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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峡医改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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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只是个小县城，城区面积不过十几平方公里，而在10年前，城区面积更是只有4平方公里，但西峡县却一直不是宁静之地。
　　西峡县地处中原，位于伏牛山腹地，属河南省南阳市所辖，13年前由于恐龙蛋化石的发现而闻名全国。而近期，西峡再一次引起了全国的关注。
&　　去年11月18日，县里三家主要的公立医院十几名骨干医生同时撤离，跳槽到当地一家刚运营的民营医院。
&　　然而这一起看着普通的人才流动却引出了戏剧性的后发事件。相关的医院用各自的方式展开较量，而县政府也介入其中，引起舆论的争议。其后更透射出了地区性医疗改革的大议题。
&人才流动引起轩然大波
&　　事情的发生毫无征兆。
&　　日，日子看起来似乎和往常一样，但西峡县三家最主要的公立医院十几名大夫忽然同时消失了，而且大都是技术骨干。
&　　按照安排，西峡县人民医院外三科副主任田国伟有一个腹腔镜手术，然而到了手术时间，田国伟还没有出现。外三科主任张丰楼怎么都联系不上他，无奈之下只好自己来主刀了。
&　　并不只是一个人消失了，西峡县人民医院本该当天值班的普内科副主任李小伟、妇科主任严冬辉、副总护士长葛生亚等或者露一下脸就消失了，或者干脆就没有来上班。
&　　这天上午共有13名医务人员没来上班。后来有3人返回，其他10人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医院。
&　　在西峡县，田国伟、李小伟等都可谓是“名医”。在县医院的名医榜上，都高高挂着他们的相片，供患者挑选就医。
&　　西峡是个小地方，平日里风平浪静的，而一天之内县人民医院居然有这么多重要人物同时不来上班，包括党总支副书记、妇科主任、外科主任、副总护士长、内科副主任、外三科副主任等。“事情很不寻常。”张丰楼表示。
&　　而西峡县中医院也有普外科主任、西医主任等4位骨干，西峡县公疗医院的普外科主任也都没有来上班。
&　　到了下午，这三家公立医院互通声气，都反应过来了。“我们肯定，这些人去了豫西协和医院。”县公疗医院院长李秉涛说。豫西协和医院是新成立的民营医院，那段时间正好要试营业，需要大量人才。
&　　许多骨干同时被挖走，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糟糕的是，当时西峡县人民医院院长贾虎林正在国外考察，群龙无首之下，恐慌开始出现。18日晚上许多西峡县人民医院的职工聚集在一起，手足无措，甚至退休的职工也都闻讯赶回医院。“我们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走，后面的事情又会怎样。”一位当时在场的医生回忆。很多人担心豫西协和医院会把县人民医院人才挖空，把医院挖垮。还有人甚至担心医院会不会倒闭，退休员工尤其情绪激动。“毕竟他们退休金全靠医院来发呢。”
&　　第二天，也就是12月19日，上午9点，主管卫生的副县长何平闻讯赶来过问此事。许多人都回忆说，当时已经退休的李聚明院长哭着说，“何县长，救救我们医院吧。”
&　　这时候跳槽的十几位医生正在豫西协和医院与投资方进行交流。豫西协和医院客户服务总监代建宏回忆说，随后，医院方面派车送医生们去山西运城考察民营医院运营。不过在中午12点多的时候，还没走多远，县领导驱车过来截住他们，带回西峡县城。县领导做医生们的工作，希望他们回去原先单位，以缓和事态。
&　　“我们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一位跳槽医生表示，当时的形势，想回也不好回去了。
&　　由于大部分医生都没有回去，恐慌演变成了激动。据说当时西峡县人民医院会议室的桌椅就给砸了。下午2点多，县人民医院的职工开始组织起来，上街游行，边走边喊着跳槽医生的名字。随后，县中医院和公疗医院的一些职工也参加到游行里去。西峡县格局很小，白羽路、建设路、人民路等主要街道都挨在一块。不消10分钟就沸沸扬扬，全城区的人都知晓了。
&　　看着事态闹大了，县里也迅速做出回应。西峡县委县政府当晚召集各医院院长等相关人员开会，“一直研究到第二天凌晨，”拿出了对此事的处理意见。这个意见以红头文件的形式下发，共有四条规定，最主要的内容是：豫西协和医院不得在本县招聘医务人员；应聘到协和医院的医生必须回到原单位上班。
&　　文件一出，三家公立医院的情绪慢慢平复，恢复到正常的运作中。
