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的豹子100米跑多少秒一直闭眼睡觉,也不跑,更别说

&&&  周巡十四岁的时候以为自己二十来岁就能跟个漂亮的女孩子结婚,不到三十岁就能有自己的小孩子,过年的时候和他的老父亲一家人看春晚,和乐融融。其实本来应该这样的,如果他二十来岁的时候没遇到关宏峰,本来就是应该这样的。    他小时候他爸带他算命,算命的说他逢七必煞,每过七年总要小心点。他爸想起他七岁那年胡闹折了胳膊,因而信以为真,十四岁的时候一家人严丝合缝的盯着他,总算没病没灾的长到十五岁,后来十六岁,再后来十七岁…最后大家也都渐忘记这件事,周巡自己也没放在心上。    他如今三十五岁,突然想起算命先生批给他的这句话来,后知后觉的想他其实说对了。他二十一岁时遇到关宏峰,二十八岁时和关宏峰在一起,三十五岁时关宏峰离开他。    其实他二十来岁的遇到关宏峰,还很年轻,还是坦坦荡荡不造作的年纪。他们同岁,关宏峰如此沉默寡言,像是没遇到周巡的前二十几年已经把话都很别人说完了。    但周巡前二十几年都没遇到过能好好说话的,他一见关宏峰就觉得他投缘,能完美的把他的名字填在自己所有言语的主语或宾语里,周巡觉得很契合。因而他们在一起时周巡显得太聒噪,太主动,所以后来回忆起来时都像是周巡单方面在欢欣鼓舞,关宏峰一直都是背景板一样的沉默。    周巡二十八岁的时候跟关宏峰说他十四岁时朴实的梦想,说完很沧桑似的笑。关宏峰说你为什么这么笑?你才二十八,努力点今年娶个媳妇,明年生个娃也是可能的。    周巡说:“老关,你也二十八了,没想过找个好女人?”    关宏峰说:“一个人也不是过不下去。”    周巡说:“那多凄惨啊。不然咱两搭伙过日子吧。”    关宏峰那时神色淡淡的,周巡原本也是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但关宏峰居然也没有玩笑着挡回去,有点沉思的样子,眼睛看着周巡。    他那么看着,周巡倒也不尴尬,只是被他的沉思的目光看出了些认真来。他凑过去伸手摸关宏峰冻的冰凉的头发和耳垂,关宏峰也没躲,眼神随着周巡的手指略偏了偏,睫毛垂下去。周巡乐呵呵的说:“真凉。”    他没说不好周巡就当作他是觉得好,周巡有时候是有些独断。    他们注重影响,平时不住一起,周末时周巡避开父亲去关宏峰家。他出门时,老人家坐在厅里看报,眼睛从镜框上面瞅他说:“你是不是搞对象了,我见你最近开心的很。”    周巡嘴都咧到耳垂边说:“说啥呢您,我这么忙哪有时间搞对象?”    老人家说:“你今年二十八了,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放心。”    周巡一边穿鞋一边笑:“爸,这都多少年了您还记着呢,您能别迷信吗?”    他后来好笑似的跟关宏峰说这个,关宏峰在给花草浇水,窗边斜斜站着,略低着头笑,说:“算命的怕不是算着我了。”    关宏峰年轻的时候只是个性沉稳,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所以并不阴沉。虽然不爱说话,但偶尔会像是心血来潮似的跟周巡说笑话。    周巡大咧咧的躺在沙发上说:“那他得说我逢七必喜,二十八岁遇着我的大好姻缘啊。”    他说的喜滋滋的,头枕在扶手上,眯着眼看窗帘外镂空的太阳。关宏峰是觉得他挺无聊的,他看不得周巡不着正行的样子,提着小水壶朝周巡的脸洒。    周巡被他洒的人一惊坐起来,一手捂着脸一只手扑腾着把关宏峰捞着腰给拽了过来,拿他背心的下摆擦脸上的水。    关宏峰老老实实的站着让他擦,周巡抬头看他,一张脸湿淋淋的,头发上还滴水珠下来。周巡把关宏峰的背心拽拽平,神经质的拍拍上面的水渍,忍不住似的对他笑说:“老关,你说我怎么就觉得这日子过得那么美呢。”    关宏峰也被他说的笑起来,肩膀轻轻抖着,拿自己背心下摆擦周巡头发上胧着日光的小水珠,无奈似的说:“看出你美了,都笑成一朵花了。”    他就是觉得日子过的好,做的是喜欢的工作,身边是中意的人。虽然关宏峰不说,但周巡觉得他一定也觉得过得很好。    后来有一天,关宏峰得了一只鱼,说想去卖个水族箱回来养着。周巡就陪他去买。    他们买了巨大的水族箱,关宏峰说这样鱼活动空间大一点,可以悠闲长大。    周巡绕着走了一圈,感叹说:“真大,比得上你家浴缸了。”他说着就爬了进去,乐呵呵的看关宏峰说:“来来来老关,来个鸳鸯戏水。”    关宏峰看都不看他,手里忙活着说:“你别给我弄坏了。”    周巡是真觉得挺稀奇的,他不养宠物,连花草都不侍弄,蹲在水箱里扒着边问:“什么鱼啊,费这老大劲。”    关宏峰说:“肺鱼。”他说着有点得意的样子说:“知道是什么鱼吗?”    周巡摇头,一副虚心求教的好学生样子。关宏峰看他笑了一下,一脸的好为人师:“自己百度去。”    周巡就拿手机百度,一边滑屏幕一边说:“看着倒是很厉害,还能用肺呼吸。”    关宏峰说:“这就是进化机制,再艰难的环境也会有对策,不能改变环境就改变自己。”    周巡敲敲玻璃,说:“受教了,关老师。”    后来周巡想关宏峰多像他养的这条鱼啊,善于隐藏和蛰伏,青天白日的就能把自己埋进泥土里,藏的稳稳当当,谁也找不见。    他们日子过的太安稳,周巡根本没想过如果遇到困境该用什么对策,他也不读伤春悲秋的故事,根本没想过适合相依相守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分开。    然后突然间,吴征一家人就出事了,在鲜血淋漓的现场发现一枚关宏宇的指纹。关宏峰要避嫌,不能调查这件案子,被送回家里强行休假。周巡知道关宏峰心里不服,他每天下班有时间都去关宏峰家里和他见面,跟他说调查的情况,宽慰他,但有时说着说着会突然停下来,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也是接到通知的,即便有私心有些事也不能说的太多。上峰给他施压,让他从关宏峰这边打探关宏宇的行踪,有那么多次周巡话都到嘴边了,砸吧砸吧又咽回去。他突然想到意识到自己在搜肠刮肚的寻找词语来和关宏峰对话,他们之间连交谈都变得千方百计起来。    但不管如何周巡觉得自己还是在开导关宏峰,他知道关宏峰是过分理智的人,会用理智压抑自己的情感,感情越充盈反而看着越抽离。他现在变得更加寡言且阴郁,时常盯着天色发呆,周巡疑惑他是在盘算什么危险的想法,很不放心,总想时时刻刻盯着他。    可惜支队忙的不可开交,周巡被上峰催着要结果,陀螺似的连轴转。常常吃睡都在支队里,好容易偷个闲才想起有几天没见到关宏峰了。他掏手机出来看,没电话也没短信。周巡就无端心乱起来,收拾收拾就去关宏峰家里找他。    关宏峰见了他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略约的问着说:“吃饭了吗?”    周巡摇头,关宏峰就去给他下面吃。他是几天没好好休息了,等面来的时间里就歪在沙发里睡着了。睡了不知道多久猛地睁开眼睛,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那里,他略动了动,身上盖的关宏峰的外衣就滑下来。    天色已经黑了,那碗面条摆在桌子上不知放了多久都没热气了。关宏峰在窗边坐着,背略弯着,看华灯初上。他半个侧影落在玻璃窗的夜色里,被零星的光挤压着,显得有点郁郁寡欢。周巡看着就很不忍心,轻轻咳了一声,关宏峰回过头看他。    “醒了?我看你睡得沉就没叫你。面凉了,我再给你热一下吧。”    他说着站起来端面,从周巡面前走过去的时候,周巡伸手抓住他一只手腕。他心里堵的厉害,一时间抓着关宏峰的手却找不出说话的空隙来,头略低着,视线落在关宏峰软软的背心下摆上,斟酌了半天说:“你知道规矩,老关,我保证能跟你说的都跟你说,这案子太大,指向又太明确,我……没办法。”    关宏峰淡淡的,说:“我知道。我没有在怪你。”    周巡只是抓着他不松手,他以前也不知道有时候说话是这么难的事。关宏峰任由他拉着,低头看他,眼角和下颌线都朝着周巡斜斜的低垂下来,被灯光恍惚的勾勒着,在等他说出话来。    周巡叹了口气,黯淡的说:“我不想任何事会影响我们。”    关宏峰突然低头很深很深的看他一眼,目光和他们头顶的灯光一起落雨似的朝周巡淋下来,周巡觉得自己被浇透了,骨缝里都是关宏峰目光里那种潮乎乎的情绪。    关宏峰说:“你相信我吗?”    周巡点头。    关宏峰又问:“你相信宏宇吗?”    周巡眨了眨眼睛说:“我相信证据。”    关宏峰笑了一下,把端着的面条放下,站了一会,坐回窗边,说:“周巡啊,你是个好警察。”    周巡都听不出他语气里的情绪来。原本他觉得做一个被关宏峰认可的好警察是除了跟关宏峰在一起之外最让他开心的事情。可惜关宏峰这人寡淡且缺少情趣,从来不会浅显的表扬他。现在周巡听到了,却也没觉得多么开心,时间氛围都不对,一句肯定倒像是在划定立场,把彼此抛到彼此对面去。    周巡无端就有点惶惑,有点暗昧的预感。他想了想,又像是宽慰又想是补救似的说:“你放心,我们总会查清楚的,关宏宇要是清白的我们会还给他一个公道。”    关宏峰坐在阴影里,他的鱼在水箱里无声的游。    “那宏宇如果不清白呢?”    周巡梗了一下,无话可说,拿手指敲水箱的玻璃,他想起肺鱼仿佛会用鱼鳍走路,只是他从没见过。    关宏峰又问他,声音平板而无感情:“如果你们查不清楚呢?”    周巡体谅他关心则乱,并不冲着他话头说。他收回自己的指头,看着关宏峰。他们间有一盏落地灯,光晕是一团一团的,就看不真切关宏峰的表情。    他们之前一直很懂彼此的眼神,懂得为对方留有余地。周巡看着他,是他教自己如何做刑警,如何相信证据,如何声张正义。他看着他,以为关宏峰能懂他的心情。但关宏峰并不接他的目光,他向后缩了一下,躲进阴影里。    周巡就只看得到他略微侧过去的小半张脸,周巡低声的,试探般的说:“老关,如果你有什么关于关宏宇清白的佐证,你可以告诉我。”    关宏峰在阴影里,眉梢和嘴角都拧着,他沉静又平板的说:“我谁都不相信。”    那么一瞬间周巡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又干又躁,像被谁塞了一把枯草。他呛咳了一下,摸摸喉咙,想掏烟出来抽。    他有点受不了看关宏峰那张模糊的侧脸,但目光有无所黏着,很飘零的四处游荡,那条肺鱼无端的在水里猛烈转向,扑腾出细碎的水声,周巡像是被吸引似的转头沉迷的看。    关宏峰不抽烟,也不让周巡在他房子里抽烟。原来周巡烟瘾上来时总会被撵到天台上去。但今天关宏峰仿佛也没心情提醒他,周巡把打火机摸出来,都打着火了,他又给灭了,把烟拿下来窝了窝扔掉了。    