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觉得全身无力不听使唤走路都会摔倒这是什么情况呢?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通用91篇)

  在平平淡淡的日常中,大家总少不了接触作文吧,借助作文人们可以实现文化交流的目的。相信很多朋友都对写作文感到非常苦恼吧,以下是小编为大家整理的我的烦恼作文600字(通用91篇),仅供参考,欢迎大家阅读。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1

  从小,我就有个烦恼,对乐器一窍不通,没有音乐细胞。上小学时,音乐课吹口琴演奏是我最头痛的事。还好每次考试都是以小组的形式进行,于是每次口琴考试上,依靠其他同学的掩护,我才得以“滥竽充数”通过。

  谁想到到了中学,我又开始烦恼了。因为每次音乐考试都要在全班众目睽睽下独立完成口风琴的吹奏。这对我而言可真的比登天还难。记得第一次考试,我虽然也练习了一晚上,可是第二天考试时还是磕磕巴巴地勉强及格。

  时间过得飞快,期末时老师又通知了要进行口风琴考试。介于上次的窘况,音乐课已经成为了我最大烦恼。每当其他同学在考试前就能完整流畅地吹奏完成轻松过关。我内心就开始越来越抵触音乐考试

  可是,当我发现和我一样是音乐“困难户”的同桌,在考试前好像拿到了通关秘籍,不但顺利吹出了整首,还拿到了“优”。对我来说真是大吃一惊,曾经的战友怎么一下就变厉害了?我感到不可思议,问他有什么好方法能通过考试呢?他回答我多多练习就可以进步。

  距离考试还有两周的时间,我也开始了我的魔鬼训练:每天做完作业练习15分钟,周末就多练习一会儿。起初,我一个音一个音地尝试,再连贯起来。一首曲子在我的一段一段的拼凑联系下越来越流利,越来越熟练。当我练习到睡觉时眼睛闭起来,耳边都会回响这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旋律的时候,终于也到了考试的日子。再回到同样的考场,我已经不再紧张,最近的练习让我信心满满。在老师的一声令下,我开始吹奏了,手指随着节奏在键盘上滑动。曲毕,老师说:“这次比原来进步好多,值得鼓励,给你一个优”。功夫不负有心人了,终于音乐课这个大烦恼被我打败啦!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2

  烦恼,就如同一片挥之不散的乌云,不管你如何想要赶走它,它依然会重新归来,有时或许会给你带来一些新的烦恼。在这儿,我要讲一讲我的烦恼。

  烦恼一:大家都知道,过度使用电脑、手机等电子产品会伤害我们的视力。此对于那些视力正常的人来说只是一件小事,只要注意保护就行。但对那些视力不好的人譬如我来说就是一件大事,说不定一两次上网课没戴眼镜,近视度数又不知增加多少。但问题在于,现在特殊时期可是校内校外网课齐头并进,我要是校内网课一不留神没学好,爸妈就会加长我校外网课的学习时间。唉,我的视力谁来保护?我算是知道了:没有好成绩,就没有好视力。

  真是烦人!奉劝大家:在课堂间隙要多远眺,多看绿色植物,让眼睛休息,保护好自己的视力。

  烦恼二:我被迫关在家里,很难跑出去玩一小会儿,只能呆在几十平米的空间里。我望着渐渐变粗的两腿,只能难过却无做出行动的意愿。况且,你如果做了的话,也没有什么用。因为通过生物课所学知识,我们知道你需要保持运动三十分钟才能把刚刚形成的葡萄糖消化干净;所以你在三十分钟以内的运动是效果甚微的。

  真烦!我还有一大堆作业等着呢。我每次都祈祷抓紧把功课做完,好有时间去运动和玩耍。

  烦恼三:那些平时不乖的朋友们,你们此时是否想哭呢?因为自从在电脑上上课以后,你就需要接受家长的“VIP服务”:被家长时不时地看一看是否在学习而不是在干别的。道法课早告诉我们了:青春期的我们渴望有自己的独立空间,不希望父母来打扰我们,但又希望爸爸妈妈来帮助我们。好希望家长们也来听听这些内容啊。

  但在这种情况下,你只能无奈的说:“家长好烦人啊!”

  烦恼如此烦人,除了微笑面对还能怎样呢?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3

  “晨晨!给我递张纸!”

  “晨晨给我把豆豆的水杯拿来。”

  唉,最近有些“烦”啊,一天到晚,妈妈都在不停使唤我。

  早晨,太阳大叔早早的上了班,刺眼的阳光叫醒了我。来到客厅,妈妈正在给豆豆打洗脸水:“晨晨,快把衣服穿上,再来给我端盆。”话音刚落,两件衣服就向我飞来。我抓住衣服,一套,一伸,一钻,一提,草草的穿完衣服,又冲到妈妈那里,去帮她端盆。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过去了,妈妈仍在擦豆豆的身体,“好了没?”我开始不耐烦了,妈妈瞪了我一眼:“这就烦了?再等一会,对了,你还要陪豆豆看《小猪佩奇》。”“什么?不要啊”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可算是端完了!腿都蹲麻了!“晨晨,我要去洗衣服,你陪豆豆看一会儿电视。”妈妈未等我缓过气,又吩咐道。什么?我刚刚站起来,就让我坐下陪她看电视?可怜可怜我的腿吧“好好好。”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忙着回答,又赶紧打开电视,迅速调出《小猪佩奇》陪着豆豆一起看。“豆豆,你看不厌的吗?”看着那播放过无数次的《小猪佩奇》,我无奈的叹一口气。豆豆跟没听见似的,眼睛死盯住电视,一动也不动,我也只好陪着她啥事儿也不能做!

