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睡不着觉怎么办,我希望有一点日常可以经常得到的东西,让我睡得非常死,别人摇我都不醒到那种。

忘记你我已经不能够
其他的话,以后再慢慢和你讲。
To do list1. 重拾日语2. 去国外旅游一次3. 谈恋爱4. 做养生女孩?
要和你熬过这漫长的一生,只要是和你就好。
我想我这一生都很难学会一件事,就是心平气和同你讲一声再见。
这档节目的主持人出了名的刁钻刻薄,助理抱着王源的衣服看着台上,有些不安。
毕竟这出通告是他接下来的,王源要是丢了面子,或者被主持人问出一些石破天惊的私料,他这一碗饭着实担不起。
“用不着太担心。”
旁边有人说话,小助理转头一看,原来是跟着王源的另一位助理小曹姐,只不过她算是自己的前辈,从两年前TF组合解散,三人各有了各的发展前途。小曹姐从那时就开始负责王源了,想到这里,小助理不由得小心地打了声招呼,“小曹姐,这事都赖我……那天你不在,要是你在的话——”也许王源就不会接下这通通告,现在还在台上被人刁难了。
打断他话的是小曹姐的摆手,“你忘了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混娱乐圈了?”说到这儿,却不知想起什么,引得她叹出一口气,这口气经年累月,仿佛回到了曾经,“十二三岁,那么小,十四岁就已经上过春晚,红遍全中国了。”
出神地望着台上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王源,这样成长起来的一个明星,是最不需要人操心的。
小助理有点不安,“可我怕她的提问这么尖锐,会触到王源的忌讳。”
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小曹姐笑了笑,然后想起了一个人,但随着这么多年王源和他再无瓜葛和联系,连那个身影都无法完整塑造。尽管这个人如今经常会在隔着一个节目、一个频道出现在王源身边,就像好几年前他在各大舞台上站在王源的身侧一样。
王源很久很久都没有提起他了。
她有些恍惚地想:也许他早就没有什么忌讳了。
“还记得你在有一次访谈中提过想去冰岛,这几年有去过吗?”
王源点了点头,似乎真在回味景色,“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值得去很多次。”
下一个问题立即追了上来。
“一个人?”
王源耸肩,“不然呢?”他露出一点孩子气的笑意,“公司不让我谈女朋友。”
“故交之类的,一个人旅行会很容易寂寞吧,还是去那么遥远的地方。”主持人换了一种柔和的近似于拉心的方式,旁敲侧击,看王源会不会露出破绽。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王源在听到这句话后就立即换上了一种表情,进演播厅录制以来从未有过的神情。他嘴畔停着一丝苦涩的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
“我啊,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被人围着看,追着拍。一个人的长途旅行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会寂寞的事,但我却每次都很珍惜这样的时刻……”
他似乎真的头疼过年少成名那些问题。
主持人有点泄气,年纪轻轻,怎么来的一身壁垒,撬都撬不起。她没有耐性了,索性单刀切入,问了一个问题:“这些年和当初的队友有过联系吗?”
王源回答地很快:“有啊。”
他的微笑恰到好处,“尽管分开了,但我们仍然是好朋友。”
回去的车上,王源闭着眼听新来的助理于扬一直夸他,嘴角不由得意扬起。
“真厉害啊老大,我上次见一个女明星被她问得青筋直跳……有的问题我在台下都听得很生气,小曹姐也是,都挑眉了!可是老大你一点反应都没有,老大真厉害,都不会生气吗……”
小曹姐用毛巾堵住他的嘴:“你太吵了。”
王源看着他们打闹,心情有些好,“我们今天下午飞日本玩儿吧?三月份正好可以看樱花。”
“不行。”小曹把日程扔他膝盖上,“你接下来有个试镜。”
王源翻了个白眼,“所以我就说嘛,我真不喜欢当明星。”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老老实实拿起小曹递来的剧本认真看起来,小曹看着他念念有词,有些感慨。
记得她刚接手王源的事情时有看过他年少的视频,这个重庆长大的小孩,当初对着镜头笑嘻嘻,说他来公司只是为了捡趴活。
而很多年过去,不知道初衷变了多少,王源一直拿最硬性的标准苛求自己,有时候连她都觉得太过苛刻,那种不要命燃烧自我的劲头,就好像是在不露痕迹和人比拼一样。可是比拼什么呢?
除了他那两位队友之外,他已经是同龄最优秀的人了。
一阵风吹醒她的回想,抬头一看,王源开了一半的车窗,漏进来夜市和灯火,以及海滨城市特有的春季晚风。迎着傍晚的光看去,海天一线之间烧着一笼夕阳火,尽头的岛屿也不知道是不是台湾。
王源也在看着这景色,可她却猜不透对方此时此刻在想念什么。
寂静之下,她问了一个一直很想问的问题。
每一次看他在台上游刃有余,兼具诙谐地处理所有危机,她都很想问这个问题。
“王源。”
上次这么正式地叫出他的名字,还是从他当初的公司拿回合同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怅然若失,和人间一切失去联系一般坐在走廊里,尽头的窗燃烧着一轮即将跌入夜色的夕阳火。
上次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小曹知道,他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一个人。
“你说的那些,有一句真话吗?”
王源笑了笑,“我以为你这么严肃要问什么呢,”他有些无辜,“当然全都是真话啊。”
她点了点头,觉得执着于这个问题的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转过头。这时她才发现她坐在副驾,车上的小电视恰好就在她的身后,此时屏幕上正跳出一段广告,正中央的人笑起来有一颗虎牙,少年的一切都已经过渡至成熟,只有这一颗若隐若现的虎牙还和年少有着联系。
刚才王源就在透过自己,看着他昔日的队友吗?
还在猜想时,身后却又响起了王源的声音。
这个声音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像坠着铅球般疲倦,像饱含热泪般心酸,这样太不像王源,她有些怔住,车子驶过一段断堤,夕阳的红光濒死亮了最后两瞬。
“没有一句真话。”
王源又接着说:“连我刚刚的承认,也不是真话。”
这两句话说的都很心酸,接连两次的否定词满是遗憾。小曹愣了片刻,立即转过头,“你……”
然而王源的脸一晃神,马上就雨过天晴。
他还得意洋洋挥了挥手里的剧本。
“我在演练。”
语气一秒之间切换到了和平时一样懒洋洋和欢快的语调,再正常不过,但小曹真觉得这样完美微笑的王源,其实是缺了一点东西的。或许是一些因不再执念挽留于身边而早已在岁月间消逝无影踪的习惯,记忆。总之王源没有以前活的那么认真,倔强。
遇到一种事,比如说感情这样可以模棱两可的事,却非要要一个理由。
王源变成一个对所有事都很上心周到的成熟的大人,但这只是表象。
他对一切都很散漫。
无所谓。随便。
就是“我早已是不惧怕任何失去的状态因为我一无所有”。
但想想很奇怪不是么?组合解散是当初避无可避的选择,他也没有选错,走了一条稳步上升的道路,即使没有以前那么话题十足,但这样平静地去做事业未免就不是王源想要的生活。已经足够好了。一帆风顺。怎么偏偏还这么矛盾呢?
当然她回去以后又翻了一下那个钉在一起的剧本,翻遍头也没有找到王源据说是拿来演练的台词。
即兴发挥么?
她翻到了头,露出剧本的一行名字——漫长的告别。
试镜的日子就在明天。
“眼罩呢?”王源一上车就问。
于扬赶紧递给他,王源点头,“谢了。”说完就倒进座位呼呼大睡。
于扬挺想和他套套近乎的,奈何要看小曹姐眼色,她瞪了自己一眼,“别怪我没提醒你啊,这祖宗可有顶天大的起床气。”
于扬只得哦了一声,但他是个话唠,忍不住就想说话,“小曹姐,我记得王源以前是唱歌的啊,怎么现在接戏这么多……”
“唱歌?”
小曹姐想了想,跳了一个节拍,“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一整车的人都笑了。她又接着说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当是2014年呢?”
王源心想,眼罩是个好东西。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其实醒着。
听着那些没有恶意的笑声他也早已没有一开始刺耳的感觉,成熟以后才慢慢知道,有一些分开怪不得任何人,也怪不得自己。光是在漫长岁月里学着接受分离已经是一件难事,再加上怪罪,心何其堪。
他只是觉得,时光最是无情,一夜之间就可过沧海。
人不会一直停在2014年,那些唱过的歌唯一剩下的也只有组合名曲可供一场笑谈,至于执着于他们年少情怀的另一种歌,早就没人记得了。
但他不认为这是多糟糕的一件事。他一直在向前走,认真拍戏,好好做综艺,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唱一唱歌。
没有多成功,但他不在乎什么成功不成功,求仁得仁,年少成名已经足够热闹,现在人生还给他一场安静。
就像曾经分开的时候,那个人站在光里,对自己说的:“这是对我们最高的报答,你要时时刻刻牢记,千万不能松懈。祝我们两个以后都能成功。”
当时没有说再见。
他和他都没有。
为什么呢?
“相亲不一定相爱,还有可能伤害,我对你的依恋没能全部结束,所以开不了口说那声再见……这是李编剧讲的,这剧本说起来很简单,就是难求难舍,分不开和舍不得。现在有没有进入状态?”导演指着剧本,“可以了咱们就开始。”
王源点头:“开始吧。”
对面打了板,光变暗,人全数隐匿进黑暗。这是他的一场独角戏,场中央只放了一把椅子,而王源就坐在上面,穿着简单,干净,像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但他什么时候真正享受过大学生的正常生活。想想也挺委屈不是么?
他坐在椅子上,仿佛不是面对着一群围观的人,而是隔着星海般的光阴长河,遥遥望着少年声色和对面一个故人。
每次拍戏需要情绪泛滥的时候都要借你出来一用,真是抱歉极了。可自己为外人所称颂的青春唯一发生过的感情,深刻到无法变成谈资只能体内消解吞咽的感情,就是和那个人。
哪个人呢?
“第一次见你时,我想起了一句话,相识未必不可以发生在相遇之前的时空。那时我把你我的认识熟知看成天下最好的一件事,但最后一次见你时,我不再这么想了。”
我想的是很俗的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
要是什么都停在一开始就好了。
这个“要是”没有一点高兴的语气,千万不要误会。这个“要是”充满无力的叹息,而我深知一切无法挽回也不想再挽回,所以背身而走,冷淡决然。
王源开始心平气和讲故事,像个说书人。
“我们有过两次分开,但奇怪的是每一次都没有说再见。”
王俊凯第一次和王源吵架,是在2014年的夏天。忘记是因为什么事,总之闹得很凶,双方扔出无数狠话,不顾情面只想挽回自己的尊严,但遗憾的是两败俱伤,他们都没从彼此身上尝到苦尽甘来的甜头。
那天回到家之后,王源心不在焉玩手游,打着打着速度慢了下来,一滴水落到炮火四射的屏幕上,他才发现自己哭了。
“我每一次和你严重的争吵,都会以为这次就是真正的分开。也正因为在我眼中格外严重,所以一直抱有再不和好的可能,我也很想给我们感情的坟头插上一面白旗,向你低头,向你求饶,可我做不到,我有我的骄傲,我有我一直的习惯,我年轻气盛,我还不想为你改。”
“我只能在你我之间插上一把锋利的匕首,告诉我这就是分开,人世间最心痛难忍的常态。”
他们第二次的吵架,是在2018年的冬天。原因为什么也忘了,好像是因为一些绯闻,又或者是长期积累的不满和怀疑,也有可能更多的是对对方始终没有回应而心灰意冷。娱乐圈中浮浮沉沉,远不需要一出离间计,等回过头来的时候,才发现当初的亲密无间早就回不去了,一切皆赖世间人潮拥挤。
何况他们万丈巨星。
“他们都说吵架不算什么。我一开始也觉得是,越吵越亲,不算好事也不算是坏事。但和你有一有二再有三,我总会怀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和你在争吵呢?为什么我们要一直冷战?为什么我总是有这样一个体谅你难处和宽慰我不舍的过程,每一次要做好准备和你再也不见,这真是漫长的凌迟。为什么?”
