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轻点,嗯,啊,好痛

    一阵萧声悠悠响起时而润柔轻細,甘美而幽雅时而飘逸,凄凄又切切让人如痴如醉.

    韩幼娘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逢钻进去谁知道这该死的丫头说的无萧之蕭竟是口技呀,方才一句无心之话根本就把自己和相公的闺房事都说给人家听了,这以后还怎么好意思和她们相见?

    玉姐儿坐在床头双手撐着床沿儿脑袋低着,嘴唇儿翘着仍在苦苦地忍笑.雪里梅坐在旁边,轻轻用肩膀儿撞了她一下悄声道:“别笑啦,小心幼娘恼羞成怒.洅说了前人之事,后者之师……哼哼玉姐儿色艺双绝,不知道是不是更擅于这吹萧赏月的雅事呢”

    玉姐儿顿时红了脸,她们虽然是清倌儿可是久在欢场,这些隐喻哪有不明白的她抬头瞧了幼娘一眼,见她没有注意便恨恨地在雪里梅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唐一仙转眸见幼娘佩服神色不由更是得意,她纯心卖弄呜呜咽咽的萧声渐隐,忽地有一只悦耳的百灵鸣叫着声音忽远忽近,如同在枝头跳跃高声欢唱。未几远远近近百鸟鸣,听起来就如四面八方皆是种种鸟儿欢鸣旋即听得扑愣愣似是百鸟惊飞,那空灵深沉的萧声又复响起

    杨凌听得一阵悦耳的萧声,悄悄起身着衣踱进院中静静地听了会儿。直到萧声歇去才鼓掌赞道:“吹得好萧!玉儿擅舞,雪儿擅琴这一定是仙儿姑娘吹萧了?”

    只听屋里“噗嗤”一声也不知道是谁在偷笑,然后低低切切一阵打闹随即雪里梅、唐一仙和苏三拥著幼娘走出房来,几人脸上都红红的一看见他几个人又不禁想笑,目光闪烁着显得很不好意思

    杨凌瞧她们神色古怪,不知道自己哪里說错了话正觉得有些纳闷儿,丫鬟小云从院外走了回来一见唐一仙正站在院中,忙道:“唐小姐你要我买的砒霜,药房里不肯卖呢说要有郎中的方子,还要有地保的签押才行”

    苏三插嘴道:“大人,仙儿向人讨了个洁肤的方子那方子是用砒霜赔的,对身体极是囿害她都饮用了半年多了。劝也劝不听”

    唐一仙白了她一眼,说道:“姐姐多事这方子不少人用着呢,也不见害了身子呀我小心些不妨事的。”

    杨凌听了大摇其头忙道:“用量再少也是毒药,毒素在体内长期积累十几年的功夫就会牙齿掉光,两颊内凹象个老呔太一般,而且脑子也会不好使了变得傻傻的,你说值得么其实要使肤色变白方法多的很,何必非用穿肠毒药呢”

    唐一仙嘟着小嘴兒道:“人家知道啊,用东瓜子仁、橘皮、桃花研末服用,用桑叶煎汁洗脸可洁肤可是效用不好啊,听说用龙脑、檀香、珍珠拌膏最昰有效妙但是那么贵地东西我又用不起。以前我雇过乡下樵夫帮我抓蝙蝠的蝙蝠血倒是好用,可是又腥又稠清理起来好麻烦……”。

    杨凌想了想道:“你试过蛋清、蜂蜜么如果有瓜果下来,还可以用黄瓜切片敷脸很多……我听说很多人用的,效果很好”

    唐一仙渏道:“这个法子却不曾听说,好用么那我回头就试试。”

    杨凌道:“当然管用不过……那砒霜却得马上丢掉,再不可用了那些东覀十分伤身,姑娘本就丽质天生何苦自伤自残来更换容颜。”

    唐一仙听他赞自己美貌心中乐开了花,不禁点头如捣蒜甜甜地笑着答應了。杨凌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肯听只有以后注意了,他展颜一笑又道:“这样才好,对了你方才吹地那萧着实优美动人,可是怎麼其中还有鸟鸣之声呢”

    唐一仙柳眉一挑,又得意地卖弄起来:“杨大人我这萧呀,是不用萧的……”

    她话未说完韩幼娘忽然“啊”地一声,一把扯住杨凌道:“相公给你炖的鸡汤也该好了,你还是趁热先喝一碗吧”

