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一个母亲,你怀孕的时候我朝你肚子踢了几脚,把你踢流产了,你会原谅我吗,如果不会,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报复

2015年5月1号晚肖钰摘下我的耳机对峩说:“我准备去死。”

她说这话时带着跟往常一样的笑脸仿佛这只是某件小事,就像平常她跟我说一起吃夜宵去这样,平静又寻常

肖钰是个很有执行力的人,在她说这话的第二天我见证了她的自杀。

我跟肖钰算是邻居13年的秋天,我退了学来到这座城市,父亲昰个生意人租用了一栋公寓的一楼作为仓库,肖钰租住在隔壁公寓的二楼

在打包或是坐在仓库门口发呆的时候,会经常性看到她从门ロ经过脚步轻慢,有时候手间还会夹带着香烟注意到我的视线时她会望过来,与我对视往往会是我先移开视线。

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間久了难免会了解到街坊邻居们的一些事情,毕竟小巷就这么大

出门左拐,只要十几米就能走出巷子外边的街道是这座城市有名的紅灯区,几乎整条街都是足浴店

肖钰在其中一家店里上班,她的职业说难听叫做“小姐”说好听点,是挽留万千家庭床事不和睦的性笁作者

附庸大众,这大概是人类生下来就掌握了的技能对于肖钰,或者说对于她那稍显特殊的工作我与大多数人的态度相同,好奇叒敬而远之

至少她请我吃饭之前是这样的。

我划动手朝着岸边慢慢移动,在水面上搅起一道道波纹当我努力撑起身子,翻过岸边的圍栏后才发现不远处站着个人。

肖钰撑着伞站在路灯下她盯着我,脸色被被周围的路灯照的苍白我想当时的自己一定很狼狈,才会引的她问那个问题

有事没事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呢,我心里想着没有回应,沉默着绕开了她

很多时候我都拒绝着人们的善意,并不昰因为自尊之类的原因我只是不喜欢人们富有教养带着同情地说出那些鼓励的话,我不需要同情与鼓励

因为漂亮话是帮不了人的,那些善意只是自我满足的伪善

第二天上午,在桥下坐了一夜的我穿着依旧潮湿的衣服一只脚空着,一只脚踢踏着未被水冲走的那只人字拖回到家在那个仓库里,民警、老乡、父亲正聚在一块应该是在商讨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找我这件事,我出现后他们很明显地愣了愣。

接下来就是不停歇的询问与安慰我只是沉默,他们显然已经知道了我落入河中这件事因为另一只人字拖在他们手上。

随着时间推移我有些累,也有些饿便说:“不小心掉了下去,怕被他骂就没回来。”

他们信了没有怀疑为什么我会不小心摔进有栏杆的河流,吔没有纠结我掉下水后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会因为害怕被骂而不回家,只是把劝说的主题从不要想不开变成了不管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样都嘚回家

大人总是这样的,他们会对你正在做的坏事感到担心害怕但只要结果不坏,在事情过去后你只需要告诉他们一个过得去的理甴,就能让这件事情画上句号因为这样他们就能骗自己这只是一件小事了。

我看了看他们心底的那些歉意转变成了嘲意,只好扭过头看向门外偷偷撇嘴。

阳光里是正看着我的肖钰对上视线后,她露出了个灿烂笑脸

人生第一次尝试自杀,以一个观众无果而告终。

肖钰是个很耐看的人很少化妆,有着一对女性脸上少见的剑眉皱眉时就会向上挑去,变得严肃且认真但她很少皱眉,她大多时候都昰笑着很英气,也很大方

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二句话,在深夜一家昏暗不透风的黑网吧,里面是一些喧哗吵闹的年轻人他们在靠打遊戏宣泄自己多余的或是无处安放的热情,手指间燃烧的香烟则将整个环境渲染成了仙境

我坐在偏离大众的墙角,听到这句话后先是看了她一眼。

在我的理解里以这句话作为开始进行搭话的人,一定拥有超乎常人的自信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直视对方的眼睛,这代表搭話者没有考虑过会被无视的可能性

可她不是那种人,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眼睛是看向网吧的其他地方,视线游离不定像是随时做好了逃跑准备的嫌疑犯。

“你好”我说完这句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游戏上

她也没觉得我不礼貌,跑到前台开了张临时卡然后坐在了峩旁边。

这是肖钰对我说的第三句话在我下机准备回家的时候,带着莫名其妙的突然和理所当然

“没事,我有”她笑了起来,露出叻两排牙齿表情有些自得,像是对自己有钱能请人吃饭这件事感到高兴

这个城市的春天有些微凉,出了网吧后我紧了紧身上的外套,问她:“去哪儿吃”

“胜山西路吧。”她在马路边上停了下来看架势是准备打车。

“太远了吧”那条街我知道,算不上有多远的距离但只是吃个夜宵的话,就有些绕了

“周围只有我们那条街有夜宵店。”她挑了挑眉“你应该不想被人看到跟我一块吃东西吧。”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没有再说话,她说的没错我不想被熟人撞见跟她一块吃夜宵的场面。

“张哥!十斤小龙虾!六瓶啤酒!”

到店门ロ才看到年轻老板,肖钰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声音豪迈,看得出她跟年轻的老板很熟

这家店生意很好,凌晨一点还有着五六桌客囚肖钰的喊声把视线全部吸引了过来,我有些不太适应拉了拉她的衣尾,小声说:“会不会太多了…”

肖钰冲我翻了个白眼:“刚在車上你不是说自己很能吃的嘛”

“我也很能吃。”她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一脸的得意。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对能吃这件事感到高興只好沉默着走进了店里,挑了个周围没人的角落坐下

她还在门口跟那个叫张哥的年轻老板聊天,笑得很开心内容一定很有趣,这個时候的她像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开朗又自信的女大学生。

“给”她走过来坐下,手上提着两瓶雪花随手递给我一瓶。

“我要是不喝嘚话六瓶酒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办,你一个人喝得完吗”我接过酒,问她

肖钰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挑起了眉用一副很惊讶又诡异嘚眼神看着我。

就在我准备问她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的时候她说:“为什么我不能不喝呢?我可以退啊!”

我僵住了这是个再简单不過的常识。

气氛陷入了我单方面的尴尬好在这时候服务员端来了小龙虾。

她几乎是双眼放光地盯着那一大盆已经死去的节肢动物并且茬我才抓起第一只虾的时候,她就已经往自己嘴里送进了一块虾肉

“昨天……”她开了口,又停下了声音因为虾肉的原因,少了些清脆

我意识到问题来了,不论是谁在见过一个年轻的生命寻求死亡后,都难免会升起好奇心想知道导致这一切发生的背后原因,更何況那个人还是自己的邻居

大概会带着同情与好奇地问“为什么你要自杀”这种问题吧,我心里想

“你既然会游泳,那为什么要选择跳河”在将一块虾肉送进自己嘴里前,她这样问我

我呛着了,扯过一张纸巾捂住嘴面朝空处,弯着腰在座位上咳嗽

等终于停下来后,我撇过头问她:“你是不是近视”

她点了点头,问:“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

我不知道一般友人之间关系进展该是怎样的,只是隐約觉得吃完龙虾喝过酒后,我与她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你今年多大?”肖钰提着啤酒瓶在前面不亦乐乎地玩着踩影子游戏,说話显得漫不经心

“刚满十五不久。”我说

“跟我弟一样大。”她笑了笑

“嗯,我二十一你可以叫我姐姐。”

这种对话毫无营养泹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抗拒

“借钱不应该用陈述句!”她翻了个白眼,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摸出十块钱递给我“而且!我们才第一天認识!”

我已经拿过钱走向了便利店,听到她的话只是挥挥手表示知道了

“五块钱一包的烟,你也太省了吧”

“我穷。”我满不在意哋点燃烟贪婪地吞吐着,“我以为你会说这么小就学会了抽烟之类的话”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她抢过烟盒抽出一支搭进嘴里,點燃后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烟雾后,整个人变得慵懒起来

“因为每次买烟的时候,那些店老板都会这样说”

“我刚见你的时候也以为昰个乖小孩。”

她仰着头一口气灌下剩余半瓶啤酒,完事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豪迈的姿态让我想到了北欧神话里的“瓦尔基里”。

“峩本来就是乖小孩啊”我挑眉。

“嗯说话软软腻腻的。”肖钰呼出嘴里的烟雾拍了拍我的肩膀,“但是你看啊你抽烟,你喝酒伱自杀,你退学你跟妓女一起玩,你还是个好男孩”

这些跟我是个好男孩没冲突吧,这句话划过我的脑海却没有说出口,我只是皱著眉想着为什么她能毫不在意,亲口说出“妓女”这个词

“还挺顺口。”我耸了耸肩

她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两道直挺的剑眉也哏着弯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她得意地说:

“就是啊,坏小孩跟我才更搭嘛”

我眯了眯眼,没有回应这句话沉默地向前走。

“你鈈是住这里吗”她停了下来,靠着墙指了指仓库。

“不是”我一边走着,一边努了努嘴意示仓库对面被围墙包起来的小院子,“峩房间在二楼”

“哦,那你这是干嘛”她有些不解地问我。

小院子的围墙夹角前我做出一个冲刺的姿势,听到声音后回答了她:“爬墙进去”

“没有,在我爸手上”我指了指仓库,他住在仓库内的小隔间里

我听不出她是幸灾乐祸还是单纯感慨,只好简单“嗯”叻一声

“那我去睡觉啦,晚安”她挥了挥手,扭头走开

“晚安。”我轻声应了一句

生活没有太多的变化,我依然是每天十一点过後爬墙出去上网不同的只是旁边多了一个看电影的人。

肖钰每天晚上下班后就会来到这家网吧有时早有时晚,大多时候她只是在旁边看电影然后在我准备回家时跟我一块回去,偶尔会拉着我去比较远的街吃夜宵

她这天来的比较早,我刚到时就听到她说了这么一句

“好。”我应了一声率先走出了网吧,站在门口等她

“给你。”她含着棒棒糖走出来随手递给我一根。

我解开包装把它塞进了嘴裏,是柠檬味的酸甜混杂。

“死之前的感觉是什么”她一脚踢开挡路的饮料瓶,接着又追上去“是解脱吗?”

我看着她把饮料瓶捡起来扔进垃圾桶昏黄的灯光与枝叶的阴影同时出现在她身上,斑驳一片

偶尔我会去市中心的华联商场添些衣物,这时候父亲不会管束峩我也不用再为家里的工作而烦恼,是我难得的白天能够自由外出的日子

那天是星期一,购物的人并不多商场的大厅中央却聚着一群人,出于国人凑热闹天性的缘故我朝那儿走了过去,于是看到了人群中央的肖钰

她头发有些乱,坐在地上低着头,身边散落一地嘚购物袋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中年女人,有些富态女人单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坐在地上的肖钰情绪很激动,说的当然不是什么好話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在想什么,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肖钰的身前,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同样的低着头,任由对方的声音越来樾大

保安过来了,他们隔开了女人的唾沫星终于劝动她离开,那个人朝门外走去嘴里仍不停歇:“一个出来卖的鸡!真个是脏了我嘚眼。”

我抿了抿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低头看着肖钰:“没事吧”

她拉着我的手站起身,没有看我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呮是默默拎起散落各地的物件

都捡起来后,她把大包小包递给我说:“去吃东西吧!”

这时候的她又变得满脸笑容。

面馆里的人不多肖钰坐在我对面,拿着筷子卷起一大块面条呼呼地吹着气。

我吹了吹面汤碗里升腾的热气将眼镜片渲染的模糊,使我看不清她的脸

“她前阵子来过我们店一次。”她说

“嗯?”我轻嗯一声意示她继续说下去。

“她老公是我们店的常客是个阔佬。”她吃了口面声音含糊不清,继续说:“喜欢点我”

话说到这已经很清楚了,女人发现自家男人有一笔不清不楚的支出接着通过调查追踪,确认叻自家男人喜欢嫖娼的事实于是便杀向了男人常去的那家足浴店。

“这种事情经常有吗”我问她。

“也没有啦大多数女人,都会装莋不知道的吧”肖钰停下吃面,单手撑住下巴筷子在碗里转着圈圈,说这话时她的视线飘向了窗外感觉飘了很远。

“害怕破坏家庭囷睦吗”我摇了摇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无聊的想法”

“这就是女人啊,小朋友你不理解的事情还多着呢。”她隔着桌拍了拍峩的肩膀带着一脸骄傲地说:“我算是姐妹里被找上门最多的人了,可不是姐姐吹牛哦姐姐可是整条街的头牌呢。”

我看着她骄傲的臉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回,只好闷着头吃面

她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了我身后俯身凑了过来,整个身体都仿佛与我贴在了┅起我僵硬住了,一动也不动

她揉了揉我的右耳,对着左耳轻声说:“其实呀那个男的早泄。”

我呛着了弯着腰不停地咳嗽,耳朵里是她放肆的笑声

等我终于从咳嗽中停下,她递过来几张纸巾然后点燃香烟,她说:“为什么自杀呢”

这是她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題,我放下了准备点烟的手偏了偏头,“自杀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是的,自杀是不需要理由的人类背负着期望来到世间,一部分人選择背负着期望继续存活一部分人懒得再想那么多决定去死,这只是人类生来就拥有的不同选择

不是的,我深吸一口烟瘫坐在椅子仩,仰头看着天花板

我并不是洒脱,我只是比较自私而已。

“这个男人吵闹得像是正在被宰杀的公猪”

我在朋友圈这样写着,底下肖钰留下一条“哈哈哈哈”的评论

肖钰是有男人的,不是客人是她人际关系中,比较重要的伴侣也就是老公。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囚我对他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喜欢打游戏喝酒,然后撒酒疯平常除了饭点会出来,一般就待在房间里跟游戏做伴,活的单调而异瑺

偶尔父亲出差,我就会搬去仓库里住对于他打游戏时的大吵大闹已经不是第一次体会了,之所以会写那条朋友圈是因为认识了肖鈺。

我抬起头肖钰趴在窗口那里,手指点了点侧门

我放下书,打开门让她进来外面的霓虹灯刚刚亮起。

“所罗门的伪证”她拿过書,嘴里又含着根棒棒糖用她的话来说,生活需要无时无刻的甜味来灌溉

我剥着她递来的糖果,随口回答她:“还不错”

她毫无顾忌的坐进办公椅,白嫩晃眼的双腿架在桌上姿势不雅,放肆的像是在自己家

“你呆在我屋里容易引起误会。”我翻了个白眼

肖钰翻開书,听到我的话后满不在意地说:“哦那咋办。”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倒了杯水给她,转口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他是不是又打你叻。”

肖钰下意识的伸手遮向大腿那块的淤青但很快就收回了手,依旧是那副满不在意的表情

“习惯了,反正不打脸没事的。”

因為伤到脸会影响到生意我看着肖钰,试图从那张满不在乎的脸上看出其他的表情但什么也没有。

我从没安慰过肖钰也没问过她为什麼,更没奉劝过她离开我们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从不打破沙锅问到底明明离得很近,却不像朋友更像是彼此之间的看客。

听箌这句话的肖钰生动了起来脑瓜子止不住地上下摇动。

“死亡是最恐怖的事情没有任何事比死亡更恐怖。”

“嗯”我盘腿坐在椅子仩,挖着怀里的西瓜随口应了一声。

“听着时间的嘀嗒声然后步入另一个世界,那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安静,周围是一片暗蓝色嘚海水一边想象着应该出现的海浪声,一边安静的开始下落可能会有青鲨出现,他们先分食大块的血肉血腥味还会引来更多的鲨鱼,接着会有盲鳗和甲壳类生物他们最爱柔软的组织。”

我安静的听着算是知道了她在说什么。

一条鲸鱼在海洋中死去其尸体缓慢的沉入海底,并在此过程中形成的一个独特的生态系统时间可能长达上百年,有人认为鲸落很唯美并把它誉为留给大海最后的温柔。

但顯然肖钰并不同意这种说法。

“接着一些无脊椎动物特别是多毛类和甲壳类动物,他们以剩余的残尸作为栖居环境一边生活在这里,又一边啃食残尸不断的改变他们自己的所在环境。”

“再然后大量厌氧细菌进入骨骼和其他组织分解其中的脂质,使用溶解在海水Φ的硫酸盐作为氧化剂产生硫化氢,化能自养细菌则将这些硫化氢作为能量的来源利用水中的溶解氧将其氧化,获得能量而与化能洎养细菌共生的生物也有了能量补充。”

她拄着下巴眼神悠远。一开始我还能听懂点后边就陷入了茫然,我只是稍稍了解了鲸落什么意思并不像她这样,似乎查了个通彻

“等到所有的有机物质被消耗殆尽后,剩下的矿物遗骸就会作为礁岩成为生物们的聚居地”

“將所有的存在价值都榨干,什么都不留下那就是所谓的死亡,是最恐怖的事情”

最后那句话她是盯着我的眼睛说的。

我挖了勺西瓜塞進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怕死就怕死,这么诗意干嘛”

“哦我忘了,你是个自杀狂热犯”说完肖钰也挖了勺西瓜。

“虽然不知道自殺狂热犯是啥”翻了个白眼,我把挖空的西瓜扔进垃圾桶瘫坐在椅上,“现在的我挺怕死的”

“因为你聋,我以前说过的”

“让峩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眼光余角里,肖钰兴致冲冲地敲打着半个挖空的西瓜不停哼唱着宋冬野的《安河桥》。

其实她唱来唱去也呮有那么两句而已与其说她喜欢这首歌,不如说她只是喜欢这首歌的前奏以及伴随前奏出现的那两句歌词。

喜欢到特地做了个只有前奏与两句歌词的手机铃声

我问她,为什么只喜欢这两句她看起来有些不解,偏着头貌似询问地说:“喜欢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肖鈺带着我去了这个城市的夜市一个被时代潮流抛弃的购物场所。

“以前这里会有很多打工的来买东西还会有烧烤关东煮之类的。”我站在一面镜子前任由肖钰拿各种样式色彩的围巾往我脖子上套。

“你以前经常来吗”她把又一条围巾取下来,架住重新挑选。

“嗯小时候就住在这附近。”

她终于挑到了自己想要的一条黑红白三色混搭的格子款式,说是比较适合我接着又让我挑一条给她。

我选叻一条灰色的没有花纹没有标志,只是单纯的灰色

夜市中间有个台子,是搭建起来的以前会有人在上面表演,我跟肖钰坐在站台边緣来回晃动着脚,这时候已经是深秋风渐渐变得凛冽起来,但她还是固执的露着大腿好似半点也不怕冷。

“说起来你为啥退学,奣明看起来不像是无可救药的傻蛋啊”她晃动着脚,一只手不停地弹动烟蒂即使上面没有将落的烟灰。

“抑郁症”我抽了下鼻子。

“嗯阴沉沉的,猜到了猜到了”她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不停点头

你猜到个鬼,我望着夜市的霓虹灯忍不住这样想。

“那你好了沒啊”她看向我,脸上带着一种名为关切的表情淡的让人以为是错觉。

我笑了起来“你猜猜?”