  可算是熬到了晚上,我扑向那柔软的地铺,闭着眼享受着那空调冷气。“啊啊啊哇”突然,一阵哭声传入我的耳朵豆豆又生气了!豆豆的吵闹声如同一个个声波弹,而且是高威力的“核弹”,吵闹声不绝于耳。“闭嘴!”我忍无可忍,怒吼了一声。

  虽然最近有些烦,但我也体会到了妈妈的辛苦,感受到了哥哥的责任,还领悟到“有烦就有乐”的道理!生活,不就是如此吗?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4

  步入初中,止步不前的学习成绩自然成了我的“心腹大患”。考得不好,轻者被父母责骂,重者一顿“竹笋烤肉”。还好,让我欣慰的是自己成绩还算过得去,常常挤进班级“前茅”。但渐渐地,名列前茅的成绩也成了我的烦恼。

  初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成绩“出炉”,同学们纷纷挤在“排行榜”前,迫不及待地搜寻着自己的名字。那叽叽喳喳的热闹,犹如古代科举考试发榜时的场面。我也焦急地寻找着:倒数十名太好了,没有!第十至四十名咦?奇怪,怎么也没有我的名字?我十分惊讶,但心里又有些窃喜:不会是啊,我的名字竟然出现在了榜首!

  “哇!朱宋恩,你是全班第一!”“是啊!太厉害了!”“终于为男生争了口气!”我听着同学们的赞美声,心里欣喜万分。

  第一次尝到了第一名的滋味,自然是喜不自胜,难掩激动。我暗暗下定决心,下次还要登上全班第一名的“宝座”。

  于是,我上课听讲更认真了,思绪紧紧地跟着老师讲课的节奏走;下课后也不走出教室半步,抓紧每分每秒做作业;每天晚上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后,还要加码,再做些课外的习题,常常做到半夜三更才休息;周末,我更是放弃玩乐的时间,认真预习下周的课程

  我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后来的几次考试,我都如愿以偿地获得了班级第一,也得到了老师的赞许和同学们艳羡的目光。

  但是,优异的成绩并没有延续我的快乐,我希望始终排名第一的欲望非常强烈,压力和负担也随之越来越重。“第一”就像一只怪兽,逼迫我拼命前进,使我越来越吃力,越来越力不从心。如何才能让自己不会太累,而又能获得好成绩呢?这成为了我的烦恼。

  我是不是该将名次看得淡一些?那样我才会不那么累。我犹豫着。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5

  有这样一群人,在父母的嘴里,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而我们和他们比完败!也正是这一群人给我带来了无限的烦恼。

  一天我正在看电视,看得正精彩时,妈妈走了过来说:“你看看你,就知道看电视!你再看看楼上的小畅,有做不完的题!”“那又怎样?她是她,我是我,她也就英语比我好点儿!”我不服气地怼了回去。“人家知道努力,你成绩比人家高多少?啊!”话音未落,我突然摔门而出。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刚发芽的新叶随风舞动,蝴蝶、蜜蜂也被吸引来了。以前我最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场景,但现在无心观赏,风一吹就好像回到了寒冷的冬天,冷得让人发颤。天空被乌云涂上了灰色,想起母亲的话我就觉得烦心。天气好像和我心有灵犀一般,在“轰-隆-隆”雷声的伴奏下,下起了倾盆大雨。蝴蝶和蜜蜂们早已不见踪影,我也赶紧把帽子戴上狼狈的地跑回了家。

  虽说没淋湿多少,但我的心情却伴随着这场雨而糟糕透顶。回到家,母亲问我去哪了。我赌气地不理她,把自己锁在了房间。无意间,我看见了一本书《别人家的孩子为什么比你优秀》,我那本来就没消的怒火,一下子烧的巅峰,我生气地把书扔到了床底下。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我和她一下午都没说话。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门开了,我立马把眼睛闭上,只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在叹气,妈妈轻轻地踮起脚尖走过来,轻轻地帮我把被子盖好,又轻轻地离开了,一切都是轻轻的。门关上了,我的双眼早已沾满泪花,我的思绪也久久不能平复

  别人家的孩子是不是比我好,我的烦恼在那一刻好像被忘掉。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6

  “唉”!我有一个困扰我很久的烦恼,就是我那一手“鸡爪字”。为此我可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小升初那次考试,我习惯性地在试卷上涂涂改改,那一手“鸡爪字”可是把我害惨了。那句“一片冰心在玉壶”由于字迹潦草,被老师看成了“一片水心在玉壶”,整个题一分未得。而且不只是语文,我的数学也一样遭殃数学里的6和0电脑本来就难以识别,我又写得歪歪扭扭,明明是正确的答案,却又一分都没拿到,最终导致我小升初成绩惨不忍睹。“唉,这鸡爪字真是害人不浅啊!”

  不仅如此,这段疫情的日子更是让我“头疼”。

  妈妈不用上班,在家中就坐在我旁边,看着我写作业,只要我书写不好,就要受到老王家的独门密技“狮吼功”的惩罚,还时不时地吃上几颗“板栗”,而且作业本还免不了遭受被撕的命运。所以,我的作业本不是我写完的,多半是被我妈撕完的。

  我总觉得我的作业比别人多,因为我一项作业有时要写三四遍才能过我妈那一关;别人家孩子的作文一遍过,而我要写两遍草稿才能抄正,因为不是我字抄得太丑了,就是用了太多“鸟屎”家里喜欢说涂改带是鸟屎。然而我不用“鸟屎”,她们又会笑话我是“大画家”在书上“做画”。“唉,都是这鸡爪字惹的祸,这鸡爪字太令我讨厌了。”

  为了克服这“鸡爪字”给我带来的烦恼,也为了让我妈和老师少生点气,我买了许多字帖,尽量每天抽时间多练练字,争取不要再被这“鸡爪字”给“陷害”了。

  我相信,只要我认真练字,写作业时认真写字,就一定能克服“鸡爪字”!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7

  每个人或许都有烦恼吧,烦恼就似乎像影子般伴随着你,如影随形,让你喘不过气来。

  每个人几乎都如此,我也不例外。每个人的烦恼或许都不同吧,就比如有人烦恼自己为什么成绩这么差,有的人烦恼自己为什么这么黑,还有的人烦恼自己为什么身材这么胖等等。

  而我的烦恼是长大与学习。

  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我们也开始慢慢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思想与行为也会随着改变。成长就像是无尽的阶梯,你一步又一步的攀登,回望来时路,你或许会会心一笑。然后,面对前方没有任何语言而继续奔跑。在小时候看动画片《熊出没》的时候,就很喜欢光头强说过的一句话:“时间在走,年龄在长,懂得多了,看的也多了,快乐越来越少了,可能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吧!”

