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下班回家把工作服随手拍扔到了储蓄柜上,第二天看也没看就将衣服穿上,之后总感觉全身上下痒痒的,最开

  叫骂声还在耳边回响,我把手里盖了假币章的粉红色钞票收好,长长地嘘了口气。

  曹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安然,别往心里去……谁让咱是干这个的……这种事儿难免的……”


  服务行业很难做,这是我从业一年多来的切身体会。

  08年大学毕业后,家里托了我姨夫的表姐的弟弟的关系,把我塞进了L市的一家银行里,在前台做综合柜员。从此父母算是放心了,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干,别吊儿郎当的。

  这个工作吧,在别人看来也许是不错的,用我爹的话说,风吹不着雨打不着,不就是坐在那里敲敲键盘、数数钱,最重要的是收入也可以,起码在L市这样的小地方,算是高薪。其实这样说也没错,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轻轻松松就拿到高薪的事情,就算是有,也不会落到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头上。

  我只能苦笑着点头,我要是说别的,就会被认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虽然,我真没觉得有什么幸福可言。

  幸福,就是当你到了一个更坏的境地之后,回想从前时的感慨,同为柜员的小李这样说。她叹道:“安然,你还是太年轻啊……”

  切,当然了,被指鼻子骂的人不是你,你是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那俩人拿着张假币来我这里换零钱,我只是按规定没收,这是银行的职责,是银行的义务,是在维持正常的金融秩序,在维护人民币的尊严……前面的都是放屁,最重要的,要是我不没收被查出来,我会丢掉饭碗的好不好……小小营业室装30个摄像头,除了厕所没有死角,时不时的上边就会来人调录像抽查,我这个人向来点儿背,还是别冒这个险,不就是被骂吗,就跟听几声狗叫一样的,虽然我必须面带微笑的倾听,虽然我气得手都发抖了,虽然我很想出去跟他们掰扯掰扯,“谁让你瞎了狗眼收张假币,还倒霉催的来银行换钱,我爹娘八辈祖宗碍你哪疼了你全给我X一遍……”可是,我穿着这样的一身工装,戴着这样一个工牌,坐在这样一个位置,我就得忍着,我什么都没说,低眉顺眼地由着人家骂,我心里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看在工资的面子上,看在奖金的面子上,看在各种钱的面子上……”


  我觉得我就是这么个人,有时候我都恨自己,怎么就这么窝囊呢!曹姐说,大伙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得习惯。好吧,我有爹娘要养,有房子要买,有媳妇要娶,我需要这工作,我只好对着镜子劝自己,“安然啊,有本事找着更好得工作你就撂挑子别干了,没本事你就在这里受着吧,直到哪天受不了了为止……”

  在银行前台,这样的事儿多了去了。冷不丁赶上个矫情的客户,不是嫌这个就是嫌那个,一个电话打到客服中心去,咱还得陪着笑脸赔不是,我老是觉得自己其实就是一卖笑的。


  那天晚上下班之后,我约了高中同学吴越出去吃饭加发泄。他现在在移动工作,以前老是羡慕我,说人们到了移动营业厅都跟大爷似的,到了银行都跟孙子似的。我说:“你们不是孙子,我们才是孙子呢!”然后端起小半杯白酒就要往下灌,吴越一把拉住我的手把杯子夺下来,“嘿,至于吗你,不就是被骂了几句吗?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个大男人这点气量都没有?好歹你们还隔着层防弹玻璃呢!就我们那前台小丫头,工装扣子都给人拽掉了,人家也没怎么地啊,回家缝吧缝吧第二天照常上班……行啦行啦,别喝了!”

  那天在他的阻拦下,我最终没有喝多。其实,我也觉得不值当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可以习惯,有些事情,只能变成积怨,而且越积越深的那种……


  跟吴越耍够了,各自回家。

  我宿舍离的不远,溜达着二十分钟就到了。

  九点多,L市仍然很喧嚣,超大广告牌上的彩灯变幻着颜色和形态,商场门口人潮涌动,小贩们借着夜幕的保护,趁城管们下班的时间,在路边摆摊。

  谁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呢,我看到路边一个跪在地上不住磕头的老人时,脚步就停了下来。这些乞丐随处可见,要搁平时我会完全无视地走过去,即便他追上来找我要钱,我也只会给他个白眼,说道底,我真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吴越老说我这人怪,也不是抠门也不是吝啬,就是把钱算计得忒清楚,一分一厘都那么计较,我说这也是职业病,银行里的帐向来都得是分毫不差的,他说我这是扯呢,刚上一年多的班儿哪这么多毛病,他说我本来就这种鸡毛蒜皮死较真儿人,其实我不是较真儿,我就是觉得钱这东西吧,就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那天不知道怎么脑袋抽筋了,可能就是觉得做人都不容易吧,我居然从裤袋里摸出一个硬币扔在了那老人面前的破盆子里,老人头都没抬地猛磕了几个头,嘴里念念有词我也听不清是什么。