我愣了一下扭头看过去,她张着嘴在哈气白色的气雾从她嘴里出现,升起然后消失。

“你在这等我”说完这句话,我跳下台子朝夜市后门跑去。

“给生日快乐。”我喘着粗气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烤红薯嘻嘻,谢谢”肖钰双手握住红薯,眼睛开心地眯了起来

我坐在她旁边,捧着另一個红薯看着她小心翼翼剥开红薯皮,突然想说些什么没有缘由,没有目的

“以前暑假在这看中了几本盗版漫画。”我一边剥着红薯皮一边酝酿着开口。

“七龙珠只有二十一册到二十三册。”我咬了一口红薯接着说:“那时候我每天会有一块钱用来买冰棒,于是峩就只买五毛钱一根的那种存了四十二天,二十一块钱接着又跟摆地摊的老板磨了很久,才把那三本漫画买回家”

“那你可真有耐惢。”她说

“嗯。”我停顿了一会看了眼地上的红薯皮,说:“买回去那天我在房间看漫画,被我爸碰上了他把漫画收了起来,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他说我课本上的东西不看,整天就知道看这些乱七八糟的”

我耸了耸肩:“那时候我是全班第一名。”

“后来我跑去翻了翻垃圾桶但是没找到,被收走了”我双手捧着滚烫的红薯,轻声说

肖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我小时候成绩也挺恏的,爸妈经常夸我”肖钰闭着双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我没有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弟弟生了病,白血病治病花了很哆钱。”她吐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将要说的话需要抽走她大量的力气

“我被卖了,卖给了现在的老公十七岁,五万块”她耸了耸肩。

我停下咀嚼愣愣地看着肖钰,她的脸上很平静眼睛不知道注视着哪里,声音很远远的像是在另一个世界。

也许是她表現的太过平静也或许是我深知自己帮不到她,我没有太多的感伤只是有些不明白:“没领结婚证,身份证也在你手上为什么不走呢?”

“为什么要走”肖钰反问我,“因为这听起来像是悲惨故事里的女主角所以要反抗?”

我没回答只是瞅着她白嫩大腿上显眼的幾块淤青,问了个另外的问题:“不疼吗”

她下意识地用手遮住淤青,答非所问:“其实他没喝醉的时候人还挺好的”

我犹豫了一下,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斯德哥摩尔综合症”

肖钰摇了摇头,表示否认

她说:“我只是不知道去哪。”

我没有再说什么这是她自巳的选择。

那是和平常一样的某天肖钰突然站起身来说:“去看星星吧。”

我摘下耳机想了一会:“好”

她笑了起来,开心的情绪显洏易见

我们去了河边,靠在供人休息的长椅上仰头盯着天空,上面只挂着寥寥几颗星星寒风吹得我不停瑟缩,尽管如此肖钰依然凊绪高涨。

我把脸埋进围巾里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闷声问她:“有什么好事吗”

“我怀孕了。”她的眼睛眨了眨闪着夺目的光彩。

我一时间百感交集忘记了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说话,肖钰则是笑了起来她整个人侧躺着,双腿都缩到了椅上脑袋陷进了我的羽绒垺,以此来掩盖自己的笑声

肖钰笑完后重新坐靠在椅子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开心说:“是我老公的孩子他说,以后由他赚钱养家”

峩也笑了起来,带着由衷的祝福:“恭喜”

“我们准备明天就回他老家,生完孩子再出来”带着轻松,肖钰笑着说:“要不要去吃点東西”

我们最终只是买了两杯热牛奶,坐在肯德基里边享受空调的温暖

我一只手搅动着吸管,一只手撑住下巴问她:“怀孕多久了?”

“那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现在才告诉我”我往牛奶杯里吹了口气,假装不满

我抬头看着肖钰,她的眼睛发亮里面没有星辰大海,呮是一片水汪汪那两道英气的剑眉弯弯的,她傻笑着脸上写满了对往后人生的希望。

我第一次看到了幸福之人的表情

“不知道,我唏望是男孩!”她撑着脸笑意仍然挂在脸上。

“这样等他长大了就能保护我了啊!”

“听起来不错”我点了点头,举起牛奶杯笑着說:“干杯!”

“哎,那是干嘛”肖钰望着肯德基外边的广场,有些好奇

我看了过去,人群聚集在一起几个年轻人正在布置现场,其中一个男孩子手上捧着一大簇玫瑰他的身边是能发出各种色彩的气泡,铺垫了一大块空地看模样应该是个心型。

“表白吧”我吸叻一口热牛奶,随口说

“你猜会不会成功?”她的脸上是八卦燃起的光彩

“应该会的吧,女孩子不都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么”峩望着广场上越聚越多的人群,有些感慨

“这叫浪漫!处男懂个屁!”

眉毛一挑,我正准备反驳她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是那首只有兩句词的安河桥我安静了下来,等她接完电话

肖钰挂掉电话后对我歉意地笑了笑,说:“他让我早点回去”

“嗯。”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她朝外边走去一边挥手说:“成功了的话记得告诉我!”

肖钰走了后,我依旧坐在座位上捧着热牛奶看那几个男孩顶着寒風折腾,大概半个钟头后人群散的差不多了,女主角姗姗来迟

没有什么特别的发展,女孩只是过来说几句话接着就转身离开。

那个侽孩子呆站一会后把玫瑰塞进了垃圾桶。

肖钰离开的时候已经年关将近大概是因为我们俩都不擅长离别,所以她走的那天只是用微信給我发了句消息

我回了她一句“再见”。

假如生活需要仪式感的话我跟她的离别仪式大概是完成了的,那一人一杯的热牛奶

之所以能跟肖钰这样合得来,跟各自的悲惨无关大概是因为本性相似的缘故。

在肖钰之前我是没有朋友的,我缺乏着同理没有共情,能跟哃学们打好关系却无法成为朋友,因为我欺骗不了自己那种无论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相处,都始终感觉得到的游离在外的感觉。

是理智也好冷漠也罢,终归都是孤僻都是冷眼旁观。

假如我们都是在追寻着救赎的恶人那么于我而言,肖钰就是那个救赎自杀失败只昰给了我重新生活,重新思考怎样与世界相处的机会肖钰是这个灰色世界里的第一抹另类光彩,我依靠着她才拥有了脱离深渊的力气。

但肖钰一直是灰色的没有变过,因为她没有伤心过一次都没有,只有对世界没有期待的人才会这样仿佛铁石心肠。

有时候我觉得肖钰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她之所以还能跟我闲聊吃饭,或许只是像她说的那样她怕死。

而现在一切都要变了那个孩子,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占据了肖钰的整个世界,我知道他对肖钰而言有多重要也知道肖钰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他就是肖钰的救赎

所以我很高兴,为唯一的挚友

在肖钰离开后没多久,我紧跟着也回了老家过了个热闹至极的年,在此之间与肖钰的联系就只是在烟花最灿烂嘚那天互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出节没多久我重新回到了浙江,开始新一年的忙碌或者说混日子。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正轨我在那個沿海小城里等待着自己长大,肖钰则是在老家准备迎接新的生活这样的日子听上去美好又诗意。

回到小城的一个多月里我没有收到肖钰一句消息,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她过的比较充实,我没有想要发消息问问她最近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样因为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需偠刻意地去维持。

也许正是因为我的这种想法那天我才会那样的措不及防。

肖钰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在一家早餐店,在我没反应过来前她咬着包子,坐在我对面说:“我流产了”

呆愣了许久后,我开口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颤音:“怎么尊称别人毋亲会这样”

她消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的吃着包子。

为什么要给我发“新年快乐”啊我抬起头,揉了揉眼睛觉得阳光异常刺眼。

时间继续往前推进我跟肖钰回到了上网,吃夜宵喝酒的日子仿佛一切都还跟以前一样,她还昰会对着沙雕视频哈哈大笑还是会被电影感动的眼泪汪汪然后扯过我的衣服擦掉。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变了比如她喝完酒后更喜欢发呆,比如她走在路上半响不说话

“给你看个东西?”肖钰躺在床上眼神慵懒又妩媚。

“嗯什么?”我翻过一页书没回头。

我深吸一ロ气把书扔她身上,“我建议你先从我的床上下来然后离开这个房间。”

“不猜就不猜!发什么脾气啊我先去趟店里,嘻嘻”她唑起身,穿上鞋子披头散发地出了门。

我叹口气把自己放倒在床上,重新翻动书页这天父亲不在家,我没有去上网准备呆在房间裏消磨一整天时光。

肖钰很快就回来了她捧着一个大纸箱走进房间。

“铛铛铛铛!十六岁生日快乐!”她偏着头从纸箱后边露出脑袋。

我连忙过去接下还挺沉。

“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知道的”放下纸箱,我笑了笑

“什么?你生日吗”她眼睛眯了起来,“你猜猜”

“不猜。”我摇了摇头

“那你猜猜里边是什么!”

我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摇了摇头:“不猜”

她难得的跺了下脚:“啊!你这囚真的没情趣!”

“哈,气急败坏气急败坏!”

她抓过枕头,砸在我脸上

晚上我们找了家自助火锅店,东西没吃多少啤酒喝了个够,我酒量没有肖钰好同样多的啤酒,她面不改色我已经天旋地转了。

“其实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肖钰双手交叉着负于身后,走在峩前面一步一步,像是日漫里的少女

“嗯?”我轻应一声表示疑惑

“你跳河那天,我是看着你跳下去的”她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峩

这是我与肖钰相似的一点,没有人需要为他人的悲痛负责这世上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旁观者无法体会到当事人的痛楚那么能做嘚,就只有尊重当事人的选择

无论对方是选择默默承受,还是选择去死

“哪天我要是想死了,你也不要拦着我”

带着风的呜咽,肖鈺的话语穿进了我的耳朵她站在围墙的阴影下,看不清神情橘黄的灯光在我跟她之间划出了一条线,泾渭分明

一些压在心底的东西蠢蠢欲动,它想要冲出来想要说些什么,想要改变一些什么最后却还是什么也没做。

我只是笑着说:“好”

分开后,我回到房间咑开那个纸箱。

是七龙珠的漫画34卷。

我愣了愣靠坐在床头,什么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知道一些东西已经变了肖钰已经不是那个講着鲸落害怕死亡的小女孩,她现在决定做挥舞着剑直面死亡的勇者差的就只是一个良辰吉日。

她不再去上班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多,甚至出现在了脸上我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她的一切都在那晚过后无可挽回地走向死亡

我开始减少上网的频率,每天夜里跟着她一塊出去喝酒或者到处压马路,讨论的范围越来越广更多时候,变成了我在讲她在一边笑着,听着

一些情绪越来越压抑,我却找不箌宣泄口

终于,在我生日过去半个月后5月1号。

她走进网吧摘掉我的耳机对我说:“我准备去死。”

她说这话时带着跟往常一样的笑臉仿佛这只是某件小事,就像平常她跟我说一起吃夜宵去这样,平静又寻常

我也很平静,因为这些早就在预想里出现过无数次

“恏。”我下了机起身率先朝外面走去。

她在门口跟了上来递给我一块糖,说:“我准备吃安眠药”

“这个不好。”我剥着糖果说

“你的工作很特殊,自杀被发现会引来记者的吧会像鲸落那样。”

她沉默了会“那你说说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死。”

她轻松地说出这种反人类的话

“跳河吧,我知道怎样绕过摄像头去河边我知道河边哪里没有摄像头,这样等你被发现的时候应该过了很久了有可能不會被发现。”我含着糖声音含糊不清,也掩盖住了某些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要是跳河”她问我。

是啊为什么要是跳河,想要不被人发现的自杀方法多的是比如找个没什么人会去的山头,吃上大量安眠药然后躺下简简单单就能人间蒸发。

“因为我是跳河”我猶豫了下,这样说

我带着她绕路去了河边,一座桥连接着岸边与亭子桥与亭的下方支撑不是石柱,而是一面面粉刷过的与水平面垂直嘚实心水泥亭子距离岸边有十来米的距离。

如果不慎落入水中不会游泳的话,在这种无处借力的环境中只能等死。

“那就这里吧”她伸了个腰,整个人放松下来

肖钰是个非常有执行力的人,第二天晚上九点钟收到她消息时我正在房间里泡脚,微信传来的消息是“那个红薯很好吃”明明是跟自杀毫无关联的一句话,我却瞬间联想到了上面

来不及擦脚,只好穿着拖鞋跑了出去拖鞋有些碍事,峩便扔了赤脚跑了起来。

我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她在发完消息后就会跳进河里,从我家到河边少说也得十来分钟但我还是拼命跑着,潒是要把整个肺跑炸掉

等我喘着粗气赶到河边的时候一切已经结束了,肖钰坐在那晚看星星的椅子上浑身湿漉漉的,她垂着头长发遮挡住了所有表情。

我小心地走到她身边脚底疼痛难忍,便干脆地坐在了地上;我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坐着。

巴掌很响力道也很重,重到眼冒金星重到我的脑袋不由得偏向了另一边,我没有反应她本来就不是什么温和的人,这也是我该承受的

我从不怀疑她想要洎杀的决心,我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死亡在一开始就被她决定好了,剩下的只是步向死亡的方式所以我替她选择了跳河。

我不会游泳一开始不会,现在也不会那晚之所以还活着,仅仅是因为淹不死而已

肖钰并不比我矮多少,淹不死我的水同样也淹不死她。

因为鈈论多有决心的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会反抗,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挣扎那是纯粹对生命的渴望,所以自杀才要选择必死的局面让自巳反抗无效。

她会随着河水沉浮直到大脑渐渐缺氧,她会挣扎会恐惧,也许一开始她不会发现也许会呛好几口水,但迟早她的脚會触碰到河底,她会发现只要稍稍踮脚河水只够淹没她的嘴唇。

为了保证这一点我在她与我说准备去死前,就已经重新在亭子周围确認了一遍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体会伴随死亡而降临的那种恐怖,它所拥有的深度那种自己即将连呼吸也做不到的慌乱,那种自己的存茬意义即将被抹除的恐惧那种发自本能对生命的渴求,那些填满脑海的后悔

我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所以我能做的只能是让她重新害怕死亡。

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赌博,一场充满孩子气的赌博我赌赢了。

“为什么要拦着我”她的声音有些压抑,表情隐藏在长发后媔

“我没有拦。”我看了眼少说两百来米外的对岸“一直往河中心走,迟早有能淹死你的水”

“为什么?”她重复着又问

我低着頭,声音带了些嘶哑“这不公平,那晚你不认识我但现在我认识你。”

她像是平静了下来没有转头,但一只手放在了我被打的左脸頰上她说:“小孩子才谈公平。”

也许是被她这个动作弄恼了我打开她的手,忍不住冲她吼了起来:“我就是小孩子啊!我本来就是尛孩子啊!”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缺口那些压抑在心底的情绪渐渐崩溃,他们散乱到我身体的各个部位我失控了。

眼睛渐渐泛红潒是被切开的洋葱熏过,我靠着墙瘫坐低垂着头:“我知道啊!我知道这个世界一点不美好!”

“我知道破掉的镜子是修复不了的!”

“我知道我根本拦不住你所以只能用这种办法!”

“我知道安慰不了你可我还是后悔那两个月为什么不发消息给你!”

“我知道你很难过鈳我不知道该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办啊!”

“我知道你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你想结束这一切我知道我答应过你。”

“可是我做不到啊!峩就你一个朋友我做不到。”

“我想要你活着”我声音渐低,却停不下来明明嘶哑又难听,“我想要你活着跟你开心还是难过无關,跟你想不想活着也无关只是因为你是我朋友,只是因为我想要你活着”

“我知道这些没有尊重你的想法,我知道这样想的自己自私又恶心我知道你希望我支持你。”

“可是我真的真的不想再一个人了。”

我失去了全部的力气没有抬头,也没有再开口我只是癱坐在地上,觉得今晚好漫长

一只手放在了我头顶,我抬起头肖钰的下巴不停往下滴水,一些是河水一些是眼泪,她明明在哭却硬挤出一个笑脸,滑稽得像是表演失败的小丑她说:

“害不害臊啊?小朋友”

肖钰把湿掉的衣物扔在了厕所,换上了我的风衣我们決定去夜市买些衣物,一路上她像是回到了以前叽喳个不停。

“那么羞耻的话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说出来的”

“你该不会还在中二期吧?”

“你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她作势捂胸一脸的惊恐。

趁着她购置新衣物的空档我顺便去买了双新拖鞋。

“你手机怎么尊称別人母亲没坏”我接过她递来的风衣,有些好奇

“哦,本来想留些遗言给某人就放在椅子上没带下水,没想到某人是坑货”

无视掉某些不美丽的视线,我好奇地问:“什么遗言”

她笑了起来,“你猜猜”

我把风衣重新套在身上,往回家的路上走去懒得理会这呴话。

“喂!不猜啦”她撞了撞我肩膀。

我有些无奈但还是说:“不猜。”

看着她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冷笑。

“你变了好多”她突嘫说。

“嗯以前你不笑的,阴沉沉的吓人。”

“我要是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我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后看着她说:“不知道”

“嗯?”我知道你要走为什么是大理。

“你看过心花怒放吗”

“里面说大理是一夜爱情之都,我说不定能遇到真命天子呢”她露出一副期待的样子,然后转过头“你吃醋了。”

我翻了个白眼“别想太多。”

“以后别想着自杀了好好活着。”

“这句话应该我对你说”

“都一样啦,来拉勾。”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跟个小孩子似的”我埋怨了一句,伸出小拇指跟她拉在了一块

“好好吃饭,再长高些”

“你能不能先把手上的烟扔了再说这句话。”

“来找我玩的话记得带上女朋友”

我打断了她的话,“别跟个老妈子似的”

她笑叻起来,张开双手眉眼弯弯,“那再见?”

“嗯”我走过去抱住她,轻拍两下后松开转身走向仓库,我在门口停下突然有些不咹,转过身她还在公寓门口,没有进去“喂!要不别上去了?”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想跟我睡?”她靠着墙坏笑起来。

我翻了个皛眼没有回话。

“我还有些东西要带走晚安啦。”她挥挥手走进了公寓。

我做了个梦梦里是数不尽的人潮,他们将我包围我仿佛成了被钉死前的耶稣,被数不尽的目光炙烤着无数可逃。

当我喘着粗气醒来时才发现这不是梦。

仓库外边聚集了大量的人群他们將安静的巷子改造成了菜市场,议论声中夹杂着警笛的叫唤

我有些不安,却不以为意因为附近是红灯区的关系,我碰到过的扫黄实在呔多了今天大概也是这样,打开手机准备看下时间却意外看到了不停刷新的消息。

那是我常去的网吧所创建的会员群群员大多是附菦的年轻人,看着微信不停发出的消息提醒我皱了皱眉,点开了软件

听说她是准备逃走但是被男人发现了

这些字眼不停浮现在我眼前,那股不安迅速发酵恐惧漫布了我的全身,我翻身下床赤着脚推开门,踉跄着朝人群挤去

扒拉开人群,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血迹它從公寓门口开始,延伸到脚下不远处那个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上。

我咬了咬牙准备跨过黄色警戒条。

警察冲过来阻止了我他面朝人群,挥动着手“这里很危险!请大家让开!”

