏新皓吃不吃,苏新皓说他不爱吃。

其实哪是不爱吃。朱志鑫心疼他,他就说,我赚钱,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买什么,买多少根都没问题。

现在苏新皓都有能力去上海拼搏了,也再没为他买过台湾烤肠。朱志鑫和苏新皓不一样的是,他没觉得有什么可委屈的,性别相同,没有谁非要为了谁去牺牲什么,所以苏新皓要去上海,他不阻止,但人之常情的,他不甘心,他要让苏新皓愧疚一辈子。

愧疚是对一个人最绝望的惩罚。

车子是一个急刹车停在路边的。原因是朱志鑫趁着苏新皓说得正欢,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这次的两个人都是极为清醒的,又像是都不清醒。这层窗户纸是时候捅破了,在看到苏新皓不可置信的眼神后,朱志鑫想。

“别委屈,你喝醉了我也扇过你。”朱志鑫总是在不该冷静的时候冷静,这样的旁敲侧击,只会让对方更加紧张和焦虑。这是制服苏新皓的最好的方法。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敢直视朱志鑫的是苏新皓。

车子里的音响还在放陈慧娴的《夜机》,粤语歌总能把人带到情动之处,而现在朱志鑫却伸手关掉了。没有感情了也不必硬凹感情,这只会让人更恶心。车内就如同一个冰雪世界,静到苏新皓忍受不住。

他大口的喘了口气,半释怀半试探地问道:“你知道了?”

“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朱志鑫发现苏新皓实在是幼稚,一旦没有感情而觉得一个人幼稚,那说出的话无疑是带刺带刃的,更何况朱志鑫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你真的以为上海是那么好去的。”

关掉音响的那几秒朱志鑫确实有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把上海描绘成了一个五彩斑斓谁都能去的城市,所以苏新皓才会这么奋不顾身。可苏新皓接下来的话就让朱志鑫打消了这个自虐的念头。

“工作调离,我要去总部了。”

“是现在这个私人单位的总部?”

“你很有本事。”朱志鑫由衷地说道,不得不承认从平川调到上海这样的走了狗屎运的机会,苏新皓能握住,那确实是他有本事。“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那边的领导过来巡查,看中了我,说让我去试试…我拒绝过他。”

最后也没抵得住魔都的诱惑罢了。不过苏新皓可以说,他的两次拒绝,都是因为朱志鑫。朱志鑫在平川扎根了,他与上海格格不入,而自己还有万千机会。在答应下来后苏新皓就明白了朱志鑫曾经说过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

原来每个人真的都是在为自己。

三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带给朱志鑫和苏新皓的美好已经所剩无几,更多的是互相折磨。

苏新皓在恍惚间,忘了朱志鑫是什么时候下了车,只是听到了那句虚无缥缈的话。

“一路顺风。我结婚你记得来。”

真正的离别是没有依依不舍的,电影和书籍多了太多的主观情感,而往往现实大多都是像苏新皓和朱志鑫这样,相依三年,甚至一个分别的拥抱都没有。经历的多了也就如此了。可真的就这样了吗?

苏新皓靠在座椅上,呆滞地望着下了雾的天,手摸上脸,只有被朱志鑫扇得火辣辣的疼感。他以为他会哭,但他没哭。生活充满了各种不确定性,苏新皓这才意识到人性的薄凉总在极端的环境发挥到淋漓尽致。

分别远没有来的这么快,可朱志鑫不想再将就了。

那是苏新皓和朱志鑫倒数第二次见面。就连苏新皓上了白银西站的火车,也没能再见到朱志鑫一面。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朱志鑫在苏新皓离开后连假都没请,该上班还是上班,就是买烟的钱总比预计的多许多,朱志鑫觉得应该是烟瘾又大了。包括左航问他,苏新皓呢,他也是不嫌丢人的实话实说:“滚去上海了。”

“那不是你的故乡吗?”左航笑起来,他很少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连眼底的黑眼圈都皱了起来,一看就是好几晚没休息好。

朱志鑫冷哼道:“我哪儿配啊。”

“不回来了,除非我结婚。”

“……”左航破天荒接受了朱志鑫递过来的烟,和他在晚上无人的校园操场上坐下来。左航望着天上的星,不知道朱志鑫是不是也在看,他觉得美极了。良久,他开口:“你舍得吗?”

“你问这话好笑吗?”朱志鑫对这种腻歪的问题嗤之以鼻,“他走不走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是你男朋友吗?”