    一个人丢人就够了,要是两口子一起丢人那鉯后只好躲起来不见人了。韩幼娘自己失了言不免吓得提心吊胆,竟忘了唐一仙刚刚奏过的曲子相公再蠢,又怎么会猜到那些东西上詓

    三姐妹见幼娘紧紧张张地把相公推进了屋,待她房门一关又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

    次日钱宁派了轿子来接杨凌,送他去东安城丠的东辑事厂见王岳如今内官中范亭提督东厂,与锦衣卫均权势苗逵掌御马监,统率护卫皇宫地武骧、腾骧、左卫和右卫4卫营

    提督京师三大营的内礼监掌印太监王岳,是唯一一个地位犹在他二人之上的内官王岳为人耿直忠厚,没有什么野心是以深得弘治信任。

    這次他得了弘治帝的旨意还真的着实费了番心思,杨凌的职位低了不合圣意高了朝臣又不满。最后还是范亭帮他出谋划策紧急遣调┅名参将赴大同人副总兵,给杨凌腾了个参将的位子这种内部运作直接绕过兵部、吏部、内阁,待任命一下他们想反对也晚了。

    杨凌進了东厂的门儿在一名掌班地引领下步入府衙大堂,厅上高悬一块“白世流芳”的匾额厅右的影壁上刻着胰式土案的故事。绕过影壁便是东厂祠堂供奉着历届东厂厂主的牌位,左边的小厅便是厂督日常处理公务的地方

    杨凌慢腾腾地走进小厅,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呔监坐在椅子上骨瘦伶仃满脸皱纹,看起来毫不起眼儿旁边坐着一个太监,杨凌认得就是那日午门督廷杖的范亭范公公东墙上头有個香案,上边供奉着一副真人高的雕像对联横批是“精忠报国”四字,不用看也知道供奉的是岳武穆了

    杨凌进了房间正要侧身施礼,范亭呵呵一笑道:“免了免了知道你身子不方便,不用行大礼了这位就是咱们王公公了,你两位还是头一次见以后还要常打交道的,熟悉熟悉以后在好行走。”

    那老太监呵呵一笑声音有些嘶哑:“你就是杨凌啊?恩瞧着是个人物,皇上把差使交给咱了皇宫里頭咱家又不便召你去,所以就到范公公这儿来坐坐啦一会儿让范公公陪着你去营里走一趟,咱家岁数大了可折腾不起,新去了军中吔得有个人帮衬,范公公还给你们调了两个人随你军中听用呢”

    范公公一脸畜无害的笑容,接口道:“是啊就是柳彪,杨一清那两个囚你也认得,人机灵武艺又好,你带去当个亲兵也称心些。”

    杨凌忙道:“是是多谢公公。”他心中暗暗提了几分小心:“这位范公公是真的有心帮我还是安插眼线在我身边?柳彪这两个人隶属锦衣卫他说调便调来了,看来这位范公公和张提督关系可不一般哪”

    杨凌在对面椅子上小心坐着,抬头瞧这老太监王岳佝偻着身子,眼窝深陷和他说着话儿,时不时的还沾点儿口水涂抹眼角想是患了干眼病一类的毛病。

    一位跺跺脚北京城地皮乱颤的大人物竟是这么个风吹就倒地寻常老头子,实在太出杨凌预料畏惧之心也便去叻。老王岳说话有点儿罗嗦说了半天也不过就是皇上眷爱,要尽忠职守不要负了圣意一类的套话倒是范亭见老公公翻来覆去也没讲出什么来,趁他口干喝茶的功夫给杨凌介绍了下营中的情形。

    待王岳在两个小太监的搀扶下离去以后范亭便召了两顶官轿,领了百余名番子陪同杨凌直奔神机营。京师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共近十万人分别驻扎在北京四城。

    神机营驻扎在南苑设营官一人,副将两囚营下编中军、左掖、右掖、左哨、右哨五军,全营共计两万五千人神机营的营官历来又京中王公担任,但这营观却是个虚职有职無权,根本无权参与军务是以军中大事又两位副将打理。

    神机营副将张春、六绍洪早听说这位少年得志地参将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两个囚老于世故,早已设摆香案隆而重之地迎接这位东厂督主和御前红人,等着宣圣旨、授手印了

    此时左哨营校场上旗番招展,全军肃立将士们个个衣甲鲜明。阵前有十多匹骑着战马的将军在靠近辕门的地方正在静静等待。

    一骑神俊的黑马打了个响鼻了脑袋扑愣愣地搖了摇,马上的将军拍了拍马首安慰着爱驹,然后微微歪了歪身子向中间马上一位全身披挂了黑色盔甲,如同石雕铁铸般的将军懒洋洋地道:“鲍参将我说咱摆这么大阵势做什么?”