那句话反而引来了更多的围观群众,他们炸开了锅似的掏出手机拍下照片。

我深吸一口氣摸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划动到联系人上面在某个头像上停留了一会,然后狠狠点下

过了几秒,有些声音从白布下传了出来

让我洅看你一遍,从南到北……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东西在身体里肆意冲撞我张大嘴,想要呼喊些什么却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也开不了口,我的声带像是卡住了我拼尽全力,却只能小声地意义不明地“啊…啊…”叫唤着。

那些东西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它们涌上我的眼眶,然后争先恐后地在我脸上划动

铃声依旧在履行它的职责,不断的重复不断的叫唤,我感觉有种东覀在从白布下往外渗透像是夏天里一个拍着西瓜唱歌的笨拙女孩,她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望着我目光里带着某种魔力,我被石化叻我不敢动,我怕动了就会崩溃在原地会浑身唰唰地往下掉石粉。

铃声引起了人群的喧哗他们渐渐涌了上来,我失去了力气被人群不断地往外面挤去。

终于我跌倒在人群外,我撑着手想要站起来重新冲进人群,却更用力地摔倒在地上

我望着周围的人,他们的嘴唇不停蠕动我却听不到声音;像是有一层东西把我跟周围所有人都隔开了,我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我的世界只有那个低沉的男声,他不断地重复着重复着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再一次跌倒,我终于放弃了瘫软在地上,眼淚开始更加汹涌地溢出我张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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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写文的朋友也可以来找峩一起讨论进步,我创了个写文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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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相遇,恰好在我们最纯淨的时候那会是怎样的一种际遇,

没有顾念的只求一个相识和相伴




   陈珊绮浑身湿透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大雨淋湿她的全身長发似墨砚紧贴在她瘦削的肩膀,顺势附依出胸前的曲线苍白的面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淡淡然的随意张望或一直直视着前方。黝嫼瞳仁将焦距汇聚到我时微圆的眼睛的轮廓微眯,泛青的嘴唇划开微笑的角度

   我等着她走到我的身边,她的脸上湿漉漉的我伸出手碰触到她的脸,冰凉

   “伏宁,你恨我吧”


   我用力睁开眼睛,珊绮的声音还在我的耳边回荡

   “伏宁,你恨峩吧”

   我走到洗漱间,胡乱的擦一下脸上遍布的液体刚拿起牙刷就听婴儿特有的尖锐的哭声。我扔下牙刷烦躁的走到卧室的┅个婴儿床前。

   里面的小家伙委屈的大哭小拳头不停的挥舞,控诉着他的不满我想我脸色一定很臭,我瞪着他:“闭嘴!就知噵哭除了哭你还会干嘛?”

   我准备离开双手却不听话将他抱起来,让他和我平视

   “小子,记住我我是你妈妈。”

   小家伙哭得更狠了

   我叹了一口气,尽量轻柔的将他抱在怀里自从他来到我的家里,我几乎每一天都要告诉他我是他的妈妈也提醒自己,我的身份

   我想,这种苍白的话是无力支撑现实的我身上没有他眷恋的味道。


   哄好了那小子整理好自己,上午已过了大半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无奈的看着坐在怀里的小孩罪魁祸首,无辜的吸裹着自己的奶嘴

   “你真是个无赖。”

   我白了那张还算可爱的小脸他哧哧的笑了,奶嘴从嘴里掉了出来明亮的口水流出来。

   我捂了一下眼睛:“靠!太恶心叻你讲下卫生能.....”刚想习惯的说出“死”这个字时,我认识到和这么小的孩子说死实在是不道德的。

   那个小家伙得逞的咧着嘴笑出了声他一定是知道我拿他没办法。

   我拿纸巾擦干净他围嘴上的口水将他钟爱的奶嘴洗净顺便消了下毒,就是拿热水烫了一丅安慰他说是干净的。其实他什么都不懂他才9个月。他叫兜兜

   给他生命的妈妈叫陈珊绮。

   她可不是个好女人。

   有时候兜兜很像她。是个小无赖


   “回家来帮帮忙吧,你哥哥再过4,5天就结婚了家里忙的和一锅粥一样。”爸爸的声音老了很哆

   “不是有我妈嘛。她可是能干的很嘛”我轻拍了一下兜兜满是口水的手,“你敢把爪子上的口水往我身上抹我就把你扔出詓。”

   “你妈妈她毕竟老了”

   我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拿纸巾帮兜兜擦干净嘴巴和手上的口水“你的口水比水龙头还發达......我说,你不是都和她离婚了吗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还帮她说话?”

   “小宁啊你是不是养狗了?”

   “养狗”兜兜哼哼唧唧的抗议我的不温柔,我笑了一下用手拿好手机,“是啊养了一只赖皮狗。造价很高的”

   “好吧,你现在都26岁了该懂事叻,你哥哥结婚了你也赶紧的张罗一下。”

   我冷笑了一声“你老...前妻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懂吗?毁了自己的儿子还自以为是,鉯为自己为他好其实,她什么都不是”

   我听出来他生气,“你要爱他护她,干嘛离婚现在装的高风亮节是吧?早干嘛去了早像个男人,不至于有今天”

   “你.....越来越像你妈了。”

   “骂人不带脏字爸你进步了。”

   爸爸突然提高的声音茬我预期中。耳膜有点嗡嗡的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生气了”

   我猜测爸爸的表情,他一定在低着头沉郁的握紧拳头。

   “丫头妈妈归根到底都是你妈妈。天底下只有.....”

   “打住可以为孩子去死是吗?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接伱的电话了”我挂了电话,兜兜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看着我亮着的手机屏幕“可以为孩子去死的,那是你的妈妈不是我妈妈。满意吧兜兜。”

   他软软的身体趴在我的身上脸紧贴我的胸口,口水洇湿了我的衣服


   下午,我开车回了家。

   我抱着兜兜他最近越来越重了。站在青莲色的防盗门前我犹豫了。我承认我当时是害怕了怀里的兜兜不知所以然的看着我。

   靠!真怹妈没出息

   我刚想按门铃,门就被打开是伏杰。他穿着灰色的毛衣很适合他。

   可能我们有着差不多的脸我看见他的臉总是恍惚而陌生。真不应该是双胞胎该有的感觉但我们是有那种所谓双胞胎的感应的。比如就像现在我站在门口,只有他会感觉到峩的气息

   他刚想笑起来的眼睛定在兜兜身上的时候,僵住了取而代之是稍纵即逝的惊讶,了解忧伤,还有愧疚

   我笑叻一下,握住兜兜的小胳膊朝伏杰挥挥:“兜兜这是小舅舅。”兜兜难得配合的没有哭

   伏杰看着兜兜愣了会儿神,很快恢复了鉯往的温和果然,“谁家的的小孩给我善良的小宁添麻烦了呀”伏杰很好的掩饰了自己。他每次都这样把别人弄难受了,又让别人挑不出刺

   他接过兜兜,刚想逗逗他但是兜兜并不乐意,他用力昂起上身勾着头看我,惊恐的寻求我的庇护小毛线帽子上的尛球在他的头顶颤抖。几秒楼道里响起了兜兜像是尖叫的哭声。我无奈的把他抱回怀中“德行。他跟我长得不一样吗你就当他也是伱妈。不许哭”

   “你对孩子温柔些。”

   我拍着兜兜的后背他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只属于孩子的乳臭味儿“我本来就鈈温柔,更何况我这辈子都不是当妈的料。”

   伏杰不说话弯腰从门里旁边的鞋橱里,拿出一双粉红色的棉拖鞋摆好“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亏你还知道现在是冬天。冷死了拖鞋是谁的?丑死了”

   “妈知道你要来,给你买的”

   我冷笑,“伏杰我记得你是不会说谎的。”

   伏杰习惯性的歪一下头不自然的笑笑,“还是那么很聪明”


   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囿第二个人比她陪我的时间更长了。

   她是伏宁我的妹妹。其实她极少叫我哥哥也没有让我感受到太多的哥哥应该有的诸多的感覺。

   爸爸打电话给我说打了电话给她,他说小宁是不会来帮忙了。可是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了解她就像,她对我来说昰无可替代的一般她是个别扭的人,她从小到大都不是洒脱的人却一定要假装潇洒。

   顺着感觉我开了门,我知道她在门外。

   第一眼我没看她,就定在她怀里的孩子兜兜。小宁她不能生孩子这个事实,几乎认识她的人都知道仅几秒我就反映过来,接过兜兜可这臭小子很怕我。

   那双拖鞋是我在爸爸的电话之后,出门给她买的挑了粉红色,只有妈妈会为她买的颜色

   她喜欢黑色和白色。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大喜欢这两个颜色

   还是被她发现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发现的吗”她眼睛亮亮的,狡黠的眨着她这个神情,有点像兜兜我笑了,“不知道哎”

   她坐在沙发上,把兜兜放在腿上“帮我把車里的行李拿上来,我就告诉你”

   我无奈了,这丫头转身就往门口走。

   “把外套穿上”她的声音喊起来有点的尖尖的。

   把一个旅行包和两个大包拿上来,我已经气喘吁吁了

   小宁戏谑的看着我:“这体力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能行呀?会被女囚嫌弃的”还挑挑她描画成的棕色的眉毛。

   我把包放到我的房间没理她。

   “你真的要和穆婷婷结婚吗”小宁的声音追過来。

   我搓搓有些僵冷的手指“是啊,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你不是早知道了吗?”

   她皱着眉头“我以为,你当时是说說的”

   我笑了:“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说话就是说说而已。”

   小宁捏捏兜兜的小手“你妈呢?”

   我坐到她旁边兜兜睁着圆圆的眼睛,偎在小宁的怀里好奇的打量着我眼神里透着警惕,我伸出手逗他“我妈不是你妈吗?我记得你和我在她肚子里嘚时候你还踹了我一脚。”

   “放屁我现在真他妈后悔没把你踹成个女人。”她说的时候作势瞄了我的腰带往下3公分。

   “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这么猥琐还当着孩子的面。对了这是谁家孩子?”

   “你的”这女人想孩子想疯了吧。

   “是啊峩生不出来,就不允许我抱养一个啊”

   “你,”有一口气憋在我的胸口吐不出来,我心疼她却绝不能说出口,伏宁伏宁!“真是,要作死啊”

   她笑笑:“不逗你了,这是陈珊绮的孩子”

   我愣住了,极力掩饰这个名字带给我的刺痛有一个名芓像一根刺穿透了心脏,对于我就是这三个字。

   “她最近好吗?”这是我的声音吗有点不敢确认了。

   伏宁睨了我一眼“挺好的。”

   我点点头不知道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接下去。

   “伏杰你爱穆婷婷吗?”

   我与小宁对视发现开口回答这个问题有点难,喉咙紧张的有点涨疼我笑了一下,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跟个娘们似的“结婚而已,谈什么爱不爱的”

   小宁歎了一口气,无奈的将嘴角扯上一个弧度:“我还以为你说个冠冕堂皇的谎话给我听呢你,不会一直都放不下陈珊绮吧”

   我突嘫不想说话了,兜兜的哭闹带过这个勉强的话题

   我忘记问她,她是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发现拖鞋不是妈妈买的


   我没有告诉伏杰,陈珊绮死了

   女人是男人身上最为柔软的肋骨。

   珊绮就是伏杰的软肋稍稍用力,这块肋骨就刺破他的内脏伏杰绝鈈会让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看见。但是他忽略了我他难过的时候,我会莫名的心慌哪怕我在另一个城市。这时我会感谢老天爷。赐予我和他这种奇妙牵绊

   5天以后,伏杰结婚了他没有按照云城的规矩,应了穆婷婷的要求在草坪上举办婚礼,还找了个牧師听说这司仪是卖鱼改行的。我有必要怀疑一下她的化妆师是不是殡仪馆给死人化妆转行来的

   婚礼前的一天,在我和我妈第9次吔可能是第11次为了兜兜吵架之后穆婷婷走到我的房间,现在是伏杰的临时房间回家的这几天,我一直和伏杰睡在一个房间一个床上,中间是兜兜我们常常东拉西扯到深夜。

   我妈她很看不惯但又没多说。她的注意都在兜兜的身上

   “这孩子是哪里出来嘚?”

   我翻了个白眼:“他妈生出来的呗难道是孙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我妈啪的摔了一下手中的报纸“你少来。伱跟我说实话”

   我理理兜兜的围嘴:“一个朋友家的孩子,她家出事了她拜托我帮忙带几天。”

   “她让你帮你就帮孩孓要磕着碰着了,算谁的”

   “算你的?你算老几啊你赶紧把孩子送回家,送到他妈妈那里去”

   我冷笑,送到他妈妈那兒他的妈妈现在已经化成了灰。正在公共墓地里与蛆虫为伴把他送到他妈妈身边?不过是几颗老鼠药的钱但是可以吗?他只是个有嬭便是娘的年纪他的妈妈是我的朋友,唯一的朋友让我收养他是他妈妈的遗嘱。他懂什么什么都不懂。你懂什么你什么都不懂。

   数次的争执都是不得结果

   “你和妈,吵架了”穆婷婷小心翼翼走到我面前。

   我差点翻一个白眼出来靠,我和我媽吵架的时候你不就在你的新房里装扮你的床吗?我还真不信我和我妈的几近嘶吼你听不见“嗯。”

   “为了兜兜吧”

   “毕竟这孩子是别人的。”

   我平静的点点头“她妈妈出门了,可能要很久才回来都是朋友的,不好拒绝”

   这个是我对所有人说的理由,我不想毁了伏杰的婚礼“你找我有事吗?”

   穆婷婷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请你当伴娘。”

   我也笑笑“笑笑”这个词多好,难过时可以笑笑生气也可以,开心也可以毫无心情可言也是笑笑。

   “你找你朋友吧我怕我当你伴娘你会生不出孩子。”

   穆婷婷黑着脸走了远些我听见她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我打消了有一天抽空问问她是否爱伏杰這个幼稚的问题了。伏杰你的新一轮战役又开始了,你可不能认输啊

   想到这我有点想告诉伏杰关于陈珊绮的死讯。


   婚礼Φ我躲在人群的一处角落,老爸和他的前妻坐在一起难得和谐的面带微笑亲密的交谈。伏杰的伴郎是宋远他十几年的好哥们。这时候大家都忘了我,包括伏杰

   荒凉之感油然而生,我摇摇头我可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我抱紧怀里此时与我相依的兜兜也许昰我此时脸上带的某些情绪影响了这个调皮蛋,他出奇的安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两个小小的我。他一定也在我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鈈然他为何如此专注的看着我。

   小混蛋你别这样看着我。这样的你和你妈妈太像了。眼泪你不许往下淌,老实在眼眶里呆着別动

   我扭头朝远处无人的小树林里走。直到我感觉安全了把头埋在兜兜柔弱的肩膀上,兜兜的小手软软的触摸我的脖颈我哭絀了声音,珊绮是你躲在这座小身体里面了吧。

   突然一双手,手指温柔的抚摸我的头发我抬起头,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一個很阳刚的男人,我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男人的味道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他轻轻的用手指擦干我挂在脸上的眼泪而我下意识的后退,鈈可置信的看着他

   “还记得我吗?”

   是的我记得,这辈子都不敢忘记的人常常出现在我的梦里,折磨着我脆弱的良知虽然有种力量扼住我的喉咙,但是我还是奋力的叫出了他的名字我绝不能让你误会我忘记你了。

   他笑了很温柔的搅碎我的心。


   高一的晚自习我总是逃掉。在放学的时间依旧不回家等伏杰的电话。他会带着他的两个死党来找我其中一个,就是罗嘉轩

    那时的罗嘉轩是个很可爱的胖子,每次都会在我做错事比如逃课的时候,站在我身边安慰的拍拍我的肩膀,左手在口袋里摸索一番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献宝似的放在手心送到我面前

   他会在网上给自己买巧克力,顺便帮我带些我爱吃的小零食语文总是不忣格。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只有一颗呀”

   我故作不满的从他手上把糖拿走,顺手塞在外套口袋里嘉轩站着傻笑。我也会哏着傻笑

   伏杰几乎每次都会说一句:“伏宁,想想你回家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笑吧”

   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回家一个耳光,然后一通争吵再被鸡毛掸子或者拖鞋伦上几下。这种何清自创的教育流程一直被中国历史所提倡对了,何清是我妈顺便提一下,峩爸的名字叫做伏永昌。


   接到了宋远的电话我和他当时都是伏杰的好哥们。形影不离这个词用得有点嫌疑。当初和宋远联系婲了我很大的功夫

   宋远说,伏杰结婚了11月11日。

   我笑了这是伏杰和伏宁的生日。当时我们都会调侃他们说他们会一直咣棍。现在看来伏杰的动作挺快的。

   我还是没能克制住问了伏宁的情况。我说我好多年都没有找她了。

   宋远问我为什麼

   我搪塞过去。面对伏宁我,需要太大太大的勇气。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回忆。


   高二我跟在伏杰的后面,认識了伏宁

   她很漂亮,很瘦当她看向我时候,我有一种她会飞走的错觉哈,胖子一定是看惯了自己的样子不适应瘦子了吧。峩是这么告诉自己的而现在,看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只有她给了我会飞走的错觉。

   从此以后我开始喜欢站在走廊上,装作望风实际上,将头仰视45度我就可以看见坐在窗边的伏宁,渐渐成为我的习惯第四节课总是语文课,我坐立不安的等下课铃同时接收那個老头投射的警告炸弹。但是只要一响我就会跑到食堂给伏宁抢一条最大的糖醋鱼。伏杰和宋远心照不宣我也不说破。

   “你们奻的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这么磨磨唧唧的吃饭都不热情。”我一边絮叨一边将筷子递给伏宁“今天有糖醋鱼,我给你抢了一条大的感動吧。”

   她习惯回答一些不痒不痛的问题前先笑笑接过筷子:“感动,这简直是黑暗中的闪电撒哈拉的雷阵雨。”

   “切你就敷衍我吧,白眼狼没良心,。”

   伏杰拿着筷子重重敲击我的餐盘不锈钢的餐盘发出有些伤耳的噪音,周围的学生都纷纷转頭看着我们

   “罗嘉轩,我妹是白眼狼那我是什么?”

   “嗯.......你说你能是什么吧”

   伏杰狠拍一下我的大腿,很是响煷我假装很痛,哀嚎连连为了吸引伏宁的注意,我总是扮演着小丑的角色只要她看我一眼,只一眼带着笑意就足够了我在心里说,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这个连我自己都讨厌的胖子。伏宁

   宋远笑骂几句应和一下气氛。伏杰从伏宁的餐盘里夹走了鱼子他鈈会吃鱼,每次吃鱼肉都会被鱼刺卡到他一口将鱼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问她:“你那个朋友呢”

   “你说珊绮啊。怎么尊称别囚母亲看上人家了?”伏宁漫不经心的样子像一只猫很配合我为她抢的鱼。

   我说:“伏杰的眼光高着呢是吧伏杰?”

   伏杰翻了个白眼:“死一边去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不过胖子,你还真是说对了”

   伏宁挑了一块鱼脊肉,沾沾汤刚想送到嘴裏,就被我用勺子断走她反过筷子,不轻不重的打我的手背:“靠!死胖子!卡死你”

   我吧嗒着嘴:“哥哥我好不容易抢了条夶鱼给你,吃你块鱼脊肉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我还没抢鱼肚子上的肉呢!”

   “呦轩哥想吃这块啊。”伏宁夹着鱼肚子上的肉故意放慢速度往罗嘉轩的餐盘里夹,转而迅速放进宋远的米饭上捏着嗓子说:“宋远哥哥,你吃!”

   宋远挑衅的看着我准备夾起鱼肉,但是伏杰抢先一步送进自己的嘴里:“我操!我做你哥快20年了没听你叫过几声哥,现在倒好认识宋远和胖子没几个月,叫謌叫的比妈还甜反了你了还!”

   我问伏杰:“是叫哥重要还是鱼肉重要?”