有一次他们断了所有的联系,整整三个礼拜。
王源最后做了一个梦。梦到被家里人逼婚,婚期还剩一个月。最后关头他逃了出去,在另一个城市找到了王俊凯,以及他当时的绯闻女友,他们两个人陪着自己逛了街,吃了饭,王俊凯说我很开心这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要和她过一生一世。
在路口过马路时,王源忍受不了了,转身就跑,一路哭一路吼。
你怎么可以把一生一世用给别人呢?
王源努力吞咽着上涌的情绪,红着眼圈,坐在唯一的光里。
“我醒来想的第一句话是,其实我真的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但因为你我身份,我从没有说过这句话。
“但是这些,全部都到此为止了。”
所有的事都会变的不是吗?就像你和我都没有考去央音。
到此,他终于可以心无负担,非常释怀地对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说出一句——
王源说:“再见。”
灯亮,试镜结束。
安静了半晌,导演比出了一个OK手势,王源静坐了片刻,抬手抹去将滴欲滴的眼泪,就像做了一件分外普通的事,然后笑了起来。
于扬抱着毛巾有些不安地等在卫生间门口,小曹姐过来看了下,“还没出来?”
“嗯,会不会有事啊?”
距离王源低着头奔进卫生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于扬忧心忡忡,“我看老大情绪很不对劲的样子。”
小曹姐有点欣慰:“他每次拍戏都是这样,入戏太深。”
“那我这么努力是不是要给点奖励?”
身后传来一个欠扁声音,于扬见王源出来了,赶紧将毛巾递给他。小曹姐有点不情愿,“好吧,你可以讲讲看。”
“我要休假。”王源把擦了两把的毛巾丢给于扬,喜笑颜开,“我订了机票,要去日本看樱花!”
小曹姐有点无奈,“每年都去无不无聊,你好歹也走出亚洲。”
王源才不理她,已经走远了,依稀可以听到于扬在说话,“樱花又好看,花语又好听,每年看也很值啊……”
下午三点,王源已经戴着眼罩坐在了飞机上。他摸索着将手机关机,又瞥到那条被他刻意忽略的短信。
其实回复什么早已编辑好了。
就像现在窗外的天,云高海阔,以往的晴晴雨雨再也影响不了他任何。
他长大了,成熟了,已经习惯分离,分离是人世间的常态。道别也是。
所以对于故人重逢这种戏码,他只需要心无负担,心平气和说出一声再见,就可以了。这种庄重足够对得起昔日他们之间陪伴多年的羁绊。
可那条编辑好的短信已经停在草稿箱一个多礼拜,迟迟没有发出去。
五个字像是辞别老态龙钟的往事记忆,一字一叹气。
今不比往昔。
——不用了,再见。
收信人是他当年的师哥,他当年的队长,他当年喜欢得要死要活却懵然不知的好兄弟。一个曾经比他大一岁的男孩儿,第一次颁奖礼曾握着他的手上台的少年,如一阵潮湿海风吹过他峥嵘岁月也永远停留于他青涩青春的初恋。
现如今缺失了他好几年生活的陌生人。
在分别时刻说出再见总是艰难,王俊凯到了二十岁才深有体会。那一年组合在全国开了五六场演唱会,这么慷慨地回报粉丝,公司第一次做得如此仁至义尽,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们三人很久没这么频繁又集中在一起亮相,但有点好笑的是,却为了“临别最后的谢幕”这样的理由。
大家都以为反对解散最激烈的人不会是王俊凯,因为他作为队长,莫名按在肩头巨大强悍的责任感让他得以无比称职,可能他算不上脾气很好,但在组合的事上,没有人比他更听话,更懂事。
“我不同意。”
以往会对他的“不”言听计从的人,现在都远远站在另一边,甚至都没有哄他一哄。气氛凝重,结满了窗外冰冷的霜花。王俊凯慢慢才发现,自己这边,第一次只剩一个人了。
僵持了很久之后,王俊凯有点伤心,甚至伤心过头,带了点自问的茫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他孤独地坐着,青苔王座里只剩旧日阴影。有一瞬间他甚至都看不见面前这些人,曾经在这里孤勇蓄力,每一个练习室都有他流过的汗水和疲倦的睡容。想起来的反而都是成名之前的种种小事,辛酸萎靡又激烈抗争,包括参与了这些小事的另一个人,黯淡和荣光他都没有缺席。
跟另一个队友不同,王源是不太一样的。
王俊凯抬起头,房间里还剩零星几人,他不知道自己刚刚的脆弱都被谁看到了,但此时此刻他并不想硬撑。
如果王源没有和他说话的话,他想也许他可以再做无赖小孩几秒钟。
王源的手插在卫衣口袋,之前一直高高挂起事不关己。这种冷淡模样和年少那么不同,王俊凯也是在长大以后才慢慢习惯这一点。他们把重庆小面和鱼洞和南滨路带进了彼此的生命里,却为了一些连他至今都没办法理解的原因慢慢疏离乃至分开。
想不起上一次王源这样坐在他身边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王俊凯请他看电影。
不说话也很有安全感,不用联络也不用伪装,成名成年以后这是很珍贵的一种存在,可是王源做到了,轻而易举。
“人都走了。”王俊凯好半天才开口。
你还不走么?
可王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似乎在考虑什么。
“你真的想继续?”
王俊凯一愣,然后喷薄而出的感动瞬间淹没了他,这种感动很熟悉,就像王源每一次在节目里的救场,就像吵架之后王源难见的主动示弱,就像在屏幕外看到他一个人在努力,就像生命早已熟知的点滴。涓流一样,包住了他千疮百孔的石头心。
他有点说不出的高兴和难受。
他心想你怎么能这样呢?
当我以为陪伴早已消失时,你怎么还能在人走光以后走上来,很自然地问我一声,需不需要我陪你继续。
如果我说我很想再继续,继续这种别具的荣光,是不是你也要点头呢?
但王俊凯不再这么想。
因为王源的这种留下是半强迫式的,他知道也许他说出自己的顾虑,王源应该会摇摇头说我反正什么都随便。他当初就是这么随便地来了公司,随便地开始当明星,王俊凯想了想,觉得今后他不可以让王源这么随便下去。
从前他都是站在组合的视角考虑,这一次,就这一次,他想自私一回,为了王源考虑。
想完这些他如释重负。
“不用了,我同意解散。”
王源你飞吧。
王源也一愣,似乎没料到他的僵持瞬间就得到了解决,王俊凯答应的如此干脆利索,他都有些怀疑刚刚那么强势抗拒的人到底是不是他。
“那好吧。”他点了点头。
两个人就在开着灯没有人的练习室聊了很久。
“你上次那个综艺我看了,进步不少啊,可以可以。”
“我去那都是三个月之前的事了。”
“没办法大家都很忙啊。”
“很久不像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
亲密无间好像是很久远之前的事,他们年少的时候总以为有的事长大以后会好一点,起码能得到解决,但他们都低估了世事变迁对他们心的改造。
两个人懒散歪在沙发上,望着墙上他们的新旧照片出了会神。
不约而同想到,原来已经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了。
久到忘记了时间。
要知道陪伴的份量越重,感知力就越轻。那种存在已经密密麻麻砌入了他的每一次呼吸,就像习惯一样再正常不过。
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想到,为什么当初没能真的在一起呢?
有那么几次,都只差临门一脚,偏偏没人捅破那层纱。
但奇怪的是,两个人都没有遗憾的感觉,似乎觉得命运这么做是公平的选择,没有在一起没有关系,他们不会真去和命争抢硬要一个理由,那样和执迷不悟有什么区别,做人要拿得起放得下。
安静了半晌,王俊凯忽然开口。
“很久都没去南滨路骑车了。”很久很久了。
“下次一起去。”
“从南滨路这一头骑到那一头。”
“再看看鱼洞。”
“然后去吃小面。”
“然后在街头卖唱。”
他们那天做好了未来“骑车”这一天衣食住行所有的计划,说的很情真意切,好像要在弥留之际做一点事弥补他们未成的特殊感情。
可王俊凯知道,那一天要永远留给未来了。
约定是为了给余生带来期盼,假如变现,就再也不会有这份期待。
所以他不说再见。
“好了。”化妆师的手停下来。
王俊凯睁开眼,镜子映出他英气面孔,以及身旁的王源。他们已经化好妆穿好了演出服,此时正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也在看,二十岁的王俊凯,只缺少十二年没有王源的光阴,最喜欢他的那时候王俊凯甚至有想过,也许这个人生下来只是为了向世间说明一种可能性。
什么样的可能性呢?
王俊凯朝着镜子笑了笑,“再陪我唱最后一场歌。”
他站起来,三个人朝外走去,走过走廊,停在后台,工作人员给他们带上耳麦,检查无恙,举手报备。
准备好了吗。
从升降台冒出头的一瞬间,眼前是星海无边光芒闪耀,尖叫像潮水一样从远处扑来。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想这一路是如何走来的,想那些汗水,想那些人后谁都不知道的孤独灯光,全全部部都铺在了如今他的脚下。
2011年,他加入公司,训练之余慢慢参加了很多选秀,但都没能冒出头。
2012年和王源合唱的歌上了微博,还不清楚名气到底是什么,只是觉得机场不再像以前很少人,他满心期待未来能够更加热闹。
有了组合,录了新歌,大家一起穿廉价的衣服,录好玩的综艺,在火车头前拍写真,对着巨大吹风机耍酷做鬼脸。
在综艺的最后插了一个心血来潮的短剧。
那个短剧叫做男生学院自习室,他很少在媒体前提过,很多人以为他不记得这些,但青春结束得如此迅疾,他加速成熟也加速老去,变成一个很会念旧的人。
他不会忘记是靠着什么才在2014年火了起来,上了快本以后成为了真正的明星。别人钻研他跌宕起伏的经历如同阅读论文分析路径,但他作为主人公,不曾说起也没法遗忘每一个细节,何况它们都在日渐逼真和璀璨。
因为回不去。
邀请去了春晚,成为了青年代表,单人出席综艺,参演知名导演的电影。
他热血慷锵,杀出了全明星中的一道血途。
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谈“血”这个字。
他特别骄傲,因为是他带着头在领着组合一直走,而且之前的苦练多年一直没有放弃,他是个很喜欢舞台和光芒的人,他不想说如今的星途荣光是因为运气,不想夸自己命好,那些算个屁。他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光明磊落走到今天的,谁比他更有资本骄傲。我理当狂妄。
但是他曾作出许诺要走十年的组合,如今迎来了落幕。
我没能兑现的承诺那么多,没有去的央音,没有去的冰岛,没有一个比组合解散更让我难过。谁也不清楚它对我来说有着什么样的份量,以为我忘了,以为我没良心,以为我变了。其实不是。只是我也认识到,原来真的回不去了。
他眼眶迅速变红,潮湿一片。
王俊凯举起手,声音随着耳麦传向四处,“今天来到这里,大家还开心吗!”