他站起来原地转了半圈,才像是突然醒过来一样对关宏峰笑:“别想太多老关,你好好注意休息,我先回去了。”    关宏峰没动,周巡像是等他回话一样停了两秒然后朝门口走。    走廊里一片黑暗,只有门口有一小片沉默的光漏出去。周巡回头看关宏峰一眼,然后埋进黑暗里,关上门的瞬间他仿佛听到关宏峰轻声喊他,但周巡站在黑暗里,却觉得自己并不想面对他。    那天夜里周巡走着回家,天气很冷了。路上行人就很零落,他想起二十一岁时初次遇到关宏峰,本来漫天漫地的飘雪,在他们视线交错时就无声的停下来了。关宏峰肩头顶着几片那天最后的星光似的雪,越过零落的行人朝周巡看过来。    他摸烟出来抽,夜风往他空着的脖子里灌,他也不觉得多么冷,他仿佛还保留着关宏峰那个眼神的温度,能在同样的冬夜里将自己沉在回忆的温暖里。他想关宏峰只是太担心自己的胞弟,周巡自认为能感同身受,能理解关宏峰的失望与心痛,因而就能够不在意他情急之下的冰冷话语。    只是周巡又想关宏峰的两个问题,如果关宏宇真的杀人了怎么办?如果他查不清楚怎么办?更进一步关宏峰是在问他,如果我执意要救宏宇你要怎么办?如果我执意要亲自去查你要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关宏峰面前只是周巡,所以日子过得和美顺遂无矛盾,突然间他要在关宏峰面前先是警察,他如何能冷冷静静不带私心。何况死了一家的是他的线人,是他没看护好的一窝羊,他如何能松松垮垮不拼上真心。周巡自己都进退维谷,撑到现在就是以为关宏峰能相信他。    周巡那天晚上失眠,一根接一根的抽烟,觉得关宏宇可恶,突然惹上这么大的案子,牵扯到他和关宏峰;又觉得自己狭隘,他算是关宏峰带出来的好刑警,惩恶扬善还是关宏峰亲教给他的,即便关宏宇真的被他周巡亲手铐起来,关宏峰又怎么会像个拎不清的小孩一样迁怒他,周巡知道关宏峰不是这种人。那他为什么如此不冷静,如此阴郁,老关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决定性的事情,那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周巡想了一夜都觉得关宏峰不是那种会包庇亲人的人,他一定是有苦衷。周巡猜是非同小可的苦衷,太难以置信,所以他才无法说出来让别人信服。关宏峰就是这种人,以为自己脑子好就能通融所有感情。    他下了班就提着酒去找关宏峰。想要借着酒劲两个人开诚布公的说话。    关宏峰不爱喝酒,但周巡一杯接一杯的给他倒,他就一杯接一杯的沉默的喝。约莫喝的都上头了,周巡慢吞吞的含糊的说:“老关啊,咱们认识快十五年了。”    关宏峰端着酒杯点头。    周巡又说:“如果以后的每个十五年都这么过多好啊。”    关宏峰把空酒杯放下,自己又给满上了。    周巡突然抓他的手说:“老关,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    关宏峰像是喝醉了,眼睛红红的看着他说:“你说你相信我,那我告诉你,宏宇是无辜的。”    周巡很焦躁似的甩了下头说:“我相信你,可是证据呢?所有证据都指向他是杀人犯!”    关宏峰吞咽了一下说:“没有证据。”    周巡脸朝他凑过来,很快的说:“老关,我了解你,你知道什么对不对?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苦衷对不对?你有什么苦衷你说出来,难道我都不能说吗?”    关宏峰把他的酒杯斟满,问他:“这话是周巡问我,还是周警官问我?”    周巡挡他的酒说:“有什么不同吗?”    “这决定我是作为关宏宇的哥哥,长丰支队的前队长,还是只是关宏峰来回答你。”    周巡伸手揉自己的眼睛,他的眼睛红红的都是血丝。他有点自嘲似的笑一下说:“我竟然选不出来希望你用哪一个回答。”    关宏峰喝自己的酒,说:“那不如你坦诚一点,问你最想问的问题。”    周巡转头去看那只游来游去的肺鱼,吞咽了一下说:“教我怎么查案子的人是你吧。二十一岁,天寒地冻的,你让我跟着你,说的轻描淡写的,但我一跟就跟了你十五年。你说我是好警察,其实也是你教出来的。人人都可以犯错,但警察就是不可以,人人都能有私心,但警察就是不可以,非黑即白的道理是你言传身教的,我觉得是对的,我没有理由去打破它。”周巡落雨似的慢吞吞的说,关宏峰自顾自的喝酒,留给他一张油盐不浸的侧脸,周巡深深吸了口气说:“告诉我,关宏宇在哪儿?”    关宏峰看着他,像是十五年前的冬夜里他越过零落的人群望过来的眼神,一片浓郁的黑色。    关宏峰说:“我没见过他。”    他们头顶的灯发出滋啦滋啦的细小电流声,光线像是带着静电劈头盖脸的朝两个人倾泄下来,他们当中横亘着焦枯的沉默。    周巡叹气,又问:“那苦衷呢?”    关宏峰慢吞吞的摇头。    周巡点点头,给彼此的空杯子都倒满酒,自顾自的朝关宏峰举了一下,问他:“你真的什么都不告诉我?”    关宏峰端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目光都落不到周巡身上。周巡其实也不是不懂得点到为止的人,他只是太沉溺了,有点不甘心。他不甘心的颤巍巍的又问:“你真的不相信我?”    关宏峰脸略侧过去,不说话,也不看周巡。周巡突然就失了喝酒的兴致,端着酒杯在半空中梗了一会,然后轻轻的放在桌面上,酒水晃荡着散出了些。他无声的垂头坐了一会,然后站起来拿自己的外衣朝门外走,说:“死的那一家五口,男主人是我的线人。我们这行来说,你也知道,我是他们的牧羊犬,他是我的羊。一夜之间该我看护的羊死了,还死了一窝,我每晚做梦都是吴征家一家老小血淋淋的躺着……老关,这个凶手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亲手抓。”    关宏峰不说话,他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空酒杯,眼睛望向窗外的夜色。周巡看到玻璃上映出的关宏峰的神情,一片漆黑冰冷的平滑。    但关宏峰仿佛并不想让周巡调查,他们没有明着吵架但就是有什么挡在两个人中间,相处都变的很胶着不通透。周巡隐约察觉到关宏峰有什么在隐瞒他,只是他无法坦诚的去询问,关宏峰也不会坦诚的回答,他们如今都到了这种地步,连坦诚都失掉了。周巡难免就常常回想起二十来岁的时候,两个人,年轻气盛,什么都敢说,坦荡荡的。现在岁数大了,相处的时间久了,反倒遮遮掩掩起来,实在就很让人心酸。    周巡个性里有很独断的部分,关宏峰越阻拦他,他越一个劲的要查清楚真相,查到后来总觉得越来越凄惶,他仿佛和关宏峰相识了十五年,都没真的认识他。    周巡还是相信他有苦衷,不管如何的真相摆在他面前,周巡依旧随时都能清晰的回想起十五年前的冬夜里关宏峰那个眼神和那个眼神里无声的温度,漆黑浓郁深刻的烙印在他后来十五年的琐碎记忆里,以至于后来不管关宏峰说什么做什么,他首先想起的都是关宏峰那个冰天雪地里零落干净的眼神。    后来有小汪问他:“师父,您真的怀疑关队吗?”    周巡都长时间的说不出话。他有时想跟小汪说,如果你见过过去的他,就一定不会怀疑现在的他。但周巡又很难说清楚,如果你了解过去的他,就难以不怀疑现在的他。    .    周巡三十五岁时又孑然一身,情感上一贫如洗,十五年的光阴钝刀一样,刀刀温柔的割裂他所有充盈的感情,剩一个空心树干似的躯壳,风吹过来时就能抖落一些干巴巴的往事浮尘。    人人都看得出周巡的失落,看得出他的心不在焉。谁都知道关宏峰在周巡心里的分量,但周巡自己也不知道他的伤心是有多伤心。他其实也不是伤心关宏峰突然就离开了,也不是伤心关宏峰如何都不肯联系他。他只是觉得自己心心念念死心塌地的跟关宏峰一起十五年,关宏峰连求助都想不到他。周巡一直都觉得自己于关宏峰到底是不同的,结果关宏峰转个身就跟他说他周巡其实是可有可无的。    但最无奈的事无论如何日子都得过下去。周巡有点自我放逐的意味,抓人都很拼命。他心里有道砍过不去,如何都找不到发泄口,眼神渐渐变得阴狠起来。    一天他们搞定了个大案子,周巡亲自抓的人,显然是动了手了。小汪跑过去的时候周巡还在地上躺着,躺的平板板的,了无生趣的样子。小汪让人赶紧把角落里几个在地上呻吟打滚的人给铐了,自己去把周巡扶起来。    “呦,师父您没事吧?怎么在这躺着呢?”    周巡甩自己的胳膊,要走道时踉跄了一下,小汪赶紧扶住。周巡摇头,稳住自己说:“没事没事,人都带走了吗?”    小汪也挺担心的,手在他旁边张着护他不会摔倒:“带走了,没事吧师父,我看您这腿怎么不直呢?去医院吧。”    周巡摸自己的腿,神色间都很不在意,摇头说:“碰着了,没事。收队吧。”    他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小汪看着他眼神也挺复杂的。傍晚快下班的时候,小汪敲他办公室的门,探进来一个脑袋说:“师父,晚上庆功宴呢,一起去吧。”    周巡觉得挺无所谓的,就点头说:“好啊。”    小汪还挺吃惊,没想到他能那么爽快就答应了。愣了一下才乐呵呵的出去张罗。    稀稀拉拉一大摞人去大排档喝酒。周巡小汪小周几个一桌,人人都高兴,有说有笑的,连着给周巡敬酒,周巡也挺乐呵的,来者不拒佛爷似的笑着灌酒喝。原来他和关宏峰一起喝酒,关宏峰这人有时心眼挺坏的,自己不喝就也这样一杯接一杯的给周巡倒,周巡从来都不拒绝关宏峰的酒,反正喝醉了关宏峰就搀着他两个人摇摇晃晃拉拉扯扯回家。关宏峰常常说:“周巡,你喝醉可有意思了。”    亚楠在他另一边坐着。周巡含糊的问她:“亚楠,你怎么不给我敬酒呢?”    亚楠把他的酒杯夺过来,翻眼瞅他说:“我哺乳期不能喝酒。”    周巡点头,又把酒杯夺过来说:“那我敬你,伟大的母亲。”    亚楠啪的就把他的酒杯打开了,酒水洒了周巡一手,凉冰冰的,这一桌人就都静了一下。小汪是个机灵的,赶紧隔着桌子招呼小周和赵倩说笑。几个年轻人赶紧都乐呵起来,谁都不看亚楠和周巡。    周巡的酒被打掉,他有那么一会脑子顿顿的,搞不清发生什么,很迟缓的盯着自己潮乎乎的手指看。亚楠凑过去在他耳边很焦躁的低声说:“周巡,你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周巡看她一眼,缓缓抬手摸自己的脸,他好久没刮胡子,扎手。扎的他就渐渐清明起来,耳边吵吵闹闹的,大家都装模作样的开心,但他就是不开心,他就是没办法让自己不消沉。他一个大男人,不会哭也不会吵闹,也从来不知道怎么排解过分柔软的情感。他是那种刚硬的人,原本以为自己只有干净利落坚韧挺直的感情,后来遇到关宏峰才明白原来情感也会像是镂空纱,柔软通透又残缺,边边角角都张着不知所措的仓皇线头。    他看亚楠一眼,亚楠攥着他的空杯子生气又难过的盯着他。