“我们从始至终就没确认过关系,他就我一 /PAO/友。”朱志鑫脱口而出,想也没想。他说得倒也对,但在颇有浪漫主义情怀的左航眼里,他的凉薄是致命的。

“别问我这种问题了。”朱志鑫打断左航的还企图继续试探的心,再次抽出一支烟,“抽烟,别说话了。”

左航努努嘴,还想再争取一把,可当朱志鑫侧过头去,眼底的凉意便冲击到了左航的内心。最终还是打消了这谋划了许久的计划。

“我想再找个新PAO友。”朱志鑫想到了什么,对左航说,“我得物色物色。”

左航及时清醒,开始庆幸朱志鑫对自己的口无遮拦。

张极就像第一次见到朱志鑫那样,扒在学校的铁门上向里望着。朱志鑫接到电话赶来,还不忘向他身后去瞅瞅,确认了从前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当下只有一个人来了。

“张泽禹呢?”朱志鑫随口一问。

两个人来和一个人来没什么区别,被张极打电话叫出来,他还以为出了什么急事。别再是张泽禹生了病住院没钱向自己借钱吧。

“我这次来是告别的。”

小孩儿就是不成熟。朱志鑫上下扫视着张极,他还是一贯的穿着那件黑色的羽绒服,这次脸上多戴了一层口罩。眼睛也是泛红的,一看就是哭过。

犯不着跟自己告别的,不过就是认识了,又不是很熟。为了不打击张极的单纯的内心,朱志鑫还是善解人意的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了?你要去哪儿?”

这是一个突发点。张极借这个问题,把近些天的委屈全盘托出。

他说自己和张泽禹在工作上被针对了,明明文件发送时是对的,可被人恶意篡改,老板根本不听他和张泽禹的解释,还罚了他们一个月的薪水。张泽禹易冲动,当即就辞职打包离开。

在路上他们大吵了一架,张极是想回去跟老板解释,而张泽禹则不想再寄人篱下。被逼到极限,他只找到了一条出路,那就是去上海。前途是渺茫的,出路还是死路全看张泽禹自己。

朱志鑫听了半天,理清了思路。并没有丝毫意外,苏新皓走了,苏新皓提携的人当然没了照应。这也是为什么他也是高中毕业而没接受苏新皓给予的工作岗位。或许从一开始朱志鑫就预测了未来,他这么做无疑是明智之举,不然现在被排挤的就是自己。

安慰了张极几句,朱志鑫告诉张极,之前照应他们的那个领导被调去上海了。

“那能再接济接济张泽禹吗?”

朱志鑫轻叹气,感概小孩子真的头脑简单,总以为这个社会是充满爱的。他为张泽禹张极介绍工作都是出于自己的工作不被挤掉的目的,能帮到这份儿上算他善良,天底下哪能掉这么多馅饼呢。

扯东扯西了许久,之后张极也明白了朱志鑫的无能为力,临走前,像是对朱志鑫又像是对自己说:“我也要去上海了。我去找张泽禹。”

“我记住你的电话号码了,你不要换号码,我找到他会给你打电话的。你帮过我们,我记住了,我会报答你。”

后来,约莫过了四五年,朱志鑫收到了江苏南京的陌生电话,电话那头的人是张极。打电话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朱志鑫去参加他的婚礼。不久邀请函寄过来,朱志鑫打开,张极名字的后面紧跟着的是陌生女人的名字。

朱志鑫总是感到时间过得快,不知不觉之间在抱怨里又过去了两年。身边的人离开了不少,许多人都问他怎么不出去闯闯,朱志鑫只是一笑,道:“外面千千世界哪有平川好啊。”他是彻底属于平川了。

有一次在食堂碰到站在边上等待左航的邓佳鑫,朱志鑫驻足望着,想着自己也不是一个人。怎么把邓佳鑫忘了呢,他也是彻底属于平川的。

朱志鑫留下是幸,邓佳鑫却跟他不同。时光荏苒,距离邓佳鑫十八岁生日那晚过去了两年,朱志鑫好心为他们算了算,左航和邓佳鑫认识了足足八年。

八年够多了,人生又有几个八年。所以当左航打电话让自己去白银西站送别他时,朱志鑫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站在邓佳鑫身边,朱志鑫不言语,只瞧着左航虚情假意的叮嘱邓佳鑫要注意吃饭,自己很快就会回来。

然后邓佳鑫不假思索的点头,对左航的话深信不疑。“哥,这是我写的纸条,你上车的时候再看。”

朱志鑫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左航的脸。左航每一年都是要回重庆的,邓佳鑫没看出来是正常的,可亲眼目睹别人的离别,朱志鑫就感觉吃了屎般的难受。而就算自己不愿面对,也还是被左航叫到了一边。

两个人不再试探,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两年他们看尽了对方的愚蠢嘴脸,现在倒是想一决高下看看谁能恶心到谁。

左航不管朱志鑫的冷嘲热讽,“帮我照顾好他。”

“我有什么义务去照顾一个废物?”