一个声音要比远处星海里的回应更大声,更有力,就在他旁边。
“开心啊!”
他不用转头也能想象王源的脸,和梦境里每一次一样分外鲜活飞扬,所以他用力笑了出来,“那今晚要好好玩啊!”
音响炸裂,光球绚烂,他抬手一舞,拼命用力,神采飞扬,意气风发,远甚少年。在这个舞台上,他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
永远像现在这样,自然而然抓住王源的手,搂住他的肩,让兄弟名义烂在心底冲刷而去,让喜欢自不量力也要奋力跃起朝着浩浩荡荡流逝的光阴追去,我留在原地,你替我追去,追上去,说出没能说出的那些话。
什么话呢?
王源看着他,眼睛是另外一片遥远的星海,比起挚爱他们的人组成的台下星海丝毫不逊色的另外一片海洋,他曾经探寻过,也迷失过,退出来直至今日今时。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喜欢过你。
或许现在也还喜欢着你,用我自己的方式,安静的,淡淡的,夜深人静才拿出来喜欢一下又轻手轻脚放回去。
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现在,从不打扰也没有流露的喜欢,因为太过漫长扯成一道经年累月的长丝,相知相守相伴,难能可贵。但我现在已经看不见这道丝了,太细也太轻,生命太过忙碌,什么时候就算断了也并不能发觉。
但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
有些难受,有些释怀,王俊凯心想,原来是这样,那道丝早就断了我却不知道。
“王源。”
他在纷纷扬扬的飘带里喊了他的名字,耳麦关了,四周全是声潮,他想王源不一定可以看懂他的口型。
所以他又凑近了一点,在王源的耳边用只有王源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要是两年后才认识你就好了。”
不是十二岁,而是二十二岁。
不是把喜欢安放在多变曲折的青春期,而是稳妥更易成真的年龄。
他二十岁出头,仍有这样的天真幼稚孩子气,在即将谢幕的舞台上说了一句“要是怎样就好了”,非常符合离别的感慨气息。如果没有那道眼泪划过脸颊的话。
一晚上的眼红,将忍难忍,捱过了送别没有捱过他。这滴眼泪撑过了每一首歌,在他脑海深处随他一起看完孤独灯光和星海闪耀,坠满皇冠、奖杯、彩旗、无数采访、机器旋转,停在当年小小的自习室,回到了马思远读完信流下眼泪的瞬间。
马思远为了KARRY流过泪。
王源为了王俊凯流过很多泪。
王俊凯放开王源的肩,摸了摸王源的头。
我还给你了。
台下掌声雷动星海颤抖人们不舍离去,而他挥着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再见。”
飞机平稳穿过云层,远日与汪洋一齐追随身后。王源昏睡了一会儿,醒过来下意识瞥向窗外,刚好看到太阳完全沉入天际。这种风景他一点也不陌生,少年时要坐飞机去各地拍戏、录综艺、参加典礼和各种开机仪式。飞到高处,见到的景色纵然是非同寻常也令人艳羡的,可看得多了也没什么不同。
物以稀为贵。
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这个道理。
这个道理也适用于人,或者说适用于感情。
这个世界上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多了很多人希望王源和一个男孩儿在一起,希望他们谈一次独一无二的恋爱,希望以情侣身份对待彼此。乍一听这种想法王源觉得非常荒谬,他关于爱情的一切想象来自于电视剧,书还有长辈。没有人对他说过,王源,你可以和一个男孩尝试着在一起。
他以为不能理解这样的爱情,他以为他会如同很多正常人喜欢一个开朗善良的异性,和她稳定谈几年恋爱再步入婚姻殿堂。王俊凯会坐在台下——王源划给好哥们的那一桌人,就像他在他生命中扮演的角色一样,尽职尽责。
但后来他发现他搞错了一件事,刚火的时候,他脑海里感情的触须才稚嫩地迈出步子,一切都需要别人来推波助澜造成影响,那些人的一句调侃都可能会给他的心动造就天时地利的飓风。
那个时候他以为是这些人推着自己走到了王俊凯身前去。
他们希望自己和王俊凯在一起,这种希望他本来不屑一顾,可慢慢在他心底扎根,有了份量,给他怀疑和可能性。总是像个狡猾的小鬼一样指挥他:看一看呀,往那里多走一步去,踩过线就不是兄弟了哦,你要试试吗?
我怎么没有试过呢?
在机场背过的古诗,斗过的气,牵着颤动的数据线,被他摸过的头,无法说出口和解释的我爱你。
他脑海里那条幼小的触须,慢慢挪动着,小心翼翼地探触着这个对他来说非常陌生的世界。
他一直以为这段爱情的开头起步于他们刚火的时候,但后来他发现他错了。这个世界上不是希望他们在一起的人越多他们就会在一起,再多的人比不上他内心的承认,承认这份喜欢早就发生了,承认他早就对王俊凯动心而不自知。
从始至终都是他推着自己走向王俊凯。
那个狡猾的小鬼,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心。
我们能在一起吗?
但是像这样的问话,他从来没和王俊凯说过。
别人都说这是暗恋,他也拿治疗暗恋的药来治疗自己,但其实不是,这是一种和喜欢别人不一样的很特殊的感情。
暗恋是不说出口不被对方知道的,但他们比较特别,有时候彼此都会隐隐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同,但是很怯弱于定义那种不同就是喜欢。
是的,喜欢同性同龄的人就是这样的。
他没有那么高,刚好可以足够自己抬头仰望。
他也没有那么聪明,可能说话行动眼神时时刻刻都是甜蜜的毒药洒得王源满身心都是,但他什么都不知道。
有可能王俊凯知道。
他不确定什么可以撩得王源动心,所以他什么招数都会给王源使一遍。但是又恰恰因为他不确定王源到底有没有动心,所以他也没那么勇敢,所有的举动都恰好停止在关系的底线之前。
谁都不用负责,谁也都不用受伤。
假如被误会的话还能笑着否认:“没有啊我们只是玩的好。”
有时候想想也很生气,凭什么打着这种友谊万岁的幌子就可以肆无忌惮玩暧昧呢?你对我我对你明明就有些不一样不是吗?
我们当时在最勇敢的年纪,但是却没有做最勇敢的事。
在当时那个盛名的时代,他们收获的远超同龄人的想象,甚至有些大他们很多岁的人也想象不来。如果一个明星的成绩是拿粉丝、阅历、作品来衡量的话,他们当时走的确确实实是一个惊叹号,即便是日后不得已解散,各自以单人身份发展,夜深人静回想起来也是一个如梦似幻的荣耀时代。
可是他却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怀念当时被这种荣耀抵消的一些东西。和正常学生一样的青春,发自内心为了即将而来的周末而开心的周五午后,渐行渐远的爱情。
王源知道,他清楚地理解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获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那么多,理所应当就要失去一些放弃一些。而且忙碌之中他有可能都注意不到什么在慢慢失去,等到有一天突然发现他和王俊凯之间有种古怪的陌生感,他才意识到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怎么来的陌生感呢?
意识到喜欢上王俊凯以后必须面临的有两条道路,服从世俗或者与世俗撕破脸。他们当时是个很微妙的年纪,十四五岁的青春期,或许都不太明白世俗这个词的涵义。一夜之后就开始尝试用挑意中人的眼神来看彼此,很新鲜,以往从未有过的经历。新鲜劲过了会觉得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只是对王俊凯有了兴趣而已,愿意亲他,也愿意牵他的手,没别的男孩的抵触感和一身鸡皮疙瘩,王源想象了一下觉得不仅可以接受而且非常期待可以说是兴奋地希望如此,他是如此强烈地想把对方以恋爱关系捆绑进自己生命里。
喜欢的哪里是他们惊讶的好几年的哥们,喜欢的只是对方这个人而已。
当时的年纪压根注意不到男男有别,也不懂为什么要避嫌,兴之所至,心之所愿,少年心性莫过于此,既然下晚自习的时候想到了很多很多想要和你说的话,那就一定要在你过生日的特殊日子写信告诉你。
我们在彼此最把彼此看重的日子里提前花费着余生的浪漫、温柔、善意。我们都以为会一直如此,爱情将我和我喜欢的他变成看什么都顺眼的善良上进的人,可事实并非如此,后面的发展一度让他们跌破眼镜难以想象。
太远容易疏远,太近容易情近。
年轻气盛,很难把握住分寸,什么时候说了令对方误会的话,就算心里认了错也不想对他低头,不愿意多加解释,误会一层叠着一层,在你我中间叠成一道高高的灰色的冷漠的墙。转过头才看到,原来早就看不到你了。
想到这里王源又很想怪罪那个荣耀的时代。
也许它才算得上是令他们未成形的爱情渐行渐远的元凶,这个元凶让误会增加了十倍,他们之间的墙不但厚而且及其牢固,无法轻易就用道歉或是和好来破解。
心结久病难愈,酝酿成一场断肠命案。王源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对,那个元凶并非是他们的荣耀,他不应该把这个刽子手推给别的人,他应该心平气和接过来,就像他当时一次又一次拿起那把无形的利刃,直到听到一声微弱的呼痛声,才发现砍断了他们之间尚未成形的爱情。
哪有那么多架要吵,还不是因为太在乎,眼中只有对方,世界被这个人膨胀占满,嫉妒将每一丝缺点放大,忽视让疑心深重。一开始的时候,王源也以为他是很特殊的,并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他也能自命不凡地确认这种特殊。
但慢慢他就不这样想了。
我在活人,过的是牛逼的一生。我有我的骄傲,你也有你的,我们没法把两种骄傲融合在一起,就像我们的光明依附于一起存在一样。我也不是动物,我有七情六欲,我不痛快了就要吼,我伤心了就要逃,既然不是你命盘上的特殊那我就不要了。
全或者无。
记得有一次和王俊凯语气古怪,说着说着又要吵起来架,为的还是樱花花语是什么这样不值一提的小事。
“樱花的花语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
“不知道你可以去查。”
“懒得,你告诉我不就完了。”
“不过动动指头的事啊。”
“那你也不过是动动嘴的事?”
“你非要和我这样说话?”
“我怎么了?”
“你语气不对。”
“我哪里有不对?”
“算了。”
“不说了。”
最开始的喜欢有一百分,非常干净不掺一点假的一百分。王源不是没有做过努力,努力设想过和一个男孩儿——还是父母朋友粉丝都非常熟悉的一个男孩儿手牵手走向未来的画面,这个画面零碎散乱,就如同未来掉落脚边恰似巨大拼图。他以超乎想象的耐心和连自己都不信的认真捡起来,比对设计摆放。
这儿是该放这一块——他们要多少岁同居呢?