周巡就受不了她的眼神,他转头四处看了看,不让他喝酒他就没什么理由在这里再待下去,他想了想就晃悠悠的站起来要走,一桌子人就都停下来看他。    周巡撑了一下小汪的肩膀,有点费力的样子,刚朝前跨了一步,就坍塌似的整个人在一片惊呼声中委顿下去。小汪眼疾手快的捞住他,以为他是喝醉了,就想把他撑起来,但周巡像是一摊碎土一样朝下坠,头深深的埋下去,肩膀都在抖。    小汪的手蹭到周巡脸上蹭一手冷汗,他就不敢用力动周巡,只好抓着他肩膀焦急的问:“师父你没事吧?”    周巡像是被掐了脖子,深深喘了一大口气,才颤巍巍的低声说:“我腿疼。”    他腿被他弄折了,三十五岁,确实诸事不顺。他想当初老父亲怎么就没问问那算命的有没有什么破解的方法,省的他如今过得如此艰辛。    上面给他批了两个月的假,头半个月他是在医院待着的。起初天天也都有人来看望他,热闹极了。但时间长了他认得的人都差不多来了一轮了,病房里也就渐渐空下来,他无事可做,除了逗小护士,就日日靠床上看医院里一颗颗树抽新芽和渐渐零落的梅花。    小护士给他拿药来吃,笑眯眯的说:“周警官,天天看,是在盼谁来看你呢?”    周巡也乐呵呵的,从她手里接水杯来吞药,说:“我看外面就是盼人来看我啊?我不能是想出去吗?”    小护士说:“那我推您出去的时候您也没见多开心啊?在院里坐着还是一直对着来往的人看。”    周巡说:“职业病知道吗?那叫观察。”    小护士挺不屑的,耸耸肩就出去了。周巡乐呵呵的看她出去,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摸出来,滑倒短信的界面,盯着看了会,很缓慢开始打字。    起先打了“老关,天气渐渐暖和了。”然后他删掉,又打“老关,梅花都渐渐落了。”他又删掉,又重新打“老关,我把腿给伤了。”又删掉,只留了个“老关”在,拖一只小小的光标不停闪,像他的心跳。    往上拉还有一些像是群发的节日祝福,没人回,气泡都朝他的一侧堆叠,显得失了重心而不平衡,叫人觉得很伶仃。    其实发什么都是幌子,周巡只想问他“老关,你在哪儿。”或者告诉他“老关,我想见你。”但周巡起其实连举起个幌子的勇气都没有。    他的手指停在屏幕上,眼睛盯着那个不停闪动的小小光标。突然门被啪的打开了。周巡被惊了一下,抬头看见亚楠抱着小孩子闪进来。    亚楠看见他老老实实在床上靠着,有点不怀好意的对他笑:“呦,周队长,您还有今天这么老实的时候啊。”    周巡其实不想见她,本来还挺尴尬,但亚楠这么一挤兑他,他到显得没那么尴尬了。他指指她怀里的小孩子问:“睡着啦?”    亚楠说:“没,醒着呢。抱抱吗?”    周巡摇头,“再给他弄哭了。”他虽然那么说,但还是压了压孩子的小被子,伸一只手指小心翼翼的戳他的脸。亚麻抱着孩子躲了一下说:“啧,别戳脸,容易流口水。”    小孩子像是附和他妈似的,小手支棱着去扑腾周巡的脸。亚楠赶紧把他的手抓回来了,说:“别抓着叔叔脸,都是胡子,扎手疼。”    周巡摸摸自己脸。亚楠整理小孩子的抱被,并不看周巡,说:“周巡,你这样不行,太消沉了。”    周巡也没什么反应,眉眼垂着,伸手还去戳婴儿的脸。    亚楠说:“我相信关队,宏宇也相信。”    周巡手里还握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黑了,印出他胡子拉碴的脸。他其实很难很亚楠说清楚,他与关宏峰之间不是他相不相信的问题。    周巡说:“你去看过…你去探监了吗?”    亚楠点头,周巡又问:“你知道老关在哪吗?”    亚楠看他一眼,然后缓缓摇头摇头。    周巡笑了一下,“我相信他,只是他不相信我。他相信他亲弟弟,我能理解,相信你,我也懂,但他连喝酒认得的人都能相信,连老赵带来的顾问都能相信,能相信关宏宇的朋友,能相信林嘉茵不会叛节……他…就是不相信我。”    亚楠看着他,她的小孩子抓着她的头发,咿咿呀呀的说话。她说:“关队有他自己的考量。”    周巡转头望窗外无声摇曳的枝桠,说:“是啊,老关总有他自己的考量。”    亚楠也无话可说,站起来说:“我回去了,你休息吧。”    周巡转过头给她告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喊住她:“亚楠啊,”亚楠回头看他,周巡说:“老虎有人喂吗?”    亚楠轻轻皱了皱眉,轻声说:“老虎……不见了。”    周巡出院之后买了只烧鸡。他家里还藏了一把关宏峰家的钥匙。他拿了,往关宏峰家里去。    关宏峰的门上贴了封条,周巡很擅长开门撬锁揭封条这种事,完好的掀开了条缝,打开门去钻了进去。    他的房间黑乎乎的,帘子都拉着,太久时间没人住,就累积了些死沉沉的尘封气息。周巡对他房间每个角落的摆设都了若指掌,不开灯也游刃有余。他有太久没到这间房子里来了,他现在在关宏峰这间黑乎乎的房子里站着,总觉得哪里都沉甸甸的,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故地重游总是件很让人伤心的事。周巡摇摇头,拍拍自己的脸去找老虎。    关宏峰的水箱确实是空的。水像是沉了几年似的一动不动几乎像是被凝固起来了。关宏峰有时也会请别人来他家里,如果周巡恰好也在,周巡就会得意洋洋的跟别人介绍说:“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那时关宏峰的神色总是隐忍又无奈,背着人对他翻白眼。    周巡挑了快烧鸡朝水里扔,畅通无阻的落下去,水波晃动着,烧鸡落在箱底的沙土上,激起一圈混沌的浮沙。    他趴在水箱边缘看,看了许久水似乎都又凝固起来,沙土也渐沉底,依旧见不到老虎的身影。周巡伸手去够,想从沙土里把那只鱼给捞出来,太高了他的手臂只能在水里乱搅。    他猜想老虎是把自己藏起来了,它们的种类仿佛擅于隐藏自己。他是都疯了,总觉得找到老虎仿佛就能找到关宏峰,他急切的不行,手如何也伸不到底,就自暴自弃的爬进水箱里,水哗啦一声溢出来,他的腿全都浸在水里。    周巡弯腰,手脚并用的翻沙土,水箱里有鱼类的腥味,周巡仿佛也不在意,底朝天似的一块一块翻底砂,清水被搅得一片胶着。周巡浑身都湿透了,落水狗一样狼狈。水凉凉的在他那只还没好透的腿边晃荡,晃悠悠的疼。周巡疼得冷静下来,撑着水箱边缘站起来,人控制不住的在抖。他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大的傻瓜。    .    关宏峰的手机响了一声,他掏出来看了发现是周巡的短信。关宏峰犹豫了一瞬间还是点开了。    “老关”    非常简单,但关宏峰心里无端就空了一瞬间,他仿佛能听到周巡在他耳边叫他的声音,尾音略拖着,像是有一肚子说不出的话。    关宏峰打电话给亚楠,亚楠见他突然打电话过来还以为出事了。    关宏峰说:“亚楠,周巡没事吧?”    亚楠挺纳闷的,说:“没事啊,我刚从他那里回来。腿也恢复的挺好的,就是……不怎么开心。怎么了,没事吧?”    关宏峰“恩”了一声,说:“你帮我多注意点他行吗?我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劲。”    亚楠想说自从你走了那天他情绪对劲了,但还是答应了。    关宏峰挂了电话,反复的盯着周巡那条过于简短的信息看,越看越觉得很心慌。他和周巡认识了十五年,一起生活了七年,他比谁都了解周巡,无端端的发这样没头没脑的信息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周巡跟他说起过算命的给他说的话,七年又七年的总要特别小心。周巡自己并不放在心上,但关宏峰却时常会想起这句批语来。    后来他被陷害,宏宇出事,无端端的死了许多人。他长到三十五岁亲人都渐凋零只剩宏宇,还被他亲手给嫁祸了。他没什么朋友,春去冬来身边就只有一个周巡,抽烟喝酒贪嘴爱烫头,老关老关的跟着他,一跟就十五年,还乐呵呵傻兮兮的说日子过的美想每个十五年都这么过。    关宏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年轻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沉默寡言无趣又过分理智,或许没人忍受的了就要那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其实他也没觉得多不好,只是偶尔夜间突然梦醒,一个人对着沉默的黑夜叹气也会有点寂寞。    周巡说:“我们两搭伙过日子吧。”说的畅快淋漓一点负担也没有,关宏峰突然就被他说动了,    他们间半是情人半是师徒,一晃眼就过了七年。关宏峰都觉得如此过下去也很美好了,事情却接二连三的来。他知道出事的时候周巡过得也很艰难,周巡端直,个性又火爆,不太能劝慰自己,所以二十岁出头时才把自己弄的那么凄惨。关宏峰花了大心血把他培养成好警察,善良端直,嫉恶如仇,他但凡想到要把周巡拖进污水里就觉得难以忍受,他希望周巡永远是他心里所希望的那种警察的样子。    他带出来的人也接二连三的出事,他总是暗暗担心。周巡看得出来,笑着宽慰他,说他福大命大,算命的都说他有劫他还不是好好长到如此岁数,还碰到好姻缘。    他那么无意的说着,关宏峰心里却觉得非常不安。周巡的位置太微妙了,是他亲近的人又是支队的一把手,怎么想都是首当其冲的位置。他不想跟周巡说真相,怕他惹祸上身又怕他伤心,他身边只剩周巡了,无论如何关宏峰也想保全他。    如果离开他能保护他的话,那关宏峰就离开他。    关宏峰想如果自己不那么寡言,话说的多一点,会不会就能让离开显得那么凉薄,是不是就能找到一点婉转的劝慰让周巡不必那么伤心,他只有脑子好,但缺少直感,推演不好感情。    关宏峰想办法跟踪了周巡,看到他进了自己家。他其实可以从很多人那里知道他的消息,只是有时候就是很想亲眼看一看他。    关宏峰知道他很憔悴,很消沉,还弄伤了腿。但他亲眼看到湿淋淋的周巡倒在他的沙发上胡子拉碴的沉睡时还是觉得很伤心,他有点本末倒置得不偿失的感觉,他也很不忍心看周巡如此狼狈。    关宏峰拿自己的围巾擦周巡脸上的水,他想起周巡原来就很喜欢用他的衣服擦脸擦手擦嘴巴,邋遢极了,只是关宏峰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他不经意的笑,然后又想是被什么打了一拳,眉头拧起来。周巡闭着眼摇了摇头,躲了一下咕哝着没醒过来。关宏峰蹲在他旁边非常小声的喊他,然后慢慢的叹一口气。把外衣脱了,盖在周巡身上。    他给亚楠打电话,说周巡在他原来的家里,希望她能去把他弄回去。    亚楠有一会没说话,然后问他:“关队,你在哪呢?”    关宏峰说:“我在他旁边。”   &&& 他说着低头看熟睡的周巡,手指轻轻摸他垂下去的眉梢,轻声说:“但我现在要走了。”  .