  伴随着成长的烦恼,压力也会随着变大。就好比说我自己,我现在是初中阶段,我就烦恼自己的成绩。如果成绩不好,自己难受、父母难过。而且,成绩不好,就最对不起父母在外打拼的辛苦。你在初中时的成绩与努力,将决定你上哪所高中。如果你的中考成绩好,上了一所好高中,那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将来铺好了路,这样,在学业上没有那么多坎坷。

  在学习中,我们总会遇到一些困难,给我们带来烦恼。有时候成绩较差,但自己努力了却总不见效,给自己定了一个跳远目标,有时却总是跳不过那根优秀线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

  不管如何,当我们遇到学习上的困难时,我们应该抱着每天进步一点点的心态,努力去克服,这样,烦恼一定会越来越少。

  不要被烦恼的环境所击倒。因为世上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8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烦恼,有的人烦恼不长个;有的人烦恼睡不醒;还有的人烦恼害怕狗,而我的烦恼却是默写。

  记得语文单元大练习的前一晚,我准备自已先复习。

  我坐上写字台,关上课本,打开默写本,准备默写课文段落。默写完后我与课文核对,发现自已又出现“老”问题漏字、添字、错标点。我默完第二遍后再与课文核对,居然还是出现同样的错误!我恼火极了,狠狠地一跺脚,拳头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甩下本子,站起身子,“为什么被爱遗忘的人这句话中的遗字老漏啊!”我轻轻打了几下脑袋,大声喊道,“头脑操控台,快快显灵,帮我把这个字深深印入脑子里。”我真不甘心,心想:我就不信默不了全对!我再次打开默写本,死死记住那个“遗”字,终于取得了全对。妈妈下班后,帮我继续复习,让我再默写一遍。结果,我又记错了标点!我叉着腰,扭着头,哽咽着说:“我之前真的是默到全对的。”妈妈摸着我的头,笑容可掬地说:“加油!你能做到的!”“默写真是一件令人烦恼的事情,我真苦恼啊!”我摇摇头,拖着下巴,烦闷地说。我默默地再次提起笔,继续埋头默写课文。

  第二天早上,妈妈送我上学,她在路上还不时提醒我,遇到默写的题型不要担心,手指着,逐字逐句地依次检查。当卷子发下来时,我赶紧翻看默写部分是否出问题。哎!太可惜了!我居然还是把被爱遗忘的人的遗字漏了!我涨红了脸,气愤极了!我心里很不甘心,暗暗地想:妈妈送我上学路上,还特地提醒过我这句话,我怎么还是那么马虎呢!

  哎!我的烦恼就是默写不能全对。我觉得这个烦恼一定能解决,只要我每天多努力一点点。

  我的烦恼作文600字 篇9

  一周的时间是非常普通的,七个24小时,每五个24小时休息两天。剩下的五天8节课然而!我个人觉得,这五天最烦人的时刻,就是周二。

  至于为什么,我们来算一笔帐,这一天上了六节课:语文、数学、外语、生物、政治、历史,正如道家所说,凡事都有两面性。得分机会多,作业也多了不少!

  就在这个周二,吴老师把那天唯一的自习课给占用了,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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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兄弟拿刀架着我,逼我承认我是女的。

「你不答应,我就得娶你妹妹。」靳以安急得咬牙切齿,「那疯婆子十五岁给我开了瓢,我得死在她手上!」

我叫温仕宁,护国将军「嫡子」,是我家唯一的「男丁」。

与「明仪王府世子」——靳以安同窗三载,一起翻墙翘课,掏鸟窝,什么荒唐事都做了,我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想娶我……

我一掌拍在他清隽如玉的脸上,顺势推开他,坐起来抖抖袖子,「我是男的。」

靳以安捂着脸,重新扑过来,大有饥不择食之相,「我管你男的女的,你长得俊,化妆描眉披嫁衣,总能糊弄过去!」

他要娶我妹妹了,倒不是他自己愿意。明仪王与我爹是拜把子的交情,当年定了娃娃亲,长女配长子。

以前,靳以安没见过我妹妹的时候,他还挺高兴的,总说有我这样的哥哥,妹妹能差到哪去。

直到两年前,十九岁的靳以安遇见了十五岁的温语宁,然后,她用一块玉珊瑚给他脑门上打了个大洞,靳以安从此对她避如蛇蝎。

这会儿,靳以安已经抱着我往外走了,一边走一边紧着念叨:「温仕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嫁过去,我保证对你好。扮个女人而已,能有多难!」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下个月要上战场,没工夫陪你玩。」

话音刚落,人突然不动了。

到底是自家兄弟,我自觉话说重了,开口安慰他:「你不要过于思念我,如果运气好,我逢年过节还是可以回京城的,你……你努力耕耘,给我生个外甥出来,不算辜负我们的同窗情谊。」

「不……」靳以安语气苦涩,抱着我往回走,「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一道中气十足的狮吼自身后传来。

靳以安哐当一脚踹上房门,变抱为扛,去掀后面的窗户,「她来了!她来了!」

在他惊惶的说话声中,身后的门应声而裂,温语宁武一柄长刀,虎虎生威。

「靳狗,听说你要娶我?」她长身而立,冷笑不止。

靳以安搬着我放到自己身前,讪笑:「女侠息怒,我……我对你兄长一见钟情,必不会娶你,只是……我与他不为世俗所容,还请女侠开恩,让仕宁借你身份嫁给我……」

温语宁眼睛一眯,转而看我:「哥,你自愿的?若他强迫于你,我必叫他身首分离。」

温语宁是个暴脾气,只怕不能善了,我只好暂时应下,对她道:「语宁,我有话同他说,你先回去。」

温语宁离去前,粗声粗气道:「哥,你安心去吧,我代你上战场。」

她刚走,我便捡起掉在地上的外衫也往外走。

靳以安拽住我,「你上哪去?」

我抽着袖子,「回家。」

「行,我让家里照你的身量做嫁衣,你喜欢东珠还是五色线,几只凤凰?还是都要?」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我去了演武场,天幕下,我爹还坐在那儿,看着光秃秃的演武场愣神。