这一块放这里——要一起去一个地方旅行,像普通人一样。
还有这一块……
说不上多么宏伟,但是一块一块都是他最好的想象,也是他竭尽全力在那个身不由己的年纪给出的对他和自己所组成的“我们”最好的期待。
然而曲终人散,他最后还是一个人坐在这巨大拼图前,越完满越心酸。
他就在那一刻把一百分剩下的分数全摘干净了,当初的分开也很像净身出户。他为了他们的未来和那么多东西打了架,最后输给的却是这个无法确定的未来,他伤心之余也觉得公平至极,能打败他的只有他的爱情,那样闪闪发亮璀璨于当年,永远散发着青涩香气的年纪,在那样身不由己的荣耀时代,他曾拿真心对待过一个人,足够了。
既然当初全心全意付出过,那么说不说再见也无所谓。
王源被一阵颠簸震醒,他好像闻到了一种香气。
他抬头,眼前的玻璃窗外开着一大片樱花,风不动花亦不动,如同凝露如同粉雾,风流卷起无数桃色花瓣扑上青空,在辽阔青天面前这一捧接着一捧的花流显得弱小无力,可他们还是争先恐后如同赴死一般决绝卷上高空。
绝美又绝望。
王源在一瞬之间想起多年前的那次争执,他因为赌气没有回答的问题。
“樱花的花语是什么你知道吗?”
一生一世。
王俊凯的心岭上站着一只鬼。
他有一张王俊凯十五六岁时的脸,眼神过风般空旷,望着面前静静流淌的苦海。
这海不是很宽阔,但一眼看去就知道无法横渡。
况且这心鬼看起来也并不想贸然横渡,从和王源上一次的分开算起,到今日已经站了好几个年头,十五岁的王俊凯一动不动,在红叶翻飞的高岭站成一块枯石。
&&&&王俊凯这些年的生活也如同苦行僧,是说感情生活。
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了履行几年前许下的“二十五岁之前不会谈恋爱”的诺言,还是过早挥洒了爱情骨灰以至于他现在提不起心去爱任何人。
有人说你有名有利,有脸有品,你干脆去游戏人间。他们说王俊凯长了一副看着就是来游戏人间的浪子样。王俊凯听了只是无谓笑笑,不多辩驳也不照做。
他其实比别人想象得要更专情重义,而且他的动作都很风淡云轻,可能旁人只是看到了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句话,但那就是他从要害之处撕扯下来的赤子真心,他尝试着将这颗心高举奉出,不怕死就不会死,他没有顾忌,或者可以说他没有聪明到可以有很多顾忌,所以这样高举一颗心的动作看起来很傻,很不要命,就像远古人类举起古朽木剑引来咆哮的八方天雷还恍然不觉死到临头,仍在敞怀大笑。
但是对方并没有收下他的心意。
可能是他给的方式不对,让对方没有感觉出他是真心,对方可能觉得王俊凯这样就像是日行一善,他出招没有章法,赢不来王源的信任。当时他和王源就像两只警惕的刺猬,生活在危险丛林,他有时会提醒王源,“小心,你身后有只狼。”但王源不以为然,只觉得那是两盏灯。
有时不知从哪里扔来一块石头,砸得王俊凯后脑勺肿了一大块,他回头瞪着王源,“你砸我干什么?”王源摇摇头,“不是我。”
当初他们刚来到这片丛林时,身上还没有那么多刺。他们偶尔会趴在一块看金鱼摇尾游过,摊在彼此柔软的肚肉联手画云。
第一次遇到危险时,甚至于王俊凯早早长出的第一根刺,也是为了保护他们彼此的安全。可是越往深处走,四周虎视眈眈的眼神就会亮得越多,他们不得已要进化,要有铠甲,要有满身的硬刺,他们已经成长到不依赖别人也能不流血不流泪。
有一天转过身要惊喜地告诉对方这个好消息时,王俊凯的脸忽然被硬刺划了一下,眼角淌下一道蜿蜒血痕,刺眼极了,竟像泪。
他们站在烈烈灼阳下,沉默地看着陌生的彼此——满身硬刺,一身盔甲。
有时候很想停下来,但是一停下来就能听到丛林外面那些摇旗助威的呐喊和殷殷期待。所以他们也只能沉默了一会,然后王俊凯不在意地擦干了眼角的血痕,对王源说:“继续走吧。”
他们很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不逾距就不会死。
但他们没预料到有一天也会彼此争斗,用这些硬刺作为武器伤害对方。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红了眼睛,横冲直撞过去,跌倒在地满身是伤还要秉持着自尊强撑着爬到一边疗伤。
为什么要吵架呢?
有时候是因为嫉妒,有时候是巧合,只有很少几次是因为不信任对方。那时候他和王源的脾气都很糟,王源是不停地挑衅,不断激怒他,看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而他因为失望于王源胆怯的性格也总容易失去耐心,再加上他比较傻,每回都会中套,被激怒就要翻脸,掀桌青脸比谁声音更大比谁更敢狠。
吵过以后就会伤心,在哪里碰得头破血流下次就会绕开,即使他们当时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泼辣年纪,但再一再二再三下去已经很疲倦了。
既然每次想到他,看到他发来的信息,都会提心吊胆他是不是又说了什么撕破脸冷冰冰阴阳怪气的话,那为什么还要眼睛瞎着往一起凑呢。
王俊凯不是没有可怜过他们之间的感情。
有时候强鼓起勇气,觉得就算为了这份感情,也要无视硬刺继续走,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摆在面前规劝他们,要么活着早点在一起,要么这辈子再不提这件事,给死后的下一生留个念想。
少年竹马同廊游,墙上片片剥落的并非他物,而是情分。
当时他和王源为了一点小事也可以成功在言语上激怒对方,有一次是问樱花的花语是什么。
本来想借此打破两人之间赌气的僵局,没想到变本加厉。
“算了。”
“不说了。”
王源当时这么说。
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王源说这话的语气都还记得,自己听到这话的心情也还记得。
他靠在车窗上,面前的窗户飞速在原野穿行,偶尔会经过一大片樱林。给王源发过短信之后迟迟没有收到回复,王俊凯结束广告拍摄以后跟经纪人说了一声就跑来了东京。在新干线上也被几个女孩子认出来,说着生硬的日语给她们签了名。
签的时候王俊凯忽然想到,这些日语还是当年看着日漫学会的。当时他和王源偶尔会约在一起看黑子的篮球,看海贼。当然那个家伙一年之后就叛变了,跑去追韩剧,第一年喜欢都敏俊,第二年就喜欢了朴信惠。
真是善变的家伙。
王俊凯这样想着,却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坐着很闲,两个女孩时而会问他一些问题,有的他可以听懂点点头,有的就只能笑笑。两个学生妹还拎着制服包,指着刚买的杂志连连喊帅,王俊凯扫了一眼,大概是新出道的明星,看着年纪和他刚成名的时候一样。
其中一个还很有原则,“她很花心,总是见一个爱一个,但是我不一样,那些人十五六岁,都太小了,还是Kさん这样的更有魅力……”
时至今日,他已经变成了靠男性魅力吃饭的青年,想想当初还曾为了很多妈妈饭喊他们儿子而苦恼,觉得不够男子汉,真是恍然如梦。
王俊凯笑了笑,转头看窗外,经过的一株樱伫立于山岭上,好像一把怦然绽开的桃伞,亭亭撑在小径的尽头,无声地落着花,偶尔的风流卷起地上的花瓣,那么轻薄的花叶乘着风奔赴天空,气势竟是赴死一般。
他现在坐在回程的车上。
本来有个地方今天要开花节,要坐车去时被告知那趟车临时检修。问要修多久也不确定,只能返程。
他忽然听到那几个签过名的女孩子说话间总提到一个耳熟的词,就是他背下来的开花节的地名。
王俊凯问她们在说什么,七八分钟后他才艰难地听懂,原来是检修的车刚刚可以重新出发了。
她们还热情地告诉王俊凯,这一站还有两分钟就到,到时候可以转车直达。但是那趟车还有十分钟就要开了。
两分钟后,车一停王俊凯就跑了出去,梳着马尾的女孩看着那个背影,捏了捏友人的手背,“Kさん真是喜欢樱花呀。”
喜欢的是花吗?
下午五点,春光经车窗折射成最透明的颜色,和尘埃一同浮在车厢,王俊凯奔跑其中,错觉自己在一次一次撞破蒙尘的过去。
喜欢的不是花,是喜欢和年少没有失去联系。
当年有个人耀武扬威坐在他特权金字塔的顶端。
王俊凯不是没想把他拉下来过,真情实感地怼起来他真想拉下他同归于尽,但到底没舍得,杀了王源就像杀掉他少年时情真意切的一次喜欢,王俊凯的少年心从未冷却,但他却逐渐和年少时喜欢过的一切失联了,虽然王源也在远去,可是尚且在视线之内,他还能望着他,就像隔着人望少年时所有的一切。
他跑着,衣角带起风。
然后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们在南滨路骑车,他带着王源,王源啊啊啊一直在喊,王源的脚抬起来,脱离地面,他扶着车头,年轻的笑容也要脱离面容倒旋向高空。
经年的风还在吹,而那两个身影在视野中远去,头也不回。
舍不得,不舍得,依旧依旧。
王俊凯一脚跨进车厢,落定后扶着膝盖喘了起来。
车门滴了一声,又滴了一声。
然后有一双脚也跨到了他眼前,他喘着气,出神地望着这个被系得很丑的鞋带。
然后听着这双脚的主人熟悉的喘气声。
没来由,他忽然觉得活在世上还是给了他很多好事,他没有给往事写过一封信,诉说过他的思念和他的舍不得,可是往事还是读懂了他的心意,又把久无联络的一个人送到了他面前来。他们刚刚还在一个车厢里奔跑过,就像当年无言无语无声无息试探伸手牵手,背对月球开始了私奔。
“你知道樱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永不放弃。
“吃什么?”王俊凯坐下来翻着菜单。
王源觉得这种重逢有点尴尬,语气含糊道:“随便。”
王俊凯闻言,抬头盯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这么随便。”
这话倒让王源不知道接什么才好了,王俊凯唰唰点了几个菜,反正他也不认识菜名,幸好这家店上的很快,减短了他们不知从何说起的尴尬时间。菜堆得满桌都是,两个人仿佛得到了不再为了说什么而绞尽脑汁的豁免,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王俊凯漫不经心地吞咽,想的还是之前发给他短信不回的事。
而且王源应该也是不会主动提的,这么一看就是个彻底的僵局。
他们随便聊了一些琐事,就像吃的也很随便一样。陌生城市的街头氛围营造出一种超梦般的幻觉,他们到了下午才在这种幻觉中完全轻松下来。
王俊凯随手就从他包里抽出纸以后,王源才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两人之前相敬如宾的古怪感真是让他一度想死,那种客气没有起到疏通关系的效果,反而给人冰冷的光泽,就跟金属一样,完全包裹,不可深究。
他似乎能感觉到王俊凯想提那个短信。
但是他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回答他,这个借口找的极好,他在心底都不免赞叹自己的虚伪,明明五个字都编辑好,只差发出去了。
他是真的没把握,不清楚这些年王俊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很久没有联系之后,他偏偏又来他的太平天国动手动脚,这些年他都快将自己说服了,心底说过不下百次的再见,诀别每一夜都在上演,他们就算当时没有真正的分开,但是这么几年过去,藕断丝连的丝早就被一次次无情诀别砍得一根不剩。
当然不是埋怨王俊凯为什么不早点找自己。
他们的问题出在当年,而且矛盾也没有解决干净,这是一桩早就钉死的旧案,王俊凯时隔多年又想给它翻案,真是不知说是自不量力还是勇气可嘉。
想着想着,他们走到了景区。花开的是很好,傍晚时分粉雾和残霞混在一起,想到现如今和谁行走在街头,王源不由得生出些微荒诞感。
他居然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还觉得像梦。
出着神,忽然被人打断,面前站了一对年轻学生,手中拿着相机,大约也不认识他们是谁,殷切地望着他和王俊凯,希望他们帮忙拍照。
王源点了点头。
王俊凯也没有说话,站在他身边看他摆弄相机。
他凑近镜头,余下的眼睛微眯,对面的学生其中一个有些拘谨,令人诧异的是他身边的那个男学生,不由分说却揽住了他的肩头,两个人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
他们不断说着谢谢谢谢,假如说王源还能听懂多余的日语就可以明白这两个男孩明明看起来很怕生,却为什么敢于让他们拍这样亲密的照片。
两张年轻的面孔映着暮色,眼瞳发亮,“我觉得……你们和我们是差不多的人。”
王源什么都听不懂,王俊凯也是,乱七八糟点着头,只听明白最后一句话。
两个学生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相机。
意思很明显了,“帮你们拍一张好吗?”