我是真的意难平
周巡想,他得出去找点吃的。
倒不是说他的办公室里没有余粮,而是他难得的一次忙里偷闲,便在论坛上看到了关于自己的吐槽。
那是一个主题叫做【如何看待上司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混蛋】的吐槽贴,周巡本来心不在焉地滑动着鼠标,看着那一条条满含血泪的控诉,内心麻木甚至感觉有些好笑,直到他认出了周舒桐的ID。
对于八卦,周巡绝对不是一个敏感的人,在这个问题上,他甚至一点都不聪明。但他就是认定那个叫做‘周小白菜’的家伙就是此刻被他强行留下加班的周舒桐,而那个被控诉的,首字母缩写为ZX的上司,就是他本人。
周巡看了眼时间,‘周小白菜’的发帖时间是半个小时前,正是他出去飙着嗓门要求手底下那群家伙加班的时候。
周巡仔仔细细把周舒桐的吐槽看了三遍,而后捏着眉心关掉了页面,忍住把周舒桐叫进来骂一顿的冲动强行做了五六次深呼吸。
接着,因为愤怒和心头的不适,他饿了。
周舒桐把周巡形容成了一个到处发脾气咬人喷火的恐龙,几百字的吐槽中一句好话都没带。对此,周巡并不觉得委屈。他在周舒桐的世界里似乎一直都是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去,平日交流,除了和关宏峰有关的,就是带了过激感情的训斥。小姑娘有点怨言他也认,但他真不像吐槽贴里说的,有多讨厌周舒桐。
不然他就不会在最开始的时候,把刚毕业的她拉进队了。
周巡拉开办公室的门,侧目看到走廊有人后在门后顿了顿,直到人走干净才出门。
他们现在在跟一个案子,上面催的急,时限二十四小时,但线索少得可怜。按理说周巡不应该在这种高压环境下走神的,他的神经早该适应了高强度的工作,必要的时候,连吃饭睡觉都能省了,就别提开小差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了。
但往往,侵袭进他看似无坚不摧的身体里的,就是这么屁大点的小事,跟个小线头一样,不带什么过分的吸引力,却就是让人浑身不舒服,总想伸手去拉。
而这一拉,就要扯出一团乱麻。
周巡压轻步子,绕过档案室,慢吞吞走出支队大门。
早上的时候他收到了关宏峰的短信,对方提醒他晚上要降温,让他注意添衣服。添衣服这点是周巡自己理解的,关宏峰的短信就四个字——晚上降温。连标点符号都不带。
就好像是随手发过来的一样。
周巡回了个“得嘞”之后就把那条短信扔到了脑后,现在被冷风这么一吹,倒是想起来了。
他站在路灯下跺了跺脚,搓了两下手把手机拿出来,给关宏峰去了条短信——
“嘿,还真降温了,特冷。”
等了十分钟,关宏峰没回,周巡便收起手机,哈着白气往街上走去。
“来您给挑个大个儿的——哎,多少钱?”周巡停在路边一红薯摊前买烤红薯,听到报价后抬眼看向小贩,忍了忍把话头压下,掏出二十块递了过去。
红薯并没有多大个儿,周巡知道这么一块根本超不过十块钱,但他还是按小贩说的,花了十八块买了。
为什么呢。
因为卖红薯的是个白发老太,看模样得有七八十了。
“早点儿回家啊!这都多晚了!”周巡接过红薯,像是怕老人家听不清一样,扯着嗓子喊道。
老太太眯着眼摆了下手,含糊不清地对周巡说道:“趁热吃,这红薯,甜!”
周巡应了一声,两手捧着红薯走了。他没提醒老太太找零,老太太也当真给忘了。
这要是十五年前,周巡肯定不干。
但现在,谁都不容易,就不斤斤计较了,更别说他还落了个红薯。周巡捧着红薯溜达到了附近的广场,在一避风口坐下,掰了一半红薯递给歪在一旁盯着他的流浪汉。
“尝尝吗?卖红薯的说,特甜。”
流浪汉迟疑着接过红薯,咬了一口之后给周巡空出了一半垫在身底下的硬纸板。
“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流浪汉咬着粘在红薯皮上的红薯,问道,“跟老婆吵架了?”
周巡咀嚼的动作一顿,而后扯着嘴角笑了下。
“哎,没什么大不了的,”半拉红薯让流浪汉热情了很多,“你低个头,认个错,女人嘛,哄哄就回来了。”
“那要是我没错呢?”
“甭管谁的错,你出来了,就是你的错。”流浪汉吃干净了最后一点红薯,掏出怀里的矿泉水瓶拧开喝了一小口水。“你说是不是?”
周巡觉得好笑,他看向流浪汉,“那你是怎么……也是被赶出来了?”
“别提了,公司破产,老婆跟人跑了,借钱借的根本没地儿去。”流浪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事业可不跟女人一样,哄也哄不回来。”
“那你这好手好脚的,就不再找点活?”
“一开始还真看不上别的活,好歹之前当过老板,心里过不去。”流浪汉蹭了下鼻子,“但你也见着了,我现在这样,连颜面都丢光了,还提什么心里的坎儿。”说完,流浪汉抽出了身后的纸板子给周巡看,“我明天就去蹲生意。”
周巡见着上面的字就笑了,他抬手拍拍流浪汉的肩膀。“祝你好运。”他说,“不行的话,我明晚还给你买烤红薯。”
“那我估计吃不着了。”流浪汉摆摆手,“从头开始,伸手这种事就不干了。”
“那你拿什么付我这半个红薯钱?”周巡开起玩笑。
结果流浪汉就把怀里的水甩给了他。
关宏峰还是没回短信,周巡靠在路灯边,又发出去了一条——
“我花二十买了个烤红薯,是不是被坑了啊?”
发完周巡才注意到短信下的时间,凌晨四点,关宏峰估计早睡了。
周巡又看了眼刚出支队时发的短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外面晃荡了一个多小时后呼出口气,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抬腿往支队走去。
街上没车,路上周巡搓了搓冻麻的脸,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找到了之前在办公室看到的论坛,直接划到了最底下。
‘周小白菜’占了最新的楼层,时间是三分钟前。周巡扯了下嘴角,心想回去一定要揪着这小姑娘的耳朵让她好好学学务正业这三个字要怎么写。但转念一想,不务正业直接跑出来的就是他自己,还有什么资格管别人,本稍微好点的心情又蒙了一层霜。
就像他周遭的空气一样。
周巡停下脚步去看周舒桐发的贴子的内容,却意外发现,这贴子的内容虽然还跟他有关,却不是吐槽了——
“简直困成狗,也不知道ZX是怎么做到几乎不睡觉的……刚刚去倒热水的时候看到了饮水机边的泡面,同事说是ZX给买的,虽然垃圾食品吃多了不好,但还是挺高兴的。虽然他还是个混蛋没错,成天凶巴巴的跟谁在他屁股后头点火一样,但,我知道他人不错。”
周巡皱着眉头刷新了页面,周舒桐的这个贴子就不见了。
“这丫头,困懵了吧……”周巡嘟囔了一句,要收手机的时候收到了关宏峰的短信。
“周队!案子有进展了!”
周巡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没一会儿周舒桐就兴冲冲闯进了他的办公室。
两人对看了近三秒后,周舒桐尴尬地咳了两声,退出去敲了两下门。
“进都进来了,干什么?玩呢?!”周巡黑着脸吼她,然后叹了口气,扯了两张纸巾递了过去,“擦擦嘴,偷吃什么了这是?嘴圆圈油汪汪的。”
周舒桐一张脸立马红了,她接过纸迅速擦干净嘴巴后,抬头干脆利索地向周巡汇报了最新情况。
周巡听着,暗自把“小丫头跟关宏峰学得不错”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行,你回去让昨晚加班的几个回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做。”周巡接过周舒桐整理的报告,低头说道。
周舒桐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巡便抬头瞪着眼把刚刚的话又吼了一遍。
“哦……好的,周队!”
周舒桐吓得不轻,转身时差点撞上门框。
“对你们温柔这脑子立马就不干事了……”周巡摇摇头,翻开报告两行字看完闭了闭眼,拉开手边抽屉拿了眼药水出来滴了两滴。
他又不是神,怎么可能不累不困。
但现在队里没有关宏峰了,他只能自己撑着。
自己破案,自己奶孩子。
自己偷摸想着关宏峰。
“二十四小时,一个案子。”周巡撑着脑袋给关宏峰发短信,“没你我照样。”
这次关宏峰回复很快——
“你睡觉了吗?”
周巡歪了下头,回复——
“没呢,哪有时间……你说我买那红薯是被坑了,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多少钱都不合适。”
“那我连买个烤红薯都不行了?”
“可以,但别被坑。”
“我这明明跟你学的。”
“学什么不好。”
周巡笑笑,揉揉眼反扣了手机。
现在是关宏宇身份的关宏峰已经不能在支队出现了,无形的思念便成了一直缠着周巡的线头。可他毫无办法,这次他不能用卷宗拴着关宏峰了,他只剩下了自己。
好在,这个筹码对关宏峰来说,还足够。
他们为了同一个目标,各干各的,不见面,只用短信来问候。
“周队。”高亚楠推开周巡的办公室走进来,看到趴在桌上睡熟的人后立马噤了声。
她看了眼手上的围巾,又看了眼埋头睡着的周巡,颇为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把围巾给周巡搁在了桌边。
周巡这一觉不长,醒来后朦胧着双眼看到桌上的围巾,大脑立马就清醒了。
他知道围巾是高亚楠送过来的,但潜意识里,他假装让自己相信,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里,关宏峰来过。
手机震动了一下,周巡翻开,一条新信息,来自关宏峰——
“今晚降温。”
周巡笑笑,把围巾围在脖子上,仔细缠了两圈。
“我戴围巾了。”
他回复道。
长丰看守所就两个未成年号房,抓回来三个就得分一个押在外区,关宏峰跟赵馨诚招呼了一声,让小汪把人拉到海港看守所押着了。本来想着头一堂口供取得到位,应该没跑了,没成想三个嫌疑人见完法律援助律师,到了批捕那一做笔录,一个翻供,一个问什么忘什么。想想还剩一个证人飘在外面没拘,不知道会不会被律师拉去串供。现在物证不稳,线索来源又属于“群众举报”,孙检察官气得把周巡喷了一顿,周巡转头把看守所老齐喷了一顿:律师会见嫌疑人,在那教唆翻供你们不看着?
关宏峰在旁边拦了一句,那么多监视器谁也看不过来,没办法。
周巡带着小汪,关宏峰带着小周,俩人只能各领一个探组撒在外面跑证据,检察院要什么情况说明立马写了送过去。随着孙检决定批捕,这两周总算过去了,政法委松口气,顾局也算是从房顶上爬下来,结案率保住。特别是周巡没有再度发情,达摩克利斯之剑虽然在头顶,那也得过一天是一天啊。
杀人纵火案进入侦查阶段,周巡打算亲自泡在海港看守所取口供,被关宏峰默不作声地把活儿切了。他带着小周在海港磨那个翻供主犯的笔录,跟周巡基本见不上面。周巡跟了电信诈骗专案,天天叼着烟蹲在技术科指挥挂线,虽然主犯被邻省惊了要跑,但人还是逮住了,期间某个器官也很平静,和他相安无事,不知道算不算否极泰来。
消停日子没两天,蔡检电话又过来了:电诈专案在案的8个未成年人,提讯时找的合适成年人居然是同一个值班律师,而且这个律师还就是上次教唆翻案那个。周巡陪着笑被蔡检劈头盖脸数落,值班律师是刑诉法上的合适成年人吗?他有共青团的推荐吗?他在预青办名单上吗?
蔡检最终放话,这个纠正违法通知书你们是吃定了,司法局和律协也甭想跑,检察建议一人一份!
撂下电话周巡立马打内线,把一科科长骂了个狗血临头。你他妈知道吃一个纠违考核扣几分吗?五分!老关得把结案率提到多少才能补上你扣那五分?嘿,你小子说的对啊!咱们支队是年年结案率全市第一啊!没错啊,你他妈不知道今年考核指标改了吗?!操!结案率要额外加分,第一名得比第二名高!他妈!百!分!之!七!!!