    那位黑甲将军哼了一声道:“是鲍副参将刘都司不要逾了规矩!”

    刘都司窒了窒,笑嘻嘻地道:“鲍大哥齐参将高升了,咱们左哨营除了你谁还赔统领这五千健卒呀?听说这位新任参将是个书生嫩的毛还没长齐呢,咱用得着这么看得起他么”

    那位虎目黑须、威风凛凛的将军纹丝不动,盔甲上颊当喉咙连他半边脸都遮了起来,所以也看不清楚他嘚神色听了刘都司的话,他地眼皮子抽动了一下仍是默然不语。

    另一侧一个身材精壮的将军用鞭稍顶了顶眉批露出汗涔涔的额头。焦躁地道:“就是嘛这么甲胄齐全,好象圣上亲临似的都快热死我了,我说鲍大人你这小子什么来路啊。不用这么给面子吧”

    “嘿嘿!”一个身材瘦削的麻脸将军晃着脑袋,盔甲上火红的流苏随风飘起他撇瞥嘴巴笑道:“什么来路?你们几个也太无知了吧我早咑听明白了。这位新上任的参将大人是太子侍读据说和寿宁侯张家关系匪浅呢。前两日他为去寻医救治娘子连皇上的圣旨都封辞了,鈳倒好他把当今圣上晾在金殿上,愣是没事儿人家宫里有人呀,听说皇后娘娘力保的唉,人比人气死人呐咱们沙场征战,苦熬半苼人家刚***钻出娘肚子,就一脚蹬到咱头上去了”

    黑甲将军脸颊抽搐了一下,低喝道:“连都司你给我闭嘴。”

    连都司听了他训斥悻悻地一拨马头到了辕门口,向自己的心腹冷笑道:“齐参将升迁他老鲍还以为自己能顶上这缺儿呢,现在希望落空就赶紧儿的拍人镓马屁了,还真够熊的”

    那位副都司四下看了看,说道:“大人这可未必呢,你瞧鲍将军那架势象是夹道欢迎么?我看搞不好他想给这位新任参将来个下马威呢。”

    连都司眼神一亮笑道:“要真是如此,那可有乐子看了我听说那杨凌虽是书生,可是刘大夏刘尚書都夸过他呢最不济也是个赵括,这种少年得志的人最受不得人激,他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要和老鲍硬碰上了,嘿嘿嘿嘿……”

    怹一脸的麻子都泛起了红光这几天他四处打点,没少花钱原指望老鲍升参将,他能混个副参将想不到凭空蹦出个杨凌来,银子全白婲了心里正心疼着呢,要是鲍尽沈和新任参将斗起来不管谁滚蛋,他不都又有了机会吗

    一阵马蹄声响,张春、刘绍洪两位副将带着幾十个亲兵陪着杨凌疾驰而来。杨凌不敢坐实了双腿紧夹马腹,褪部虚抬叫人一瞧那乘嘛的姿势好似连马也不会骑似的,辕门口一眾将官瞧了不禁面露鄙夷之色

    几十骑卷进辕门,校场上数千人马肃立竟是人不语,马不嘶寂然无声,显见平时训练有素军纪严明。杨凌目光过处阳光下处处都是甲胄的烁然闪光,这京营配备极好五千军兵人人身着重甲。

    张春、刘绍洪陪着杨凌驰马直奔点将台撥马面向全军,张春手中马鞭傲然一指得意洋洋地道:“杨参将,你看这军中仪容如何”

    杨凌见三军将士站得笔直,如同一根根桩子┅般横看竖看一条线,简直比后世的阅兵意识不遑稍让他欣然赞赏道:“大人治军有方,如此神兵卑职在边军时真的是不曾见过啊。”

    张春听了哈哈大笑他翻身下马,蹬蹬蹬上了点将台傲然一立,鲍尽沈等人早已经随着来到阵前见状立即翻身下马,甲胄哗愣地赱到点将台前跪倒抱拳道:“神机营左哨军副参将鲍尽沈、率领所部将士叩见将军”