他听见动静,扭头看我,接着对我招招手,「坐。」

我点点头,在不远处坐下。

「仕宁,准备得如何了?」

他瞥了我一眼,语气深沉,「咱家的仕途,都指望你了。去了战场,挣个功名出来。」

我想了一会儿,「爹,语宁一定要嫁给靳以安吗?我看她不想嫁。」

他轻咳一声,避重就轻道:「她性子烈点没关系,嫁过去不吃亏。咱们家没有男孩,你作为长姐,多劝劝她,你娘泉下有知,也能安心。」

我点点头,去了语宁屋里。

她正擦拭那把寒光凛凛的长刀,眼都不抬,「姐你别劝我,我跟随父亲在战场上长大,受不了和一群婆妈文人相处,我生来就是杀蛮子的!」

我叹了口气,「战场凶险,刀剑无眼,你一个姑娘家,别掺和。」

温语宁目光灼灼,「姐,你也是姑娘家,三岁识字,五岁作诗,七岁骑射问鼎皇城,若是男子,早该拜相了。你可以做到,为什么我不行?」

我板起脸,「咱们家有我一个就够了。」

温语宁腾地站起来,「这些年,我亲眼看着你变得沉默寡言,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咱们家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女人。」

「温语宁!」我语气森冷,恨不得敲醒她。

「你是不是怕被我抢了风头?」她彻底翻脸了,用蛮力将我推出门外,一个月闭门不见。

我原以为事情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可万没想到,大婚当日,我是在喜轿里醒来的。

四周是热闹的爆竹声和人声。

我撩开盖头,眼前叮叮当当一串东珠晃得我头晕。

我突然想起昨夜温语宁出嫁前,曾面露愧疚,亲自斟酒赔罪。

袖子里晃晃悠悠洒落一封信。

我捡起来,温语宁苍劲有力的字跃然纸上,「哥,见字如晤,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杀蛮子去了。后会有期。」

我缓缓攥紧了信纸,暗骂了一声,「艹……」

事已至此,我只能见机行事,不可落了明仪王府的面子。

轿子一停,喜娘高声喊道:「新娘子下轿。」

随之,帘子外面伸进一只手。

他见我没有反应,勾了勾手,小声说:「别愣着,快点的。」

旋即人脑袋顺着帘子缝隙挤进来,「姑奶奶,我求你……」

话落,人突然定在那儿,与我四目相对。

靳以安的眼珠子一转不转粘在我脸上,白皙面庞渐渐染了红晕,不多时,涨得跟柿子般。

我淡定地盯着他,他也盯着我,半晌渐渐勾起一抹灿烂的笑,「宁宁,为夫来接你了。」

事发突然,从得知我代妹出嫁,到被他土匪般抱出轿子,只有一瞬间。

我下意识地挣扎一番,无果,轻咳一声:「岂有此理。」

靳以安浑不在意,抱着我大步跨过火盆,「原本还愁如何保全我小命的同时,把你妹妹领进门,现在不用了,兄弟的豆腐不吃白不吃!」

我沉闷闷地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稀奇的目光。

「你别说,是挺好看的,你要是个女人,我就娶你了。」

我被他气得气血翻涌,抿唇一言不发。

华灯初上,靳以安刚把我送进喜房,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被拽去前院吃席。

人刚走,我一把揭了盖头,在屋中翻箱倒柜,掏出了压箱底的陪嫁,随便扯了床单打成包袱,甩到背上,掀窗就走。

蓦地,一群人出现在院子里。

一时间,数目相对,针落可闻。

我保持翻窗的姿势僵在门口。

被围在中间的矜贵公子愣了片刻,脸色大变,冲过来拦腰将我抱住,对着别人打哈哈,「内子顽劣,见笑见笑!」

靳以安风风火火地将我扛进屋,小门一关,俊脸一板,「祖宗,您想干什么?」

我驱走靳以安的胳膊,「温语宁今夜就要出北关了,我抓她回来。」

靳以安抱着我转了个个儿,往屋里推,「抓什么抓,腿长孩子身上,你还能剁下来!」

我和他对视半天,突然转身往外跑。

靳以安眼疾手快地一把将我扯回,「这么多人看着呢!我让别人帮你找行了吧!」

见我还是没松动,靳以安背靠窗,成大字型拦在我跟前,苦口婆心道:「温大公子,城门下钥,您穿着一身火红嫁衣在街上狂奔,是生怕外头人不知道,您今儿男扮女装,嫁给我靳以安?」

我掐着脑袋,额头突突直跳。

确实不划算,如果被我爹识破,抓回去,定然要打断双腿。

靳以安见我没了动静,缓了口气,「少安毋躁,我已派人追去了,不出几日,定能得到消息,在此之前,烦请温大公子委屈几日。」

看他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我烦躁的心性渐渐平息下来。

靳以安此人虽擅长掇乖弄俏,但也是京中少有的出众后辈。明仪王府就他一独子,压着他学了诸子百家,厚黑权谋之道,办事最为靠谱。

我扔了包袱,坐在床上,「如今怎么办?」

靳以安早解了红锦袍,紧挨着我坐下,淡淡酒气扑鼻,却并不难闻。

「不如……早点圆房?」

他眼神闪着亮光,不知是说着玩,还是存心找打。

「靳公子的耳朵,可听见自个儿嘴说了什么?」

靳以安笑容一收,贴着床边讪讪站起,「瞧你,我……我就随便说说……外头不是……有人听着么……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什么调戏不调戏的?」

他摇摇头,身杆笔直,「您别客气。」

不知不觉,他退到凳子旁。

我皱皱眉,提醒他:「你别跑了。」

靳以安又往后挪了一步,「我……」

随后我眼睁睁看着靳以安后脚绊在小凳上,撞上小榻,脸一转朝下栽去。

门牙亲在了桌子楞,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大婚当夜,世子妃闺房嬉戏,用力过猛,导致世子负伤,连夜请来了御医。

老御医憋笑憋得老脸涨红,还佯作淡定,「世子,牙只是缺了一小块,不影响观瞻。饮食上多加注意,需清汤寡水,凉热适宜。」

靳以安捂着牙,一副筋疲力尽的模样,「不要声张,不要声张。」

过后几日,靳以安坚持宿在小榻上,一副被我欺负了的模样,频繁使唤我端茶倒水,我生性沉闷,不爱言语,便也由着他。

到了晚上,他要与我同床共枕。

起先我颇为抗拒,直到他拉着我,从王家的寡妇讲到张员外家的十八房姨娘,讲得人昏昏欲睡,一点花花心思都没有,我才渐渐放心下来。

期间,明仪王妃派人听了几回墙角,得知圆房毫无进展,心生一计,让我一个「新妇」跟着她参加集会。

我们温家满门糙汉,哪里去过这个呀?