在周巡挨蔡检训的时候,关宏峰就已经进他办公室了,他坐在周巡对面那把椅子上,看着周巡声情并茂地先陪笑后骂街。
比起来当年那个只会打人的毛头小子,周巡待人接物上老练得甚至有点油滑。但他做起事来,还是和当年一样认真,心思周密,早已堪当大任。关宏峰坐在那,看着阳光里的周巡敲桌子骂人,睫毛和发梢在闪光。
关宏峰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一个周巡的模样,可他永远也描述不出来。
周巡就是周巡。
他垂着眼等周巡挂电话,又开始习惯性地在脑子里排查周巡所有的人际关系。他这次去海港,除了取口供,也是因为发现那个教唆翻供的律师是韩彬的同学,过去找韩彬了解点情况。周巡的人际圈他都很清楚,支队里应该没有会让他感兴趣的alpha,赵馨诚呢?
但他这次见到韩彬,往这方面没聊两句,就知道赵馨诚可以排除。韩彬跟他不一样,不会让事情走到这一步。乃至于就算赵馨诚是个alpha,对于韩彬的意图也没什么影响。
关宏峰坐在他工作室里,对着一杯黑咖啡,措辞半晌问了一句,我有个朋友,非典型omega,男性特征凸出的那种。
韩彬看着他。
“十几年也没喜欢过别人,最近忽然,应该是吧恋爱了,你觉得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韩彬极轻微地挑起一侧的眉。
“因为他身边,并没有比他强势的alpha。”
韩彬那副无所不知的神色在他那貌似斯文的脸上是藏不住的。他注视着关宏峰说,依我来推测,也许他想要的并不是一个比他处处都强势的alpha,也许恰恰相反,是一个能做到他做不到的那些事的人,一个能让他静下来的人。
关宏峰闻言,垂眼对着杯子看了片刻,抬起头来。
“女人?”
韩彬当时两边眉毛都抬起来了,而且微微地笑了。
“那……也有可能吧。”
“关队不如亲口问问他本人?”
支队的女性,模样配的上周巡,或者那模样周巡有可能看得上的,未婚的,女的。关宏峰在心里翻了一遍花名册,就只有赵茜和周舒桐了。周舒桐是omega,但辈分不对,周巡还当着她面说过老刘棒槌;赵茜?Alpha,样貌好,性情也好,机灵懂事,周巡亲自从市局调来的人,也算周巡的亲信。
连小汪这个alpha都在追她,周巡要是看上她,从各种角度来说,十拿九稳吧。
他把赵茜的种种优点梳理出来,除了原生家庭条件差点,也是没挑了。年轻,经济条件差点,又是女孩子,结婚了小两口肯定和睦。周巡车房都是现成的,看对眼谈得拢登记结婚就是分分钟的事。
关宏峰想了又想,二人确实是般配,乃至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想,他随份子最多给多少,不会让周巡太惊诧而不敢收或者想着从别处还给他。正琢磨着,周巡把电话挂了,抬头冲着门口喊了一嗓子“进来!在那探头探脑干嘛呢?”
小汪推门探个头进来,表情十分夸张。后面跟着个看起来受到惊吓强行镇定的赵茜,赵茜后面跟着表情略带痴呆的小徐。
“师、师父,我,我们能进吗?”
周巡说进来,干嘛呢?
小汪小心翼翼往里走,行走路线绕着关宏峰划了一个弧。“师父,签字。”
后面俩人遵循着他的路线跟进来,“物证实验室的报告。”“尸检报告。”然后仨个alpha按原路线出去了,还小心翼翼带上门。
关宏峰这才意识到,这一层楼鸦雀无声,他身上的气味已经太重了。除了周巡,所有人都意识到了,可能以为他和周巡发生了什么矛盾。但是看赵茜刚才这样子,倒不像跟周巡有什么关联,更何况小汪追赵茜呢,周巡肯定做不出这种横刀夺爱的事。
他收了收思绪,放平心态,扭头发现周巡在看他。
“怎么了老关?案子出毛病了?”
关宏峰摇了摇头。
周巡看着他的脸色掂量,难道我又发情了?
关宏峰说没有。
老话说就是千万不能念叨。
晚上十点多突击提审电诈专案的财务,周巡和关宏峰刚给嫌疑人按完笔录手印,已经一点多了。一条腿迈出提讯室,还没等预审老徐打完呵欠打招呼,就被关宏峰一句“我们先走了。”拉出去了。
周巡看他拿走了钥匙开门上驾驶席,惊疑不定地问了一声,不会吧?
关宏峰降下车窗看着他,说,赶紧吧。
24小时药店不太多,高德地图搜了几家都不在回周巡家的路上。牧马人一路风驰电掣,绕路到一家药店门口。关宏峰严肃拒绝了周巡自己买药的要求,把窗户升上去,钥匙拔了,车门还给锁了,亲自下去给他买。
值班药剂师是个年轻的女omega,看起来刚毕业,对着关宏峰甜甜一笑,晚上好。
关宏峰说买omega用注射型抑制剂,女孩从药品柜里拿出来,给他之前问了一句“是没有过性经验的omega使用吗?”
关宏峰说对。
“没有性经验的omega用这个会从药剂注射开始到发情结束持续约6小时的疼痛,建议您购买阿司匹林、布洛芬或者颠茄片,情况严重的可以挂急诊注射阿托品。”
关宏峰说,几小时?
“一般是持续6小时左右的Ⅲ度疼痛,如果患者连续用药可能达到Ⅳ度。持30日内曾连续购买3次以上的发票,保留药盒和注射器,在三甲医院化验激素水平,确诊连续用药三次以上的,可以要求医生给开盐酸曲马多镇痛。”成功背出了课本内容的女孩略带兴奋地补充了一句,“这个药可以走医保。”
关宏峰拎着阿司匹林片剂,布洛芬颗粒,颠茄片和一只抑制剂回到车上。
周巡说你买完了?
关宏峰插上钥匙,系安全带的时候问了一句,你之前买抑制剂的发票和药盒还在么?
周巡说啊?早扔了,怎么了?
关宏峰把车窗降下来,松开手刹一脚油门,没再说话。
关宏峰坐在周巡客厅沙发上不动如山。
周巡说我没事,你走吧,我打完这个睡一觉,明天早上不耽误上班。
关宏峰说,你看这都几点了,回家太折腾,我在你这对付一宿。
周巡嘶一声,说我这个情况不太合适吧。
关宏峰面不改色,你这个影响不了我。
周巡看着他笑了一声。
“也是。”
那支注射器被痉挛的生殖腔卡住了。周巡完全是靠意志力把它硬生生抽出来的,然后用最后剩余的毅力提上了裤子。
他是被关宏峰从浴室里拖出来的。
关宏峰把他浴室门锁弄坏了。
后面的事一概不知。
再睁眼太阳都下山了,厨房餐桌上有一套冷的煎饼果子,一份冷的番茄炒蛋盖浇饭,一份艇仔粥还是热的,还有一份流沙包和一份烧鹅。
旁边摆着他的车钥匙。
他站在那没坐下,因为裤子是湿透的,不是汗,是粘液。最近这几次发情,这种东西越来越多。他不确定从昨晚到刚才,关宏峰有没有发现他这种丑态。
周巡对着餐桌看了一会儿,打电话给顾局请了一天假,发短信告诉了关宏峰。
关宏峰回知道了。
他从夹克的内袋掏出了高亚楠给他的那张条。
代人排号的大妈把张主任的早上第一号给了周巡,一边收钱一边上下笑眯眯打量,小伙子给你媳妇挂号呀?体贴呀。
周巡戴着墨镜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主任医师须发皆白,身强力壮,后面跟着俩研究生,一男一女,虽然是西医但不知怎么有种老中医的即视感。周巡把医保卡递给他,老头什么都没问,精神抖擞接过来医保卡刷了一下,把他记录在案的历年激素水平看了一遍,先开了几项化验。周巡拿着化验单回来,研究生把历年记录调出来让主任看,另一个则翻开病例一边问一边记。
研究生问完了,大夫静默片刻,一开口就夸奖了周巡。
“两周连着打三针,你挺不要命的。”
周巡说我这不工作忙么。
老主任嗤之以鼻,自己说说情况吧。
周巡照实把情况说了。
老主任翻着数据问,你03年开始身边的alpha有什么变化吗?
周巡说,我01年工作上就和一个alpha组了固定搭档,一直没变过,到13年带了一个alpha徒弟。
主任一边翻数据一边问,那这些年你们关系有什么变化吗?
周巡一摇头,没任何变化啊,同事啊。
老头拿笔一指数据,17年发生了什么变化吗?
周巡说,17年2月固定搭档辞职了,半年多以后他偶尔回来工作,今年3月开始,又正式回我们单位工作,还是跟我搭档。
老头从13年数据开始往后翻,问徒弟呢?
周巡说徒弟,基本上啊,一直跟着我。
老主任抬头看了看他,冷不丁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你那个搭档啊?
周巡没想到这还有问感情问题的,一脸懵。旁边研究生解释说,发情期是生理心理的联动反应,您最好能……
“喜欢。”周巡心说反正大夫又不知道他是谁他喜欢谁,还补了一句,“挺喜欢的。”
大夫哦——了一声,让周巡详细说说这几个月的接触和发情状况。
周巡心说我喜欢他我都说了,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跟录口供似的,照实说得清清楚楚。
结果老主任听完眉头一皱,说不对的吧?你现在这个指标很正常的,怎么会你在alpha面前发情他没反应的呢?
周巡听完这话嘴角倒扯出个笑,无奈之外,还有点苦味。他抬手扒拉一把头发说,我喜欢的那个是特异型alpha,神经高度强化型的,人家别说对我有反应,他连一丁点失态都没有过。
啊——老头把这个单字拖出个“原来如此”,从数据库里把周巡历年体检的激素水平曲线生成了图表指给他看。
“看见没有,从03年开始你的第二生殖激素水平就从发育期直接进入了静默期,应该是通过呼吸受到了这个特异型alpha的信息素的浸入,而且你在心理上接受了这种浸染,所以你的第二生殖系统就进入了静默状态,与此同时,看见没有,你的第一生殖系统的激素水平是完全正常的。”老主任把他近三年的激素水平拖出来放大,“看这,按你说的,2017年2月开始他停止了对你的信息素浸染,4月开始你的发情反应增强,这就说明你得第二生殖系统正在苏醒,之后你们不定期接触,这套系统就属于一个没有受到稳定浸染压制,却经常受到alpha信息素唤醒的状态。”
老头从研究生手里接过周巡近几个月的激素水平指标,“到了今年,他不是重新跟你一起工作了吗,你这个第二生殖系统就不再接受他的信息素浸染压制了哈,它开始处于活跃状态了,啊,”他拿笔敲了敲最后这一张,“你看看这激素水平高的。”
周巡苦着脸看着这一大堆曲线,听到这一脑门问号呼之欲出,不是,大夫,这明明所有状况都跟原来一样了,它为什么不重新回到静默呢?它怎么就不能跟原来一样老实点呢?
大夫闻言从老花镜上面看了他一眼,又从老花镜往下看了眼他的指标单,半严肃半揶揄地说,可能是它比你更怕那个特异型alpha再离开。
周巡瞪眼看着大夫。
“当然了,和你连续使用了注射型的抑制剂也有关系,它的作用不是抑制,而是加速和增强过程。”
周巡觉得这个解释可以接受。
最后也没给他开点药,大夫说还是不规律发情后使用注射型抑制剂最可靠。周巡说那我要想根治呢,大夫说,要么跟这个alpha隔离接触,要么标记,要么切除,其实按你这第一生殖激素指标,粗略评估做切除没什么影响,风险不高,顶多……
大夫看了看他的脸,切完皮肤粗糙点,我看这个对你也没什么影响。
周巡摸着自己脸上的痘坑,告诉自己身为人民警察不能打大夫。
能怎么办呢。
周巡拿着病历本和化验单往外走,外面阳光晴朗,照得他有点睁不开眼。他把墨镜掏出来戴上,一边发动车一边想,能怎么办呢?