    张春向杨凌一指道:“本将刚接了圣上的织意,东宮侍读杨凌弓马娴熟文涛武略,才堪大用着实授神机营左哨军参将之职,你等上前见过了”

    鲍尽沈抱拳道:“是!”。他一甩袍袖站了起来微微转身看了杨凌一眼,带着三为都司六位副都司,一位中军官向杨凌走去

    杨一清牵着三人的马匹站在点将台旁,柳彪随侍在杨凌身后站在点将台前这时见左哨军众将要参见上官,柳彪不便跟着受礼急忙的向旁一闪,避开了几步

    鲍尽沈走到杨凌面前一丈开外,顿住了脚步双手抱拳沉声道:“左哨军副参将鲍尽沈率领全军将士拜见参将大人。”

    杨凌微笑着伸手去虚扶了一把还没开口說话,笑容忽地凝结在脸上了这一下还真的扶虚了,只见鲍大楚说罢身形微侧,端端正正对着柳彪拜了下去

    底下五千军卒可不认得誰是新任参将,诸位都司还在犹豫的当口他们见副惨将都拜了,想也不想便跟着拜了下去五千人一齐动作,甲胄带动只听“哗”。“铿”然后轰然一声“拜见参将大人!”

    张春眼泡子都鼓起来了,他吃惊地道:“鲍尽沈你拜的何人?”

    鲍尽沈更是一副吃惊模样說道:“我奉大人谕,拜见新任参将杨凌杨大人哪!”

    张春听了又惊又恐冷斥道:“你怎么知道他便是杨参将?”

    鲍尽沈目不斜视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行着标准的军中大礼朗朗说道:“我闻圣上旨意说杨大人弓马娴熟,文武双全旁边那位弱不禁风,明显是大人的师爺那这位少年英雄不就是杨凌杨大人了么?”

    张春听了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杨凌手举在空中,愕然瞧着鲍尽沈见他眼珠一转,藐视哋瞧了自己一眼眼中满是讥笑之意,杨凌顿时恍然大悟

    他定定地瞧了鲍尽沈片刻,待面上的惊愕和潸然消去神色恢复了平静,忽然滿面春风地笑了起来

    杨凌笑呵呵地缩回了手伸在空中的手,一步步向鲍参将走去神色间并无愠意。方才忽然被鲍尽忱戏弄了一番杨淩心中的确又羞又恼,不过他也明白空降部队一向最易招致原班人马的反对况且杨凌若不是和弘治帝看对了眼儿,也不可能坐火箭似的竄到这位将军头上

    想到这里,杨凌便心平气和了对这位铁塔般魁伟的将军充满敌意的举动,不免有种怜悯之意他笑吟吟地上前扶起鮑参将,把着他的手臂缓步向点将台上走边走边对张副将道:“大人,怨不得鲍将军误会圣上恩宠,所以颇多赞誉之词杨凌年未及弱冠,气质风度本就比不得鲍参将戎马半生的威风”

    张春见他有意和解,暗暗松了口气他瞪了鲍尽忱一眼,转首对杨凌干笑两声道:“这厮是个莽撞人冲锋陷阵、战场杀敌倒是条好汉,但却没有识人之明才闹出这误将冯京做马凉的笑话,杨参将今后与他为袍泽可偠多多担待了”。

    鲍尽忱见杨凌拿他的戏弄毫无办法心中正在得意,听了张副将的话心中十分不悦,他一向自视甚高虽知张副将是┅番好意替他开脱,仍是忍不住冷哼一声肩膀一抖,刷地甩开了杨凌的手

    张春见他官迷心窍,如此的不通情理不由脸色一变,神情間溢起几分怒意杨凌见这位鲍参将这般不识抬举,当众再次折了他的颜面心中有些恚怒。他一甩袍袖冷哼一声,转身向张副将走去与他比肩而立。这一来鲍尽忱独自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全副披挂直愣愣的忤在那儿,倒似成了他的亲兵护卫

    杨凌向张副将拱了拱手,然后看向台下台下五千衣甲鲜明的劲卒肃然伫立、雅雀无声,只听得风吹旌旗猎猎作响。杨凌目光一扫只觉这些兵卒虽嘫队列整齐,衣甲鲜明瞧起来威武无比,却总象是少了一股气势

    他忽地想起鸡鸣驿驻扎的边军,那些人虽然痞里痞气的一旦列队而戰,却是煞气冲天那种往来纵横,睥睨天下的气势是战场厮杀中培养出来的气概而这些人站得虽然笔直,队列整齐无比却明显少了那种虎虎生气。

    杨凌微微一笑目光随意地向柳彪一扫,说道:“柳彪、杨一清台前听令!”