  又走了两步,直觉告诉我,有点不对劲,有什么人在看我。抬眼望去,果然,离老头四米远不到的地方,还有一个人。

  那个地方光线不好,只能看到一个人大体的轮廓。他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缩在十月的凉风里。他面朝着我的方向,看不清五官,额发很长挡了半边脸,感觉年纪应该不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可我觉得他就是在看我,于是,我做出了那个夜晚的第二件傻事,我走到他面前,从口袋了掏出另一个硬币,啪的仍在他脚边。

  我看得出来,他愣了一下,然后动作僵硬地把硬币捡起来瞧了一眼,之后,一扬手,硬币在空中划了个银色的弧线,砸到我身上,又掉到地上。

  在我正诧异着的时候,那人回手把身旁的一个纸牌子拿起来,随意晃了晃。我刚才还真没注意,仔细一看,牌子上写着仨大字,“打短工”。

  “我不是要饭的!”他说,清朗的声音,带着夜风的凉气刮进我耳朵里,我呆呆地看向他,他却低下头去,我只来得及看到变幻的霓虹映进他眼睛里的一瞬间,斑斓的光彩。然后他把牌子在身边放好,继续先前抱膝的姿势,不再理会我。

  靠,想做件善事都不成,我今天算是倒霉到家了。

  我拣起地上的硬币,重新放回口袋里,沉默着走开。

  躺在单人宿舍的床上,我摸着胸口,那个硬币砸回来时的落点,居然有些疼痛。当然,这只是个幻觉,那痛感没再皮肉上,我知道,那是内伤。

  生存和尊严,生存的尊严,那个人只是用他的选择砸在了我的软肋上。

  “安然,成熟点吧,管他什么尊严不尊严的,活得好就行了呗!”我劝自己,可是,我活得好吗?好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不童话,无完人,磕磕绊绊地爱情……

讲银行职员与穷小子之间的故事……

  从我上班,我们行里的人手就没有富裕过,所以客观情况要求员工必须一专多能,我们这些前台的人偶尔也要出去充当大堂经理的角色。当然,不做过高要求的话,大堂经理比前台柜员好干多了,来了客户帮忙取个单子排个号神马的,没人的时候也就坐在桌子旁边看看报纸。

  这周轮到我当大堂经理。周末本来人就不多,我给自己泡了杯铁观音,抱着杯子在大厅里溜达,整整报纸杂志,理理填单桌上的空白凭证……转了两圈之后,自动柜员机旁边的一个身影引起我的注意。那个人站在那个存取款一体机前已经好久了,东摸摸西摸摸的,看那一身民工的装束,我猜想,大概是不知道怎么用吧。

  我走过去,问道:“你是想取钱吗?”

  那人抬头看向我,愣了一下。我也愣了,不仅是因为他的迟疑,还因为他的长相。那人就二十岁出头,高高瘦瘦的,穿着一套破旧的迷彩服,头发长长的几乎遮了半边脸,虽然脸上乌漆麻黑不知道粘得什么东西,但还是可以隐约看出五官的清秀。

  有点眼熟,我想不起来了。像我这样每天都得看几百张不同的脸的人,看着谁谁眼熟一点儿也不奇怪。有时走在街上,看谁都像见过的,这就是职业病。不过,我觉得这个人吧,不是那种‘有病’的眼熟,但又实在是记不起来那里见过。


  “不会用取款机是吧?”我问。

  “把卡给我,我教你怎么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里的卡递给我,于是我看到了他同样乌漆麻黑的手,手指修长,指节并不明显。

  我尽一个大堂经理的义务,做着专业而不热情的指导。我告诉他应该正面朝上,沿着银行卡上箭头的方向把卡插入插卡口,然后按屏幕提示操作。

  过了一会儿,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回头,他果然一动没动。

  “输密码啊?”我提醒他。

  “不知道!”他说。

  “啊?你不知道你的卡的密码啊?”我心想,不知道密码你取什么钱啊?

  “卡是捡的。”他说。

  “哦……”我也很淡定。上了这么久的班,什么人我没见过啊?还有人拣一游戏币,问我能不能换钱呢?