赶哪天手头案子结了,过来约手术。
要不然呢?难不成他还能对着自己的肚子好言相劝:不要慌,老关不会走,你必须淡定点,不然我就离老关远点。
想到这他自己笑了。
不行,这他妈也太可乐了。
赶上电信诈骗全国严打,他们手里这个电诈专案被市政法委和公安部关切了,再加上检察院提前介入,周巡整一个礼拜耗在支队吃泡面,家都没回。好不容易赶着把这六十多人都取了口供了,攒上卷,连派出所调来支援的民警都快不行了。周巡琢磨着趁蔡检还没下纠违,想法沟通一下,能不能就免挨这一板子,想了想都是业务骨干,估计关宏峰和对方好沟通,就让关宏峰带人送卷去了,他带着技术科接着整理聊天记录。记录又多又杂,他坐技术科一角,把打印出来的部分挨张翻着看,时间顺序排的都不对,驴唇不对马嘴,立马冲小李吼了几声叫他重新弄。刚喊完要点烟,被小汪跩了一把。
小汪低声喊两句,师父,师父。
周巡纳闷地被他拖到一边,小汪压低声音说,师父你现在一身酒味,不行了你赶紧回家吧,一会儿别人就该发现了。
真他妈不是时候,。
小汪说我可不敢送你,说着招手把周舒桐叫过来,周,你赶紧送周队回家,机灵点,啊。
周舒桐一脸天真地走过来,一闻也知道显然不对了,点着头就跟周巡出去了。
半路找了个药店,周巡要自己下车去买,周舒桐说还是我去吧。
周巡点点头,别买错了,买注射的啊。
关宏峰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小汪笑眯眯跟在赵茜屁股后面转悠。他咳了一声,小汪腾一下站直喊关队。关宏峰问他老周呢?
小汪一挠脑袋,总不能直说师父发情了吧?他眼珠一转说,我师父他啊,他内什么,啊,他闹胃口说回家躺会儿。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内个,小周送他回去的。
小汪看着关宏峰带着浓重的雪松气味和强烈的威压感走远了,这才把缩着的脖子伸出来。赵茜看着他小声问,关队这是怎么了?小汪一撇嘴,不知道,神仙打架,茜儿咱少问哈。
——TBC——
我估计你们没看到车要打我了。
我真的尽力了,没想到火车站台他这么长。你们相信我下一章一定能发车,真的能,信我。不信你们看老关,他急了!
没想到自己能日更。
鸣谢武警医院张老西医对本章的大力支持。
鸣谢老群众大药房不知名的药剂师小姐对本章的大力支持。
如果有章节标题我觉得应该是《挂专家号要趁早》
周巡忽然发出点声音,是那种喘了一口气忽然顿住,片刻后再带着潮湿的水声呼出来的那种。
关宏峰稍微直起腰,离他远了一点,随着这几声湿润的喘息,他开始闻见一点老式薄荷奶糖的味道。关宏峰自己是雪松混着薄荷味,薄荷味加重应该是让周巡撩拨的。这么说周巡发情的信息素在酒味之外还会出现奶味?看来人还真是千奇百怪。
他这么想着,又偏头看了看周巡的面色,周巡皱着眉,面色倒不是红润,更趋于苍白。结合周巡在沙发上这个仓促的俯卧,关宏峰一想那份说明书,就知道这听起来色情的喘息是睡着的周巡也正在捱着疼痛。
在这个领域,关宏峰是个无法可想的外行,他只能把手里的外卖一一从袋子里掏出来,盖子打开摆开在茶几上,然后叫周巡起来吃饭。
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踌躇了片刻,终于伸手按在周巡的额头。周巡脸小,他伸手过去几乎遮住周巡半张脸。关宏峰摸着了他那一脑门冷汗,顺着伸手把周巡散乱的撩上去,又按在周巡肩上,稍微晃了晃他。
T恤也是湿冷,被汗沁透了。
周巡迷迷瞪瞪睁眼,一抬头就看见关宏峰严肃地坐在那,跟参加领导班子考核似的,使得他不由自主一骨碌爬起来。然而腹腔里那个器官仍未肯放过他,在他爬起来的时候狠狠一抽,使他打招呼的那声断开,变成了“老,……关。”
关宏峰这下皱起了眉。
周巡咳了一声,说,不好意思啊老关,你看我这味儿估计也不老好的,还得抻的你在这忙前忙后的给我打饭。
关宏峰说,没有,他顿了顿补了一句,你不是洗个澡换个衣服?你这汗都把衣服湿透了。
周巡一摸确实是湿透了。他虽然闻不见信息素的味儿,但汗味儿还是闻得到的,顿时有点嫌弃自己,起来就往浴室去,走一半看见茶几上摊开的外卖里有黄金流沙包,立马拿了一个塞嘴里,一咬流沙馅儿立马进嘴。周巡一尝着,唔嗯嗯叼着流沙包挑了个拇指,伸手又拿了一个,含含糊糊问,这哪家啊,做的不错啊?
关宏峰说刘音新开的。
哦——周巡抬手在胸前一比,就那个,挺漂亮那个。
关宏峰那眉头又皱上了,周巡捏着流沙包说我洗澡我洗澡然后钻进了浴室。
周巡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热水一冲感觉好多了,等他要往外走的时候发现,他光顾着吃,没拿换的衣服,浴室里连个浴衣都没有,周巡只得拿浴巾往腰上一围,湿着头发就出来了。
关宏峰在他进浴室之后伸手要拿红茶喝,一眼瞟到茶几上那张药品说明书,注意事项6:避免咖啡因摄入。刚才在网上看说明书没注意这点,饮料没买对,红茶和咖啡都是高咖啡因含量,周巡现在不能喝。
太马虎了。
他一面谴责自己,一面伸手把两杯饮料都拿到自己面前,先把咖啡端起来喝。喝到一半,就听浴室开门,水汽裹着周巡身上的冰酒味先一步蔓延过来,雪茄味比刚才重一点,看来这个发情过程已经转向减弱了。结果关宏峰一抬头,看见周巡围个浴巾就往这走,身上水还没完全擦干,头发也滴滴答答,过来头一件事,伸手拎起一片烧鹅,沾了酸梅酱就塞嘴里,发出了表示高度赞许的“嗯嗯嗯嗯”。
关宏峰端着咖啡,眼神落在周巡光裸的小腿上。修长有力,往下是脚踝,关节骨骼偏细,看上去很流畅,但这种关节型的人疲劳后高强度运动容易扭伤。他这时候又闻到了极轻微的薄荷奶糖味,混在雪茄燃烧的可可、焦糖味里,忽然很接近蛋糕房的气味了,使他牙根痒痒,舌尖在牙齿上舔了一圈——莫名地很想咬点什么,他咳了一声。
“周巡,你把衣服穿上再吃。”
被点名的刚往嘴里又塞了一块叉烧,闻言也意识到他一个发情期的omega就这么在一个alpha面前晃荡不太好,虽说关宏峰对他一残疾没兴趣吧,这也确实不太合适。
周巡顶着一个湿漉漉的脑袋穿好衣服出来,看见茶几上的红茶伸手就要拿。关宏峰快他一步,把红茶端起来,那吸管插吸管一气呵成,紧跟着就一口气喝了半杯。
嘶——嘿。周巡往沙发上一坐,你这,不刚喝一个咖啡了吗?你这俩都喝了?
关宏峰说嗯。
周巡说我还渴呢。
关宏峰说你喝那云吞汤。
周巡一歪头,得。
云吞汤在保温罐里,还热着,周巡喝了半碗胃口大开,风卷残云一通扫荡,一边吃一边说案子,等他想到这里面是不是有关宏峰的份儿,手上煲仔饭只剩一半了。周巡有点尴尬地左手端着饭盒,右手举着勺,内个,老关你还没吃呢?
关宏峰瞧着他吃得满嘴油,很浅地哼了一声,可能是嘲讽,“我没指望你能给我留。”
我这,嗐。周巡本能地说着话又盛了一勺饭塞嘴里,一边嚼一边觉得不太合适,遂问关宏峰:“这还有,要不你来点?”
关宏峰想了一下,伸手把周巡手里的勺拿过去了,“他们家这我没吃过,我尝尝。”说完连腊肠丁带米饭盛了一勺,送进嘴里,然后把勺还给周巡。
周巡问,怎么样啊?
关宏峰把剩下的柠檬红茶喝了,起身把周巡吃剩下的乱七八糟一堆快餐盒收起来,保温罐到水池子那刷了,等有空再送还给刘音。周巡看着他往门口走,问了句“哪儿去啊”,关宏峰说走访,你在家待着吧,车我用了。
“嘿,老关辛苦了。”
关宏峰没回这话,开门出去之前,忽然问了一句,周巡,你是……疼吗?
周巡愣了一下。要说从关宏峰来了以后还真没怎么疼,要不然他也不能吃下去这么多。
“没事,没事了啊。”
关宏峰点点头出门了。
周巡捏着那勺对着半份煲仔饭静坐了半天。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开始疼。
冷汗涔涔。
这下澡白洗了,衣服白换了。
说明书还是很准的,从注射开始熬了五个半小时,周巡这才解脱。洗澡的时候他发现股间有一点粘滑的东西。这在以前是从没发生过的。
但疼痛消耗了他太多精力,以至于他无力深究,一头扎在床上睡死过去了。
案发现场周围别说治安监控,连个交通监控摄像都没有,调了一圈就只有距离现场一百多米的一家小卖部门口有个低清晰度摄像头拍到几个人影,还不是离开现场的唯一通路。把被害人的利害关系人全部排查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人员。四五天过去,案子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有。
今年津港有火灾死人的特大事故,这个案发现场还是个重点防控区域,尽管没有火烧联营,人也是砍死的,但事还是引起了政法委注意,几个电话打过来,顾局把关宏峰和周巡叫到办公室催了两回,主要批评了关宏峰。周巡试图背锅未果。
俩人出来,只能叫各个派出所把靠谱的线人都撒出去,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角度收集点信息。关宏峰在周巡办公室琢磨案发现场周边示意图,周巡拿着电话挨个派出所所长敲过去连客气带吓唬地闹了一遍,最后一个电话刚挂上,就看见关宏峰皱着眉看他。
怎么了,嫌我嗓门大啊?
关宏峰对着讪笑的周巡说,你发情了。
周巡又成了一条窝在沙发上的咸鱼。
这次关宏峰没来得及再去刘音那,直接在门口买了份黄焖鸡米饭,而且撂下饭就走了。双巷派出所底下有个线人说,听过有人在酒桌上吹牛说自己把谁谁谁给宰了,把他店烧了。但这线人是个老毒虫,可信度堪忧,关宏峰要亲自去问。
这顿饭周巡转天当早点了,这六个小时比上次还要命,结束之后他动都没动一下,澡都没洗,就在沙发上接着睡了一宿,更别提吃饭的事了。
早上他连送微波炉热一遍都省了,凉饭滋味奇怪,他也懒得管。
黄焖鸡的骨头渣硌着他了,他捂着腮帮子心想,废物吃冷饭还硌牙。
洗完澡懒得吹头发,鼓起点精神出门去支队,结果发现他的车就在楼门口停着。关宏峰坐在驾驶位看着他。
“能上班吗?”
周巡咧嘴一乐,什么话,能啊。
但到底没敢跟关宏峰抢开车,自觉坐副驾驶了。
关宏峰一贯的面沉如水,看不出什么想法。
线人说的是真的没错,但他也说不清他酒桌上碰见的到底是谁,又不能打草惊蛇,周巡着手安排治安找点茬口把相关的这些小混混都传进来挨个问问。
可能真是流年不利,案子一点进展都没有,这礼拜还没过去,周巡又发情了。
看着那支注射器他都怵头了。
还有完没完了,啊?