当我得知自己马上要套着几斤首饰出现在襄王妃寿宴上时,头皮都炸了,对着窗外的一束芍药走神半天,没想到好对策。

靳以安从书上露出桃花眼,一挑,「温兄……温兄!」

我收回目光静静看向他。

靳以安腆着脸笑,「劳烦帮我看看哪家小娘子身材好。」

我刷地抽出长剑,比着他脖子,「你不守男德,我将妹妹嫁给你,不是让你看美女的。」

靳以安小心翼翼地用食指推开剑刃,「言重了,我这不是……替你物色人选吗?」

明仪王妃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轻咳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靳以安一改嬉皮笑脸,夺过我的剑放在手中把玩,吊儿郎当道:「我啊,教宁宁练剑呢。」

说完还在自己的脖子上比量一番,「你瞧,遇见危险要朝这里砍。」

我知道他在帮我遮掩,问门口:「娘,有事?」

明仪王妃道:「给你送些料子过来,明日在场都是名门闺秀,语宁你跟在我身边,要谨言慎行。」

我就知道明日不能轻易过关。

我还没回话,靳以安挑眉,「她不喜嘈杂场合,我替她去吧。」

我盯着靳以安的后脑勺,都能听见他脑子里的算盘劈啪作响,他喜欢欧阳家的大小姐、辛家的妹妹、陆家的寡妇,但凡喘气的漂亮的,他都喜欢。

明仪王妃嗔他一眼,「女人家的集会,哪有你的地儿,老实在前院待着。」

我被她敲打一番,第二日便被盯着戴上禁步,一身环佩之下,我仿佛失了精气神,木偶一般被弄上马车。

襄王妃寿宴佳丽云集,明仪王妃领着穿过回廊,吸引了许多目光。

不少女子交头接耳,对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当然晓得靳以安在怀春少女中的名气,以前和他同窗,每日醒来,窗前都会出现许多娇艳的花,是送给靳以安的。

我端坐在一群长辈中,神游天外,偶尔听上几句,便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福嗣绵延,生儿育女为女子之本」,心里琢磨昨夜兵法读到哪一章节。

渐渐地,我就听出画风不对。

「温家无女眷教导,你爹忙于练兵,教出的女儿举止粗俗些,寻常人家都忍不得,只有你婆母不嫌弃,留你在王府悉心教导,这是你的福气。」

襄王妃大气端庄,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难听。

周围之人纷纷附和:「王妃和婆母在场,你怎可心不在焉,半句也不答?」

我不曾出入于后宅,不擅应对此情此景,一时愣在当场。

不料此等反应更引来众人的不满,连明仪王妃都蹙起了眉,「我在家便是这样教你的?方才说的,你可记下了?」

「母亲趁我不在,说什么了?」珠帘一掀,一明眸善睐的公子神色从容地迈进来,他穿着水红色的圆领袍,头顶鎏金冠,华贵绮丽,瞬间吸引了场中所有姑娘的目光。

靳以安悠哉悠哉来到我面前,对着明仪王妃作揖,「我在前院待得无聊,特地跑来后院听伯母们闲谈。」

说完示意我给他让开地方。

我松了口气,站在他后面。

襄王妃笑得一脸和煦,言语间丝毫没有苛责之意,「许久不见你了。」

明仪王妃笑笑,「在书院待几年,失了管教,连规矩都不顾了。」

靳以安转回刚才的话题,「方才都谈什么呢?」

我轻咳一声,示意靳以安别再问了。

他似有所感,摸摸鼻子,笑道:「这几日群芳楼新来了个花魁,舞姿一绝,正打算今晚再去呢,母亲替我跟语宁求个情,放我一马。」

这般混不吝的话,将错处都揽在他自己身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变了神色,看我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同情。

明仪王妃更是坐不住了,低斥一声:「胡闹,你新婚燕尔,怎可去那种不三不四的地方?」

靳以安笑笑,任凭她骂,少顷起身,「我荷包呢?绣好了?」

我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靳以安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就知道你忘了,走,回家给我绣去。」