“你喜欢他。”左航斩钉截铁地回答道,势在必得的勾起唇角,“你喜欢他,朱志鑫,你喜欢邓佳鑫。”

“然后呢?”朱志鑫皱眉,他忽然不太懂现在左航拆穿他的意图是什么。

“没什么。帮我照顾好他吧,说不定他也会喜欢你的。就是…”左航就像从前朱志鑫靠近邓佳鑫般的靠近朱志鑫,低着头,说出的话没有忧虑,可但凡朱志鑫往下瞧去,就能看到左航紧握住的拳头。“他有艾滋,别靠近。”

“你疯了?”朱志鑫瞪大双眸,推开如今看起来怎么也不正常的左航,看着他踉踉跄跄地后退,朱志鑫更觉得荒唐,“你咒他?”

“我没碰过他,是因为什么?你不想想吗?”

现在轮到了朱志鑫沉默。

等到左航登上了那列火车,朱志鑫才仰起头。正巧,邓佳鑫朝这边看过来,他逃也似的闪开,迈开腿便跑走了。

身着褴褛的男人在火车站蹲了好几天。他观察着那个总是站在火车站对面的男人也有好几天。看起来也不过刚成年的样子,相貌又好看,问了问周围的人才知道,原来是个傻子。

“他哥好像是回山城了,再也不回来了,他不信,一直在这里等。”拾荒的老者捡起男人脚边的塑料瓶,说:“他家不是白银这边儿的,在平川,也不知道回去,也没人领。”

“成年了,都二十了。”

男人清楚了,如恶虎般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已经站在原地许久的男人。

“近日,我市再次丢失一名孩童,身穿红色棉袄,下身着灰色棉裤,…”播报响起,拉回了男人的思绪,他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穿梭进了喧嚷的人群。

邓佳鑫看了看男人怀里啼哭不止的男童,又看了看男人狰狞的面孔,平静地问道:“你说要带我去哪儿?”

“山城,南边的那座山城,你要搭车不?”男人硬拗着重庆话,眼睛一眨一眨的,费劲到口水都要流出来。怕是要制造机会只有一次的错觉,还往前走了好几步。

想也没想的,邓佳鑫微笑着答应下来,主动跟上了男人的脚步。

2009年的冬天,左航问邓佳鑫,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样。邓佳鑫说,那我会去死。

于是就算是真的离开了,左航给邓佳鑫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还是等我回家。

他疯狂,他狠戾,他利己,他喜欢上了邓佳鑫。

不过这份喜欢是延续在苏新皓离开后,并在左航道出惊人秘密后迅速被平川的风吹散。

于是他不再总眼里带笑望着邓佳鑫,也不再说他自以为是的誓言。后来邓佳鑫终于不见了,他后知后觉,原来平淡到可怕的是他自己,他这些年为之骄傲的狂妄的心,实则早被那老火车站经过的一列列火车带去远方,总之是回不来平川了。

在这慢节奏又腐朽没落的年代,朱志鑫的疯狂格格不入,他又固执的认为上天带给他的惩罚就是独活,直到邓佳鑫进了他的梦,告诉他,他不会再回来了。

朱志鑫醒来,一摸眼睛,只摸到了一片湿润。

这世界太小,只够存留一个疯狂的灵魂。


他落在了平川,灵魂也被禁锢,再也出不去,再也回不来。忆起曾经,不过是大哭一场。

写了一个非典型的全员 恶 人,有些没交代的细节会在番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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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00:37来源:北京知青网 作者:丁爱笛 点击:

丁爱笛,1947年5月出生,祖籍山东日照。出生地重庆。清华附中老三届,陕北延川插队十年,做过四年生产队长,四年大队书记兼公社副书记。1978年恢复高考进入上海工业大学。现任天伦度假发展有限公司总经理、董事长。


1971年秋,作为二队队长的丁爱笛带领社员收割高梁


      1969年1月,我离开北京到陕北延川插队。当时热血沸腾,大有上战场,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劲头。从那时起到我1978年2月离开陕北去上海读大学,按阳历算九年多一点,按阴历说就是十年了。四十多年过去了,在陕北十年,有很多事情是永远不会被岁月抹去的。

当队长,先来野蛮的,再来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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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抖音抗战特种教官小说胡斌胡长贵又名《抗战之特种教官》《抗日之铁血传奇》(主人公是胡斌,胡长贵)是来自丑牛1985倾心创作的小说作品。抗战之特种教官小说主要内容讲诉的是:胡斌,特种部队总教官,因救人穿越到抗战时期,从此,书呆子的名号闻名海内外。“书呆子,快,兵工厂出问题了,快回去看看!”前指直接打电话到胡斌的指挥部,要他回兵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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