王源愣了一下,但毕竟成熟了,觉得没必要耍小孩脾气,老死不相往来,于是问王俊凯,“你想拍吗?”
王俊凯摇了摇头,“我没有意见。”
王源点点头,“我也没有。”
那就拍吧。
他们中间空出一只手臂的距离,不那么亲近,也不那么生分。这个距离王源一直掌握的很好,很多年前他就是这样做的,不管中间王俊凯那只手如何做手势,他也不会多迈出一步。毕竟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们,而且他也不太想让王俊凯误会。
但是现如今,他们还是空着这么些距离站在一起,却没有了王俊凯那些手势,而且这些手势的涵义也随着无人追问渐渐没落于曾经。
正出神望着前面,却被一股大力吓了一跳。回过神才发现一只手正揽着自己的肩膀,而他们之间那种搞笑的空隙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人密不可分,亲密无间。
他们拿了照片,回酒店,一路一言不发。
王源没搞明白刚刚是什么状况,正因为没搞清楚所以觉得受到了冒犯。他想不是这样的,成年人的交往才不是这样不由分说,无理强势,显得很蠢。成年人要到府上拜访,要看有没有收到邀请。
王源什么话都没有说,他就这样没换鞋就进来了。
他觉得这一拉代表很多意思,身体和身体的接触就可以交换隐私,但是他还没准备好交接,也没有同意。
但是又有个声音在心里阴阳怪气:你那么在乎这一拉呀。
但是你刚刚也没有很抵触不是嘛。
你只有朝我吼的本事喔,你怎么不勇敢一点,把你的戾气撕出来给他看看呢,你怎么不说呢,说出来什么事都没有了不是吗,那句再见,你怎么就是不说呢?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可以吗?
他头昏脑涨,一团乱麻,又听到一直跟着自己不说一句话的王俊凯开口了,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掺杂很多无奈。
“王源儿,你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遇到麻烦事,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着愤怒,躲着埋怨,躲着捅自己的刀子。
王源深感愤怒。
不仅仅是这个人妄图看穿自己,也不是他跨过了普通朋友的底线和距离。他只是很单纯地愤怒,他觉得这个人莫名其妙,几年前分开的时候他一句话也不说,现在他忽然又想了,所以来到他面前,给他发那条短信,还要对现如今的他品头论足。请问你算我的谁?
他转过身。
那一瞬间有一丝悲哀淹过了怒气。
因为他发现即使他成长了这么多,他还是会因为一言半语就被侵犯,触怒,他悲哀是因为他像个张牙舞爪的斗士护卫着他当年的感情,他从不提及也被人看明的白月光。而屡屡激怒他的人,却恰恰就是那片月光上的一缕青烟。
烧了这么多年,丝丝缕缕,越割越旺。
他还是没能成熟,那一丝悲痛这么告诉他。
得失他不想在乎也不想清算了,现在起放过你也放过我。
到此为止。
他觉得这个时机来了。
说那两个字的时机。
“我——”王源刚说一个字就被打断了。
打断他道别的,是王俊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也是王源很熟悉的一句话。
这句话躺在那条已读消息里,已经很多天了。即使下意识不去看,但在收到它的第一天,王源就记住了那几个字。
当时的感觉很震动,像等候了五百多年缠满山藤的五指山,受到呼唤一般兀自震颤了起来。
就像他决定心平气和和他说再见一样,王俊凯也心平气和在月色里说道:“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若干年前王俊凯偶尔会约王源一起看日漫,有时候也会看看别的电影。有一次摸错片子,看到一半才尴尬地发现屏幕里是两个男的在一起搂抱。
那部片还很有名,叫做春光乍泄。
但他们当时并没有把这部电影看完,一半都已经坐立不安。王源有点不安,还有点隐隐的兴奋。这是个很好的时机,他心想。
满身大汗的午后,风扇在吱呀吱呀转,王俊凯不是电视上看到的那种包装好的假人,因为太热了,他刘海都湿成一缕一缕,整个人坐在他身边冒着阵阵好闻的湿气。
如果他现在要亲我,我一定不会挣扎。王源郑重其事地点头,心如鼓擂。
他是那么期待此时此刻可以发生一些什么特别的事,禁忌的惊世骇俗的但是放在两人之间清淡温柔且甜蜜的。他已经期待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或者说他将爱情种到身旁这个人上也已经有了好几个年头。
但是爱情永远不会如愿以偿,种下去就可以发芽,就可以茁壮长大,就可以开枝散叶,就可以结出完满的果实。
他当时年纪太轻,什么都要较真,种下去就要见个结果,也没有耐心可以多等一会。后来王源回忆过这个下午,但除了屏幕里灰暗色泽和那句“不如我们从头来过”再无其他。
他当时是怎么看那句话的?
王源以为这句话会离他很远,毕竟那时候还没有分开,主人公的年纪离他和王俊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听到这句话,更不会听到它从王俊凯口中说出来,但他今天听到了。
所以他很惊讶。
“什么从头来过?”他重复一遍。
王俊凯看着他,说:“把当年没开始的都重新来过。”
重新认识吗?
王源却觉得他天真过头,竟是笑出声,“你开什么玩笑。”
他忽然很认真,“王俊凯,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完全失望的?”
他十七岁的时候,曾有一次误打误撞去一次饭局,王俊凯也在,他们是由不同的朋友喊来的。
在场的人十有八九都知道网上他和王俊凯那点破事,也趁着酒兴随便开起了玩笑,有人对王俊凯说,你是不是真没谈朋友啊?
王俊凯笑着说我谈屁。
那个人接着说:那王源就是你的初恋了。
众人嘻嘻哈哈笑了一大片,王源不尴尬,王俊凯都没流露出尴尬他更不能先输。有人接着推他们喝酒,说为了初恋这个名义也要喝啊。
他们都是玩得起的人,所以一瓶接着一瓶喝。
王源不知道喝了多少,天旋地转朝着洗手间走,在门口和人撞了满怀,抬头就在一片星光中看到了王俊凯。那时候他的眼睛有点模糊,听自己说话的声音也很模糊,王源问他,“你不是很厉害的么?”
王俊凯:“我喝的可比你多。”
跟我比这个呢。
王源吐完出来,也没回去,爬了一层楼坐在阴暗的楼梯间埋着头数蚂蚁。酒令神懒,他什么都不想干。有人给他手里塞了一瓶水,王俊凯坐下来,“漱漱口。”
王源拧开瓶盖,没喝,没头没脑说了句对不起。
刚刚在那个包厢里,他看着王俊凯挡在他面前喝了很多酒,假如没人提起初恋那一茬,没人会想到这个理由可以用来灌他们酒。他是初恋里的我方,现在对着你方郑重其事致歉:对不起。
王俊凯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丢人了。”
一开始王源以为这只是在逞强,但后来他发现不是了。
王俊凯是真没觉得有什么。
这就好像一记如来神掌,轻轻按在了王源的眉心,酒气团团散去,他好像一瞬大梦初醒。他想是了,这个人爱我远远没有我爱他那么多。
因为王俊凯不在乎,不在乎这一桌人把他们的关系——这闹剧一般的“初恋”当做一次酒会上的谈资。
几年过去,我们青涩不复,我和你早已不知道对方变成什么样的人,尽管对初恋这个词无动于衷,也很无所谓地把它挂在嘴边,不是像好久之前一样避之不提,连说句我爱你就要下一个。王源知道这个人,这个坐在身边的人,这个人对自己,自己对这个人,怀有的情分都只是给几年前真挚的彼此,而不是给现在怄气成性的我们。
好像什么都在那一刻画上句点。
牵着摇晃的数据线,你在大街上会不会动心,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王源望着手里亮粼粼的水,好像几年前他们上台前握在掌心不被任何人看到的汗。
结束的不是充满遗憾的我们,是当年不留痕迹也为人道明的一场心声。
王源回想起这些,还能想起当时将哭欲哭的心情,但是当时没有哭出来,后来也没有什么机会说出口,一切真的就尘埃落定。
“我就是那时候觉得,可以放手了。”王源说。
他们坐在客栈外路灯下的长椅上,偶尔有小狗盘旋脚边。王源一直在说,王俊凯一直在听。这些话他们当年明明有机会说出口,却到了现在才能安静坐下听一听。
造化弄人啊,王源想。
他索性将一切说个清楚,“我想你大概也猜得出,我当年是喜欢过你的,我也隐隐有点感觉,你好像也喜欢我,但是王俊凯,当年既然没能在一起,现在干吗还要提这些事呢?”我们早就变了,不是吗。
头顶的灯发出滋滋声,忽然灭了。
王俊凯有点茫然,“我不知道。”
“我只是有天晚上睡不着,忽然很想你,不是那种没你不行的想,是那种没你会死的想。”
“我没想过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变了。我只是想到,我十五岁的时候给你写的那封信,下晚自习后想起了一些要和你说的话,你当时是愿意听的,所以我想,你当时愿意听,为什么现在不呢?”
这话把王源问住了。
好半天他才挤出一句,“真傻。”
“我一向都比较傻。”
他们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千帆过尽后,他们想问题不再如少年那么绝对,是是非非哪有那么轻易说清楚,所以现在才可以心平气和坐在一条长椅谈你谈我谈你我当初为什么没能在一起。
这种释怀前的前奏让王源莫名有些畅快,畅快到愿意眼眶一湿。这种心情就像他当初追美剧的最后一集,康熙来了的最后一集时的心情,他很舍不得说再见。对,没错,很舍不得。觉得参与了那些人的热闹,他们已经变成了自己的朋友,生活中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习惯。但是人生就是这样,他既然要往前走,就不得不在分离前微笑说一句: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
参与别人的光阴都难说再见,何况自己的呢。
他一直觉得,真正的结束要有一个仪式,或者说最终的一个事件。可以像催泪弹一样令他结结实实痛哭一场,也可以像无关痛痒的一声断裂,总之象征着最终的结束。
现在就是了。
他们没能在一起,以前是心结酝酿成的心病拖了这么多年无法释怀,现在他们好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谈一次,过后释怀,再次开始各自的人生。
王俊凯说:“那我也给你讲讲,我当年是怎么想的吧。”
当时他能感觉到王源的变化,即使他不像当初那么听话他也习惯于喊他小朋友。但是王源为什么会变呢?