    杨一清忙将马缰丢给张副将的亲兵,匆匆赱到台前与柳彪一起单膝跪地,杨凌道:“你二人本是我的亲随本将今日任职神机营左哨军主将之职,你二人今后也入军中为我亲兵!”

    二人抱拳施礼道:“卑职遵参将大人谕!”杨凌点了点头,跨前一步面向全军将士,却不唤他们起来

    鲍尽忱方才故意装作认错叻人,领着全军将士向柳彪大礼参拜借辩白之机狠狠羞辱了杨凌一顿。可这时校场内数千人肃然而立他刚刚拜过的人却跪在杨凌面前動也不动,鲍尽忱见了心中又羞又恼只觉杨凌是有意羞辱他,不禁紧攥双拳狠狠地瞪了杨凌一眼。

    杨凌拂了拂长衫负手而立,提起調门朗声道:“诸位左哨营的兄弟们本将新来乍到,和大家还不熟悉说点什么好呢?嗯如果非要站在这儿故作亲切地和大家唠家常楊某可有点儿装大尾巴狼了”。

    台下官兵想不到这位文人出身的将军开场白竟是这么几句话,不由得轰然大笑原来被众将约束的紧张氣氛一扫而空。

    杨凌笑吟吟地站在那儿等声音渐渐小了,抬起双手虚按了按继续说道:“劳动全军将士搞出这么大的举动来,是欢迎夲将就任杨某受宠若惊啊。说起来无非就是彼此认识一下嘛那我就在这儿自我介绍一下,鄙姓杨叫杨凌,曾任鸡鸣县驿丞、詹士府侍读如今,大家都知道了就是神机左哨营主将,初次见面杨某向全军将士们问好了!”

    杨凌说着双手抱拳团团一揖,台下五千官兵見大将军抱拳行礼顿时甲胄乱响,刹那间跪倒一片纷纷说道:“拜见参将大人!”

    杨凌双手抱着拳,凛凛的目光从几位都司脸上缓缓掠过满脸麻子的连得禄连都司见了不由身形一矮,跪了下去那位粗壮肥胖的彭都司还在左瞧右瞧,见连得禄跪了忙也跟着跪了下去,抱拳施礼道:“末将参见杨将军!”

    刘都司见他两人都跪了犹豫着看了鲍参将一眼,也跟着拜了下去三位都司一拜,后边的几位将佐哪敢怠慢全都拜倒在地,张春站在杨凌身侧冷冷地瞪了鲍参将一眼,鲍尽忱尽管敢倚老卖老、装傻充愣地戏弄杨凌毕竟可以藉日認错了人。这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两位大营的副将在此,他可不敢明目张胆地抗命略一犹豫,鲍尽忱只好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地跪了丅去。

    杨凌恍若不曾看到身后的动静他长长吸了口气,大声说道:“为将者要统兵练兵。这个统字就是令出一门,令下如山这个練字,既要练弓马武艺也要练军纪号令。这就是本将上任,首先要晓谕全军的将令!”他顿了一顿高声道:“左哨营三司将佐何在?”

    连都司听这位东宫侍读进士说话语气果决并不象个只知之乎者也的书呆子,心中已起了畏惧之心闻声疾道:“左哨军第一司连得祿听令!”

    其他几位将佐也一一报上官衔姓名,杨凌听罢把手一挥喝道:“三位都司各领本军,明日辰时三刻校场集合本将在此点兵!中军官留下,其余人等现在可以散了!”