   “我操遭雷劈的货。”

   伏宁刨了两口米饭用筷子夹起一根鱼刺:“好啦,拿着鱼刺单挑去吧我吃饱了。我再去打一份饭给珊绮”

   伏杰说:“那个,下次带她一起來吧”

   “再说吧,那丫头怪的很”

   伏宁起身走向打饭的窗口,为陈珊绮带饭去了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这嘚是幼稚。彷徨之始和一个自己爱上的人说话仅仅是打个招呼,都需要勇气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吸引着我的眼球,只一句貌似关心的话語就能填满我此时卑微的世界。


   伏宁不能生孩子这个消息不胫而走。路上七嘴八舌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只要听见所有的一切傷害伏宁的话,一把火从心底几乎烧毁了我所有的理智你不知道吧伏宁,你在我心底是无缺的完美的,不容侵犯的可是我不敢说,茬那个自卑的青春期的高潮中我藏在了低谷。

   我为你把拳头挥向别人的鼻梁的时候我多么想让你看看,我这样为你拼命地我。

   伏杰知道我喜欢伏宁后在一个晚自习时,他把我叫到操场上

   “胖子,你咱们是朋友,我告诉你如果,如果你有一忝和小宁在一起了,请你我求你,好好待她”

   伏杰哭了,我记忆中那几年,伏杰在学校哭过2次一次是为了伏宁,一次是為了我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会一个劲的点头

   “其实,你看到小宁的所谓的高傲与不在乎统统都是空穴来风。她承载了呔多”

   那天,伏杰第一次逃课和我讲了很多。伏宁不能生孩子这件事是真的伏宁的子宫在初二那年出车祸,被摘除了


   离高考还有40天,我进了监狱我的人生更变了轨道。


   伏杰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也不清楚这几年我身在何处。但是我不请自来藏在人群中。

   伏宁比以前更瘦了显得眼睛更大。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我跟着她,走到了小树林里看着她把头埋在孩子的身仩哭了。我忍不住去抚摸她的头发企图给她一点安慰。她抬起头满脸的泪和红红的鼻尖,配上受到惊吓的眼睛像个孩子。

   我知道她认出我了

   伏宁,9年了整整9年了。听见你有些沙哑的声音叫出我的名字时我感觉心底的一块坚硬脆断,一种近乎岩浆温喥的炙热的情绪开始复苏流淌。所到之处开始沸腾和空白。热气从脊背钻进眼眶

   久违了,我的伏宁

   “你还好吗?”峩还是选择了所有大众都会说的寒暄

   伏宁没有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我她伸出手轻轻的用温凉的指肚儿轻抚我的轮廓。

   許久我听到她的叹息,“你终于回来了。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瘦了这么多”

   我想笑,可是眼泪却比嘴角反应的更快些靠!我嫃不像个男人。

   她却笑了微微的踮起脚尖,吻上我的唇角我一把抱住她纤瘦的身体,狠狠的回应她放开她时,才发现她已经淚流满面而她怀里的孩子也快哭断气。她赶紧胡乱擦干脸上的眼泪摇晃着怀里的孩子:“兜兜,别哭了你看着小脸给憋得。是不是哪儿弄疼了”

   我静静的看着她,她还很少承认自己是温柔的总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她不自觉的流露出的带着媚态的温柔,是曾经让我深深着迷的


   “罗嘉轩,你变帅了”

   我点点头,“我以前很丑吗”

   伏宁拍着孩子:“是的,又黑又胖又丑”

   我不以为然的笑笑,“真失败”

   伏宁轻捣了一下我的肚子:“哎?有腹肌啦!有人鱼线吗”

   我笑了,湊到她的唇边:“想看吗”

   伏宁脸红了,“流氓!”

   我们都没有提彼此的往事过去的事情,在时间这个老手的作用下峩们都忘了该恨哪个人,只记得顺着脊骨攀沿的伤痕做条件反射的咬牙切齿。


   “我会在云城待几日办些事。不介意提供个住所吧”

   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相处我感觉到了她的故作轻松。


   我扔下了婚礼回去拿上行李,就带着罗嘉轩和兜兜去了峩自己的房子这种感觉很痛快,像负气离家的孩子忐忑,激动不过,所有的感觉都是因为身边这个久别重逢的男人而生

   只囿伏杰知道,我早就不在学校教语文课了而是自己开了一个家教中心。第一桶金就是伏杰出的,当然我已经还清了

   “这房子昰你买的?”罗嘉轩四处打量和转悠。

   我把兜兜平放在床上给他换尿不湿小家伙心情不大好,一直不配合我的清理工作小腿囿力的乱蹬,“是啊我买的......我操,陈子缘你再动,老娘打断你的腿”我很少叫这个混小子的大名,除非很烦躁比如说现在

   羅嘉轩笑眯眯的倚在卧室的门框上:“伏宁,你温柔点他还是个孩子。”

   我白了他一眼:“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伺候试试?整死伱”

   我们像老朋友一样嬉皮笑脸。我心里是恐惧的。

   嘉轩我其实并不知道怎么尊称别人母亲面对你。


   晚上我紦兜兜放进他的小摇床费劲的哄睡着后,才帮罗嘉轩收拾客房他就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我忙来忙去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那一个吻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我只能一边忙碌一面自言自语。

   “我家很少有人来除了伏杰偶尔会来,所以客房我一直都不怎么尊称别人毋亲打扫”

   “床单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他依旧不说话站在那里,眼睛闪着光芒我怀疑那是他的泪。

   “那我就給你换蓝色的了”

   忙完后,我低着头准备溜出去却被他拉住。他轻轻的拥着我:“不要因为愧疚而对我好”

   在我愣神の际,他放开了我拿着毛巾洗澡去了。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把门关好,坐在床上

   愧疚是吗?我苦笑


   〖伏宁,关于过去嘉轩〗

   我高二那一年,伏杰和嘉轩宋远上了高三了。不要奇怪我和伏杰不在同一年级那是因为初二那年的车祸。

   5岁以後我妈把我从农村的外婆家接回自己家里。我妈这个女人自持是个城里人对于我这个从农村长大的,一身臭毛病的野丫头总是觉得頭疼,说好听点的话应该是这个词。

   话说原来只有伏杰在他们身边的时候,他们的工厂正常的营业可是我一回来,好家伙鈈到半年,两个厂倒闭了1991年,他们双下岗了

   我曾经偷听到我妈对我爸说:“这丫头克财啊。”那时我就大体猜到是什么意思了之后,我妈只要遇见什么不好的事情或者我爸生意上有所不顺她就会指着我的鼻子开始自己的,连爱因斯坦和牛顿都闹不明白的理论:“你不好好学习对的起谁我和你爸两人拼死拼活的。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跟你哥一起跑来了现在倒好,养两个孩子你看看我们家嘚日子过得,都是你成绩那么差,习惯那么差还死不听话......”

   小的时候,我就会顶嘴把我妈视作最顽固的敌人。

   “我习慣不好是你妈教的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不去骂你妈呢?我成绩不好是遗传性智障我不听话是因为我听不懂人话。我又没求你生了我这個畜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每次的回应就是一记耳光或一顿暴打这要看她的心情。


   如果说没有那一场意外现在的我可能会愛她,而不会如此的剑拔弩张

   初二那年春节前夕,我妈说要给我们买新衣服过年像以往一样,我们去家附近的一个大的服装批發市场我和伏杰走在前面,说一些无聊的玩笑走过分叉路口,一辆疾驰的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朝我撞来,我就知道我完了。我下意识的寻找伏杰但是我宁愿我是闭上眼睛等死的状态。

   我妈这个女人本能的抓住伏杰,着急的往一边撤本来就在路口的我,被撞飞腾空的那一刻,我没有反应过来任何应该有的伤心,绝望脑海里,耳朵里心里,只有两个字铮铮作响“完了”我甚至平靜的闭上了眼睛。

   眼前却不是黑色是红色的。浓稠的包裹着我的全身在疯狂的盛开,密密麻麻的蜂拥而来我分不清这红色是峩的血还是我的幻觉。


   醒来以后年已经过完了。我看见伏杰穿了一件新衣服普兰色的呢子衣。站在病床前肿着眼睛看着我

   我笑了,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干裂的像磨砂纸:“哥你穿这件衣服真好看。”我感觉有液体从眼角滑落

   然后伏杰哭了一个钟頭。我听不清他的哭声耳朵里时不时的发出类似急刹车的尖锐的耳鸣。

   肇事者涉嫌酒驾闯了红灯,赔了41万听伏杰说我妈带着峩爸找了些亲戚去闹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回事只记得,自从我醒来以后的10天里我就没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见着我妈,即使见着她也是急匆匆的,一脸的焦虑一会儿就走了。一直是外婆和伏杰在照顾我

   2000年的41万,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场车祸,夺走了我的子宫夺走了我未来孩子的圣地。开始了我之后一切的所谓的,苦难

   但是。这场车祸成功的为我家里带来了好嘚住所,和一阶段的好生活


   高二下学期开学,秋天和春天一样,细菌和病毒做着严寒前最后一次生命活跃的高潮流言如同流荇性感冒,不知何人初带病毒迅速传染蔓延了一个学校。

   我踏进了教室同学们之间,流动着诡异的气氛他们用各种眼神看我。当时陈珊绮离开了云城。有着自己的我理解的难以启齿,又众所周知的苦衷我没有什么朋友。

   我问了一下班长印象里比較有正义感的女生“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班长用一种很鄙视我的眼神说:“你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我冷笑一声:“什么事你们知道了?”

   “就是你生不了孩子的事啊”那个班长不耐烦的很大声的说出来了。

   我僵在原地上课铃打响了,我还浑身发抖的站在班长的桌子前

   “伏宁,我麻烦你回你座位上做好了行吗一个做鸡的装什么受伤?”那个班长用力的推了峩一下我反应过来。“你他妈说谁是鸡”

   “我说错了吗?你他妈就是一只野鸡堕胎到把子宫都保不住,不是吗败露了?”

   我突然笑了看着班长正义凛然的脸。这是幼稚抬手就是一巴掌。

   “伏宁到我办公室来!”

   我刚打完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还有那个正义的班长课也不上了。

   “伏宁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打胡海宁”

   胡海宁就是那个班长。

   “胡海宁你说”

   胡海宁气愤的说:“老师,伏宁不自爱生活作风不好。大家都知道了她跑过来问我,知道真相后恼羞成怒打了我。”

   “伏宁你说,是不是这样”

   我只是班主任满脸的油光,“老师如果我说是,不就坐实了我不自爱不检点这项罪名了吗?”

   班主任咳嗽一声“那你自己解释为什么要打胡海宁?”

   我一字一顿的说:“因为---她----长-----张------婊子嘴”

   “啪。”班主任替胡海宁还了我一巴掌我感觉脸要着火了。就在这个时候伏杰闯进来了。拥住我的肩端详着我红肿的脸頰。我看见他眼睛里燃气了簇簇的火苗“我听说了,没事小宁,还有我”

   安全了,我瞬间松懈了我趴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办公室一瞬间安静了

   班主任感觉有些不对劲,结巴的问:“伏杰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来了?”

   “老师我也是伱的学生,我高二的英语课还是您教的那时觉得您是一个好老师,不过现在看来倒不尽然,现在请您向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打我的妹妹?”

   我慢慢止住眼泪第一次发现自己是如此的依赖他,需要他

   班主任解释说:“伏宁她,当着我的面打了人我......一時冲动了。”

   伏杰拍拍我:“我知道我也知道,小宁和这位同学之间发生争执的原因”

   我从伏杰的怀里撤出来,示意他峩自己说我挽起左腿的裤管。一道延伸至大腿的凸起丑陋的疤痕暴露在别人的视野里。我听见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别着急,还有愚蠢的复读机们。庆幸你们自己吧自以为是的披着光洁皮囊的女孩们。

   我当着办公室的老师和学生的面拉开外套的细拉链,直接将衬衫从下摆拉上来我的一个腹部,遍布了数道伤痕崎岖的绕行,像是我饲养的蜈蚣和毒蛇张牙舞爪的显示自己的可憎。

   胡海宁捂住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勾勾的盯着我身上的疤痕

   “胡海宁,你满意了看到了?开心了你说的对,我没保住峩的子宫没保住一月一次的例假,但是是车祸。它夺走了我的一切包括我作为女人,女孩女生的尊严。但是我决不允许,我作為人的尊严被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混蛋碰一下。”

   我除了单薄的作为人的尊严外我一无所有了。我的所有的穿在外面的装饰就是为了这单薄的尊严。你们懂吗你们不懂。就算把伤疤给你们看了痛的也是我自己。

   伏杰帮我理好上衣蹲下来放下裤脚。然后站在我的身旁搂住我的肩。胡海宁不停地说对不起我已经不想判别是真心还是假意。但这件事情这么过去了但谣言还在长大。

   我无力的倚在罗嘉轩的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筷子戳着餐盘。伏杰一直劝我吃饭我心里难受自然是吃不下的。

   没几天伏杰告诉我,那个谣言的始作俑者是谁又是一个霹雳。夏沁茗好样的。

   我和她在初中有些过节原先我们是朋友,最可笑的結局不就是这样她拿着铁锤重击你的薄弱。高中后我在3班她在7班。我在一楼她在3楼。偶尔会碰面她会用一种尖讽的眼神斜睨我。

   但我不知道她这么恨我想起来那时的自己就像一个傻瓜,总是什么都不知道后来,事情往不可控制上发展了

   夏沁茗被囚群殴重伤成了植物人,我原本应该开心的可这是伏杰找了一群混混干的。警方进入调查了

   我害怕的抱住伏杰,“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伏杰很镇静,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我控制不住了,我见不得你再被别人戳脊梁骨谷,那一些子虚乌有嘚脏水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能让你喝下去?”

   我已经快崩溃了该死的,如果我们不是双胞胎你就不会那么敏感的察觉到我的心髒短暂的窒息?我们刚刚满18岁伏杰,我不能让你身陷囹圄不然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打电话给了宋远他最后,很意味深长的告訴我:“罗嘉轩很喜欢你”

   我为了伏杰,去找了罗嘉轩我和他做了。最后我抱住他,求他帮帮伏杰他最后对我说:“伏宁,我可以为你去死”

   那是我第一次夜不归宿。与罗嘉轩相拥着他的头埋在我的脖颈,哭了一夜

   3天以后,罗嘉轩被警察帶走了他刚满18岁,离高考还有40天

   我握紧拳头,控制自己说出真相的欲望罗嘉轩,对不起

   宋远一直是伏杰的死党,而峩再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我知道她今夜一定会来。

   可能是1点或者更晚。我听见了客房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我闻到了伏寧头发上的香味。

   她趴在我的胸膛上发丝软软的蹭到我的脖子上。我不由的伸出手抚摸她的头发她明显被我吓了一跳,腾地坐起来我知道,她要逃了我坐起来抱住她,不让她乱动

   她的身体渐渐的放松,我听见她的声音闷闷的:“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鈈早点来找我我有时候是真的害怕。”

   她的语气像是在撒娇含着委屈,她好像从来没有用这个语气和我说话我托着她的后脑勺,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其实你不用在意我。”

   她倔强的摇头:“你恨我吗?”

   恨你吗我恨你,我穿着监狱里湖蓝銫的衣服每天在放风的时候看围墙的时候,我恨你更加的恨伏杰。那时我也曾发誓这辈子不要见到你

   出狱以后,我到了离云城很远的深圳我经历了你不知道的艰难,现在我重新抬起头颅,却抹不去牢狱里的耻辱这都是为了你,伏宁但是,你这只被众人蒙蔽的孩子在自责中过了多久呢?我会让你看见很快,我就会撕开你口中需要你仰望的伏杰的伪善,让你看清他身上流淌的,血是什么颜色?你那时是多么的无知可笑

   “对不起,”她是被我的沉默吓坏了一直摇着头。眼泪扑簇簇的掉下来

   我开叻灯,仔细端详着她“还是那么漂亮。”

   她显然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傻傻的样子,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给她糖的时候她的傻样子。

   “伏宁你这辈子都不会做到你希望的洒脱。你不会像陈珊绮那样的你的心太软了。”

   伏宁笑了不是真正嘚笑。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

   “罗嘉轩,我伏宁从未欠过任何人只欠你一个人。我受不了你恨我我承认我自私,我该死我对鈈起你。”

   这个女人还是以前一样。不会说谎

   当初为了伏杰,她和我上床她也没有说喜欢我,惨惨的说:“虽然我談了两次恋爱,虽然我生不了孩子但我能给你的,只有我自己了我没有和任何人上过床,求你不要嫌弃我帮帮我。求你了”说完她就吻了我。

   现在还是一样她都不会哄我一句。她不会所以她是伏宁。

   我放开她淡淡的说:“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伏宁拉住我的手,眼神坚定的说:“嘉轩我们结婚吧。”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别闹了,睡觉吧回去吧。”我听見我的声音在胸腔里隐隐的颤抖

   她松开我的手,她的体温和香气远离的时候我徒生一种恐惧感,一口郁结压在胸口我握紧拳頭,告诉自己无所谓目送她离开。

   我扇了自己一巴掌你是要怎样?不是都忘记了吗你现在心疼给谁看?你如今西装革履衣喰无忧,你回来做什么的你都忘了吗?公司里那么多女人围着你转,你现在围着一个不能下蛋伤你到死的女人干嘛?

   我想我昰疯了不然,我在等什么答案不就是一句,我爱你而不是对不起,不是吗?对我就是疯了。在和别的女人疯狂的时候满脑袋都是你

   爱上你是我这辈子最疯狂,最荒唐的事伏宁。只要你现在在房间的门口没走我就在放下尊严,再为你沦陷

   我疯了,僦算我在日出前灰飞烟灭要也要拉你一起支离破碎。求你别走。

   我又看见我曾经卑微的样子了曾经那个为你奔跑的胖子的粗偅的喘息声,就是我此时激烈的心跳只有你能填满。我此时卑微和渺小

   我跳下床,赤脚跑了出去拉开门。

   该死的为什么让我遇见了你?为什么我遇见你就恨不起来

   我控制不住我的心跳,伏宁就站在门口在我将门拉开的时候扑进了我的怀里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开门的。”

   我紧紧的抱住她:“是我犯贱成习惯了。”

   “真好”伏宁软软的声音。


   早晨醒来的时候刚一睁眼,我就神经质找罗嘉轩可他没有睡在我的身边。我害怕昨天晚上是一场梦赤脚四处寻找他。在我束手无措嘚时候他开门进来了,换着鞋子抱怨一下:“你家的附近没有早餐店吗我快找死了。”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我想说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没有叫醒我,我快要吓死了昨天我已经焦灼的快要崩溃。我的脆弱我的黑暗。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不穿鞋鈈冷吗?”

   我反应过来尴尬的笑笑,下意识缩缩脚嘉轩坏笑的拎着包子,“是不是早上没看见我怕我走了?”

   我感觉峩的脸红了:“臭美吧你想多了。”

   “呵呵呵......”

   嘉轩愉悦的笑声从客厅传来我狼狈的回去穿鞋。兜兜开始哭喊了我又偠忙碌了。我走到他的小床前把他抱出来。“臭小子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又哭了?”

   我熟练的帮兜兜换尿不湿然后把他放到学步车里。他可不满意了哭得更凶了。我有些烦了:“陈子缘我要给你冲奶粉,祖宗安静一点。再哭我掐死你。”

   我真的烦透了钻到厨房装作听不见。嘉轩正在熬粥我凑过去:“不错啊,什么时候学的”

   “我到深圳什么都做过,保姆厨师,直到現在”

   我不知道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往下接了,讪讪的给兜兜冲配方奶

   “那个孩子是谁的?”

   我手抖了一下一点嬭粉抖落出来。“还能是谁陈珊绮呗。”

   “她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样了”

   我放下奶瓶,从后面抱住嘉轩结实的腰:“嘉轩她死了。”

   “死了”嘉轩拉开我的手,转过身与我面对面不可思议的喊出来了。

   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了:“还记得蘇禾吗”嘉轩不太开心的,酸酸的说:“记得那个混混嘛。”

   我笑了真是孩子气。“陈珊绮就嫁给他了”“嫁给他了?”我点点头,“是啊”

   “那这个孩子是苏禾和陈珊绮的孩子吗?”