他没有想过去问王源,日子过得太忙了,前前后后上过三次春晚,一年中多出那么多的通告,他和王源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有时候他深夜睡不着甚至会怀疑,当初对王源的喜欢是不是真的存在过,他从没抓住过这样滑溜的爱情。
只有台湾行那次,他对着王源轻松笑脸,心动终于有了实质的重量,千万兵马骑河而过,他心里只有“我愿意对他一辈子好”这一种声音。
那时是真的。
然而人总是会变,他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就像他当时说要考央音,可最后还是报了表演。有时夜深人静想想也比较可惜,他的偶像周杰伦自始至终在做音乐,他就想成为那样的人,从一而终。也许苦难更能稳固军心,所以有了今日始终不放弃的周杰伦,而他呢,也就头一两年很不顺,之后一波江水浩浩荡荡朝前奔腾,光是想想这种热烈画面他的心都要狂热地爆炸。
艺考的事王俊凯并没有直接跟王源说。
他在外有多挺胸昂头呢?
路是我王俊凯选的,我怎么着都会走完。旁人知晓他脾气有多刚烈不听劝,因此也就认定王俊凯这个人一意孤行,将头颅伴随鲜花横冲到命运的刀锋前,还要大吼一声:砍啊!我就是要这样——
我就是这样。蛮不在乎,别人不懂我的意气风发。但就是这样紧绷的一颗心脏,却在王源这个人身上犯起了难。
觉得不重要,没有必要告诉。
心是这样跟他讲的,用的也是蛮不在乎的语气。但他只是敷衍地承认一声,却心不在焉想起了为何要这样怕的理由。
然后又想起当初对王源的喜欢,是因为那些吗,因为还喜欢着所以对未能履行承诺怀有愧疚。可是日子过了这么久,他们也不是没有真的撞破过那层纱,差一点就在年少时在一起,但也仅仅停留在差一点在一起。
那时候真的太小了,被拥促着在娱乐圈狂命奔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绝不像粉丝夸得那么牛逼上天,见识到很多人才知道世界是块巨大海绵,将我丢进去贪婪吸取营养再贪婪也吸不完。
所以在海绵和王源之间,他犹豫了一下,又因为没有收到理想的回应所以遗憾地想了想,那就不在一起了吧。然后就义无反顾一头扎向了王源的反方向。
那一点虚无缥缈被外人无限放大却被正主模糊提及的感情,过了这么久之后总该消解了吧。
何况这些年和王源的关系非但没有当初那么胶着,还因为共同迎来青春期叛逆长满了扎人的毛玻璃,既然伸出手去触碰这个人,要冒着被尖锋划破手指的危险,甚至于可能触碰到的人也不是真实的,而是摸到一手冰冷的玻璃,那么手指带血的一指又何作用。
所以王俊凯选择将这一指收回来,他不是冒不起这个险,原因很简单,他只是怕丢人。活在揣测和旁人杜撰的假象里,这一段爱情从始至终都是圆满的,竹马是特殊的,陪伴是特殊的,默契是特殊的,那些不敢提及的我爱你和一生一世全都是特殊的。他王源好像从生下来就该是他王俊凯的,太他妈美了。
现实如果真是这样,那真是开天辟地以来最具载入史册意义的情投意合。
事实上,他已经跑的足够远,羽翼渐丰,扬翅动辄几万里,怎么会在乎高空之下的劳苦大众怎么个想法。他本人也是蛮横的性格,很凶的一面在此时此刻又会爆炸辐射,揣测无理,假象不信,我这里才是真实。
没有在一起就是真实。
“我当时总在怨恨你为什么那么胆小,我往你这里走了九步,你却连一步都不舍得给我。”路灯又亮了,王俊凯继续说道:“但我也没好到哪里去。”
而且我还一直在怀疑我对你的喜欢。
我也是杀死我们当年爱情的元凶,我拿着刀,不管不顾它虚弱的呼救声,就那么狂妄且自负地一点点要了它的命,我真该死。
但我也有了报应。
组合解散前我意气风发,豪迈舞刀,大快平生。
解散后那天我坐飞机离开,你作为朋友送别我,站在外面像一个小小的黑点。
王源注视着远去的载有他的这架飞机。那一瞬间,就像一只不知何处射来的箭,穿透了王俊凯的身体,从他体内搜刮出来这多年历历在目的陪伴记忆,不可回头穿出去,射向了没法看清的未来方向。
他看不见王俊凯,可王俊凯却将他一根头发丝都看得仔仔细细。
眼睛一眨也不敢眨,要用自己最细最硬的骨头,在最软的肉上刻上一副永远不会磨灭的人像画。
王源的头发,眼睛,耳垂软肉,手臂的血管…
王源的十二岁,十三岁,十四岁…
先是一丝,淡淡的苦楚和酸涩,然后以心脏为中心,痛感震波环环在体内荡开,冲刷得血流无处可避,冲得它们苦苦挣扎和哀嚎,喉咙口泼洒下热水,五脏六腑全都死到临头地失声痛哭。
王俊凯眼前模糊一片。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我早就喜欢上了他。
原来,离开他,比失去了五脏六腑还要痛。
“我是那种,”王俊凯皱眉,想一个准确的定义词,“我是那种不怎么聪明,什么都要慢慢才能反应过来的人。”
“我是在和你分开以后,才发现不想和你说再见。”
和王源分开后,他的心岭高地就站着一只鬼。
面前是无法横渡的苦海无边,岸那头是少年春色和王源。爱而不得这把刀专挑软肋下手,越爱越清醒,越清醒越无望,这浩荡苦海只是人人平等的无妄之灾。
这只鬼纹丝不动,沉默不语。
似乎甘愿这种囚禁。
甘愿遥望岸那边日日思念的少年春光,甘愿在漫长的余生可念不可说。
如果再见是解除囚徒生涯的一声咒令,那王俊凯希望一辈子都不要听到这个声音。
小曹姐发现王源从日本回来后发呆出神的时间变得更多了,上一周差点连综艺时间都记错,而且手机没电也不充电,好像在逃什么人。于扬觉得可能是旅途中有艳遇,但又说不上很快活。
更大的反差还在王源对待工作的态度上。
以前是很懒,很随便。
现在是更懒,更随便。
好像失去了和谁比拼的理由。
小曹姐到王源家后帮他收拾了下屋子,然后把楼下的快递一股脑仍在地板上,“祖宗,这死样是谁看呢?”
“给天王老子。”王源说完翻了个身。
王源是挺茫然,呆着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动。王俊凯想和他重新开始,但他却是花了好几年才终于决定要和这个人说再见的。
没什么别的理由,因为他是个很记仇的人。
可能是他自私,但他觉得在当年是他付出比较多,受的委屈也比较多。别人会跟他说这个事翻篇后就完全过去,到时候就可以释怀了。但王源觉得不是这样,感情是可以放得下,可以释怀,但是委屈不会,天大的委屈更不会,那相当于对自尊心的凌辱,会在日后一次次提醒自己吃一堑长一智,绝对不可以再犯相同的蠢事。
所以他可能没那么容易谅解,而且他也没有自信现在的王俊凯可以和他走到哪一步。那天他有点慌乱地说我回去想想,然后就带着一脑子浆糊回国。
他不想再没想清楚之前,和王俊凯凑合着在一起。他不想要凑合,要能凑合这几年早就随便找一个人在一起了。
他在犹豫什么呢?
多年前,王源明白了一个道理。
感情无法如愿以偿的理由无非三种:他没那么喜欢我,他没那么喜欢我,他没那么喜欢我。
几年前如此,现在呢?
其实他隐瞒了一件事。
三天前飞回国之前,他和王俊凯吵了一架,他当时丢给王俊凯这个问题,王俊凯听了气得脸色发青。
“你凭什么觉得你的喜欢更多?”
他一直觉得王俊凯没那么喜欢他,王俊凯辜负了他的情意,但真的如此吗?他敢于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抓着两把喜欢放在天平上称过吗?
没称过怎么敢说呢?
王源当时反驳我能感觉得到。
“你宁愿相信你的感觉,不相信我能肩负起我们的未来?”王俊凯气极反笑。
我们当年的感情太过特殊。
我和你的亲密无间被世俗定理拷上了一串脚链,因为我们不是男女之间。当初有那么多人推着你我走到一块,被助攻成功的那个人可能不是因为更喜欢,而是因为更容易受影响。而不幸在于,你是心态坚定的那一个,我不是,所以我输了。但我后来发现我的动摇并不是因为外界的推波助澜,因为我也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这才是真正的满盘皆输。
王源躺到半夜,下床泡了桶面,坐在餐桌前顺便给手机充上电。
开机后亮了五分钟。
他找出王俊凯发来的信息,那是一段语音。
“你回家后,会收到一个包裹,你要打开看看,看了你就会懂了,我不是没往你身边走过。”
王源停下叉子,抬头看向地板上原封未动的快递。
他坐下来,拆了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也不是。
拆到第七个王源认出了王俊凯的字,他撕开快递袋,拿出一个小的硬纸板盒,摇晃一下,没有声音。
他打开盒盖,掏出一个透明袋。
里面装了一把电影票。
他跪在地板上,慢慢铺开,好像铺开了一整块过去的时空。
王俊凯偶尔会请他看电影,现在电影票全在这儿,王源心想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是个很念旧的人吗。
他扫了一眼,有点惊讶,发现电影票按照叠起的顺序标有序号,从左至右是一,二,三,四,五……
就像是藏头诗一样,电影票上起头的第一个字飘忽飞起,从窗口飞了出去,一路高歌前行,记忆摇身一晃,已经到了当年约会的两个愣头小子身边。
他念出了第一个字:“让……”
让我看看你的心
王源想和王俊凯说,十四岁才干十四岁该干的事,大声说出喜欢,你能吗?
王俊凯说我能,因为我纵然老去,心中也住着一个十四岁的你。
没有哪条路可以再走下去了。
他们当年分道扬镳的前一晚,众多认识的人喝得醉醺醺,肩并肩头并头高唱着歌穿过夜深人静的街头。那条街上没有行人,没有灯,只有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似乎可以一直走下去。
但谁都清楚第二天醒来每个人都要分别坐上飞机,前去不同的城市,自此一别,再见不知何年何日,那时又有何样不同。
他一直不说再见,是觉得说了就没有了。
只要没说再见,这个该再见的人就会一直活着。他会带着我无法负担的遗憾在原地牛逼地活着,而不是什么意义都没有地在原地窝囊地死去。
王源有点睡不着了。
可能是吃面吃的,也有可能是想起多年前那个临别前高歌夜晚,总之他穿着拖鞋就下了楼,街上和那次一样,没有行人,没有灯,只有一条看不到前路的道路,道路之后还是道路。
永远之后站着永远。
楼下站着王俊凯。
王源觉得自己又像小时候,被他摸着头的那时一样不敢呼吸了,怕声息围拢,这个人就会悄然不见。
他觉得自己的眼角又烫起来,最后一夜现场他在自己耳边说:“要是两年后再遇到你就好了。”然后将一滴眼泪种在自己心头。
现在是最好的时机说那句话了。王源想。
现在没有人看到他们,也没有人记得他们。
他喊了王俊凯的名字,语气平常,就像在说一起回家吧。王俊凯也应了一声,答应地也很平常,他们之前没在外人之前提到过这个名字,也不流露出一丝异样,旁人以为旧日情分早就一滴不剩,谁知道顽石心不死,还活了这么长年头。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王源畅快地说。
在这一瞬间,他咽下了那句诀别,决定此生都不要释怀,不要宽慰,不要心平气和,不要什么仪式感的庄重,不要看开,不要心淡,他愿意拿一生来争这一口气。
他在心底小小地挥了挥手。
向着这句道别说再见。
我要和他熬漫长的一生。
心情如正追的文。我未能一往无前的恋爱
太心动了吧……
今天俊酱亲到源酱了吗?