  “同志,是这样的,一般人们捡着卡呢,我们都是希望他能交回给银行的,以便我们能归还失主……”我说。

  他没答话,眉毛微微蹙了一下,抿紧了嘴唇,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似乎听到从他攥紧的两只手里发出咔咔的骨节声。

  “这样吧,你随便输个什么密码,把卡退出来。卡就交给我们吧,我们会联系失主。你留下联系方式,到时候再让失主本人重谢你。”一般这事都是这么解决,而且他拿的不是我们银行的卡,我们并不会交给失主,因为我们查不出来失主是谁,基本就是三天一过剪角作废,这样,等失主发现他卡丢了,去他开户行挂失补办一张就完事了,丢卡的人除了花点挂失费也没什么损失,至于重谢什么的,肯定是没有的。


  然而,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在他随便按了六个数之后,柜员机没有提示密码错误,而是直接蹦到了主操作页面,也就是说,他的密码输对了。

  这他妈也太巧了吧?我不禁感慨。

  他也很惊讶,随手点了下查询,卡里居然还有三万多块钱,再点一下取款,选择1000,柜员机哗哗一阵点钞声过后,一沓粉红色大钞被吐了出来。当时,我看着他,他看着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什么,其实,这卡就是你的,是吧?”我觉得这样解释比较好。

  他却坚定地摇摇头。


  屏幕上的时间在倒数,30秒后,钱会被回收。

  他就那样看着钱不动不吭。

  “如果你不把钱取走,一会儿机子就会把钱收回去的。”我提醒到。

  在还有十秒钟的时候,我看着他伸手从出钞口拿了一张出来。剩下的9张就在我俩人的注视下被吞回了柜员机肚子里。

  屏幕显示操作超时,卡被退出来。

  他把卡递给我,晃了晃手里的一百块钱,说:“这就算是丢卡的人给我的重谢吧!”他抬眼看着我,目光直白如水,没有任何波澜。

  这世界上,好人坏人到底是怎么个分法,我也不知道。捡到卡还给银行当然是好人的举动,可是,如果当他知道自己可以拿到里面的钱,还有人会这么做吗?而这个拿了别人的卡来取钱,却又在可以拿到几万块的情况下却最终只拿了100块的人,我又该怎么定义他呢?

  于是,那天我就那样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瘦高的身影消失在人流里。


  下午下班前,给许久没联系的某人发了个信息,想约她出来吃个饭。确切的那个某人长什么样子我已经记不得了。那还是在某姐姐的强制下去相亲认识的,就见了那一面,然后就是短信联系,最近几天连短信都没有了。对那些女孩子,我实在是提不起兴趣。跟她们在一起,听她们讲衣服、鞋子、偶像剧,我经常无聊到打瞌睡,也正是因为这样,前面的相亲全部以失败告终,她们一致反应,我,安然,太闷了。

  我们主任曹姐很费解,她说:“安然,你平时那么贫的一个人,怎么一到交女朋友就不行了呢?你那些机灵劲儿呢,你那些废话屁嗑呢?”

  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听她们说话我就犯困,比安眠药还管事儿!”

  “那你听谁说话不犯困啊?”

  “你这性格啊!可惜了你那张脸……”

  我知道曹姐的意思。我单位最老的员工、门口看门的冯师傅曾说过,我是自我支行建行以来所有员工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

  可是到现在,比我早来的晚来的都有对象了,就我还是单身一只。

  开始的时候,给我介绍对象的那都得排队,后来也许是看我太不上心,大伙儿的热情也就退了。我也很无奈,没有一个女孩能让我提起兴致,跟她们约会我还不如跟朋友出去喝酒来得痛快。

  小李同志也曾经很不解地问我,“安然,按说咱收入也不低,人品也不次,长相更是没得挑,怎么就找不着女朋友呢?你不是有病吧?”

  要不看她是女的,我早就抽她了,“你才有病呢?我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儿?干嘛?你看上我了?”

  小李听完摇头,“对天发誓,我看不上你……我就是怕你老这样晃荡着,危害社会!”

  没关系!我一直都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一样,固执的相信,这世界上必定有一个我特别喜欢的人,她会以某种或神奇或平淡的方式出现,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有怎样的性格,但是只要我看到她,我就会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等待的那个。

  在此之前,我只要安心过日子就好。

  过日子嘛,该认真就得认真,该敷衍的也得敷衍,领导给介绍对象怎么都得给人领导个面子,见上几面,然后再说不合适,虽然,第一面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些个小丫头不是我想找的人。


  等了半天,手机一震,我看到人回过来的短信,于是知道,这一个又告吹。

  吹了好,省得老惦记着。


  下了班,我优哉游哉地骑着我的电动车往宿舍走。路过万达广场的建筑工地时,就听有人大老远叫我,“安会计,安会计……”

  我停下车,一个肥胖的身影以跟他的体型不相衬的速度跑过来。

  “金老板,您慢点。”我忍着笑说道。

  金刚,包工头,我们的老客户。

  他站定了,气喘嘘嘘地扶正安全帽,从胳膊底下夹着的小皮包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支票,“您看看我这支票有问题么?刚刚别人给的,要是有问题我赶紧找他换去,他明天要出差,个把月都回不来,这钱我急着用呢!”