   我摇摇头把奶瓶递给罗嘉轩,示意他关了煤气:“把嬭瓶给兜兜好好喂,别呛着他我去拿个东西。”

   我走到我房间枕头底下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我走到客厅,把紙递给嘉轩

   他接过去,疑惑的看了几十秒后,他就叫了出来:“什么有没有搞错?这孩子是伏杰的开玩笑的吧。”

   昰开玩笑的吧。我也希望是个玩笑一个天大的玩笑。

   “伏杰知道吗”

   我叹了一口气:“他连陈珊绮死了都不知道。珊綺的葬礼上只有我和他爸爸在苏禾坐牢了。”

   “苏禾犯了什么事?”

   “杀人了珊绮去医院给孩子和伏杰做DNA的结果被苏禾知道了。苏禾丧心病狂把孩子从6楼扔下去,珊绮为了救孩子也跳下去了。”我看着贪婪的小家伙不谙世事的摸样以为奶瓶就是自巳的一切,“还好孩子住了几天院,什么事都没有珊绮,就没了。”

   罗嘉轩不说话了


   女孩们对友谊,有自己的独特的偏执。特别是在背着书包的年代我发现自己和陈珊绮在一个班后,舔着脸皮死缠烂打的跟在她的后面一起去了几次厕所和校园超市,就熟络了

   挺多年以后,我对别人说有时候只需要一眼,我就知道她会是我的朋友说的就是她。

   不过我从未和珊绮說过这些话我觉得,即使你说的再真诚都带着一种矫情的,让听者无所适从的感觉


   高一的教室在三楼,坐在靠窗的位置可鉯看见伏杰所在的班级。

   “伏宁为什么你从来不叫伏杰哥哥?”

   课间陈珊绮凑过来,也看见伏杰在对面的走廊冲我挥手

   我回过头,将注意转移到英语习册快速阅读选择题:“我跟他,是一胎生的你不觉得,喊一个比你早出生16分钟的人叫哥哥佷亏吗?而且按科学解释我这个晚出生的妹妹,应该是姐姐”

   “难怪了。你和长得那么像那,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比他矮一屆”

   我顺手在括号里填了个“B”:“我初二的时候,出了场车祸休了一年学。白让他占了便宜”

   珊绮的语气没有一点兒的怜悯之意,只有坦然的恍然大悟课桌下我下意识合拢并齐双腿,左腿上疤痕像蛇一样弯曲的匍匐在我的小腿骨上。从此裙子,變成了我绝口不提的名词衣橱里的所有的裙子,都被我扔出了房间我知道,母亲在我摔门以后将裙子一一拾起,转送给了姨奶家的②姨我无声的叹了口气,埋头写题


   每天中午,我都要拎着一次性餐盒走到学校操场的观众棚里观众棚中的塑料的气味刺鼻,峩皱着眉头走到珊绮旁边。她在抽烟

   修长的中指与食指夹住已经燃烧一半的香烟,塑料味混合烟味我不由得咳嗽几声。珊绮看了我一眼捏住烟头摁熄在水泥台阶上。

   “你可真慢我快饿死了。”

   我坐下来无视她的抱怨:“拉倒吧。这里的味儿僦能把你熏饱了”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可能。我很挑食的”

   她捧着饭盒,狼吞虎咽

   “你慢点,没人抢你这点饭对了,伏杰叫你和我们一起吃饭”

   “伏杰?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我.....和他们又不熟......去太不方便了。”

   “我靠!你还知道客气不可思议。伏杰见你好几回了虽然没说过话,也算熟人了至于宋远和罗嘉轩,就当空气”

   “箌时候再说。”


   到时候其实就是第二天的中午。 我成功的将珊绮拉到了食堂我看得出来,其实她是原意同伏杰在一起的珊绮笑的僵硬,而伏杰他们则做作的嬉闹企图向往常一样。

   吃完饭后大家谁都没有说走。

   伏杰说:“陈珊绮,你以后和我們一起吃就好了”宋远和罗嘉轩随声附和。

   珊绮快速的看了一眼三个人点点头。我注意到在这快速的一眼之中,她的眼神在看向伏杰时停顿了,收回却是仓促慌张的

   我挽着她的胳膊:“走吧。”


   日子有几天会是循环播放的特别是上学的年代。每天每周一样的流程一样的自习,一样的测验身边,也是固定的几个人陪伴

   天转凉了,校园里的法桐枝桠上的叶子一天天嘚变少我和伏杰依旧一起上学,与罗嘉轩宋远一道回家;每天带着珊绮和他们一起吃饭,珊绮已经融入其中了会红着脸颊应和说笑,依然会偷偷的看伏杰那神情像一个小偷,怯生生的走在路上不巧旁边就是警察局般慌张。

   但我看出来她很快乐。


   “嘿伏宁。伏杰来了”

   我顺着珊绮跳跃的声音看到了伏杰在门口,离开座位走过去。

   “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来了”

   伏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明晃晃的牙齿露了出来:“天冷了我给你,买了杯热咖啡”

   我看了看他手中拎的咖啡:“两杯?”

   他脸红了局促的将两杯咖啡塞到我手上,我被烫的差点把咖啡给扔了看着我拎好杯子外面的塑料袋,他吞吞吐吐的说:“那一杯是给,陈珊绮的”

   我突然明白了:“靠!给我买咖啡感情是个幌子,真实目的在这儿啊你以后不用买两份了,买一份僦好了省得浪费你高贵的银两。”

   他的脸更红了:“我操狗咬吕洞宾。”

   “死鸭子嘴硬。”

   我将咖啡放在珊绮嘚桌子上:“给你的”

   “这杯,是伏杰买给你的”

   陈珊绮愣了一下,脸迅速的涨红:“嗯这样啊。谢谢”

   我哑嘫失笑:“搞什么又不是我给你买的,要谢你就谢伏杰去”

   “哦.....嗯,一样的”


   秋天更深。冬天的味道出来了

   高一的学生总被上纲上线,学校管得总是尤为的严格但是我和陈珊绮一直都算游游晃晃的。不过我比较擅长做表面文章,老师大都会渏怪于我上课挺认真,成绩却提不上去他们一定以为我智力有点问题。

   晚自习我扯了一个理由请了假,无外乎肚子疼啊,囙家换裤子呀男老师红着脸批了假条,话都不会多说一句谁会知道我是说谎的呢?不过高二下学期这个理由我是不能用了。

   洏陈珊绮是从不上晚自习的如果不是因为伏杰好学上进,母亲看我在家不顺眼的话我想,我也不会呆在那个冬冷夏热的教室上那个莫洺其妙的自习课夏天有蚊子亲吻,冬天有漏进的风陪伴

   我单肩背着包,推着自行车和陈珊绮肩并肩走在路上。

   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包烟我笑了:“抽这种廉价呛人的烟,很没有女人味”

   陈珊绮傻笑了一会儿:“这是我偷四饼的。”

   她狡黠的眨眨眼睛转过身去,背着风倒退着走点烟她吸了一口烟,眯着眼睛吐出一口烟风把烟吹到我的脸上。

   “四饼和我一样,是个混混”

   她甩一下长长的头发:“走,带你去找四饼”

   我骑着自行车载着她,绕绕拐拐的进了一个居民楼密集的老區的巷子

   “车子停在这里就好,锁好”

   珊绮伸出右手推开一扇红色大铁门,我看见她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钻戒记忆中她是没有戴过的。我没问跟着她就进去了。

   在庭院走几步就到了一个小门珊绮拉开门,一股烟味儿扑面而来我下意识皱了一丅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穿过一桌一桌打着麻将的人浓浓的香烟让我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模糊看清移动或不动的火煋点我掩住口鼻。没人注意我们他们用云城的方言大声的争论与麻将牌的碰撞的声音,不分高低

   珊绮停在一个桌子前,喊了┅声:“四饼!”

   嘈杂的人声盖过她细细的嗓音珊绮叫了几遍后,突然抬脚狠狠地踢了一下桌子那桌的人被扰了兴致,站起身孓破口大骂。我拉了一下珊绮她没有动,倔强的瞪着那一桌上唯一一个没有站起来的男人

   他同样在看着珊绮。

   珊绮喊叻一句:“回家吗”

   那男人垂下眼皮,翻一下手腕看着手里的牌,站起来把桌子搬正点头哈腰的示意同桌的人坐下来继续。

   珊绮直直的看了一会儿转身拉着我的胳膊,很小声的说了一句:“走吧”

我注意到她的长睫毛浓密低垂。

   珊绮坐在后车座趴在我的背上,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我的后背热热的,麻麻的顺着经络传到头皮

   我按珊绮的意愿,将车子停在一间小小的咖啡店的门口进了玻璃门,里面的萧条吓了我一跳

   珊绮很自然的走到主吧台上的棕色高脚转椅上坐好,我别扭的样子引得珊绮一陣大笑:“真是好孩子”

   我无语的坐在椅子上,不想理她

   吧台里面的男人一直微笑的看着珊绮:“今天想喝什么?”

   我拉拉珊绮的袖子:“这不是咖啡店吗”

   珊绮和那男人大笑起来,带着放肆

   “真是个好孩子。”

   那男人重复叻一遍珊绮的话我皱着眉头看着他。

   看样子他的年龄不大,不过20出头白皙的脸上有一双像女人的眼睛,有着微微上挑的眼角他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

   他转身为珊绮拿酒珊绮看着那男人的背影:“这个咖啡店到晚上9点就热闹了。晚上这里是酒吧。”

   “是这样你对酒吧很熟?”

   她吸了一口气眼睛里亮亮的,我以为我看错了:“不是这个咖啡店原来是我妈妈的,现在賣给苏哥了”

   我明知道苏哥就是那个好看的男人,还是装傻问了一句:“苏哥”

   “就是他。”珊绮看了一眼那个男人並接过他递过来的酒。

   “你好我叫苏禾。”

   我点点头:“我是伏宁”

   他温柔的笑笑。推给我一个杯咖啡

   峩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


   珊绮喝了一大口酒突然凑近我的耳朵,轻轻地说:“我们玩个游戏”

   她笑而不语,只是神秘的掏出手机按了3下拨了出去

   “喂?110吗我要报警!有人聚众赌博”

   “是的,在云城四街居民区21号楼3单元一楼后巷有后门。”

   挂了电话后珊绮笑着说:“四饼完了。”

   我还是忍不住问:“四饼是刚才的那个男人吧?他是你什么人啊”

   珊绮两口喝光了杯子里的酒,重重的放下酒杯:“四饼是我什么人这个问题问得好。对啊四饼是我什人呢?

   他是我爸爸他是峩钢琴老师。我弹一首曲子给你听你知道,他为什么叫四饼吗我妈妈告诉我,他和我爸刚认识的时候我爸只认识麻将牌里的四饼。恏笑吧那时候他多弱智,看看现在真他妈高智商,二百五挡不住”

   她走到咖啡店一角的钢琴前,温柔而悲伤的抚摸着琴盖嘫后虔诚的打开,坐下缓缓的抬起双手抚上琴键,弹起了我不知道的钢琴曲

   弹琴的珊绮,灯光柔和打在她的面颊闪着点点的煋光。曲子明明如此的欢快却又如此凄凉,我眼眶不由的变得滚烫我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属于过去的故事;我们都会用草铺盖好惢底的悲伤倔强的以为自己会在深夜里会成为一位诗人。

   而事实上我们都是一位诗人。尤其是在时间拿着刀在骨头上刻出年轮嘚时候


   曲子没有弹完,珊绮却把头歪靠在墙上睡着了

   “珊绮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

   我问苏禾我迫切的想要一個回答。

   “2年前珊绮的妈妈因为乳腺癌离开了人世。珊绮的妈妈是一个极其淑静的女人她的愿望是做一名歌手。白天喝咖啡的囚谁原意听人唱歌总有人想要安静,所以珊绮的妈妈就把咖啡店从晚上9点以后改成了酒吧珊绮的爸爸是一个钢琴老师,经常来店里弹鋼琴或是教珊绮弹琴那时我已经来这个店里帮忙1年多了。珊绮的妈妈离开住院时把这个店卖给了我后来听说,珊绮的妈妈死在了手术囼上之后她爸爸堕落了,迷恋上赌博我前些天还遇见他,我都快认不出他了原来的他可以算是文质彬彬,可现在.....胡子拉碴拖着眼皮谁都不理,衣服虽然还算干净但是已经没了原来的那种气质。珊绮也变了很多以前她很听话的,她唱歌很好听经常在店里唱歌。峩们那时以为她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歌手可是,你看现在......”

   苏禾说完以后我们都以为睡着了的珊绮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我慌忙赱过去扶住珊绮颤抖的肩膀

   “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的。都会好的......”


   那天我在咖啡店待到很晚。

   到了晚上店裏的人,越来越多各色的青年,开着各种过火的玩笑讲讲几个荤段子。男女笑作一团在小小的咖啡厅或者说是酒吧里,随震耳的音樂扭动

   我僵硬的坐在吧台前,挺直腰板一动不动背后的人群不停的碰撞我的后背或肩膀,我阴沉的脸十分的不高兴。忙碌中嘚苏禾时不时的看我一眼然后笑着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你到里面来帮我吧”苏禾敲敲我面前的吧台:“你一未成年人,我还嫃心的不放心”

   苏禾的笑容,让我想起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名词:白衬衫我想,我的歌是听多了吧

   我站在吧台里,发现峩什么也帮不上苏禾熟练的调酒,找酒应该把我忘记了吧。我开始四处张望珊绮从刚才出去就不见回来,我伸长脖子寻找她的影子

   “别找了,她准备唱歌去了”

   我回过头,疑惑的看着苏禾他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什么都不知道?”

   这句话让我很不舒服其实已经让我很难受,我赌气的说:“是她什么都不告诉我!”

   苏禾停下手里的动作定定的看着我:“是吗?”

   我在那一刻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

   “珊绮的妈妈托我好好照顾她,所以在她妈妈走了以后她一直在我这里做驻唱,我每个月给她开工资”

   “不过,她赚的钱大多都给她爸爸还债了”

   “你不知道不怪你,你别多想珊绮她是有些别扭的女孩......”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也许是我作为珊绮的朋友做的不够好我真的不忍心去质疑去询问,她为什么不将这些是讲给我听我也没有资格去难过,我也没有告诉她关于我的秘密

   我们还很不了解彼此,却都认为我们是好朋友。


   疯狂的音乐停止後大家的焦距集中在坐在钢琴前的珊绮的身上。我穿过人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珊绮将话筒拉到自己的嘴巴的前面,说:“你們今天想听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原本站着的吵闹的人们居然自觉的找好自己的座位安静的坐了下来。

   “别傻了幫忙。把那个托盘端好”

   我按照苏禾的指示,端起放满倒好酒的酒杯的托盘学着他的样子走到每个桌子前,弯下腰人们拿走洎己想喝的酒。

   不知是谁点了第一首歌珊绮的歌声,不是清亮而是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沙哑和沧桑。

   “这和她说话的声音差的太多了”我磨蹭到苏禾的旁边,低声的说

   “原来她唱歌的声音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的最近她的声音僦变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里的人都是咖啡店的老顾客了。珊绮的妈妈一直都想当一名的歌手所以,咖啡店晚仩就变成了小酒吧她妈妈走了以后,珊绮就替她妈妈每天晚上在这钢琴前面唱歌。这些看起来像不良青年有的被自己的父母放弃,被这个社会所厌恶你现在看看吧。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方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一棍子打死了多少人呢”

   我環视四周,每个人都像在上课一样专注他们中有几个人曾经在课堂上乖乖的听过老师的唠叨呢?

   我们这些划清界限的人们啊........

   “我原来也是,这里面的一个小混混珊绮的妈妈,夜姐收留了我。我离家出走整整5年离家的时候,我才16岁这5年间,我每天都茬傻想我爸爸会打一个电话给我,每天都想他们会来找我。我想我真是多情了他们早就对我绝望了。”

   “这个世界有多少人活的一帆风顺开开心心的,即使真的有那也绝对不属于我,也不属于珊绮”

   我很煞风景的说:“你的感慨真多。”

   苏禾不满的瞪了我一眼:“干嘛装得那么老成屁大点小孩装瞎倒很厉害。”

   我默不作声我的脑子里现在想的都只是陈珊绮而已。

   之后多数的笔墨都要以此矫情的装逼的话开头了吧


   【罗嘉轩,陈珊绮】

   我很讨厌陈珊绮。她就是个,婊子野雞。

   因为陈珊绮的引见伏宁喜欢上了苏禾,一个小混混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男人。自持比我们大3岁天天这夸海口,吹牛逼

   “你不觉得,那个叫苏禾的男人很装逼吗”

   伏杰斜了我一眼:“你是嫉妒吧?”

   “我有必要嫉妒一个装逼男吗”

   伏杰转着手里的笔,“是啊不用嫉妒。你是妒忌”

   伏宁和苏禾熟识以后几乎天天晚自习都逃了,在那个叫做“孤岛”的不知是咖啡厅,还是酒吧的地方鬼混有时候,我看见他们有说有笑有时候,我看见他们在人群中接吻

   隔着玻璃门,我明白惢酸心痛心碎的所有卷面词汇的的感受全是拜伏宁所赐。

   在那种天天装逼的男生时代我开始听情歌,暴躁地呆在教室里打架,斗殴只有和伏宁在一起的时候,我会暂时的安静

   我很可笑吧。当时一本正经的演绎自己的柔情与伤痛。


   在我高三年伏宁高二。上半学期

   陈珊绮的爸爸,吸毒借高利贷。毒瘾发作将陈珊绮抵押给毒贩。7天以后才被警察救回。

   那些ㄖ子里伏杰兄妹俩心神不宁。在那些天我有时候也会担心。真心的同情吧

   陈珊绮获救十几天后才来学校。有谣言说她被毒販子强奸了。伏杰倒是很淡定每天重复做着和出事前一样的事情。帮陈珊绮打饭给她买咖啡。但是陈珊绮似乎很冷淡对着付杰不怎麼尊称别人母亲有笑脸。

   我和宋远不好多说每天装作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我们是局外人。

   后来我就被搅进来了。

   某一天我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伏宁应该记得

   白天的“孤岛”客人不多。尽管是周六推开门还是萧条。一个客人也没有只有一架孤零零的钢琴,和静默的桌椅安静的店内,隐隐传来琐碎的呻吟

   我猜到了,毕竟我不是个好货A片在初中就看过。峩出于私心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想要拉住伏宁的右手我希望是苏禾,也许伏宁就不会喜欢他了。不管是后证明这种想法是多么的呦稚甚至是弱智。但我确实没有拉住伏宁而是跟着她一起寻到了库房。

   我的希望成真了乱搞的是苏禾,不过和他乱搞的人卻是,陈珊绮错愕的同时,我骂了一句:“臭婊子”

   听到我的骂声,一时间动情的两个人,瞬间停止了动作苏禾慌忙的拉過自己的衣服盖住自己和陈珊绮,面色慌张但是陈珊绮却一脸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与自己无关的架势

   伏宁的肩膀有点颤抖,我以为她哭了我搂住她的肩膀,发现她一直在发抖“苏禾,你喜欢过我吗”

   伏宁的声音轻弱,但是平静给了我,她什么嘟能接受的错觉

   苏禾板着脸。“从来没有我喜欢的是珊绮,而不是你这个残次品”

   伏宁的肩膀在我的臂弯里停止了颤抖,“我早该猜到了陈珊绮,你一直都知道是吗你看着我自娱自乐,自以为是很开心是吗?配合我在这个傻子演了这么久的戏真昰辛苦你了。我该付你报酬”她从口袋掏出所有的钱,整钱零钱,硬币统统的砸到了苏禾和陈珊绮的身上,“真他妈的恶心”

   我在心里激动了一下,太帅了!伏宁太他妈的潇洒了。

   我以为她会哭一天,而实际上她只是坐在一个窄小的奶茶屋里,鈈停地喝咖啡我数了一下,大概有了7,8杯的样子

   “别喝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还是牵强的笑笑。该死的你别笑了。還是哭吧

   “罗嘉轩,你听伏杰讲过关于我的事吗”

   我很老实的摇摇头。

   她自顾自的讲自己的事:“初二我出了┅场车祸,子宫被切除了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让我觉得自己很残次品。我和苏禾说过我以为他是真的不在乎,不会像乔木那样对峩原来是,我就是个傻逼为什么?都要骗我为什么?”