他光是买药都换了三家药店了,挨两回白眼,这回药剂师是个大妈,一脸慈爱地看着他,说她表姐的外甥的同学是个挺文静的女alpha,到现在还没找着对象,问周巡要不要考虑一下。
周巡压着火儿撒谎说我有对象了。
大妈怜悯地说,那看来你跟你对象不太合适啊?
周巡怀着许党许国的大无畏牺牲精神把注射器往生殖腔里杵,脑子里想的都是《唐伯虎点秋香》里如花坐在桥上回头的情形。
不合适呗,这他妈能合适得了吗?
这次他刚把药推进去,人就咕咚跪地上了。
太没脸了。
他能挨一枪死那,也算许党许国了,发情打一针结果疼死,怎么看都不是个好死。
俩礼拜发情三回这事不要紧,关键是回回让三棱刺在肚子里拧六个小时。
这回他请了一天假。
小汪打电话问他怎么了,他说闹胃疼。徒弟说那我给您送点吃的去?周巡说免了免了啊,你跟关队把案子盯紧了。
小汪说嘿师父你放心吧,关队已经带人布控去了,仨未成年,估计一会儿就抓着了,啊。
周咸鱼挂了电话感慨万分,还是人老关牛逼。
然后接着站水池子前刷电饭锅,他刚才想给自己熬个粥,结果沸了。
周巡站那一边刷一边问自己,你说我还能干什么?
关宏峰把人带回来,调了几个老手过来突击讯问,自己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出门,去了趟医院。关宏宇那天告诉他武警四〇六医院有个老主任医师,看发情期不调名气很大,还是个学科带头人。他去了已经十点多了,专家号早没了,幸好还有一个黄牛手里有最后一张剩票,加钱不说还受气。
那不也得忍着吗。
将近十二点半的时候总算到他了,主任医师一脸疲惫问他,你哪不好?
关宏峰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主任医师说,他哪不好?
关宏峰坐在那稍微措辞一下才开口说,他是一个非典型omega,从十几岁到现在发情反应都不强,最近忽然发情反应强烈,口服抑制剂失效,而且时间不稳定,两周发情三次……
他还想再说细点,老专家眼皮都没抬开始收拾桌子,毫不客气地说,这事也值得来问我?浪费我一个号,浪费真正有困难的人看病的机会。
关宏峰被他说得一愣,只见老头从老花镜上方看着他,还用问吗?人家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呗?发情期是心理因素和生理因素的联动反应,知道吗?初中生理卫生课你没上啊?
关宏峰当时就脸色一变。
大夫明显是闻见他身上的雪松薄荷味变重了,把老花镜摘了,正儿八经地打量了他。
“你这不是挺强的吗?要喜欢早下手啊?该下手不下手,拖着,看看,完了吧?玩儿砸了,啊,着急也晚了,知道吗?”
关宏峰下午亲自把三个人问了一遍,取了一堂能用的口供,晚上八点多把人送看守所了,他把周巡车钥匙给了小汪,拎着刘音的保温罐打车上音素酒吧去了。
关宏宇坐在酒吧品刘音新进的酒,看见关宏峰满脸意外,说你们不是加班吗?
关宏峰说亚楠在支队加班写报告,你不在家带孩子?
关宏宇美滋滋,说孩子在姥姥那呢,酒吧我入股了,大股东知道不,我得关心具体业务啊。
刘音说关队总算有空来还我保温罐啦?
关宏峰说,答应你的事今天办吧。
关宏峰坐在卡座上跟流水线一样尝酒,尝一杯往笔记本上写一段评价。
关宏宇和刘音坐在他对面不敢说话。
最后是杯六十多度的伏特加,刘音还没来得及出声提醒,关宏峰已经一扬手倒嘴里了。关宏宇顿时露出目不忍视的表情。关宏峰凝固了两秒,瞪了他一眼,含着酒没说话,拿起笔,笔尖却悬在纸面上没动。
纯酒精味。
含在嘴里五味杂陈。
有点苦,辣得他不想往下咽。
他关宏峰神经系统再发达,但也还是个肉体凡胎的人。
他能看着周巡在他面前发情而佯作无动于衷。
他能悄无声息地用信息素为周巡掩盖发情的事。
他能十几年如一日地跟周巡做好兄弟。
但是周巡在他面前弥散出那样甘酸的气味,是为了别人。
他是个凡人,他的忍耐力是有极限的。
周巡多野多狂啊,多耀眼啊。
十几年了,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周巡。他就想周巡这么一直恣肆下去,志得意满,肆无忌惮。
那是谁?周巡将要在谁的床上雌伏?
关宏峰想不出来,他也想不出他的周巡像个玩具一样被人……的那种场面。
可周巡并不是他的。
关宏峰含着伏特加,辣得眼圈发烫,无法可想。
他只能把苦酒咽下去,在胃里火烧火燎的体验中落笔写了四个字。
酒精和水。
然后起身走了。
刘音把本转过来,对着这四个字看了一会儿,扭头问关宏宇,这就完了?
关宏宇说,啊,这就完了。
刘音又看了看字,啊?完了?这就完了?
关宏宇说,完了啊,完了。
小汪给周巡送车都九点多了,周巡问你们完事了?老关呢?徒弟说关队把车给我就不知哪去了,人家白天晚上折腾好几天也得回去睡觉吧?周巡说也对。
他睡一白天,现在精神头倒是大,干脆又开车上支队了。
该回家的都回了,他溜达一圈就看见高亚楠带着小徐在那整理尸检报告。小徐上技术队去彩打尸检照片,周巡拿过份尸检报告看。
高亚楠头都没抬,开口就问,你这俩礼拜发情几回了?
周巡啊一声打算装傻,高亚楠悠悠地说,这么大案子顾局都快急得上房了,你一消失就半天还能是在家补觉啊?
周巡没吭气,他自忖支队长做得失职。
高亚楠抬头递给他张条,写着武警406医院产科主任医师张某某。
“你要有空不行看看去,我当时激素水平紊乱找他看的。”
周巡接了条说了声谢,把尸检报告撂桌上,在莫名尴尬中转身要走,忽然又想起来个事,俯下身,手撑在高亚楠办公桌上。
“亚楠,诶,我有个事儿问你啊,就这案子出现场那天啊,你那天……是觉得我身上有什么怪味儿吗?”
主任法医低头给勘验笔录签字,闻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周巡一脸狐疑。
高亚楠翻了个白眼,心想关队身上雪松薄荷味窜那么老远,不是为了压住你那点甜味还能是为了压住现场的血腥味啊?
但这话不能我来说吧?高亚楠遂答曰:“女人的直觉。”
周巡直起腰,得。
——TBC——
今天的我拼命奔跑,但还是没跑进动车的驾驶室。
下一回应该就能对应昨天的淫诗准时发车了。
如果给这章起个小标题我觉得应该叫做《没什么大事别瞎挂专家号》
PS:鸣谢&&撰写的药品说明书。
它的奥秘,就让我们下一章揭晓。
关宏峰坐在后排,仍旧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模样,他犹疑了半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的的确确,是体温上升了。
他从刚才起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味道:有点像巧克力,咖啡,焦糖之类的,又苦又香的气味,又好像有点酒味,还混着那么点小时候吃的薄荷奶糖的味儿。可能是中午囫囵咽下去的一个肉夹馍确实太单薄了,所以惦记起吃的。但关宏峰实在是太少接触零食,以至于想不出这到底是个什么味儿,罕见地让他很是嘴馋。他甚至还开口问了周巡,你这车上有吃的吗?
周巡正好开到路口变红灯,咣当一脚踩住刹车,“有吃的我现在能闲着嘴吗?”
关宏峰一想也对,周巡早午饭都没吃就赶着来接他去现场,有吃的早掏出来了。
他忍耐着这种无来由的食欲,默默在后排看着证据卷,忽然觉出来周巡今天开车有点飘。牧马人车身本来就高,速度推到70以后难免方向盘一动就晃。关宏峰自己开快车也飘,但他在车上看东西的时候,周巡一贯开车是很稳的。今天这车不仅飘的厉害,周巡油门轰的猛,连刹车也踩得很楞。幸好关宏峰倒是并不晕车,他把卷看完,等了一会儿,渐渐意识到这种气味变得很浓郁了——就像站在蛋糕房里似的。他在心率逐渐上升的状态里思考了一会儿,排除掉所有其他可能之后开口问了一声:
“周巡,你发情了吧?”
高速行驶的牧马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被后面的车长长地按了喇叭。
周巡把车开下快速,找个道边停车,一脸懵逼地回头,不能吧,我早上就吃药了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脑门,也没觉出热来。关宏峰伸了只手,食指和中指探进周巡的衣领,贴住了他的后颈。周巡不自觉一缩脖子:他感觉到那只手发凉。
那他真的是体温很高了。
“我靠,我这不算危险驾驶吧?”他立马伸手去从手套箱掏出瓶矿泉水来,又从扶手箱翻出那盒早上刚买的抑制剂,掏出四粒还没往嘴里塞,就被关宏峰叫停,“你早上吃了几粒?”
周巡说两粒啊。
关宏峰探身从他手里把药盒抽走,翻过去看用法用量:发情期开始后一日一次,每次一粒。“你这已经超量了。”
他话还没说完,周巡已经把四粒往嘴里一塞,拧开矿泉水灌了半瓶,满不在乎地说,没事。
关宏峰没再说话,他把药盒递还给周巡,叫周巡下车坐副驾驶,自己换到驾驶位。
他们停车的地方正是个驰名津港的蛋糕房门口。关宏峰一开门下车,就闻到了蛋糕的香味。两个人换位置,车门一开一关,把真正的蛋糕香气放进了车里。周巡说,操,怪不得外面排这么多人,闻着就馋了。关宏峰沉默地降下车窗,松开手刹挂挡,刚才那股让他嘴馋到牙痒痒的气味变得淡了很多。
周巡是那种非典型omega,过去被医学界认为是残疾的omega,也有学者认为是beta胚胎发育期受到了外界辐射或化学刺激,造成的发育异常。近几年非典型omega在统计学上数量激增,主流医学界才把这种现象当作生物多样性的一部分,歧视情况有所减轻。非典型omega的情况千奇百怪,像周巡这种,就是缺乏一切omega外部特征,他除了皮相俊秀一点,从激素水平到脾气个性都远离典型omega指标曲线,身体素质和大部分alpha持平甚至更高,最奇葩的是他信息素嗅觉失灵,能像个beta一样站在扫黄现场无动于衷,抓把瓜子吃,甚至还想来段b-box嘲笑各位alpha的短小。
关宏峰第一次闻见他身上的古巴雪茄味,是满身大汗的周巡从警队训练场出来的时候。那个味和关宏宇抽过的那种雪茄非常接近,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极为浓郁,关宏峰下意识地以为是有人叼着根雪茄过去了。在发现周围的beta们没人对那烟味有反应的时候,他才确信那是信息素的气味。在翻开周巡档案之前,关宏峰一直认为,这种侵略性极强的醇厚气味肯定属于一个alpha。
到了现场已经勘察得差不多了,小汪正拿个笔画现场示意图,瞧见周巡的车就知道救兵搬到了,颠颠儿撒腿往这跑,路上还从旁边人手里顺了两瓶水,乖乖拧开递过来。关宏峰今天不知怎么看他有点不顺眼,特别是随着小汪靠近,他身上的那股类似皮革味的信息素浓了点,使得关宏峰不自觉地伸手把两瓶水都拿过去了,一手分给周巡一瓶,下巴微抬,眼神在案发现场扫了一圈,最后颇有点凉意地落在小汪身上。
说说,什么情况。
小汪不由得一缩脖。
像关宏峰这种稳定性极高的特异型alpha,攻击性很低,做事讲理,几乎没人见过他拿信息素压人,不然也不会在支队有这么高威望。谁也不知道他今天这怎么回事,信息素一散开,不光小汪,连带附近几个人也矮了一头。
周巡虽然对信息素这事无知无觉,但看周围几个人的状态,也大概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一扬下巴让小汪上那边接着画图去,抬手在关宏峰背上一拍,怎么了老关,心情不好啊?