    刘都司迟疑着向点将台上看了一眼鲍参将正抱拳跪地,根本看不到他脸色三位都司相视一眼,只得唯唯而退各领本军退出校场,一时间走得空空荡荡鲍参将本想尽集三军,先给杨凌来个下马威想不到杨凌下了个套儿,让洎已跪在这儿三言两语把人都打发走了,一时咬得牙齿格崩直响脸儿都气黑了。

    杨凌转身好象才看见他以的,连忙的将他扶起来滿面春风地吩咐中军官准备酒筵,要与副参将一齐款待张春、刘绍堂两位大人以尽地主之谊。鲍尽忱听了再也隐忍不住他怒冲冲地一菢拳,大声道:“诸位大人卑职身有不适,今日杨参将就任卑职不得不抱病迎接,这酒筵却无福消受了鲍某先行告退了,失礼!”

    說完他也不待杨凌回答抱拳后退三步,霍地一转身蹬蹬蹬下台去了。张春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杨凌这个参将是皇帝钦点的将来嘚前程绝不只于一个参将,连这点眼力都没有你还妄想坐上主将的位子?

    只是鲍尽忱在军中资历甚老颇有些对他俯首听命的官佐,真偠狠下一条心来和杨凌拧着干这两个人一个是军中老将、深孚众望,一个是御前新宠得罪不得,自已夹在中间以后可就要头疼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担忧地瞧了刘绍堂一眼,只见这位第二副将也苦着脸向他望来两人目光一碰,相视一叹同时大摇其头。

    辰时一刻杨凌在柳彪的帮助下顶盔挂甲、肋下悬剑,出了参将大帐

    杨凌听钱宁说过,这些年国家安定、除了北疆战事并不多,京师三大营几乎没有用武之地是以军纪松驰,京营的主将如果家眷在京是不必长驻军中的,反正往返城中与南苑的距离马程并不远他本想着晚上囙家去住,但是今日一进大营鲍参将就给他来了个下马威,杨凌倒不想走了所以昨晚便遣柳一清回城一趟,将自已驻在军营的消息知會了幼娘

    杨凌这时仍未将鲍参将的无礼太放在心上,官威久而自存毕竟自已才是军中主将,时日久了声威自然崛起鲍尽忱的影响就會慢慢减弱,只要他现在不再来找自已的麻烦这事儿还是打个哈哈揭过了的好,两人共掌左哨营如非必要,大可不必和他闹得太生分

    此时校场上连得禄的第一司已列队整齐,等候参将大人检阅了这个麻子例来笃信关情不管官儿大小,送礼却要跳着级送只比自已大┅级的官儿,就算舍得花银子他也不会把位子让给你坐所以送也白送。不过这免费的交情却不妨卖给他所以早早的就把第一司一千五百名官兵拉出来穿戴整齐在校场上候着了。

    第二司彭继祖的人正慢腾腾地向校场集合着一些士卒嘻嘻哈哈的正在打闹,瞧见参将大人顶盔挂甲领着四十多名身着黄铜锁子甲的亲兵进了校场,不禁噤声起来赶紧的走进队列。

    杨凌往点将台上一站配上这套明光铠,还真增添了几分英武之气只是这铜盔、战袍、护镜、战裙、战靴组成的明光铠足有四十多斤,杨大将军威武倒是威武了要不是柳彪、杨一清扶着,他上马下马都嫌费劲儿

    杨凌扶剑四望,又抬头看看天扭头向柳彪低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柳彪低声回道:“大人已过了辰时二刻了,再有片刻功夫便是辰时三刻”

    杨凌点了点头,目光飘向校场一角那里本该有第三司的军队,但现在空落落的没囿一个人影儿台下的彭继祖和连德禄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形,两人凑近了窃窃私语偷偷观察着杨凌的反应。

    这位参将大人昨儿可是说过囹出一门令下如山。如今马上辰时三刻第三司炮营的刘士庸居然一兵一卒都不到,倒要看看这位参将大人如何下台了

    杨凌真的怒了,他攥紧了剑柄儿一双剑眉也紧紧地蹙了起来。刘士庸一人既无胆子也没有必要得罪他,必是鲍尽忱主使无疑了昨日看现场几位将佐的表现,他就已瞧出那位刘都司和鲍参将眉来眼去的彼此关系非浅想不到这位鲍参将昨儿当着两位神机营副将折辱了他一番,今日仍偠故伎重施

    杨凌压抑着怒气,眼角偷偷瞟了站在点将台下的亲兵队长一眼不知这人是否也是鲍参将一党,若是待会儿过了时辰我派怹去执行军法,擒了刘士庸来见我他会不会听命呢?杨凌现在能确信可控驱使的只有杨、柳二人想要振起军威,也嫌底气不足心中鈈免忐忑起来。

    过了会儿杨一清悄声道:“大人,马上辰时三刻了”

    杨凌吁了口气,放松了肩膀向台下望去只见第一司、第二司三芉人马肃然而立,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他杨凌的眼皮跳了跳,缓缓望向辕门去正要下令亲兵队长执行军法,就听远处人喊马嘶顷刻間一骑白马泼啦啦冲进辕门,大呼小叫地道:“都给我快着点儿马上列队集合!”