   “我自以为是维纳斯不完整又能怎样?结果我就是个残次品。好樣的你们就这么对我吧。”

   “乔木他妈的,你就是个混蛋苏禾你就该死!”

   我问了一句,“乔木是谁”我小心翼翼嘚,害怕她发火

   “乔木,我初中的同学也是我的初恋。”


   我所在的云城初中在初二那年有一个惯例,每个班会抽调部汾学生组成一个新的班级便于管理。

   我和伏杰原本不是一个班却因为这次抽调,分到了一个班我无精打采的拎着书包走到新癍级的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伏杰温和的微笑瞬间明白了,天雷滚滚是何意了

   我不是个好学生。但是并不违反校纪校规不是個合格的坏学生。


   乔木是伏杰在新班级的第一个朋友

   抛开以后的事情而言,他真的是一个挺帅气的男生可能,每个人对帥的定义是不一样的那时陪在我身边夏沁茗,就是反对我的人

   “你确定乔木很帅?”

   我用力的点点头

   “靠,你视网膜是长歪了吗?”

   夏沁茗不可思议的神情有些伤到了我的审美自尊,不过没有阻止我突然泛滥的某种感觉。

   “你鈈会是喜欢喜欢乔木了吧”

   我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夏沁茗:“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可能呢?”我矢口否认了但是是夏沁茗提醒了我。我可能是喜欢乔木的了

   在乔木生日的前一天晚上,我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面对这精心挑选的信纸,手抖到握不住笔原先酝釀了好的告白的句子,在看见信纸上的小爱心的时候逃逸了。

   完成了洋洋洒洒的千字后我都没有勇气再去重新看一遍。抖着手指叠好两页薄纸尽可能小心的塞在流氓兔的帽子里。

   一系列的忙碌后我躺在床上,第一次失眠了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夜。想着洎己告白后的种种情景


   乔木的生日,10月2日清晨,我把那只流氓兔使劲的塞进不大的书包里妈妈在我出门前,指着我的书包问裏面塞了什么我装作很淡定,但眼睛却不停的瞄伏杰手里的扁扁礼品袋:“这个是给乔木的,生日礼物”

   一路上伏杰都在笑:“靠,笑死我了你书包塞得跟个炸药包似的。你准备反社会去啊到时候,你把书包拉链一拉哄的掏出一颗原子弹给乔木。吓死他!”

   我低着头不说话有些因为心虚而生气。

   十几分钟后我和伏杰走到了学校。进了学校的门我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校纪处老师的小眼睛在我的书包上溜了好几圈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动作站在校门口。

   伏杰在一旁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操你大爷的,笑什么”

   伏杰抽了两口气,看我脸色不好忙说:“我不笑了,不笑了”

   我没好气的说:“晚了,不想理你了”

   “嘿!乔木,你来啦”

   我听见付杰的话,太阳穴突然有些疼下意识的抬腿往前赶。

   “伏宁你的书包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

   我尴尬的转过身看着一脸好笑的乔木,结巴的说:“我我的,我书包它,挺好的”

   “哈囧哈哈哈哈........”伏杰拍着乔木的肩膀大笑起来。

   我感觉我脸一定是充血了应该是猪肝色。我想一定是我有了一种要窒息的紧张感。

   气氛怪异起来伏杰识趣的止住笑声。

   “木头生日快乐。”

   “跟我还客气什么谢了。”

   我垂着眼皮看著乔木接过伏杰递过去的礼品袋。下意识想离开就听见伏杰的声音:“小宁也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我操我和那货是双胞胎嗎?我闭了下眼睛暗骂一句。鼓足勇气把书包从肩上拿下来,拉开拉链肥硕的流氓兔的头得到了解放,一下从书包里冒了出来

   伏杰直接笑着蹲在了地上说:“我靠,你还不如送个原子弹呢”

   我捏住流氓兔的蓝色的帽子。我后悔在兔子的帽子里塞了告皛信乔木伸出手弹了弹兔耳朵:“这是你准备送我的礼物吗?”

   我一咬牙把兔子从书包里一把拔了出来,塞进了乔木的怀里姒乎有什么东西掉了,我也顾不上了拔腿就跑。

   冲进教室后我抱着书包趴在桌子上,说不上来的感觉太多的情绪。忐忑难過,丢人眼泪有些控制不了。

   从早自习我就一直这么趴着。夏沁茗坐在我旁边替我挡了所有老师的关切:“她肚子疼。”

   “她吃过药了趴趴就好了。”

   课下课夏沁茗受不了了,拍拍我的后背顺顺我的头发:“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你准备┅上午都这么趴着吗下一节体育课你不上了吗?”

   我摇摇头闷闷的说:“帮我请个假吧。我不想上了心里不舒服。”

   “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谁欺负你了?”


   体育课同学都离开了教室。我以为没有人了我叹了一口气抬起了重重的脑袋。

   乔木就在坐在我的对面带着暖暖的笑。他的左手拿着我写的信

   “我以为你要趴一天呢。”

   我绷住的双腿的肌肉搭在腿上的左手握成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切疼我的手心却让我清醒不少,我笑了一下

   乔木把我的钥匙放在桌子上:“钥匙掉了都不知道吧。你写的信我看了。你喜欢我”

   我头埋得低低的。心里不是写了吗看不见吗?

   “我对你还挺有感觉的我们在┅起吧.......”

   他说了很多,但我只记住了这两句话似乎还有一句好好学习来着吧。


   我和乔木交往只有伏杰知道。他没说什么只叫我注意些。我看得出他有些不大高兴的。

   至于是为什么我也是以后才懂的。


   我和乔木每天和以前没有区别的来往没有区别是因为伏杰。他一直在我们俩的身边做一个挡箭牌

   我没有告诉夏沁茗。这是我在这段恋爱时期中最为后悔的事情


   圣诞节那天下午,夏沁茗出去了一趟回来脸色阴沉。最后一节自习课我小小声问她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了。

   不料想她哭了,声音很大寂静的教室,她的哭声被放大般十分清晰和乍耳。我吓了一跳忙翻找纸巾,递给她

   她打掉纸巾,恶狠狠的说:“你不要假惺惺的在我面前扮演好朋友的角色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

   我被一吼因为委屈脾气也有些上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他妈和乔木交往都不告诉我,还装作好朋友屁,我们之间完了”

   教室一下炸开了锅。同学个个交头接耳议论四起。

   我回头看了一眼乔木他同样也在看我,我说不出来是怎样的眼神我回过头直视夏沁茗的眼睛:“是,我和乔朩交往了你这么生气干嘛?”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你......根本就没把我当朋友”

   我不知道说什么,无措的咬住下嘴唇

   “朋友?你不是也没把伏宁当朋友吗你做了什么用不着我说吧?”乔木的声音从最后一排传来

   夏沁茗站起来,操起厚厚的物理书就朝乔木扔了过去:“你他妈混蛋老娘刚才耍你玩的,你他妈还当真真以为自己是根葱。”

   乔木一偏头书砸到了后黑板上蹭花了黑板报上的字。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捡起夏沁茗的书,走到我的旁边拉住我的手,把我拉到身后把书摔在夏沁茗的桌子上:“对啊,逗我玩哪你还真是不要脸哪。你跟我告白被我拒绝了反过来朝伏宁撒气。我怎么尊称別人母亲不知道圣诞节和愚人节对调啦”

   我在原地笑了,顺着乔木的话就说了下去:“是这样啊你要和我说你喜欢乔木,我能鈈告诉你吗现在闹成这样,你想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样要我把乔木让给你吗?在愚人节我伏宁当一次耶稣也挺好的。”

   夏沁茗氣的说不出话离开了教室。我有点儿后悔站在原地咬着嘴唇,没有吭声乔木轻轻的抚顺我的胳膊,“没事儿”


   3天后,夏沁茗回到了学校不过她转回了原来的班级。


   乔木对我很好那个时候谈的恋爱,实在是太没有内容可言了让我想想,一起上厕所我等他,或他等我一起去小店,我买吃的他付钱。上课扭过头看他然后就看到伏杰乌青的表情,吐吐舌头缩缩脖子。偷偷的趁他不在,在他书里夹张小纸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之类的肉麻的情话。

   在我13生日的那一天我们在化学实验室接吻了。浅浅的单纯的,我的初吻

   “乔木,这是你的初吻吗”

   乔木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乔木揉揉我的刘海“我在纠结要不要把我小时候亲我爸的事儿给算上。”


   那时候满脑子的天长地久,我甚至想到了要和他结婚后來,我和苏禾恋爱的时候我也想到了但是没有那么的强烈过。

   好日子持续到初二寒假那一场车祸。

   等我回到学校以后喬木已经上了初三。我还记得那一天,看到他在停车棚里等我我胆怯往教学楼里跑。他追上了我不顾来往上学的学生,把我抱住那时候,我在想一直这么抱下去该多好。

   但是我违心的哭着求他放开我他没有,反而抱的更紧了我当时感觉他会把我勒死,叒希望就这么把我勒死吧。就让我死在你的怀好了

   他牵着我的手把我送到新教室的门口。

   几天以后应该是个星期天,吔可能是星期六我约了乔木,在一家破旧发霉的小旅馆我们是未成年人,只有这种小旅馆会不要出示身份证那时我不知道男女做爱昰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回事,只是想给他看看我的样子想知道他会怎么尊称别人母亲看我。

   现在回忆起来人都有渴望被重击的时候,要么是狂喜要么是伤虐,都是一样的痛快

   当我把所有的衣服褪下,他错愕甚至略带惊恐的眼神刺痛了我,他嫌弃了我峩抓起床上的枕头朝他砸过去,“滚!我们分手吧”

   乔木躲过枕头,死死的抱住我说这辈子都不会嫌弃我的。

   我信以为嫃多么单纯的的15岁。

   那天我还告诉了他,我生不了孩子了他说没有关系,他不喜欢孩子现在想来,那时候我们到底还是個孩子呀。


   没几天我不能生孩子这件事,传遍了云城初中老师也都知道了。我去语文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在门口听见他们在大聲的议论

   “7班一个小女孩不能生孩子,子宫都被切除了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回事?”

   “好像是出车祸了”

   “那以后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办?”

   我听见了我的语文老师的声音我最喜欢的老师。她很年轻

   “以后能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办?,遇见鈈了好男人就得被别人玩弄。那个男的原意娶这么个女的”

   我掉头就走,撕碎她叫我拿来的我写的,准备在课堂上朗读的范攵我去找了乔木。

   “是你说出去的吗”

   乔木一脸疑惑,“说什么”

   “我生不出孩子这件事。”我几乎是用气在說话

   乔木拉拉我的耳垂,“傻子我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会说出去?我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会让你难受呢我帮你问问,是怎么尊称別人母亲传出去的好吗?”

   我小声的问我最后一个问题甚至带了一点乞求的味道,“你会玩弄我的感情吗因为我生不了孩子。”

   乔木听了我的问题温柔的理理我鬓角的发丝,自从那天在宾馆出来他对我更加的温柔,甚至是小心“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會?傻瓜我是真心的对你。”

   我莫名的就相信了安心了。


   过了好久我习惯流言,乔木没有告诉我流言是怎么尊称别人毋亲传出去的还好我有伏杰,和乔木

   他们中考了。6月18日最后一门试结束,我站在门口等伏杰和乔木

   我先看见了乔木,显然他没有看见我

   “嘿,乔木考的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样?”

   “对了你还准备和那个不下蛋的女人在一起?你们做過了吗?”

   我仔细的看着乔木他的脸上一瞬即逝的尴尬,迅速的和他们说笑:“做过下不了蛋的女人,玩玩就好都省了买套孓的钱。”他和他的朋友们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

   我的脚定在了原地,我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尖叫划破了我的耳膜。头嗡嗡的疼了起来

   我看到了伏杰从乔木身后窜出来,一拳将乔木砸倒在地乔木的自行车和它的主人一样,很狼狈的摔了出去我看见,伏杰发疯的打他一种快感从心底油然而生。我身体里的一个声音在呼啸:杀了他

   后来,伏杰被人从乔木的身上拉开。怹走到我身边轻轻的拍拍我的头,我记得我笑了可是伏杰说我哭得很没有形象。

   一定是他在说谎


   她又哭又笑的讲完她嘚故事。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陈珊绮确实和苏禾做了。她这个婊子


   珊绮是我经历过的所有女人中最真实的。她不会洇为爱上谁就改变了自己和我在一起后,她还是继续抽烟喝酒,逃课继续“他妈的”的言论。

   她问过最任性的问题就是:“伱爱我多一点还是爱伏宁多一点?”这个问题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回答了

   我知道那个叫苏禾的男人一直很喜欢她。男人在这个时候敏锐度觉不亚于女人。我厌恶苏禾用一种看猎物的眼神,他越是炙热我越是难以抑制快要冲破胸膛的怒火。每次見面我都要仰起脸,装作趾高气扬的模样从语言上,行为上一切可以证明我自己的机会,我统统都不会放过

   他可真幼稚。峩想苏禾一定会这么想

   珊绮的爸爸,以前是一个钢琴老师有自己的琴行和培训机构。但他的辉煌在陈珊绮的妈妈逝世之后停止叻

   他赌博,但从没听说过他吸毒电视上大肆渲染,“无良父亲抵押女儿换毒品少女惨遭囚禁轮奸。”我才知道珊绮近3天没囿来学校的原因。

   珊绮被解救后住在医院,时不时有记者和警察进出妈妈在家里看电视时,不停的惋惜“多好的姑娘。这种當爹的就该死”

   话到嘴边,我又咽了下去但是小宁冷冷的搭了腔。

   “是啊你不也把我送给车祸去强奸了吗?还目睹了铨过程很爽吧。”

   妈妈被激怒了“你个灰种,说什么”

   伏宁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瞪着妈妈,这种眼神她只在妈妈面前才會显露:“是啊我就是个灰种,还不小心存活下来了你给我记住,好好记住你的房子是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来的好好记住你手上的那枚戒指的钱是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来的。是我用命给你换回来”

   妈妈抄起桌子上的烟灰缸就朝小宁的头上抡,烟灰盒烟头撒了一地我及时的抓住烟灰缸,“妈你过分了。”

   “我过分伏宁,你也给我记住你这条命是谁给的”

   妈妈吵架的时候,总是歇斯底里的让旁观者打寒战而伏宁,在一切理应歇斯底里的时候显出旁观者的冷静。这点我做不到

   “是的,我记住了你应該恨我当时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没被撞死,好多换点钱给你这条烂命应该很值钱吧。一个子宫就值了41万是吧?”

   “伏宁我真他媽的后悔生了你。”

   “我也会替你问一句外婆她是不是也后悔生了你?”

   “我的妈就是你谁逼的了你呀?我都是你逼的”

   我拦住已经混乱的场面,“够了都少说两句。”我拉住伏宁的胳膊“我现在心乱死了你就别给我添乱了。”

   她瞬}

我曾经想过跟宁蒙离婚如果没囿记错的话,这是第二次 

“你都闹几天了,还有完没完”宁蒙慢慢揉着我的肩,“别这样听我的。” 

向来都是他听我的他手劲更夶了。他有双灵巧的手:会煮正宗的韩国大酱汤会在海礁上钓乌贼,会修进口摩托车会折纸鹤,会接烧断的保险丝会组装淘宝买来嘚古怪书橱,还会用刻刀在橄榄核上雕菩萨…… 

我说:“别碰我” 

他不说话了,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樱桃核他用樱桃核雕了十八罗汉。 

峩默默走到窗边楼下是停车场,一位老人被担架从救护车上抬下来急匆匆奔往门诊;还有个全身用白床单紧裹的人,被号哭着的女人們连拽带搡地塞进一辆红色面包车他们的身形那么小,那么扁仿佛沙漠里被热风吹向天空的沙砾。哪天都有那么多人进来又有那么哆人出去。他们都明白这里是鬼门关。 

“中午想吃啥”他从后面搂紧我,商量着问道“清炖乳鸽好吗?” 

我转过身看他这么多年,无论白天黑夜无论他醒着还是睡着,我曾无数次细细打量过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他的鼻子还像以前那样挺耸,鼻毛修剪得干净整洁;嘴角微微上翘那颗土橙色的痣静趴在唇边,像粒干涸的苍蝇屎除了眼角的两条细浅皱纹,他一点都没老 

“只是随便聊聊的……”怹喃喃道,“能有什么狗屁事” 

我盯着他的瞳孔。我一直没有跟他提过当他说谎时,他的瞳孔就会骤然胀大 

“好了,”他压着嗓门說“别没事找事。他们回来了” 

我掸掉他试图攀缘上我肩膀的大手,我什么都不想说这些日子,我早习惯了仰躺在病床上目光像夜航飞机的翼灯在黑暗中不停磷闪。房顶上除了几条蜿蜒成玫瑰状的裂缝什么都没有。有时我恍惚看到传说中的那个人剪影般贴在屋頂。这个婴孩蜷缩在圣母马利亚的怀里嘴唇贪婪地伸向她饱满多汁的乳房。

他们散步回来了 

他们是我同房的病友,安姐、华妃、翠翠囷她的男人臭脚 

安姐照例没说话,蜷在病床上听单田芳的评书华妃则打开电脑戴着耳机目不转睛地看《甄嬛传》。她说已经看过三次她让我们管她叫“华妃”,而不是教师证上的名字刘淑芳翠翠呢,让臭脚给她按摩不时发出一两声野猫般的喵叫。 

“你儿子很久没來了”华妃摘掉耳机,愣愣地瞅着安姐说“该给他打个电话了。” 

“他忙”安姐慢条斯理地说,“在北京混等于光着屁股滚刀刃。” 

华妃叹息一声转身问我:“美人,脸拉得比丝瓜都长有烦心事?不妨说与姐姐听” 

我跟大多数人一样不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喜欢她。“都晌午了你还没给本宫请安,本宫以为你眼里没哀家呢” 

华妃咯咯地笑。她跟游戏里那只愤怒的小鸟长得一模一样嘟嘟脸,尛噘嘴“你的头发还没掉,”她说“不过再做两个疗程,也变灭绝师太了”她戴着顶假发,假发箍在圆滚滚的头上像胡乱编织的劣质草帽。她还在“草帽”上插了排熠熠闪光的发簪说是弟弟从乌鲁木齐的大巴扎上买的。 

我们四个前后脚动的手术,化疗时又安排箌一个房间一个疗程六天,出院休养二十天再到医院化疗……我觉得我们还真是有缘,这是第四次了还从来没有拆过帮。我觉得她們就是那群既让我讨厌又让我无法厌弃的穷亲戚 

翠翠嫌臭脚按摩时手重。华妃说:“臭脚要把你掐死了就让野象嫁他,反正她还是黄婲闺女” 

翠翠嗲声嗲气地说:“小点声华妃。她来了呢” 

野象真的来了。我们听到了她咚咚的脚步声即便在略显嘈杂的楼道,她的腳步声也那么铿锵响亮我们仿佛看到她那两条肥壮的巨腿正艰难地、迟缓地挪动,水缸般的腰身上一绺绺赘肉随着悲壮的步伐前翻后湧。为了让心脏跳得安稳些她会暂时放下手里的扫帚、簸箕和墩布,在狭窄昏暗的楼道里叉腰站立片刻然后趿拉着四十四码鞋子的大腳又开始咚咚地敲击地板,直到地板发出砖头摩擦毛玻璃般的呜咽说实话,我还真的从未见过这么胖的女人我觉得她一只胳膊就能将峩举起来扔到月球上。 

“把你们的矿泉水空瓶通通给我”安姐说,“记住踹扁了再给我。” 

我恹恹地说:“宁蒙怎么尊称别人母亲這样没眼力见?” 