  我拿着那张支票端详了一会儿,金额二百多万,我随口问道,“金老板,有大工程了?”

  金刚嘿嘿一笑,“啥大工程啊,不过是别人分剩下的小零碎儿,不过,这广场项目多,零碎儿也多点儿!我们稍微跟着捡点也够干半年的了。”

  我把支票还给他:“看着没啥问题,收款人没写,明儿上班我给你写上吧!”

  “好好好,谢谢,谢谢!”金老板收回支票,笑没了眼睛。

  次日,金老板过来交支票,还带了新收的一个工人过来办卡。


  看到那个被推到面前的工人,我就感慨了,正是那个捡了张卡蒙对了密码却只拿了一百块的人。

  我看着手里的身份证,韩暮雨,出生日期,1988年6月11日,河北昌黎。

  隔着防弹玻璃,我冲他一笑,“你好,韩暮雨是吧?”

  对方看了我一秒钟,轻轻点了下头,我猜想他可能也认出我了。

  我发现他今天换了新的衣服,虽然也是工地穿的那种,但是干净得多。乌黑的头发挡住半边额头,皮肤是风吹日晒出来的那种浅棕色,长长的挺秀的眉,抬眼时扬起清澈的目光,不说话也不笑,带着淡淡的凉丝丝的安静感。小李蹭蹭地跑过来,小声在我耳边说,“好帅好酷!这人多大了?”

  我把身份证递给小李,让她欣赏帅哥地同时随便帮我复印。

  或者是某种好印象在作祟,我帮他填好了所有开卡用的申请表,要知道,这种事情除非是大客户,或者是上级特别关照过的人,否则我是不会动手帮人填单子的。问他联系方式,他说自己没有手机,金老板上来说:“留我的留我的!想找他时给我打电话就成!”

  单子填完让他签字的时候,他看了很久,犹豫着问我,“我不办卡,办一个存折行吗?”

  我想大概就是因为有上次的那个捡卡事件让他觉得用卡不安全吧。“行啊,没问题!”我痛快地把填好的办卡的单子撕掉,丝毫没有怨言地又动手给他填开存折的单子。

  存折弄好,递给韩暮雨,他拿着存折又问道:“那我以后可以从这里给我家汇钱吗?”

  “可以啊!”我觉得我一定是笑得太亲切语气太热情,韩暮雨竟然愣住了。

  “真的,可以的!”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特诚恳。他却眨眨眼,嘴角忽而扬起一丝浅笑,快得就像幻觉,再看时已经找不到痕迹。

  金老板看他存折办好了,便叫他着一块离开。


  小李站我身后感叹:“安然,我还从没见你对哪个客户这么热情呢?就咱行长那亲戚,你都没对着人家笑得这么勾魂夺魄的!看人长得帅?”

  “没我帅吧?”我得瑟地问。说起来,也挺无奈的,本人长这么大智商、情商、各种表现都无过人之处,我最自信的恐怕就是这张脸了。

  “不一样的,我更喜欢他那种!”

  “反正不是你这样招人厌的那种……”

  当时,不知道是怎么一种心态,我想了想刚刚那个话很少连眼神都静悄悄的人,确实,不招人烦,于是我破天荒地没有回嘴……

  干我们这行的,每天都在聒噪的环境中浸泡着,主动或者被动的聒噪。

  我向来烦那些说话连珠炮似的、从进门到出门一刻不停地叽叽喳喳的单位会计们,有事说事儿,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多不相干的话题,听着腻歪还不能不理,还要陪着笑脸哼哼哈哈。

  曹姐说,跟咱们聊天那是客户想跟咱们搞好关系,这你还烦?进门一句废话不跟你说,你就乐了?心态不对啊!

  可能是吧,要不说我不适合干服务业呢,最简单的,就那个微笑,曾无数次被小李同志批判为冷笑、奸笑、笑里藏刀。

  前面我已经说过了,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卖笑的。只是笑跟笑区别很大。大部分时候,笑只是一个动作,并不代表热情,更不代表心情,笑得久了,就成职业病了。


  某日,我带着一脸职业病上班中。

  “总共是十三万七千五百六十四块六毛八分,您过一下数儿……”我把钱从窗口塞出去,半个膀子全是文身的某客户用熊掌将钱收入袋子里,瞅瞅了留在出钞口的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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