“心跳的太厉害了。”
这句话听到耳里,王俊凯又怔了半晌,忽然如遭雷击。
握着王源手腕的手也跟着发烫起来,王俊凯视线扫过他胸口那一大片的创可贴,层层叠叠底下,好像掩埋着和自己刚才相似的失魂心动。他口不择言,“你是……你是说……”
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源贴完以后就醉眼惺忪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睛,王俊凯仍旧忘不掉他刚才说过的话,而那贴满心口的创可贴也一直晃在眼前。那些是什么呢?是什么?一个人将本该愈合伤口的东西贴在毫无损伤的血肉皮肤,还贴了那么多那么多,那到底是在愈合什么,还是在抑制什么呢?
眼前只有最希望的答案。
这只能是——
王俊凯心头一烫,眼眶也跟着一热,用力拉紧了王源的手腕,迫使他离自己更近,眼中只有他一个人。然后他一张嘴,喉咙就跟着急迫放出一句话,“你喜欢我,对不对?”
从来不是我一厢情愿,在那些我默默无声追随你的日子里,你也有心动,你也有喜欢我,对不对?
太近了,王源无限旋转的视野里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他又说着那些话,什么永远啦,什么跟我在一起啦。
王源打了一个嗝,心想,我才不要信呢。他甩开他的手,“别动我……”
然后他又按住自己一直跳个不停的心脏,眼前晕眩从未停止,他小声向护士求救道:“姐姐,我心跳的好快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王俊凯:“……”
本来听到那声姐姐,他就有点醋。但一看王源缩在柜里,一边打着嗝一边可怜兮兮在柜子外面摸创可贴,他的心就软的稀里哗啦,他拉住王源的手,“不是生病,没有生病啦……”
王源都快哭了,“可是心跳的很快,”就像喝醉以后一秒变成了坦率闹别扭的小孩,他扔飞了手里好不容易捡来的创可贴,开始按着难受的心脏无理取闹,“你哪里懂了,这里,很酸,很疼,”王源声音急促,说的颠三倒四含糊不清,“我没有办法控制它,帮我治……”
这种模样从未见过,王俊凯手足无措,只能抱着他。心里悸动得不行,翻来覆去地喊我的源酱我的源酱。他的源酱身上全是酒气,天知道到底藏在这儿喝了多少酒。想到这里王俊凯心里又开始发酸了。爱情是公平的,折磨着他的同时也没有放过王源。
但他又有点后怕,王源平时就是冷冰冰的,他把距离把控到了一丝一毫间的细致。如果没有那次发烧,他可能都不知道王源其实是一个那么柔软的人,那如果没有这次的喝酒,他也不会知道王源其实不是心肠那么硬的人,他不像石头无法感动,这些日子他看似纹丝不动,其实在他看不见的海平面下,早就是滔天巨浪,那样的灾难漩涡,逼得王源也露出了松动。
心意,终究是瞒不住的。
纵使他比自己聪明,他可以瞒住眼神,瞒住身体的动作,瞒住语言,但是心关一开就如泄洪,他的动心牵扯心痛,他无法瞒住自己的心,再怎么不想让王俊凯看见不想让他知道,王俊凯还是看见知道了。
而自己,如果错过任何一次,可能就还在原来那些位置上遥远地看着他,他们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但偏偏就让自己发现了,看见了。这个人理智中的任性,冷漠中的温情,他当初心动于王源的长相,后来又迷恋他的分寸感和与他人截然不同的性格,他迷恋王源的细心和温柔,现在连他的偏执牛角尖都没有放过,全部被我看见,全部被我喜欢了。
抱着王源,王俊凯终于有一点如愿以偿了,他自言自语,“我还以为你真的不为所动……”
而后又庆幸,“我也,我也太他吗幸运了吧。”
原来不是他没有射中靶子,而是有一个稻草人,每次都在他开枪之后迅速将靶子移后。他们有各自的目标,一个要勇往直前,标中红心好让这一大片麦田都成为他专属。一个则是守护这麦田,控制所有人类的距离,不让他们冲进来动手动脚。
王源因为一时心软,默许了王俊凯每天跟他一起上学。
又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用了那个手机,和他保持联络。
大概王源的人生中,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他想荒芜一人苟且一生,可是他动辄便要带着王源惊天动地。
那么多人被拦在门外,可是他却拿到了安全通行,但王源没想到他靠近便靠近,他也只允许靠近,可是王俊凯不满足于此,他太贪婪了,像一个蛮横的小无赖,硬要自己接受这个接受那个,他要做朋友。可是朋友,好陌生的词啊。朋友了,然后呢,他要从我身上拿走些什么,我看起来像拥有很多的人吗,不是啊,我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可是你为什么要拿看着万贯珍宝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真的——好像我真的如此独特唯一珍贵。
王源胆战心惊,不行,他坚持不行。于是只用弟弟身份就轻易让王俊凯伤了心,逼他退后逼他知晓分寸知道招惹我这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后果。但是,王俊凯还是一如既往保持最初的念头——和我在一起吧!
热情洋溢,义无反顾,字字真心。
和我在一起吧!
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而这样一个人,又怎么会这么喜欢自己呢?
他不明白了,已经彻底不明白了,他的心。
王源脑中仿佛有一万口锅咕嘟嘟煮着热酒,脸又烫人又困,他只晓得现在不像刚才那么冷了。好像有个人正抱着自己,按着他的后脑勺,他头晕目眩,只觉得天地都在一个飞速旋转的万花筒里。
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上次发烧时一样,非常安全。
王源不像刚才那样撒泼无赖了,他安静下来,乖乖将头搭在王俊凯肩上,他可能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但他分得清眼前的人是谁。王源带着一点鼻音,一字一顿小声道:“没有人跟我说过永远。”
这是一个从我出生就钉在我的生命中让我去寻找的词,我要将他带给我费劲千辛万苦寻找来的人。
你会是吗。
王俊凯听了,将他抱得更紧点,“那我永远喜欢你。”
好像迫不及待的表率一样,王源心底迷迷糊糊哈一声,说到底,这和初中时候班会课老师喊出来发表感言的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不信。
“猫头鹰可以活十一年,猫能活十五年,我小时候养的动物都死了,你的喜欢又能活多久?”王源推开了王俊凯,他该脱身他的拥抱,他该从梦里醒来了。
哪知道王俊凯用力按住了他,认真道:“一生一世。”
王源:“……”
正在他愣神的功夫,王俊凯忽然认真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像上次一样一往无前地亲了过来。
王源怔怔,既然是做梦,不如不躲吧。
美梦即将成真时,有个手电筒忽然晃了过来,王俊凯还没回神,就听到一声严厉发问:“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两天后。石头山夏令营。
自由活动时间到了,叶武炎溜了过来,继续几天前的八卦,“然后呢?吻戏就被老师喊了卡?”
王俊凯不提还好,一提就脸黑心堵。
陆少安看了看远处的高一,那个老师像盯梢一样盯着这边,叹口气,“老滑头看的这样紧,你恐怕已经上了他黑名单了。”
“还不止。”
听王俊凯这么说,叶武炎纳闷,“你们还干什么了?”
王俊凯不说话了。
倒不是和王源还干了什么,只是那天被老师在二楼发现后,他一个人全扛下来了。什么人是他带出医务室的,骗出来陪他一起喝酒,酒呢则是他买回来的。老滑头看了他很久,半信半疑。
他没有实际证据,也只是在远处看见这两个人有点不对劲,但老师呢又不会把两个男孩子往那方面想。
老滑头就是觉得不对劲,单纯的不对劲。
在盯了这两个人两天后,他更觉得哪里不对劲了。
叶武炎刚转个头的功夫,回头就见王俊凯又死命盯着高一那边,立马低声念道:“大哥,咱能收敛点不?你没看见老滑头盯着哪?”
王俊凯惊了,“我有很夸张吗?”他已经很收敛了好不好。
叶武炎喷,“你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被老师盯着,王俊凯很无奈。两天前在二楼被王源点燃的一把火,在这几天越烧越旺,朝思暮想的人忽然有一天说对自己有点动心。王俊凯既觉得之前的马拉松长跑跑的很值,又觉得不止于此,他又更想要别的了。
一点动心够吗,以前或许够。
但是现在,恐怕要把王源牵在手亲在口黏黏腻腻无数遍才可以满足了。
王俊凯开始变着法偷着盯王源。
这么一盯,还真的看出来点不同了。
以前王源就算和他在同一操场也会避着不看,仿佛看一眼就要了他小命似的。现在他还是不看,但王俊凯不照常理来想了。
以前的常理是王源拒绝他,不喜欢他。他掉进这个圈套,先入为主,看什么都像单相思视角,现在就不一样。王源说他怕自己对他动心,而且两人距离近了还会给心口上嘟嚷着贴创可贴,那他现在这样在高一那边玩玩闹闹,就是不看自己一眼,是不是可以说是不敢,害羞,真的怕一眼就要他一命?
我操我操我操,王俊凯自恋至极地想了一会,觉得这种可能性简直太大了。他心口上弹出一个巨大的粉红色分值——高分满分爆破分!
以前是王源干点什么,他就能心动值飙升到高分,现在王源还都没干点什么,光是自己坐在这儿幻想,他就觉得心脏跳得他实在受不了了。王俊凯都不知道这算进步还是退步,他丧气又甜蜜地想,唉,管他哪,王源有可能喜欢我啊。
王源有可能喜欢他。
这就是他一往无前的原因。
傍晚的时候,一些男生偷偷商量要去湖边游泳。那个湖是前几天下大雨,一条细河变得又宽又深,正适合夏季游泳。王俊凯一听就心里痒痒,这几天洗澡都是随便冲冲,身上到处都难受死了,正想去水里泡泡。
他远远瞥高一,心思一转,“要不把高一的也喊上。”
“对对对,就算老师问起来还有垫背的。”
垫你妈的背,我是为喊谁。王俊凯左右一瞥,没看见老滑头,这才优哉游哉往高一年级走去。
王源正在拿天文课的器具,手里忽然一轻,一转头就是一张笑容灿烂过了头显得傻乎乎的漂亮面孔,“哟。”
王源没理他。
放以前,王俊凯还得为这不理伤心会,现在他可勇敢,继续笑嘻嘻,“待会去游泳好不?”
王源不为所动,拎着器具进了老师办公室。王俊凯警惕极了,到处一看,问王源,“你们年级那老滑头没找你麻烦吧?”
“没有。”
“噢,那就好。”王俊凯的眼睛在王源身上打转,他真想直白地把那天晚上的事提出来,但又不太敢,怕戳破了以后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局面,心里实在痒痒,“王源儿,你……”
王源比他还快,高声急促道:“老师!东西我拿来放这儿了!”
王俊凯被他堵了回去,心里淡淡遗憾。他刚转头,就看见老滑头正以背着手巡视各方,马上就要走到这儿来了,心里立即打亮了警灯。他掏出手机,呼叫叶武炎,“你快!干点事吸引一下老滑头的注意!”