我一路被他牵出屋,走在小花园里,靳以安一改方才的沉稳,跟我邀功:「温兄,如何?我刚才表现不错吧?」

我望着面前那张挂着明艳笑容的脸,身子默默朝后退了一步,「多谢。」

靳以安没觉察到我的不自在,笑眯眯道:「不如谢点别的?」

我千算万算,没算到靳以安让我请他喝花酒。

他把一沓银票往桌子上霸气一拍,「老鸨,叫你们这儿最好看的姑娘伺候。」

都说这里的姑娘姝色倾城,他安排好自己,还好心地为我安排了一位。

那妖娆艳丽的姑娘贴在我身上,将美酒凑到我唇边,娇滴滴地劝道:「公子喝酒……」

我浑身僵硬,极力忍住心中翻涌的不适,看靳以安在温柔乡里左拥右抱,游刃有余。

他穿过轻薄的绫罗,笑问我:「温兄,都是男人,别放不开啊。」

话落,他在一旁的姑娘手上轻掐了一把。

女人的声音嫩得滴水,咯咯笑着同他打趣。

我腾地起身,生怕此等行径污了我眼,目不斜视地开门,「我在外面等你。」

丢下一袋钱,我步速急促地出了花楼。

华灯初上,满楼红袖,琵琶琴曲缠绵不绝。

我身处其中,自觉难以融入,对着暗沉沉的夜空倾吐一口浊气,听身后靳以安急匆匆跟出来。

我自顾自跳上马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玩开心了?」

靳以安只一眼,便觉出我心情不对,推开粘过来的美人,拍拍袍子蹬车,「不玩了,咱们回家。」

一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

身上沾惹的脂粉气在空中慢悠悠浮动。

马车压过青石板,偶尔几个石头顶起车轮,车脸摇摇晃晃撞响了车角的银铃。

靳以安动了动胳膊,说:「宁宁,我是怕你在家太闷。你不喜欢,以后我不带你去便是。」

我自幼勤学苦练,连半点胭脂都不曾沾惹,就连街角少女最喜欢的桂花糖,味道经年累月的打磨早已模糊在记忆深处。

这样的富贵温柔乡,便是我心底难以企及的梦。

按照我爹的话,我不该对此有一丝一毫的向往,我生来就是属于沙场的。

今夜,我才晓得,我和靳以安终归不是一类人。

「宁宁?」靳以安的声音将我唤回。

我轻蹙眉头,「你还是唤我温兄吧。」

「不成,你住在家里,不可露出破绽。」靳以安支着头,皎洁的月色落在他侧脸,「若母亲为难你,记得跟我说。」

我一时晃了眼,「嗯」一声,移开目光,心里空落落的。

待回到家中已然夜深,我浑身疲惫,沐浴过后便蜷进被子里,靳以安不知在外面忙些什么,我等不得他,早早睡下。

半梦半醒,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

「明日王妃要给世子妃立规矩,晨昏定省一样不落。」

「世子不睡,她怎可先行休息。」

靳以安冷笑一声,「你这么喜欢规矩,不如给我立立?」

「她是我的人,院子里的规矩我来定。明日晨昏定省我替她去。」

「世子!她出身粗莽,若不加约束,将来可是丢您的脸。」

我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睁开眼,看见屏风后一站一坐两个影子。

靳以安单脚搭在凳子上,「我劝你别找事。我娶温氏,便容不得府里说她闲话。」

「您忘了额头是怎么伤的……」

「我不长眼,撞石头上磕的,怎么了?」

人声消停,那人不情不愿地福福身,「老奴话已带到,还望世子如实告知。」

我盯着屏风上静坐的身影,有些庆幸。

我爹因为娘亲的事心怀愧疚,总想替语宁寻个好去处。她性子活泼,天真烂漫,明仪王府于她来说,是禁锢而非救赎。

珠帘轻拨,外间熄了灯。

我匆忙闭眼,佯装熟睡。

透过眼皮能察觉一道暗影投落床前。

半晌,靳以安轻叹一声,自己也上来,替我拉好被子。

我假模假样地「唔」了一声,往里挪挪。

好半天,我察觉到脸上痒痒的。

后知后觉,靳以安在摸我的脸。

我突然睁眼,对上他柔情蜜意的眼神,瞬间僵住。

靳以安地眼神,从安详,渐渐转为惊恐,手盖在我脸上尚来不及撤走,吞吐道:「你……不要误会啊……我,我看见个蚊子……」

我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个荒唐的念头疯狂顶撞我的理智,企图破壳而出。

他……不会……喜欢男人吧?

眼看靳以安红了耳根,急赤白脸地辩驳,我飞快地翻了个身,闭上眼,「睡吧。」

靳以安的手停在半空,好半天,他深吐了一口气,小声说:「你不要乱想,我还是挺喜欢逛花楼的。」

我嘴上虽然答应着,心里已经在盘算怎么给语宁退婚了。

第二日起早,靳以安不知去向。

我想起昨夜的对话,迟疑一番,让丫鬟替我装扮好,去王妃院子里请安。

晚春时节,天还不热,偶尔穿堂风吹过,拨弄起发间的金串子,分外惬意,远处是少女在嬉戏打闹,秋千迎风,少女裙摆飘扬。

我看呆了,站在回廊下,想起幼年时,母亲曾站在后面,将我推向高高的天空,我能看见围墙外穿短襦裙卖豆腐的妇人,和追逐的幼童。

我的裙摆装满了盛夏,和母亲的温柔。

后来母亲死后,这些都不属于我了。

父亲说,我的手臂,不是用来抓秋千的,而是提枪斩虏,保家卫国的。

「世子妃,时辰不早了。」

仆从出声,打断了我漫长遥远的思绪。

隔着窗户,王妃已经看见我了。

靳以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一身竹青色圆领袍,白色腰封,矜贵儒雅,笑道:「让她看,我堂堂王府世子妃,看一会儿秋千怎么了?」

「咳……」明仪王妃低声表达了她的不满。

靳以安继续他的话题,「娘,我平日最烦有人吵我,她若日日来请安,我便睡不安稳。」

明仪王妃面露迟疑,「可是……她……」

「我自己的媳妇儿,好与不好只有我自己晓得,立什么规矩?」

明仪王妃看了眼在旁边装聋作哑的我,叹了口气,「我晓得你与她兄长交好,我也并非想为难她。可你与你父亲在朝中行走,内宅妇人若被人抓住把柄,怕是有人给你们使绊子。」

我生怕靳以安为此跟王妃吵起来,点头应下:「婆母所言极是,日后晨昏定省,媳妇一样不落。」

靳以安卡壳似的瞪着我。

明仪王妃神色略有舒展,「我便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若是生个一儿半女……」

靳以安脸色瞬间变得极不自然。

「娘,我先带她回去了。」说完不等我反应,靳以安便急吼吼拽我出了院子。

「我还没给母亲请安……」

「请什么?你难道想听她念叨生孩子的事?」靳以安耳根泛起粉色,眼神游移。

我浑身过电般,觉得他手心灼人,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

「你……能不能先把我放开?」我语气僵硬,连话都不会说了。

靳以安后知后觉,被烫到似的松手。

我不是傻子,我懂那种暧昧中缓缓流动的是什么。

远处的少女咯咯笑着,越荡越高,像只自由的鸟儿。

栀子花簌簌,香气席卷,却化不开我和他之间的尴尬。

他垂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碰我一下,「你喜欢那边的姑娘?」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秋千上的少女笑容明媚。