&　　不过，离开的医生最终还是没有回去，他们陆陆续续于2005年底2006年初到豫西协和医院上班了。西峡县委县政府后来也放松了口气，应承可以根据医生们自己的意愿，由卫生行政部门办理执业地点变更手续。
&　　日，豫西协和医院院长白振怀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候表示，医院不再在本县招人，而是从外地引进人才，目前已经招到近40名员工，其中骨干人员有十几个。而原先在本地中招收的15名人员都已经在医院工作，但是“人事手续都还没有办法办”。
&医疗改革的先声
&　　事情至此似乎很明朗了。舆论也纷纷抨击西峡县政府干涉人才自由流动。
&　　值得玩味的是，豫西协和医院方面并不这么想，也没怎么感到委屈。院长白振怀表示认同西峡县卫生局局长韩向阳的说法。韩向阳对此事的解释是，当时最要紧的事情是消除县人民医院职工的激烈情绪，让医疗秩序恢复正常。这是现实的选择。
&　　“我们非常尊重县里的做法，事实上，后来我们还做了很多安抚的工作，免得造成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对于我们的积极态度，县里也表示赞扬。”白振怀说，“豫西协和医院是在县里的关怀下建起的，我们不能拖了县里的后腿。”
&　　这其中另有玄机。
&　　豫西协和医院自2003年下半年开始立项。投资方为西峡县本地民营企业，通宇冶金保护材料有限公司，是西峡县所在的南阳市30强企业之一。在西峡是第四大的民营企业。
&　　“建一家医院可以说是（通宇公司）王庆来董事长的宿愿了。”在之前，王庆来还设立了50万元的贫困救助资金，用于帮助贫困患者。
&　　在某种程度上，这与西峡县委的想法不谋而合。
&　　县里的医疗市场一直由三家公立医院瓜分，“呈一枝独大，两枝开花的局面”。“2005年西峡县医疗总收入接近9000万元，县人民医院占5100万，中医院600万，公疗医院700万。”
&　　“县里早就希望打破这样的垄断局面，进行改革，引入竞争机制，提高服务，降低收费，把医疗做活做大。”白振怀说。而民营经济在南阳市的比重很大，由民营资本进入医疗领域，投资建立民营医院，作为医疗改革的铺垫是比较实际可行的方式。
&　　西峡县委给予这个项目很大的支持，还专门筹建了指挥部。而南阳市委也将这个项目树为“南阳民营资本进入公益事业的典型”。最初的设想是民营全资，投入3000万元，而县里给政策，在土地使用上优惠划给250亩地，建成南阳最大的医院。不过随着各方面的重视，实际上这个项目的投资已经超过7000万元。
&　　2004年4月，豫西协和医院奠基。
&　　2004年9月，王庆来找到县委，希望能为他的医院寻找一位“懂行的人”，他表示保管、运营医院需要专业的人才。于是县里把白振怀推荐给王庆来。这时白振怀在西峡县人民医院担任了5年的副院长，而之前还曾在县卫生局任职，“业务管理上是比较公认的”。
&　　“当时县里的考虑是西峡要支持民营企业发展，”因此把白振怀调到豫西协和医院，希望他能把医院做强。而且这时候项目已经是南阳市的“亮点工程”，“市领导以及外县的领导经常过来参观，认为是民营资本回报社会的典范。”某种意义上讲，西峡县必须把这个项目做好，从当时的情况来说，白振怀是最佳人选。
&　　2005年10月底，医院完成一期工程，门诊楼、病房楼、医技楼、后勤服务楼等都已建成，建筑面积4.2万平方米。11月30日，试营业。
&　　然而，经过一年多的筹备运作，豫西协和医院在医疗市场上的初次出手，招收人才，就带来这么大的冲击，却是西峡县委始料而未及的。白振怀的出手不但让西峡县人民医院如坐针毡，也超出了县委的设想。
&医院之间的博弈
&　　一下子流失了10名骨干人员，西峡县人民医院自然不能安然处之。游行，言语攻击跳槽者，促成县委出面干涉，并下文制止人才流动等等，举措强硬，不过却很有效。“如果任由他们（豫西协和医院）这么挖人下去，医院肯定会被挖空的。”县人民医院一位职工表示。
&　　“很多病人是跟着医生走的，”西峡县人民医院院长贾虎林表示，流失的这些医生大都是当地的名医，一时半会难以补充进合适的人员，这对县人民医院自然很有影响。在县人民医院门诊厅里挂着的名医榜上，跳槽的专家相片和名字都已经撤下，位置仍然空着，没有贴上新的。“如果再有精英流失，我们就顶不住了。”
&　　“其实（县人民医院）也是在宣泄不满。”县人民医院一位医生表示，由于西峡县的医疗人才市场一直是封闭式的，缺乏活力，人才流动不起来。一时间忽然出现大规模的变动，难免惊惶失措。不过，在他看来，县人民医院的反应还有一部分是在表露自己的不满。
&　　豫西协和医院的雄厚财力和高规格投入让县人民医院感受到很大的压力。
&　　在豫西协和医院试运营前，曾邀请三家公立医院人员去参观，医院的占地面积、大气的建筑和内部设计，以及先进的医疗设备都让参观者感到“底气不足”。