叶武炎刚要回去换衣服,低头看到求救短信,立马站定了,用超高音量对身边不明所以的陆少安唱起来,“江湖路远~难做神仙~”他瞄着老滑头,从裤袋掏出一根烟,“槟榔配烟~胜过登天~”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人拍趴下了。老滑头拧着他的耳朵四处走,等于是公开处刑,“不学好啊当我的面儿吸烟……”
晚上游泳的时候,叶武炎没有来。
据说是在办公室写万字检讨。
王俊凯觉得兄弟这么给力,他必须要有点实质性进步了。正巧高一的和高二的吵吵着比赛,王俊凯见王源站在湖边,走过去逗他,“要不要比赛?”
王源瞅他一眼,“比什么。”
王俊凯朝远处一指,“游泳,大片水草那儿是终点,先到先赢。”
“好啊。”王源无所谓地笑笑。
陆少安看见了,赶紧拉着高二的过来打call。高一的也在一边为王源加油打气,一时间湖边气氛高涨,都盖过了山野间的蝉鸣。
等着吹哨,王俊凯忽然只用他们两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王源还没反应过来,哨一响,旁边的人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中。他见状无法多想,也跟着跳了进去。湖水悠悠,夕阳红鳞数千片,两个影子一个比一个快,在水中很快失去了踪影。
王源无暇顾忌其他,只能加快速度弥补刚刚错失的时机。眼看离终点还有十来米,忽然被人扯住了双脚,他下意识就去甩,岂料被人用力拉了下去。陆少安在岸上就只看见一个小点消失了。
被淹进了水中,王源挣扎了半天,那只拉着自己脚的手却松开了,始作俑者也转了过来,赫然就是王俊凯。王源气上心头,想打他一巴掌,谁知水中阻力帮忙,他那力道反而像清水漂石,轻轻落在王俊凯脸上,倒像是调情了。
他一愣,转头就浮出水面,恨恨地看着紧跟着浮出来的王俊凯,“比赛就比赛,你干吗啊!”
王俊凯大笑道:“比赛不好玩!不比了!”
他游过来,不顾王源的抗拒去捏他水淋淋的脸,“哎呀真可爱。”他不自觉低声温柔道:“以前三分球,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可太随便了。现在你好拼命哪,你是真想赢我啊源源。”
他摸着王源忽然红起来的耳廓,忍住想要在这里亲吻他的念头。
王源:“那是因为,因为……”
看他口不择言,双眼都被气红了。王俊凯收起逗弄心思,举手朝岸上的人示意:“我宣布!这一局,高一2班的王源胜利!”
陆少安切了一声,高二的人不服气的声音接连传来。
“这算什么,都没到!再来再来!”
王俊凯笑道:“不来了,让他赢嘛。”
接着又玩到了八点多才回去,一群人闹哄哄的心玩野了,总是定不下来。叶武炎听王俊凯前几天喝酒,心也痒痒的,于是七八个男生都躲体育馆的二楼去喝酒打牌。
路过那个柜子和那盆花,王俊凯还特意看了一眼,这一眼嘴就合不拢了。叶武炎心想没出息,“不过你总得和王源说清楚吧?老是这样也不行。”
王俊凯:“什么老是这样?”
“就你看他,每次关键时候都不说实话,他有说过喜欢你吗,还不是没有。”叶武炎一针见血。
王俊凯不吭声了,然后他也不玩牌,就坐着琢磨。对。这样不是个事儿,王源总在非常态的情况下才给自己希望,这种希望久而久之很像做梦,连自己都会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
王源得直面他的真心,当然也得直面自己的。
王俊凯心想,要不要再让他喝一次酒,酒后吐真言呢?
这么想了,他就这么去干,和叶武炎打了个招呼就往楼下走。却意外在楼梯拐角无人台阶上看见了王源,他可能想躲着人喝一会酒,等王俊凯坐到他身边时,就闻到了他一身的酒气,以及看到地面上放着的一打易拉罐。
王俊凯咋舌,“你又喝这么多!”
王源闷声闷气,“要你管啊。”
看他又因醉酒收起棱角,王俊凯心想趁人之危就是说的我本人,他一把拿过地上放着的手机,大摇大摆看起来王源的隐私。
而王源只是浑身震了一下,然后又没声音了。
王俊凯轻松划来屏锁,一看壁纸差点笑出声,他上次只看到了通讯录的页面,这次看到了王源设的壁纸长什么样。那应该是他自己写的字,字迹和他家那幅寒光帖有点像。
原来王源还会写书法。
但是书法拿来临寒光帖就算了,拿来写这样一句话真叫王俊凯想笑又想揉他头,那赫然一行字写着王源的小得意——也不知道这么可爱的我以后会便宜了谁。
王俊凯的全部笑点都要被王源承包,他转头晃着手机,笑着逗王源,“这么可爱的王源儿以后会便宜谁?”
“便宜你啊。”
王俊凯的笑僵在嘴角。
王源似乎很紧张,都没有看王俊凯,“但是,你要对我好一点。”
王俊凯半晌噢了一声,而后说:“那我以后会亲你。”
王源迟疑点头。
等他点完头,王俊凯却已经按住他的肩膀,快速丢了一句话,“不等以后了,就现在吧。”
而后便亲了过来。
但是,这个吻却停下了。
这次无人打搅,没人破坏,是王俊凯自己停下的。
因为他忽然摸到了王源湿淋淋的衣服,这么近的距离他闻到了极重的酒气,味道之重不像人喝多了有的,而像是故意将啤酒倒在了身上。
王俊凯视线飞快扫过那一堆地上的易拉罐,才看清它们都没有开封。视线再转回王源手上紧紧拿着的那瓶,只有那一罐打开了,而且那里面的酒恐怕没有进这人的肚子,都是倒在他身上了。
他没有喝酒。
他这是装醉。
聪明如他,早发现醉酒方法最为光明正大。撩完就跑,无辜心动,自身绝对不受牵连。所以趁着酒醉夜深灯最红,来硬着头皮,敞开心动,耐住心跳,前来靠近。
王俊凯心想,那我是拆穿,还是不拆穿呢?
天哪 找到了
这篇是HE!HE!HE!重要的话有回音!不要被开头吓到!因为是重生!大胆看!是甜甜的文!可以当做AU啦
拜托千万不要跟重生讲科学,我给大家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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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人生值得拥有一次从头来过的运气】
这句话用硕大的方方正正的字体印在杂志封面上,王俊凯坐在这行字下面,抱着一台大大的古董录音机,食指按在Replay键上,没怎么大修过图,正脸也是精致又英俊,挑不出毛病。脸上的表情倒是淡漠的,有种若有似无的恍惚,离微笑有点远。
这本杂志被扔在空着的副驾驶座位上,王俊凯不耐烦的用手指不停的轻敲方向盘,即使是在堵车的无聊间隙里,他也没兴趣翻开杂志把前几天的采访再重新看一遍。
那个记者带着一脸喜气洋洋到近乎虚假的笑意说:“俊凯,我们杂志发行的那一天正好是你24岁的生日哦!”
于是王俊凯也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受宠若惊一点:“真的么,真是巧。”
记者继续跟他算:“也是你单飞出道一周年。”
一周年,这三个字说出来多轻描淡写。对王俊凯来说,其实是整整365天,再细致一点,他能精确到小时,到分。时间是有弹性的,被掰开了揉碎了,十年迅疾如白驹,一天也能漫长到好像一整年都过不去。
一年前的今天,他也是这样坐在车里。红灯,车龙漫长数十米,他来来去去按亮手机,屏幕又变暗,喃喃自语了一句要迟到了。
“不会的,我们不到场演唱会又没法开始,我们什么时候到都刚刚好,你别慌。”王源坐在他旁边,伸着长长的腿懒懒半躺在椅子上,鸭舌帽刚好扣住他大半个脸,让王俊凯看不见他的表情。
王俊凯有一刹那以为,王源终于放弃跟他吵架了。总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像拔河一样不服输的角力,有什么意思呢?他心定了,也不怎么着急了,他想今天可是我的生日,你当然会心软的。
后来过了很久,他想起来那天的空气始终都有点湿漉漉的,按下一场雨欲下未下的水汽,挂在每个人脸上,有点黏糊糊的潮意,好像人人都刚哭过。天地间的空气都有种不怀好意的暗涌。
他动了一下,小腿擦过王源穿着短裤裸露出来白嫩细长的小腿,王源像被古怪的电了一下,迅速把腿收回去了。
记者继续带着热切的职业微笑追问他:“这一年想必对你也是与众不同的,成长的一年,要不要跟我们分享一下心路历程呢?”
王俊凯花了点时间斟酌要出口的句子:“感觉就是……从头来过。我的公司,经纪人,广告,专辑,都是新的。我原来和王……原来我是做组合的,不够好的地方会有成员弥补,遇到事也不是孤军奋战。现在很多事都要自己一个人重新经历一遍。我失去了很多粉丝,但又有一些新的。”
“没关系,你很年轻。在你这个年纪,很多人才刚刚出道,从头开始一点也不晚。”记者好像看了一下他的脸色,“你后悔过么?或者我该问,到今天为止,你是更加庆幸,还是更后悔?”
王俊凯的瞳孔紧缩了一下,好像突然有人拿着一把看不见的匕首刺了他一下。
他后悔过么?
在这365天里,大概在打头的数字刚过1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受不了了。他和新公司的矛盾愈演愈烈,公司让他和培养的新人组成一个组合重新出道,王俊凯几乎以毁约相威胁,双方桌子拍过,不欢而散。那天王俊凯抱着吉他死活弹不出熟悉的和弦,他跟自己怄气,带着兜帽在整个城市没目的的闲晃,都快走出重庆版图,晚上十点,天黑的一颗星星都没有,浓云厚雾,他找不到方向了,鬼使神差的,脚步跟随着记忆,居然摸回了从前的旧公司。
正门口有着三五成群的小姑娘们,交头接耳神色疲惫的还在等着偶像的偶一露面。王俊凯不敢走的太近,绕到后门边的一棵树后面,他突然觉得好累,好像再也走不动了。
大概过去了二十分钟,人群隐约开始骚动起来,公司大门被推开一半,雪亮的灯光刺破夜幕映照出来,照在一个小姑娘一直坚持举着的很大的手幅上,王俊凯现在终于能看清了,六个字。
【说好的十年呢】
王源闪身从那扇门走了出来,王俊凯听见尖叫声,按捺不住的啜泣声,还有虽然在压抑却一声声更大的,喊王源的名字。
王源看起来非常累,白灯下的脸色看起来几乎就是一张白纸,刘海黑黑湿湿的垂在额头上,王俊凯猜想他是刚练完舞,练到这样晚。
他连笑都很虚弱,很努力才积攒出力气笑一下,说话前先轻轻的喘了两口气。
他说谢谢你们,太晚了大家早点回家休息,注意安全,明天活动见。
于是大家一一应着,一边慢慢散去一边依依不舍的喊着他的名字。王源也挥挥手,转身回去。
就在这时候,王俊凯听见那个举着手幅的小姑娘,终于忍耐不了的一声哭腔:“源源,你还记得王俊凯么?”
王源的背影突兀的停住了。
然而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慢慢的走了回去,大门把最后一丝光也关上了。
人群散干净了,走之前隐约听见几声斥责和吵闹,但是王俊凯心里乱的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知道自从分开之后,他们俩的日子都称不上好过。但是他的新公司给他对于这件事制定的计划是“不听,不问,不说”政策,他始终保持缄默,偶尔出席公开场合,表情严肃,除了作品和未来的计划,其他的问题一律驳回,时间长了,人的忘性也大,大家好像也习惯了不再纠缠他。
王源要比他辛苦。可能是因为他是被留下的那一个,总有人习惯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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