靳以安悄悄瞥了我一眼,咬牙说:「那是我远房堂妹,你……若是喜欢,我便帮你二人牵线。」

原来我的行为叫他误会了,我摇摇头,浅笑道:「不必,我只是觉得那秋千有意思。」

靳以安眼神一颤,渐渐变得明亮,「你想玩?」

自父亲让我改头换面后,我再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是想不想,而是该不该。

靳以安大剌剌勾住我的脖子,「别害臊啊,你现在就是女子,女子荡秋千没人笑话你。」

虽然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却像一根头发丝,落在心头,挠得痒痒的,蛰伏多年的愿望,像一粒种子,破土而出。

靳以安笑眯眯地靠近小姑娘,掏出几枚铜板,道:「烟儿,你嫂子想试试,你拿着钱,去街口买糖吃。」

小姑娘晃动了几下,落地,兴高采烈地接过铜板儿,用眼睛打量着我,笑道:「这个姐姐真漂亮,裙子也好看!」

是个讨喜的孩子,我摸摸头,目送她走远,随后坐在秋千上。

仰头,是密集的树叶和斑驳的天光。

靳以安站在后面,「坐稳了。」

他手掌贴在我背上,稍加用力,久违的失重感将我包裹,春风过耳,这一刻,天空近在咫尺。

秋千越荡越高,我缓缓张开了双臂。

突然,一阵惊呼自墙外传来,我接着最高点,清楚地看见烟儿被一壮汉裹住,逃向街角。

我屈腿一蹬,借势飞上墙头,落在墙外。

那壮汉被我吓了一跳,本能地抽出匕首向我捅来。

我唯恐他伤了孩子,一把将她抢来。

烟儿吓哭了,挣扎间不小心拽住我的袖口,导致我动作瞬间停滞,匕首擦着我肋下捅进去,钝痛感并没有减慢我的招式,弯腰给他一个扫堂腿,壮汉跌倒在地。

我提着烟儿扔向赶来的侍卫。

另一只手反手扣住壮汉,单膝压住他的脊背,匕首擦着他耳朵插进地面,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壮汉拼命挣扎,大喊:「饶命!我想抢点银子。」

可他的招式分明不像寻常土匪,匕首乃精铁所制,绝非凡夫俗子能得到。

我拿刀逼近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边道:「不说实话,用不用我给你放放血?」

我突然被人从地上拽起,落尽一个怀抱。

靳以安脸色阴沉,咬牙切齿:「把人看住,别让他跑了。」

眨眼间,壮汉已经被侍卫团团围住。

「姐姐流血了!」烟儿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珠,啜泣不已。

我刚想说没事,靳以安把我打横抱起,一脸阴沉地喝道:「请大夫。」

我心中一紧,「不行!」

他的人我更不能放心了,硬着头皮道:「不必了,小伤而已,我自己能处理。」

「放屁。」他一路踹开门,畅通无阻,他将我放在床上,动手来解我外衣。

我挣扎起来,「你干什么?」

「别动!」靳以安语气严厉,「我看看。」

我忍痛,一把推开他,「不用你。」

「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男扮女装,是欺君之罪。

话音落,靳以安僵在原地,脸色刷白,他仿佛被人窥探了隐秘,后退两步。

我压住伤口,忍痛合上凌乱的外衣,靠在墙上慢慢喘息着,纾解疼痛。

「宁宁。」靳以安盯着我,轻声商讨,「你先让我看看伤口行吗?我哪也不动。」

「出去……」我感觉束胸的带子似乎松了,语气急切。

靳以安嘴唇抖了抖,半晌低下头,攥紧拳头,「对不起,我……让大夫进来。」

「不必了。」我额头布满汗水,「拿酒来,我自己弄。」

那壮汉招式狠辣,几乎从我的肋下戳去了一层皮,好在有束胸的保护,伤口不大。

我常年跟随父亲出入沙场,这样的大伤小伤早已遍布身体,多一个也不算多。

靳以安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剩外间伺候的丫头。

我咬住被褥,烈酒泼上伤口的瞬间,疼起一层薄汗,闷哼声被堵在被褥中,屋中只剩不规则的喘息。

「世子妃……需不需要奴婢喊大夫进来?用些麻沸散或许好一些。」

我勉强分出一些精力拒绝她。

常年在战场之人,哪有条件用麻沸散,都是在危急关头,实在挺不住了,才用上一点。

不出半刻,我处理完伤口,脱力般陷进被褥。

「换水……」一开口,声音沙哑。

丫鬟进来,看见血红的水盆,都吓哭了,哆哆嗦嗦端出去。

夜里我烧起来,半梦半醒,回到了沙场。

那一年,我年轻,策马穷追,深入敌军深处,被一只箭矢射穿肩胛骨,最后我爹将我从敌军中救出,扔在帐中,说:「次日不好便滚回家去。」

我稀里糊涂地攥住一个人,要水喝。

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有茶杯喂至嘴边,我如沙漠中的旅人,拼命地汲取甘泉,一杯接一杯。

到最后,他止住我要水的动作,抱紧,「缓一缓再喝。」

我口干舌燥,只好忍着,点点头。

「不疼。」我语气急切,用力抓紧那人。

「疼你就说出来,我在呢……」

「父亲放心,我不疼。」怕他不相信,我一遍遍重复,「我不疼……明日就好了,别让我走……」

迷迷糊糊,终于熬过一夜,天明睁眼,我还尚未从梦魇中缓过神,盯着装饰华美的窗台看了好一会儿,破旧的军帐渐渐淡去,我才记起,原来我在明仪王府。

动了动,靳以安便惊醒了,他从床边爬起,「宁宁,要喝水吗?」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火辣辣的,说不出话,无声点点头。

靳以安擦了擦眼,起身去倒水。

他背对着我,应道:「是。大夫说你得有人看着,他们都是女子,我不放心。」

我许久没说话,靳以安便紧接着补充道:「等你好些,我便走。」

经他提醒,我才意识到,昨日混乱间,他似乎……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靳以安一转身,正对上我打量的目光,难堪地低下头,远远站着递给我茶杯,「自己接着。」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这种事。