&　　这几家医院都公认的事实是，由于强大的财力支持，豫西协和医院至少在设备上都已经领先于三家公立医院，除了配备GE核磁共振仪、双排螺旋CT等先进设备外，还投入几十万元，与北京301医院进行远程会诊合作，接受301医院的技术支持。而最让豫西协和医院上下很自豪，也经常提起的是，曾有医疗专家在考察豫西协和医院后表示，“该医院能让西峡县人民至少提前5年享受到优质的医疗服务。”
&　　在地理优势上，未来几年也很可能是豫西协和医院占优。豫西协和医院位于五里桥乡，西峡县城的北郊外，不过虽然说是郊外，实际上离城区只有2公里的路途。而西峡县在2004年下半年就做出规划，准备北迁城区。很有可能在几年内把主要的政府机关单位向北搬迁，建成新的县城中心，正好是豫西协和医院的所在。
&　　财力、设备、地理区位这些环节上都已经处于劣势，如果在人才――这也是县人民医院最大的优势――上也被超越的话，对于县人民医院来说，在以后医疗版图中的位置确然很不堪设想。
&　　豫西协和医院才刚成立就如此咄咄逼人，在很多人看来，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上面对豫西协和医院的另眼相看。”市里的重视，县里给予许多政策优惠和支持，甚至还把县人民医院副院长调到那边去当院长，“都知根知底的，竞争起来自然是他们有利。”县人民医院的不满可想而知。
&　　而西峡县方面的设想是打破垄断，形成良性竞争的局面，根本着眼点在于制衡，用另一股力量来制约原有的垄断力量，而不是取代。
&　　显然，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公立医院微妙地把握到了县里的心理，其激烈态度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　　它用一种戏剧化的方式来演绎生死存亡，略为夸张地展示局面的倾斜，从而击中了上面的软肋。一场人才流动风波衍变成了医院之间的博弈。
&　　县里也意识到制衡力量太过了，会造成另一种失衡。禁止民营医院在本地招收人才的做法更像是出于平衡考虑的“补偿”。因此西峡卫生局长韩向阳才表示，红头文件制止招聘人才这一做法是基于现实的选择。
&　　“在未来的5年里，县人民医院仍将是本地规模最大的综合医院。”西峡卫生局长韩向阳还如此表示。
&　　“在政府来说，公立医院那是自家的孩子，而民营医院再好也是女婿。到了真正时候你会护着谁？”而白振怀则开玩笑地说。他表示县委已然给予豫西协和医院很多的支持，因此很理解县里维持医疗格局的苦心。
&改革再次受阻
&　　抑止人才流动毕竟只是防御性的保护措施，西峡县人民医院希望的“补偿”并不仅于此。借着这次风波，医院改制的议题再一次摊到了桌面上。
&　　其实这些年来，西峡县的公立医院们就一直在要求改制。虽然在技术、人才等方面都占垄断地位，但“受困于体制的僵化，没有人事、管理自主权”，西峡县人民医院渴望通过股份制改革来谋求更好的发展。据称还有职工到县里、甚至南阳市里上访，寻求支持医院改制。
&　　然而，西峡县委由于政策不明朗，一直没有动。“上头也没有一个清晰的改革思路，这让下面就更加莫衷一是。”韩向阳就曾经无奈地对媒体表示。
&　　“那时主管卫生工作的舒伟副县长和县委袁副书记还专程到上海参加医疗机构改革研讨会，请教专家，看能不能进行改制。”白振怀回忆说，上面的意见是最好不要动，因为之前各地方的试点都不成功。没有成功的经验，改革风险太大。再考虑到南阳市的各个县也还都没有要改制，于是县里决定先稳一稳。
&　　通宇在计划投资医院的时候，还曾经想买下或者控股县人民医院，但是县里表示一定要政府控股，没有谈拢。后来通宇收购了五里桥乡卫生院，试水成功后，开始运作豫西协和医院项目。
&　　借着跳槽风波，公立医院重提改制话题。而县委也很重视，召开多次会议，初步确定一个股份制改造方案。按照方案的设计，西峡医疗市场将是一个三分天下的局面。
&　　西峡县人民医院改成股份制医院，政府控股51％，管理和技术人员入股、普通职工参股。
&　　县中医院、公疗医院、传染病医院合并为“西峡县第一人民医院”，建成平价医院。
&　　而新崛起的豫西协和医院定位于本地高端和周边区域市场。
&　　然而理想化的设想很容易就被现实考量吹散，就像之前的改革设想遭遇人才流动冲击一样，这一轮的改制也遇到了滞碍。
&　　一方面股改方案遭到一些职工的质疑，“提前退休、职工工分设计等不合理，而且入股方案对普通员工不利”。在2006年1月份还有职工到省里上访表示反对。另一方面上头政策还是不明朗，西峡县也难径直就走下去。
&　　2月15日，西峡县人民医院办公室沈主任表示，改制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县上面的态度比较积极，但是“有很多难以控制的因素。”
&　　韩向阳也表示，只能“摸着石头过河，走一步看一步，谁也说不清以后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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