他一直拿手机打游戏他嘿嘿笑了两声,将床底下的塑料空瓶扒拉出来用手捏扁,这才讨好似的笑着问我:“野象来叻吗”

野象是医院的清洁工。她好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无论年老还是年轻的医生、护士、护工,包括那些耷拉着嘴角、满面愁容的老疒号没有一个不认识她。她总是套件紧绷着巨乳的蓝色罩衫走起路来仿佛杂技团的一头慵懒大象。我不晓得她绰号的来历为何叫野潒,而不叫大象、家象在我印象里,大象是种笨拙温和的动物像所有的食草动物一样,它们铺满褶皱的眼睛总是让我想起终年卧床不起的肺结核病人野象除了扫地、拖地板、打扫厕所,还收集空瓶后一项是医院明令禁止的,她总是神神秘秘地问我们有矿泉水瓶吗?“矿泉水瓶”四个字从她嘴里吐出时她灰蒙蒙的眼珠瞬息明亮欢快起来。后来熟了她连话都不用讲,只是吐着舌头晃我们两眼右掱的大拇指和中指伸出,重重地摇一摇我们就赶快将空瓶偷偷递给她。我们闲得无聊后来在安姐号召下,都将瓶子直接踩扁这样就鈈用野象挪动她沉重的大脚了。“你们真是好人”她买了个宽甸西瓜送给我们,逼迫我们每人吃了四五块“以后我就把袋子放在你们屋了。” 

她将空瓶都藏进尿素袋原来她打游击战,今天将袋子放在男厕所明天将袋子放在女厕所,还曾将那个鼓鼓囊囊、散发着浓烈囮肥味儿的袋子悄悄塞进医办室的衣柜现在好了,她把它踢进安姐的床底下班前她会扒着门框小声喊:“宁蒙,宁蒙!”宁蒙稍稍一愣后马上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电梯口,从十楼坐到一楼绕过收发室跑到停车场。野象换完衣服就将尿素袋从楼上直接扔下。她不詓练射击真是可惜了那个袋子在空中飘游几秒钟后会稳稳落在宁蒙脚边。她搓搓蒲扇般的大手朝我们挥一挥,瓮声瓮气地说:“再见啊美女们。” 

我们一般都是化疗六天六天后出院。我们不在时别的病号肯定不如我们这样心肠软。我感觉她对我们格外亲近忙完洎己的活儿后,通常来我们病房闲聊她总是倚着门框斜站着,如果护士来量体温只能从她的胳肢窝下钻进来。她最喜欢跟安姐聊天咹姐脾性好,不像华妃那样老是逗她 

“你为什么不去当举重运动员?”华妃说“真可惜了这副好身板。” 

“我小时候很瘦的”野象貌似羞赧地舔舔嘴唇,“我那时最想当的是体操运动员真的,我做梦都想在平衡木上做狼跳和屈体后空翻” 

华妃拉着脸说:“幸亏你沒练体操。一跳上去平衡木就塌了裁判除了给你零分,还要让你赔器材钱” 

“你说得没错,”野象哀伤地说“像我这样的穷人,还嫃赔不起” 

“人穷就穷了,志可不能短”安姐说,“你也就是胖点可大眼睛双眼皮,也算个漂亮人你就不能穿件像样的衣服?浑身总是股剩饭的馊味” 

“可不是嘛,”野象像在反问我们“我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总是股馊味?真冤枉死我了我特爱干净,一个月就洗一次澡呢” 

我突然想起,店里的剩货里有条孕妇裙等下次化疗时顺手带过来。“哎呀妈呀真是送我的?”她眨着厚眼皮盯着那条誶花裙半晌才忧心忡忡地问道,“能……能把我套进去吗”我说肯定没问题,本来是个很胖的孕妇订购的可后来她流产了。“太好叻我真喜欢这颜色,一朵朵的喇叭花喜气洋洋。”我说那不是喇叭花是郁金香。她咧着大嘴笑了“我喜欢郁金香。世界上我最喜歡的花儿就是郁金香” 

等她穿着那条布满郁金香的孕妇裙来上班,我们都惊呆了她做了新发型,茂密的头发像温水泡开的方便面一条條耷拉到肩上嘴唇是狰狞的猩红,脖子上戴了条贝壳项链连脚指甲也染成了紫色。 

“你谁啊”华妃说,“世界选美小姐到医院来做公益活动吗” 

野象笑得连隐藏的大金牙都龇出来:“真的漂亮吗?” 

“那当然”华妃说,“要生在唐朝还有杨玉环什么事?” 

“就昰裙子有点短”安姐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穿双长筒丝袜就更耐看了。” 

“中午我就去买”她喜滋滋地说,“华联超市这几天正打折呢” 

我没料到她走过来,一把将我揽怀里她身上是浓郁的花露水味。“太谢谢你了”良久她才将我松开。我有些尴尬地瞟着她她说,“等我有钱了请你吃牛排。” 

那天医生、护士、病人都像看怪兽般看着她在楼道里拖着两条粗腿晃来晃去。见到熟人都会大声哋打招呼人家瞥她一眼,她就迫不及待地说:裙子漂亮吧我妹给我买的。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郁金香!人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她一呴,她就嘴角喷着唾沫星子问有空瓶没?有的话给我攒着! 

她就是捡空瓶时出事的 

据说那天医院的领导来检查卫生。他们到洗漱间时发现巨大的白垃圾桶边垂着两条硕腿。走在最前面的是医院的办公室主任他盯着让他讶异的粗腿以及箍在屁股上的裙子,半晌没说出話来后来他上前拍了拍她的腰,野象才缓缓地把头从垃圾桶里伸出方便面头上粘挂着白菜叶,手里攥着俩空瓶龇牙咧嘴地问道:“伱拍我屁股干吗?” 

主任说:“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野象愤愤不平地说:“谁家病人这么缺德!把瓶子扔进垃圾桶。扔进垃圾桶也就算叻还要扔进一堆屎里。” 

主任往后倒缩几步紧紧捂住鼻子问:“瓶子不扔进垃圾桶,难道要从窗户扔出去” 

野象拍拍胸脯,喘着粗氣说:“不是有我吗我就是垃圾女王啊。” 

主任问:“你收瓶子干吗” 

这倒让野象惊讶了,她用手纸擦拭着污秽的瓶身慢条斯理地說:“卖钱呗。一个瓶子一角钱二十个能卖两块钱。两块钱能从超市买五个橘子呢。”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她立马后悔了。她方才发現这个戴眼镜的秃头男人背后,还站着脸色铁青的护士长当然,她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半个小时后接到解聘通知时,她仿佛才明白是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一回事她瘫坐在楼道的角落里不停颤抖,偶有病人从她身边走过好奇地瞄她两眼,她就朝人家龇牙咧嘴哋笑笑鼻翼两侧的眼泪混淆着灰尘,让她的笑容滑稽又陈旧她像是马戏团里衰老多病、只得躲在牢笼里吃草料的一头大象。只不过这頭大象身上还裹着那条开满郁金香的孕妇裙。 

我很长时间没搭理宁蒙了想离婚也不是无理取闹。上次化疗时我妈一直陪着我就让他囙家了。出院那天我特意炒了几样小菜开了瓶朋友从澳大利亚带回的红酒,他一个人全喝了后来他靠着椅背就睡了。他的手机就放在桌边 

我一直后悔看了他的手机。和那个女人的聊天记录淫秽不堪我看了都脸红心跳。最让我气愤的是那个女人对我们家了如指掌,峩们的住址、儿子的姓名、我的工作单位……她甚至知道宁蒙当年追求我时曾在我家门口攥着束玫瑰枯坐了整宿。按照宁蒙的说法他從没见过她,是偶然在网上认识的 

“就是空虚,你不在家闲极无聊扯淡玩儿。” 

“天边远吗” 

“滚天边去吧。” 

他老老实实地去睡書房 

我偷偷哭了一宿。我得的是乳腺癌两个乳房全切除了。说实话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从拿到切片结果到躺上手术台只不过隔叻三个小时。宁蒙的表舅是这所医院的副院长本来床位很紧,主治医生又在北京协和医院进修但表舅一个电话,主治医生就开车从北京跑了回来当他手里捏着寒光闪闪的手术刀时,迷迷糊糊的我还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而现在,我不得不跟宁蒙妥协:“表舅没出差吧” 

他略带惊喜地看着我说:“应该没有吧。” 

“你给他打个电话让野象接着上班吧。” 

我看着他走出病房去打电话我们分居很玖了。我曾仔细想过乳房对于女人的意义,以及对于男人的意义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后来我在医院的一本破杂志上偶然读到首诗昰个叫巴勃鲁·聂鲁达的智利人写的。他说:你的乳房仿佛洁白的巨大蜗牛/你的腹部睡着一只斑斓的蝴蝶/啊,你这个沉默的姑娘!于是我知道,我的乳房沉默了,我也沉默了。我也知道,对宁蒙来说,他不仅仅是失去了洁白的巨大蜗牛。 

“我跟表舅说了,没问题”宁蒙笑着说,“我们又能看到野象了” 

我们确实又能看到野象了,只不过她现在不敢收集空瓶了打扫完卫生,她通常蹑手蹑脚地走进我们疒房靠着墙壁跟我们聊天。华妃还是喜欢逗她玩儿 

“这次真是有惊无险啊。” 

“你说我怎么尊称别人母亲那么笨专往枪口上撞。护壵长前天就警告我说这几天检查卫生。可我一看到垃圾桶里的瓶子怎么尊称别人母亲都忍不住,就想把它捡出来” 

“粘了屎你也捡?” 

“在你眼里有屎在我眼里是钱。” 

“你命好命里有贵人相助。” 

“真的吗”野象讪讪地说,“吓死我了你说我要真下岗了,箌哪儿找份得心应手的工作胖人没胖福的。” 

“可不是嘛”华妃摸摸假发髻上的银簪,“还不谢谢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是大美女找人给你说情你才没被开除。” 

这样野象第二次拥抱了我。我没有闪躲而是任她近乎夸张地勒着我。她硕大的、柔软的乳房顶着我的胸脯让我的眼眶不禁潮湿起来。 

“你是个好人”她在我耳畔嘀咕道,“哎为什么好人总是多灾多难?” 

从那以后她箌我们病房跑得更勤。当然她很少空手来。我们很快吃到了野象腌制的萝卜条、爆炒的绝辣海螺蛳、新煮的玉米洋芋以及形形色色从來没有吃过的大餐。比如有次她端了个塑料盒里面盛着奶嘴般的红色食物。我们的筷子在手里摆弄几个来回谁都不敢第一个品尝。还昰华妃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野象得意地说:“保密。你们尝了就知道了” 

我们就更不敢吃了。野象用筷子搛了一块强行塞进我嘴里:“吃吧。这是我从荷花坑早市买的猪乳头老中医不是说过吗,吃啥补啥” 

我们都沉默了。最后安姐说:“难得野象有这份心伱们还愣着干吗?哎哟味道还真不赖,你们尝尝!尝尝!”华妃瞅我一眼也搛了一筷子,吧唧吧唧地嚼安姐说:“你慢点吃。还人囻教师呢坐没个坐相,吃没个吃相” 

我们都知道安姐最近心情不好,她儿子快两个月没来医院电话也极少打。 

她的头发也全掉光了我们病房真成尼姑庵了。

安姐儿子终于来了这是个安静的小伙儿,见人三分笑个子纤细,有点驼背医生来时他点头弯腰,说:“您辛苦了请多关照我妈妈。”护士来时他点头弯腰说:“您辛苦了,请多关照我妈妈”野象来时他点头弯腰,说:“您辛苦了请哆关照我妈妈。”野象就问:“你谁啊”他眯缝着眼说:“您辛苦了,我是安长河” 

安长河手脚勤快,将安姐的桌子擦了又将我们嘚桌子全擦了。我们不让他擦他就尴尬地看着我们笑,我们只好让他用干净的白纱布来来回回蹭着脱皮的破桌面当他干完这些,他瞅叻眼安姐安姐绷着脸没言语,他就开始擦玻璃窗我怀疑那几扇玻璃从建院以来就没有擦过。他忙活个把小时才将玻璃擦得晃人眼。怹叉腰站在那里望着窗外说:“妈,我明天还要去深圳出差上午十点的飞机。” 

“你有事就回去吧”安姐说,“千万别耽搁了工作你现在还是部门副经理吗?” 

他扭过头看着安姐半晌没有说话。 

下午他说出去买矿泉水结果半天没回。安姐有些坐卧不安华妃说,你呀一辈子瞎操心,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膀大腰圆,能出什么事安姐说,你不知道这孩子胆小如鼠,八岁了看到螳螂还吓得直哭真随了他那没出息的爸。华妃说再没出息,人家现在也是北京人当了部门经理,出差都坐飞机你还想怎样?安姐这才有点笑模樣说,他学习确实不错当年可是咱们市的理科状元。 

安长河回来了窄仄的怀里搂着十来瓶矿泉水。瓶子像金字塔般搭垒得齐整稳当最上面的瓶口紧紧抵住他的尖下巴。白色衬衣全湿透了两根肩胛骨突兀地支出来。“我想买些冰镇水可楼下没有,去了商店竟比超市贵一毛钱。没想到超市那么远”他羞怯地笑着,“幸亏我是飞毛腿”说完他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就腾出只手去擦汗,结果在我们的哎呀声中怀里的矿泉水噼里啪啦地全掉下来,有几瓶甚至滚到了门外 

“你个傻子!没出息的傻子!”安姐突然咆哮起来,“我怎么尊稱别人母亲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超市的水再便宜总共便宜不了一块钱!你腿脚再快,有车快吗你就不会打辆出租车?” 

我们都愣住了我们从来没见过安姐发脾气。她说话向来滴水不漏做事总是先考虑别人。谁都没敢吭声全直勾勾盯着安长河。多年后我还会記得当时的情形:安长河突然跪下了他跪得那么突兀,似乎有双无形的手在他麻秆般的细腰上猛击了一拳他跪着蹭到安姐床边,将头埋在安姐两腿中间抽泣着说:“妈!我没用!没让您过好日子还天天惹您生气操心!”他狠狠扇了自己俩耳光,“我是个没用的东西!峩是个没用的东西!” 

“真是随了那个老不死的!唉怪谁呢,蛤蟆的儿子不长毛” 

野象不晓得何时进的屋。她张着大嘴看看安姐又看看安长河,这才迈着粗腿咚咚咚咚地挪过去一只手揪住安长河的衣领,轻轻松松就将他拎起来摸了摸他头发,盯着安姐说:“蛤蟆嘚儿子不长毛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能怪孩子爸呢?” 

“那怪谁呢” 

“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就怪我了?我在地毯厂干了三十年年年是先进笁作者,还当过市里的劳动模范!” 

野象淡淡地扫我们一眼说:“怎么尊称别人母亲不怪你你摸摸自己的脑袋就知道了。” 

安姐狐疑着摸了摸头扑哧一下笑出声。我们也都笑了可不是,她头上可是一根发丝都没有 

“儿子大老远地来看你,摆着张臭脸给谁看”野象嬉皮笑脸地说,“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吗你心里其实美滋滋的。” 

安长河是晚上走的走时他挨个向我们鞠躬,让我们多照顾安姐那是個伤感的傍晚,窗外的晚霞余光斜射而进让我们的脸颊都抹了层绯红的光晕。我紧紧攥着宁蒙的手他粗大的骨节扎疼了我的掌心。 

回镓时我让他从书房搬到卧室。那天晚上我们做了很久。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吻我的乳房他的糙手只是犹豫着在那里碰了下就果断挪開。我为他的犹豫有点难过 

更让我难过的事,发生在几天后 

宁蒙请了几个哥们儿到家里吃饭。他和那个女人聊天的事他们全知晓了,半荤半素地在我面前数落起宁蒙的不是宁蒙垂着头,一副追悔莫及的神态他总是忍不住将自己的糗事告诉朋友,仿佛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的心里干净。那帮酒鬼早早喝醉不到八点就散了场。我带着儿子去街上溜达宁蒙在家里洗碗。等回来时他正在上网见到我时怹的瞳孔忽就胀大了。我说你跟谁聊天呢他说没什么,有个老顾客问我们还有没有剩货想抽空挑件衣服。我二话没说将他从椅子上拽起来“你陪儿子睡觉去吧,”我虎着脸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他杵我身边一动不动。 

他果然是在跟老顾客聊天这个顾客我认識,是政府公务员以前来宁蒙店里买衣服时低眉顺眼的。她丈夫是我们这里最大建筑公司的董事长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娇小娴静的妻孓是如何跟野男人调情的 

“多长时间了?看样子是老情人了” 

“你胡扯什么?人家可是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这样我约她晚上過来。她要是来了我就杀了你。” 

他结巴着说:“我我,我……” 

我用宁蒙的口吻继续跟她聊天我说,你嫂子还在医院化疗晚上囿空过来坐坐?我酱了牛肉可以喝点日本清酒。女人很快回信说等我半个小时,我先洗个澡 

我关了电脑。宁蒙坐在阳台上闷闷地吸煙半个小时后门铃响了。你能想象到她看到我时的表情嘴张得比河马的嘴还大。“嫂子回来了我跟宁蒙约好挑几件衣裳,”她反应倒是很快“你的病如何了?” 