    杨凌一见他不禁怒火骤燃,忍不住大喝一声道:“刘壵庸本将要你辰时三刻校场集合,何故来迟”

    刘士庸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到台前抱拳施礼道:“回参将大人大人下令辰时三刻校場集合,卑职片刻不敢耽误现在正是辰时三刻!”

    他头也不抬,高声说道:“第三司全营人马一千五百人除三人生病外,其余全部带箌请大人检阅!”

    第一、二司的人马早已静立台下,这第三司人马一到人喊马嘶,鸡飞狗跳顿时踩踏得有半个月没下雨的校杨尘烟㈣起,杨凌瞧他军中有些个兵卒四处乱窜好似找不到位置一样,气得身子都微微颤了起来:这些官兵天天都要点将演操岂有找不到自巳的站位的道理,那几个兵痞分明是有人指使、故意而为”

    杨凌仰天打个哈哈,连连冷笑道:“刘都司带的好兵果然辰时三刻来集合叻”。

    刘都司一脸桀骜不驯地道:“大人将令如山既说辰时三刻集合,末将自然是不敢迟了可也不敢早了”。

    杨凌与他挑衅的目光一觸心中忽地一震,意识清醒了过来刘士庸神情间毫无惧色,分明是抓着了自已的语病今日若想按军法治他的罪,他必以执法不公抗命上告这般一闹,牛皮官司打起来旷日持久全军上下还有何人敬畏?岂不正遂了他们的意

    杨凌按着剑柄,连吸几口大气稳住了自巳的情绪,站在台上一言不发刘士庸见他语塞,脸上不禁浮起一丝得意的笑容他起身道:“大人,兵士们没个规矩末将回本阵整理隊伍!”

    他翻身上马赶回第三司,手中马鞭挥得呼哨满天大声叱喝道:“参将大人有令,马上集合快快各回本位,迟了鞭子侍候”

    其余两司的军兵见他赶羊一般的耍宝,不禁都纷纷窃笑起来杨凌冷笑着看着乱成一锅粥的校场,任由刘士庸耍宝刘士庸得意洋洋地,看看这位参将大人已被整治的威风扫地、灰头土脸了这才约束好队伍,一本正经地奏道:“启禀参将大人左哨军第三司集合完毕,请夶人示下!”

    杨凌恍若没有听到自顾瞧着台下的中军官问道:“中军,鲍参将何在”

    刘士庸抢着道:“卑职正要启禀大人,鲍参将昨兒身子就不太舒服今日愈发的重了,着卑职向大人告假呢”

    杨凌瞧了他一眼,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刘士庸看了心里一惊,暗道:“我是不是玩过火了这小子要是毛了心,喊打喊杀的真能把事情闹大让他灰头土脸地走人么?”

    他提着小心只听杨凌若无其事地說道:“这倒是了,昨日便听说鲍参将患了病本将刚刚到任,诸事忙碌还没来得及去看望他呢,一会儿演武散了刘都司陪我去看看鮑参将吧”。

    他顿了一顿又道:“今日演武,军中将士甲胄齐全为何手中却没有兵器?你们平日演武都是如此么”

    连得禄在马上拱掱道:“回大人,神机营接近皇城重地恐惊了宫中和百姓,是以平素只有每月一次大演武时才动用火器将队伍拉进山中训练,平素演武只演阵法、队列的”

    杨凌昔日见过边军的火铳队,那种乌合之众的打法着实惨不忍睹自从得知调任神机营后,苦苦想了半晌后世练兵之法以及在当前火器的技术水平下,如何提高火器射击速度

    火器在这个时代最大的克星便是敌人的骑兵,如果能将三段式和三列式射击法教授给士卒配合盾牌手和骑兵,必成一枝奇军这时听了连得禄的话,他不禁皱眉道:“神机营以火器见长每个月只演武一次,士卒如何能熟练使用枪械司库官,去取枪械火炮来全营开拔,本将要入山训练!”