关宏峰没说话。
周巡拿着矿泉水跟在他后面循循善诱,诶老关,你看这个纵火的痕迹,是不是凶手为了消灭证据啊。
关宏峰把自己那瓶水递给周巡,接过手套蹲那翻了翻,站起来在周围走了一圈。
“毁灭证据型纵火会先聚集易燃物,再将可能泄露凶手身份信息的物证放在已经燃烧的火堆上,而这个,基本都是价值较高的物品,易燃物和不可燃物混杂,没有完全燃烧就被凶手弃之不顾,可见凶手的主要目的是毁财。”
周巡带着小汪和周舒桐一起做恍然大悟状,被关宏峰偏头看了一眼,伸手从他手里拿回了水瓶。眼神的意思很明确,“这你能不知道?”除了周舒桐还在一脸严肃地思索,周巡和小汪一同露出个尬笑,又被关宏峰用眼尾扫过去。小汪这次学乖,扭头就找小徐去了,留下个顶着压力认真学习的周舒桐和举着水瓶毫无感觉的周巡。
高亚楠过来说尸检发现,话还没开口眼神就往周巡身上瞟,说完她又打量几眼,紧跟着要开口,被周巡抢先一步,“没事,啊,亚楠我这没事。”说着吨吨吨把一瓶矿泉水喝得还剩两口。身为典型omega的已婚主任法医翻了个白眼,扭头回去装尸袋,想想还是好心好意给周巡发了条短信。
“口服失效的话就买注射型。”
周巡掏手机看的时候关宏峰正在他身后,短信内容看个满眼。他的眼光顺势落在周巡从皮夹克领子露出来的那截皮肤,之前四片抑制剂压下去的那种红晕正在慢慢回潮,空气中的焦糖味开始变重了,而信息素来源浑然不觉。
“小周,你跟着小汪把这摊盯了。”关宏峰给徒子徒孙下了指令,“我跟周巡去被害人公司走访。”
车一上快速,周巡说不对啊,去他公司得走河边那趟然后从解放桥上小码头南……
关宏峰说回你家。说完把前后车窗全降下来,这一路时速一直保持在一百一以上,涡轮增压介入的哨音响个没完。周巡头发被兜进来的风吹得乱飞,睁不开眼,不得已掏出墨镜戴上。
真不知道关宏峰是怎么顶着这么大风裸眼开车的。
下了快速,关宏峰找了个药店贴边停了,说你吃这药好像不管事,给你买点别的吧。他拉了手刹刚准备下车,周巡先一步把自己安全带开了,迅速推门下车,差点被后面骑着电动车人撞上。
“哎哎哎我自己去,你不知道买什么。”
关宏峰在车窗看着他一边扒拉头发一边推门进药店。
药店除了银台就一个药剂师坐在柜台后面玩消消乐,周巡走到柜台前,还没开口,就听见刷啦啦消掉一片的声音,伴随药剂师懒洋洋开口,“买抑制剂啊?”
周巡应了一声,对方头都不抬,伸手从后面陈列柜扒拉下来两盒,“二十二一盒。”周巡一看这就是他刚吃过那种。
“有没有注射型的?”
药剂师按了暂停,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白一翻:“非典型omega?口服失效?”
周巡应了一声。
药剂师起身去旁边的陈列柜看了看,又问了一句,“有没有过性生活?是不是标记失败了?”
周巡呃了一声。
对方倒是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把药盒往台子上一拍,“没有过性生活用这个可难受啊。”交完钱拿药的时候,药剂师又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对他身为omega却胡子拉碴的形象一脸不敢苟同,就差把“怪不得你还得买抑制剂”的嘲讽浇筑成实体弹幕砸周巡脸上。
周巡脑门青筋直蹦,可他连对方的性别都分不出来。
他没有信息素嗅觉。
他连自己发情了都得等别人告诉。
别人却能一眼知道他是什么,他怎么了。
关宏峰把车开到周巡楼下,在周巡解安全带的时候看了他一眼,明显是在考虑应该亲自把周巡送上楼。还没开口,就听见周巡肚子咕噜噜一声长鸣。周巡一乐,推门下车,说要不老关你给我买点吃的去吧?我这时候要叫个外卖好像也不合适啊。
“你自己行吗?”
周巡拿着药盒一摆手,迈腿往楼门口走,嗐我能有什么事啊,别瞎操心,啊。
他真没觉出自己有什么事来,直到他爬楼爬到三楼,遇见抱着条茶杯犬的新租客。他还没打招呼,对方露出个嫌恶的表情,正大光明地捏着鼻子躲在一边让他过去,茶杯犬冲他汪汪叫。周巡嘶了一声,嘿你什么意思啊?
大妈没看他,皱着眉嘟嘟囔囔往下走。
“也不闻闻自己身上什么味儿,发着骚在外面浪,不要脸了。”
周巡一进屋门就气得把药盒摔了。运两下气又猫腰捡起来,还是他妈的赶紧上药。
他本来以为注射型指的是给自己打一针,拆开包装一看傻眼了,敢情是往生殖腔注射,一时不知道该骂高亚楠还是该骂药厂。
【适应症】发情热
【用法用量】外用,生殖腔给药,一次1支,未成年人遵医嘱。
【药理作用】加速和增强发情过程,用药后可在6小时内结束发情。
【不良反应】偶见生殖腔痉挛和疼痛
【注意事项】
1.不可内服。
2.本品不可连续使用,如症状不缓解,请咨询医师。
4.避免接触眼睛。
5.治疗期间避免性生活。
6.避免咖啡因摄入。
7.对本品过敏者禁用,过敏体质者慎用。
8.请将本品放在儿童不能接触的地方。
9.如正在使用其他药品,使用本品前请咨询医师或药师。
盒子里就这么一支有着略微弯曲长嘴的注射器,说明书也不长,很明确,很简单,还画了张解剖图告诉你插进哪里去。
周巡做了三十秒心理建设,皮衣一甩,开始在沙发上脱裤子。解开腰带想起来关宏峰有他家门钥匙,一会儿直接开门进来场面就尴尬了,于是一手拿着药一手提着裤子钻进浴室。按说明书上写,按照弯曲方向插入,应该直接就插进生殖腔并推到末端,然而周巡捏着注射器,细长微冷的圆钝在自己肠道内戳了半天才找到地方,而且往里插的过程实在很疼,让他一度怀疑是不是把自己直肠戳漏了。
等他把整只针剂注射完,嫌弃地把注射器扔进垃圾桶,提上裤子,洗完手整理完头发,走回客厅沙发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药剂师说“没有过性生活用这个可难受”是怎么个难受法。刚才那个插注射器的过程比起现在来,真算不得什么疼。
被三棱刺捅了之后转圈拧的那种绞痛。
他端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歪倒在沙发上,慢慢蜷缩起来。
读警校那阵大家都以为他要分化成alpha,结果竟然是个非典型omega。那时候他也没怎么苦恼,觉得不影响成绩,不影响体能,没所谓。分配到单位之后他还觉得信息素感受器欠缺这残疾真的方便,支队这么多alpha,谁也别想用信息素压他一头,没用。等给关宏峰当了几年徒弟,23岁那年周巡才意识到自己发情反应规律但很微弱。那又怎么样呢,按时吃片药就跟beta一样,不像大多数omega一样湿一裤子影响外勤。体检大夫看着他的激素水平,说他的生殖器可能处于沉睡,周巡嗤之以鼻,心想我晨勃坚挺,一个礼拜撸好几管,每管也二十多分钟呢,我沉睡什么啊?
老大夫从老花镜上面看他,说,小伙子,这个容易影响婚恋。
……影响又怎么样呢。
周巡浑身是汗,把自己翻了个面,脸朝下趴在沙发上。
他要是个典型omega,喜欢谁他就去撩谁。可他是个残疾型。同事都说他浑身一股硬汉雪茄味,赵馨诚说小汪的牛仔皮革味跟他比都是个弱鸡,不知情的omega对着他能脸红。
他要怎么撩他喜欢的人,才能不像周星驰电影里那个如花?
人家是唐伯虎,可他不是秋香。
那就沉睡呗,一心工作,许党许国。周巡这么过了十几年,没成想213那事关宏峰辞职后两个月,他的发情反应变强了。他按时按量吃抑制剂,浑然不知自己发生了什么,直到那天小汪站门口开条缝跟他说,师父你屋里都是酒味,已经往外冒了。从那起他开始吃双倍抑制剂,一切照旧,除了每次发情期多买二十二块钱一盒药,一切跟原来一样。
现在213这事结了,关宏峰怕黑的毛病好了,顾局把关宏峰的调研员编制落实了,周巡刚把心搁肚子里,觉得这一切真是跟原来一样了——万万没想到,还他妈有发情期不调这个破事儿候着他呢。
他趴在那头晕脑胀,连胃都开始绞起来,分不清到底是被牵的还是饿的,并在这疼痛里渐渐睡了过去。
关宏峰开着车去了刘音新开的港式茶餐厅,远了点,但厨师相当不错,云吞面和深井烧鹅地道。他刚才瞥见了周巡拿着的那种抑制剂的药品名,上网搜了说明书一看,觉得还是多给周巡留一点时间。
后厨给现包鲜虾云吞,刘音笑眯眯跟他说这顿饭请你的,有个事找你帮忙,不知道关队肯不肯。关宏峰一听就知道,音素要进新酒了,这是找他给尝尝。
关宏峰平时烟酒不沾,但他这种特异型alpha外在表现是稳定性强,不容易受激素干扰,身体素质非常普通。实质上是神经系统的发育程度远强于一般人,感知能力和认知能力极其突出,逻辑能力强就不提了,肉眼拼凑指纹小意思,能识别任何香水的配方,声纹识别能力和最新的鉴别系统不相上下,品酒的水平当然没话说了。当年关宏宇批发卖烟卖酒,就硬拉着他给验货,绝无纰漏。
吃人嘴短,关宏峰把事应了,拎着刚出锅的云吞面和烧鹅叉烧贵妃鸡三拼,一杯柠檬红茶,一杯咖啡,掂量着周巡的饭量又加了两个黄金流沙包,一份腊味煲仔饭。
刘音帮关宏峰把店门推开时眯眼一笑,关队一个人吃这么多?
关宏峰两手各提一个硕大的打包袋,闻言面色不动,说,喂猪。
刘音咯咯咯咯,到他把车开走了还在笑。
关宏峰刚一推开门,甘甜和果香就扑面而来。周巡正跟条咸鱼似的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整个屋里弥漫着甜酒的气味,比贵腐更甜,比晚收甜白更甜,就像打翻了一瓶冰酒似的。这味道让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周巡旁边了,弯下腰,鼻尖离着周巡的卷发很近,像个变态似的摄取着周巡的气息。
像焦糖,像巧克力,像咖啡,周巡那古巴雪茄燃烧的烟草气味,和带着饱满酸度的果甜味道混在一起包围着他,仿佛能穿透他的皮肤沁入血脉。
关宏峰趁着他陷入睡眠时悄悄呼吸着他的味道,胸腔里有什么东西乱跳。周巡以往的发情期一贯稳定,以关宏峰的嗅觉也只能在那浓烈醇厚的雪茄气味里少许分辨出一点酸甜的果味,从未能像现在,获知渴求时的周巡身体散发着这样醉人的气息。
关宏峰什么都没想。他只想这样待一会儿,像这样,离周巡稍微近一点。
——TBC——
看了&&的《毒奶刘长永》忽然很想搞ABO世界观,本来工期排在后面,配了个香水之后忽然灵感爆裂,只好先写。
老规矩,偶数字数标题BE,奇数字数标题HE,请放心食用,没有刀。
本篇及番外均不会出现生子。
开头淫诗半片,奠定全文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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