他喜欢男子,亦是将我当男子来喜欢。

「你和我,道不同。」半晌我只干巴巴挤出这么一句话,希望他悬崖勒马。

靳以安的手还停在半空,里面的茶水散着幽幽袅袅的热气,无声飘上半空。

「我知道。」靳以安语气干涩,目光却幽暗执着,「可是这跟我喜欢你不冲突。」

我心一沉,半天没想好要说什么。

我甚至从来没想过,他会喜欢我,而且是这种……完全错位的感情。

「对不起。」我半晌,只挤出三个字。

靳以安点点头,将茶水塞进我手里,退回去远远坐着。

我心乱如麻,「语宁有消息了吗?」

靳以安弯腰,将茶水放在一旁,「嗯。」

「和离吧。」我抬眼,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从今以后,我们两家,都不要有联系了。」

壮汉手中的匕首,出自关外蛮人之手,那是温家的敌人。我给不了他任何答复,便要断的干干净净。

靳以安眼中的光瞬间暗淡,最后应道:「好。」

自从靳以安答应和离后,他人便消失了。

我躺在床上静养了几日,便叫人把我挪到廊下,闲来无事,看着远处小姑娘荡秋千,一晃就是半日。

窗台上每日都会莫名其妙出现糖果和糕点,直到某天,我看见远处慌乱逃窜的小身子,才知道烟儿为此一直心怀愧疚。

我默默收拾好行李,某夜,我展开温家的密信。

「蛮夷叩关,公子速至。」

父亲不知从哪打听到我的行踪,托人来信,并未多加苛责,只是寥寥数语:「将功补过。」

看来,是等不到明日了。

月夜澄明,窗口的风分外温柔。

我抽出发间的金簪,漆发卷落,栀子花的香气扑鼻。

镜中的女子红唇粉腮,温柔和顺,如月亮似的皎洁。

也许这辈子,对镜梳妆,只有这一次了。

寂静的夜晚,突然传来碎瓷片声。

我打开门,看见靳以安抱着一坛酒,坐在门前,仰头看月亮。

他似乎没想到我能开门,瞬间从台阶上站起,慌乱后退一步,「宁宁,你怎么出来了?」

靳以安发丝凌乱,似乎醉了。

我捡起放旁边的酒坛,拔开塞子,「有些话,想跟你说。」

靳以安这才慢慢坐在我身边,「你说。」

靳以安抱着酒坛子没动,半晌低低应了一声:「还回来吗?」

「不知道。」我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管,灼烫了五脏六腑,「蛮夷作乱,一打可能要很多年。」

「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靳以安轻笑一声,「我不会另娶女子为妻的,这种事,我宁愿你不知道。」

原本那些不可名状的情愫渐渐封实,我心中压了块石头,一时间想不出任何话。

靳以安似乎默认自己让我难堪了,低低说了句:「对不起。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就……」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蓦地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夜风簌簌,吹起我的黑发。

靳以安抬眼,看见我微红的眼眶,一愣,牵强地笑了,语气苦涩:「温兄,世事岂能都如人所愿?」

「嗯,爱而不得是寻常。」

我轻轻呢喃,不知是对他说,还是对自己。

远处传来哨声,那是父亲的亲信发来的信号。

我仰头饮尽最后一口酒,提起行李,站在台阶下,笑笑,「那我走了,保重。」

今夜一别,半生就此错过。

靳以安有些醉了,「嗯,保重。」

我头也不回地转身,突然,靳以安出声,「温兄,你东西掉……」

等我回身去拿,发现他盯着手上的一方帕子愣住了。

脑中紧绷的弦砰一下断了。

我动作迅速地去捉,靳以安敏捷地避开,眯眼打量帕子一角绣的小字,「长女,仕宁。」

那是母亲离世那年,亲手绣给我的,不知道怎么,从行李里掉出来。

一股麻意自脚后跟窜上脖颈,倘若身份暴露,便是欺君之罪,爹曾千叮咛万嘱咐,他日有人窥破我的身份,要斩草除根。

我劈手去夺,靳以安闪身躲过,眼中似有火苗燃起。

我没有说话,继续去抢。

谁知道靳以安长了本事,几个回合下来,硬是没让我碰到一片衣角。

他语气干巴巴的,「烦请温大公子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抱歉,说来话长,等以后我跟你……」

「以后?」靳以安冷笑一身,「我们同窗多少年,都值不得你一句真话?」

「我早说过,你和我,道不同。」我抽出匕首,「我是温家的顶梁柱,这个身份变不得。」

靳以安似乎被气狠了,躲也不躲,反而上前拿胸膛抵在匕首上,「好,温仕宁,你好得很。杀我灭口是吧,你有种一刀捅死我,一了百了!」

我挣了挣,没挣脱,手腕被他死死扣住,压在他胸膛上,深入几分。

我被他这幅不怕死的样子激起了脾气,冷眉冷眼道:「我不像世子您,家世显赫。温氏上下,全指着我爹养活,百年之后,由我来养!您想让我怎么做?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我的命,是从死人堆里挣出来的!我对您唯一的歉疚之处,便是不顾身份尊卑,做了知己。千错万错都是我,待我凯旋,听凭世子责罚!」

靳以安脸色难看至极,「我稀罕责罚你!」

「那世子想要什么?我的命?」我压低嗓子,语气冰冷似刀。

靳以安三两下把帕子塞进自己的前襟,「若是早知道你是女人,老子还顾忌个什么劲儿?我要你以身相许!」

他愤怒地吼出最后一句,震得我脑子嗡嗡响。

我瞬间手脚并用将他蹬出很远,踉跄几步站稳,心乱如麻,「不可能。」

靳以安踢开碍脚的石头,「过来!」

「谁说你的命要去战场挣。」他渐渐扬起嘴角,眼神明亮炙热,「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也有,你追你的,我追我的,咱们各凭本事。」

看着他渐渐靠近,我思绪混作一团。

他像是吃了疯药,笑出声来。

我吃准时机,狠狠抬脚踹在他膝盖上。

「艹!」靳以安吃痛,弯腰跪在地上。

突然,他拽住我衣裙下摆,咬牙道:「你别想跑!」

情急之下,我捡起匕首,嗤啦划破衣裙,靳以安盯着手里的一角破布,怒吼道:「温仕宁,你敢跟我割袍断义!」

我再也顾不得向他解释,慌乱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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