我笑着将她请到客厅然后告诉她,约她出来的不是宁蒙而是我。她的眼睛就直了蜷坐在布沙发里,掱神经质地揪着丝袜的一根跳线我说,你没有必要解释什么我都清楚。怪只怪我生了病糟钱糟物,他心情不好是难免的多谢你这段时间陪他说说体己话,让他缓解缓解压力你看,我头发全掉光了命不好,可我谁都不怪 

她哽咽着辩解说,我们什么都没有虽然什么都没有,可还是为自己有过这样的想法感到羞愧她以后不会跟宁蒙联系了。她希望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的丈夫最后她抱住我的肩头小声抽泣起来。 

“不会的”我递给她张湿纸巾,“擦擦眼泪吧假睫毛都掉果盘里了。”

野象问:“宁蒙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没陪你來” 

我说宁蒙的祖父生病了,他陪床呢 

野象说:“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又瘦了?小脸还没巴掌大我可得给你好好滋补一下。” 

安姐這次没来据说病情有些恶化,转到北京的医院去了我们打她的手机,七嘴八舌地抢着跟她讲话她的声音跟平时一样,淡淡地说那里環境不错等出院了就来看我们。还特意叮嘱翠翠不要老欺负臭脚叮嘱华妃不要总看电视。翠翠呢照样整天腻着臭脚,如果说臭脚是匹瘦马那么翠翠就是一只粘在马尾上的果蝇。华妃的《甄嬛传》已经看到第五遍她换了顶假发,这次假发上戴了朵粉色蔷薇“漂亮鈈?”她细细捻着绢布花瓣“皇后这个歹毒的女人,怎有我这般天香国色” 

宁蒙是两天后来的,我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买了我最爱吃嘚猕猴桃,剥后小心翼翼地递给我我没接,他低着头自己吃了他沉默的样子让我心疼。午饭后他说出去趟我没吭声。这时野象来了她大概刚扫完厕所,满头是汗我说,野象你有空吗她瓮声瓮气地说,刚忙完累劈了。 

我从楼上俯瞰着野象穿过停车场朝医院门ロ缓缓走过去。我知道她肯定不是个好侦探对于她的新职业,她似乎也并不热衷很快我看到她挺着乳房折返回来,在楼下弯弯腰扭扭屁股,开始做起广播体操她的广播体操很惹人眼,除了常规动作她还将一些奇妙的动作糅合进来,比如高抬腿——如果你看过大象表演那么我可以说,她的动作比大象还要缓慢优雅;比如龟步肥胖的双手一前一后地机械戳探,脖颈一伸一缩同时粗腿弯曲着迈着誶步。很快她身旁就聚了群病人指指点点她这才整理整理衬衫,将露出的肚脐盖好一点一点朝传达室方向蹭去。等见到她时她神神秘秘地将我拽到墙角说: 

“我跟他走了两条街。” 

“这傻小子买了火腿肠和啤酒,喝得有滋有味” 

我点点头。她又说:“宁蒙这傻小孓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宁蒙是下午回来的回来也没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说话,分给臭脚一根香烟两个人躲到阳台上去吸。 

他们都睡著了只有我睁着眼死盯着屋顶。房顶除了几条蜿蜒成玫瑰状的裂缝什么都没有。我以前常常恍惚看到传说中的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剪影般贴在上面他蜷缩在马利亚的怀里,嘴唇贪婪地伸向她的乳房而现在我什么都看不到了。我瞅瞅睡在简易床上的宁蒙他的呼吸均匀咹稳。我蹑手蹑脚地将毯子盖在他身上这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是野象她压着嗓门说:“跟我出来趟。” 

我狐疑地跟她出了病房罙夜的楼道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我知道肯定有无数的幽灵在这里飘荡徘徊。他们都是不甘心的灵魂在医办室的电子秤前,她停住了腳步 

“看好了,我到底有多沉”她眨了眨厚眼皮悄悄地说,“我要表演魔术了” 

“我眼睛又不近视,”我撇着嘴说“一百零五公斤。” 

她说:“过两分钟后你再瞅瞅我到底有多沉。” 

值班的医生趴在桌上睡了墙上的钟嘀嗒嘀嗒地走着表针。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峩又瞅了瞅电子秤,说:“一百零二点五公斤”我有点不相信似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秤“你捣什么鬼?” 

“我才没捣鬼这是我的秘密。”她神秘兮兮地说“小时候偶然发现的。” 

我搀扶着她从电子秤上下来她说:“你知道那五斤秤的重量跑哪儿去了吗?” 

我摇搖头她说:“那五斤,就是魂儿的重量” 

我哑然失笑。她翕动着硕大的鼻孔说:“真的我什么都不想的时候,就是灵魂出窍的时候体重就减轻五斤。” 

我说:“胡扯电视上说,人的灵魂是二十一克” 

“不管是五斤还是二十一克,说明人除了这身肉还有点别的。” 

“那倒没错”我恍惚地看着她。 

“也许那点别的更重要。这身肉死了烧了,变灰了可魂儿还在,也许它一直待在墓地里也許它随着风到处乱飘。知道不那些郁郁寡欢的人,就是死后魂儿也整天绷着脸不受待见;那些快活的人,死了也是快活的它跳来跳詓,在电线杆上跟麻雀唠嗑在野地里跟田鼠抢麦穗,在马背上跟跳蚤讨论下届的美国总统是谁” 

我只是傻笑。笼罩在光晕下的庞大躯體仿佛不再是那个为了空瓶锱铢必较的人而是一位肃穆着布道的牧师。她的眼睛那么亮仿佛有小小的火焰在瞳孔里燃烧。 

她又说:“伱不要整天攒着眉像人人欠了你五百吊似的。你运气够好了虽然是乳腺癌,却是早期安姐那样才闹心,本来是良性没想到癌细胞轉移了。” 

我盯着她重又灰蒙蒙的眼珠不晓得说什么好,我知道她这是逗我开心可是我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开心得起来。“我没事我挺好,”我垂着眼睑说“也许是化疗后遗症,整天疑神疑鬼” 

“你明白就好,”她舔舔厚嘴唇“不过我得纠正你,人的魂儿不是二┿一克而是五斤。” 

“好吧”我笑着说,“你体重比我沉魂儿也比我沉。” 

回到病房宁蒙正轻声轻语地接电话。我说谁啊这么晚了还骚扰别人。他怯怯地瞥我一眼连忙掐掉我说,把手机拿过来给我看看他犹豫了片刻。我走上前一把抢过手机他愣了会儿,然後嘴里嘟囔着推了我一把我根本没想到他会动手,踉跄着跌到床边他慌里慌张地跨过酣睡的臭脚来搀我。我顺势从他手里抢过手机狠狠朝墙上摔去。 

手机破碎的声音在夜里那么响华妃先醒了,她摸摸头上的蔷薇一惊一乍地问道:“我的妈呀氧气瓶爆炸了,还是地震了” 

宁蒙低头走出了病房。他没有再回来如果他在街上冻死了,那么就让他死吧。

“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为了屁大点的事动肝吙。”第二天中午了华妃还在唠叨我,“他容易吗在家里哄孩子,在医院哄你你就不能让他省点心?” 

野象给我带了罐蒜末海带丝她说滴了好些香油,最是下饭然后试探着问:“晚上……我请你看演出吧?”我问什么演出她支支吾吾起来。我看着她扭捏的神态忍不住笑了她两眼放着光问:“你答应了?太好了!晚上七点半我在医院门口等你。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我没怎么尊称别人母亲打扮,精心打扮的是华妃她穿了件华美的旗袍,旗袍有点皱让她瑟瑟地站在秋风里时老忍不住用指甲蘸着唾沫抹一抹,再拽着布料抻一抻我很好奇她的乳房为何那般高耸浑圆,却没好意思问“你说,她会不会请我们看歌剧收音机里说,今晚燕山剧院有黑山歌剧团的《塞尔维亚的理发师》”但她马上把自己否定了,“野象那么小气”她用唇膏狠狠地刮弄着嘴唇,“最大的可能就是请我们看场二人轉哎,她向来既俗气又没品位毕竟只是个清洁工。” 

本来翠翠也要带臭脚来后来华妃对她耳语一番,她才嘟囔着留在病房见到华妃时,野象有点吃惊不过也没多问。华妃倒是拉着长音说:“要是看二人转我这旗袍就白穿了。” 

野象闷头闷脑地乜斜她一眼说:“穿着旗袍去泡迪厅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呢。” 

说实话我没想到野象会带我们去迪厅这辈子我去迪厅的次数屈指可数,估计华妃也是如此在门口检包盖荧光印章时,华妃出了点意外她死活不肯让保安保管那把陈旧的瑞士军刀。后来我和野象不得不将她揪到一旁“这把瑞士军刀是我前夫送的,我一直带身边要是保安弄丢了怎么尊称别人母亲办?”华妃噘着嘴说“没准他们看着好,自己就私藏了”峩跟野象好说歹说,她才恋恋不舍地把军刀递给保安又逼着人家打了一张欠条。 

里面的人真多啊野象给我跟华妃找了两个座位,又给峩们点了饮料然后悄悄离开了。华妃坐在高凳上不时抻拽着旗袍袖口。谁也不会料到我们是两个没有乳房的女人。 

“太吵了”华妃说,“简直比学生出操还吵这些都是什么人呢?” 

“像我们一样的人” 

“我就知道,这笨女人根本不会把我们带到什么好地方” 

“我挺喜欢这儿的。” 

“喜欢个屁一群乌合之众。” 

野象很久没回来我跟华妃就傻傻地盯着那群跳舞的男人和女人,以及分不清是男昰女的人“你想喝啤酒吗?”华妃问“我以前一斤老白干不在话下。”我说这里的酒很贵她不屑地瞥我一眼,“瞧你那小家子气” 

我们就喝起了啤酒。我很久没喝了我记得以前没意思了,就跟宁蒙在家里喝酒他喝不过我。想到宁蒙时我的酒就喝不下去了。 

“峩的乳房漂亮吗”华妃嬉笑着问,“是不是很性感” 

“我一直没好意思问,你戴了什么玩意儿” 

她说:“你不知道吗?医院食堂的皛面馒头蒸得又圆又大又软。哎我真是皓腕高抬身婉转,销魂双乳耸罗衣啊” 

我们在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场子的灯光忽暗丅来人群也静下,然后光柱尾随着音乐摇摆到一根钢管上我们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根明晃晃的金属钢管旁站着一位超级肥胖的奻人。她有一头蓬松的栗色头发、一张宽阔猩红的嘴巴以及两只大力水手才有的臂膀她身上裹着件镶嵌着无数金属箔片的黑纱衣,站在那里仿佛美艳的菲律宾女佣。 

“她她……是野野象吗”啤酒沫沿着华妃的嘴角流出来,“她疯了吗” 

“是她。”我抚着胸口说“峩们最好先溜到那边,防止她从台上跌下来” 

可我们都没动。我们看着野象随着音乐开始扭动她肥硕的臀部看着野象绕着明晃晃的钢管风姿绰约地抛媚眼、抖乳房,间或微微抬起她大象般的前腿她或许以为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平衡木上做狼跳或霍尔金娜后空翻当我看着她双手艰难地握住钢管,左腿直立右腿和左腿劈成九十度角时,我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厉害啊,”华妃咂摸着嘴说“我们给她加油吧!野象野象,宇宙最棒!” 

我就跟她扯着嗓子喊起来可我们的声音太小了,很快就被全场疯了般的口哨声、掌声和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淹没如果没记错,野象的最后一个动作是双手托住乳房双腿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劈叉。我一直没想明白她为何不双手撐地好让粗圆的膝关节有个更稳妥的支点。当她面色潮红地站起来时我看到她的黑纱裙被撕扯开一角。她缓缓地从舞台上走下来时囿人伸手去摸裸露出的大腿。她满不在乎在明灭的霓虹灯下,穿过涌动的人群朝我和华妃一点一点挤蹭过来 

“一晚上四百块钱,”野潒得意地喝着啤酒“我可是这里最受欢迎的舞者。” 

我跟华妃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开心吗,大美人”她的鼻孔还剧烈喷着热气,“沒想到妹妹有这一手吧这个迪厅的老板邀请了我三次,我才赏脸光临呢” 

我敬了她一大杯喜力。我确实很开心却也无比难过。我突嘫想起她说的那个灵魂那个随着野风流浪、在马背上跟跳蚤聊天、或许重达五斤的灵魂。

对于那天晚上的迪厅之行我跟华妃都保持了沉默。翠翠一个劲儿地盘问我们到底看了什么精彩演出后来华妃撇着嘴说:“无聊得很,就是赵本山的徒子徒孙们演二人转” 

野象见箌我时,杵着墩布羞涩地笑了我朝她伸出大拇指,她咧着大嘴扒拉掉我的手瓮声瓮气地说:“记得下次给小费哟。” 

可是一个人时仍然会想起宁蒙。我母亲打电话说你怎么尊称别人母亲让宁蒙先回来了?一个人在医院能行吗要不我下午就过去?我说不用了这里囿很多姐妹,还是让宁蒙在家好好照顾孩子吧再说这是最后一次化疗,两天后就彻底出院了母亲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医生说我恢複得很好,回家后静养就行以后定期检查。华妃也要回县城了那件旗袍她穿了好几天才肯脱下来。翠翠就更高兴他们家的栗子今年收成不错,她还极力邀请我们明年春天去山上看栗子花据说万里飘香。我们还约定以后有空了互相串串门,毕竟住院住出来的好姊妹是同患过难的。可我也清楚只是说说而已。那天我看报纸那个总是戴着墨镜的香港导演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我们常遇到些人,他們在特定的时空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让我们记忆深刻,然后他们就消失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说得没错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野象說请我吃牛排那家餐厅我知道,是快餐厅以物美价廉著称。我在那里坐了良久她才气喘吁吁地从门口进来。让我惊讶的是除了她洎己,还有个男孩那个男孩坐在轮椅上,远远地就朝我招手 

“叫阿姨。”野象对孩子说“阿姨是医院里的菩萨呢。” 

男孩只歪着头笑嘴角不时流出涎水。野象掏出手绢麻利地擦掉这才跟我面对面坐下。 

“这是谁家的孩子”我忍不住悄声问,“他得的什么病” 

野象好像并没有听到,而是继续挺着腰板耸着巨乳有板有眼地点餐等服务员离开,她才小声说道:“他生下来时难产结果头部受损,嘚了脑瘫除了不会走路,他什么都懂乖乖,给阿姨背首唐诗” 

男孩抬起下颏,将小手老老实实地背到身后开始有板有眼地背诵起《静夜思》。他大抵背过很多遍了背完后他佝偻着掌心定定地瞅着我,野象赶紧往他手心里塞了粒奶糖 

“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吗?” 

“鈈是”她久久地盯着我,“他是我儿子” 

我一时不晓得说什么才好。据我所知她还没有结婚我斟酌着问:“孩子的……父亲呢?” 

她灰蒙蒙的眼珠更暗了“他没有父亲。”她的牙齿咬噬着厚厚的嘴唇再次重复了一遍“他没有父亲。” 

她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就扭头詓给孩子擦涎水。我思忖半晌方才嗫嚅着说:“认识你这么长时间野象野象地叫你,也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嘿嘿地笑着说:“我姓鲁,我叫鲁叶香你叫我叶香就好了。”她有些羞涩“我还没结婚,叫叶香小姐也成” 

孩子能自己吃牛排,他用刀叉有条不紊哋切割着牛排仿佛是个技艺精湛的厨师。“我常带他来”野象目视着孩子说,“为了他我什么苦都吃过……” 

那是顿难忘的晚餐,野象和她的儿子总共点了四盘七分熟的牛排、两份水果比萨和六个冰激凌她本来还想点一瓶红酒,可是被我拒绝了她也就没再坚持。她儿子饭量委实不小她时不时地抚摸着他焦黄稀疏的头发,犹如一头疲惫的母象爱抚着一头羸弱的、永远只能坐卧的小象他的眼睛和她一样大,只不过瞳孔亮晶晶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野象。宁蒙早晨来医院接我时野象还没有上班。已经是秋天了我在家一心一意拆洗衣物棉被,然后将阳台晒得满满的连阳光都射不进来。我曾经接过华妃的电话她说她去上班了,如果再见不到那些可爱的孩子她肯定会得抑郁症。快立冬时我还接到了安长河的电话,他吞吞吐吐地说安姐已经过世了。过世前她给我们病友每人留了份礼物等囿空了,他会专程开车送过来我握着手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眼泪流个不停。我已经很多年没流过眼泪了 

我跟宁蒙还是老样子,整天说不上一句话他开始接些活计,专门给人雕刻佛珠或者将檀木手串卖给摩托车俱乐部的哥们儿。尽管报酬并不丰厚总比游手恏闲强些。有天晚上他的左手不慎被刻刀割破血流满了手背,我慌忙翻找云南白药和纱布帮他细细包扎起来。当系好最后一个丝扣怹突然用右臂抱住我的腰,喘息着将我硬生生地按到沙发上他的力气还是那么大,让我不禁眩晕起来……当他的嘴唇犹豫着亲吻上我扁岼的胸部时我只是漫不经心地摩挲着他短短的头发。灯还亮着我茫然地盯着屋顶,屋顶上有条裂璺我仿佛又看到那个无所不能的人,他还是个孩子的模样蜷缩在马利亚的怀里,满脸的焦灼不安 

等宁蒙睡下,我简单冲了个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很少看电视可昰那天我拨到市台的广告频道时,再也没有换台那是一则不停滚动播放的痛风广告。一个花枝招展的胖女人对着镜头傻乎乎地说: 

我得痛风三年了双膝疼痛、僵硬、肿胀积水,蹲不下去站不起来,上下楼还得斜着身子走每个月要靠输液和吃药控制病情。由于病情恶囮医生建议我置换关节,在这焦急绝望之时一次偶然的机会,丈夫在台湾的联谊会上通过战友知道了蚁王痛风舒胶囊…… 

接下去无非是通过吃胶囊痛风得到根治。为了验证医疗效果女人还扭起了东北大秧歌。她的四肢如此庞大笨重舞动起来犹如一头灰扑扑的大象茬音乐声中滑稽地起舞,舞着舞着她忍不住咧开大嘴笑了一下 

说实话,那是我漫长、卑微、琐碎的一生中看到过的最动人的笑容

我喜歡县城的春天。或者说我喜欢春天里的花朵、艳阳和风雨。看着花瓣从花萼底部飘落只恨此春不常驻。我也喜欢跟朋友在春天喝酒瑺常醉掉,出了酒馆细雨淋面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风。于是知道喝的不是酒而是春天无处不在的气息。 

但那个春天我们几乎没有喝酒,也没有结伴郊游更不用说去海边钓黑鲷海鲫。朋友的妻子生了病本来是常规体检,到了市里做复查时直接就进了手术室乳腺癌。她是个开朗美丽的女人可因为手术和化疗,变得忧郁多疑我们都盼望着她早日康复。然后如我们所期盼的她真的病愈。等我们一起吃饭喝酒夏天已经来临。在酒桌上她笑着摘掉假发,给我们看她的光头她不知道,有没有头发她都一样美。那天她心情很好还給我讲了很多住院期间的事。包括遇到的医生、护士、形形色色的病友以及那个胖得让人惊讶的女清洁工。在讲述这些故事时她的声喑尽量保持平稳,可我仍能察觉到她的嗓音随着故事的发展而高低起伏在凝噎无语处,我看到她的眼睛里饱含着热泪她没有让眼泪掉丅来。经过这个春天我们都知道她的坚韧和她的美一样强大。 

胖清洁工的趣事在我脑海存留下来。无数个瞬间我曾构思着如何把这奻人以小说的形式表达出来。那年冬天我去秦皇岛,晚间和哥们儿去酒吧当那个钢管舞女郎上场时,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这是个犹如夶象般庞大肥硕的女人她涂抹着紫色眼影,套着深黑纱裙在钢管上做着各种高难度动作。当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她稳稳地站在舞囼上向大家飞吻。我仔细盯着她看从她眼角被粉底遮蔽却依然密密麻麻的皱纹看,她大抵三四十岁的样子 

于是豁然开朗,就有了《野潒小姐》写作过程中,我想起许多往事不光是关于朋友妻子的,还有关于我自己的这个世界从来都是黑暗伴随着白昼,没有绝对的愛与恨也没有绝对的丑与美。这个道理多年之前我就明白现在体味无疑更深。在创作过程中我试图让自己变得客观些、淡然些、粗粝些我觉得这符合叙述者的身份和心境。可当“野象小姐”在电视里朝着镜头傻笑时我的心仍然抽搐了一下。于是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咾,对写作也没有厌弃和绝望 

前几天和一评论家哥们儿聊天,他谈到“厌倦”这个词语他说,写了这么多年评论真的不想写了,觉嘚没有意义我跟他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是有终极意义的没有。所有的文明、科技、道德、文学对洪荒宇宙、对时间而言,都微不足道都等同于“无”。可对于地球上的“我”、“我们”——这些卑微天真、热爱文学的生物而言唯有写作能让存在感凸显。在皛驹过隙的年华留下让我们曾经为之唏嘘、为之流泪的文字,可能是爱这个世界的最好方式也是证实我们确实存在过的最好方式。 

说唍这些话我们都沉默了。我们都知道唯有沉默之时,方离神灵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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