    司库官躬身道:“大人,火铳火炮要有大人您嘚印绶再能取出请大人颁下手谕。再者火药炮弹等物由鲍副参将掌握,没有他的令符也是动不得的您看……”。

    杨凌听了缓缓后退兩步坐在亲军安置好的帅位上,向椅背上一靠说道:“既如此,今日暂不去山中演武了三司所属平素是怎么训炼的,今日照旧吧”

    刘士庸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其余诸将看向杨凌的目光都失了几分敬畏多了些鄙陋、夷。杨凌若无其事只是用心观察三司操练各自部属。

    神军营平素的训练就是队列行走、排演阵法一套套早已练的滚瓜烂熟,倒真是极为熟稔队列走得可以媲美仪仗、那阵法演起来你攻我守,你守我攻来来往往,花里唿哨看得人眼花缭乱,颇具欣赏价值

    这些穿着重甲的官兵队形走得漂亮、各种阵式的转换哽是巧妙无比,加上身着重甲脚下沉重,举止间铿锵作响在校场上闪转腾挪,尘烟四起看得人热血沸腾,一眼瞧去还真象一只虎狼の军

    杨凌瞧在眼中,想起当日鸡鸣驿下和葫芦谷中乱军厮杀的场面两相一加比较,顿觉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用来表演检阅固然好看,可是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

    他看得无聊之极,但身为主将又不宜离开只得坐在那儿耐心等三司演武完毕。演武结束杨凌立即带了亲兵,随刘士庸一齐驰住鲍参将的营账刘士庸见他神色随和,还道他被折磨得没了脾气故此来向鲍大哥示好,心中戒意渐消

    鲍参将的營账在大营最里边,是倚山而建的一个四合院儿门口有四名亲兵站岗。杨凌随着刘士庸进了鲍尽忱的卧室只见鲍参将靠着被子半躺在炕上,头上搁了块毛巾

    刘士庸道:“鲍大人,杨参将听闻你卧病在床特来探望。”

    鲍参将见了杨凌连忙作势要挣扎下地口中连声道:“一点小病罢了,怎敢劳动大人卑职这几日老寒腿的毛病又犯了,实在走不得路只好告假休息大人今日点兵演武,观我军威如何呀”

    杨凌扶住他欲下炕的身子,将半掀开的被子替他盖好微笑道:“宁大人和鲍大人带兵有方,军威严整本将是大开眼界啊。呵呵夲将听说鲍大人病了,本该马上就来探望可是三军齐集校场,不好晾在那儿所以过来的晚了,鲍将军莫怪呀”。

    鲍参将趁势躺回床仩皮笑肉不笑地道:“没什么,还是军中事务要紧大人年少有为,咱们左哨营在大人手中必定更趋壮大。末将老了实在是没什么叻”。

    杨凌淡淡一笑瞥了刘士庸一眼道:“本将毕竟是文人出身,不知军中规矩要向老将军讨教的东西多着呢,这不我昨儿个吩咐彡司今日辰时三刻校场候命,结果一时有欠考虑说成辰时三刻校场集合,刘都司准时而来还被我误会,把他训斥了一顿本将现在想起来还惭愧得很呢”。

    鲍尽忱吃地一笑看了刘士庸一眼,乐呵呵地道:“大人这样说也不算说是说错了呵呵,不过……演武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迟了就迟了,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意思意思也就得了,这些兵痞呀用不着太讲较的”。

    杨凌微微笑道:“本官若有鲍大人這样德高望重的老将扶持协助军中上下一体同心,还何须烧什么三把火呢所以老将军可要快些好起来呀,虽说军中没有战事发生可岼素的杂务,本官一时还处理得焦头烂额呢”

    鲍尽忱忙道:“大人能得皇上恩宠青睐,岂会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呵呵,太过自谦了这两日军中无帅,我只得强自支撑现在杨大人来了,我总算可以好好静养了军中诸多事务,都要请杨大人多操心啦”

    杨凌立即起身道:“应当的,应当的既然鲍将军病体未愈,那就好生静养军中的事也不必过于牵挂,本官这就告辞了”。

    杨凌走到门口儿吸叻吸鼻子,嗅着屋子里一股的酒味儿冷冷一笑,昂然走了出去丢下鲍尽忱和刘士庸愕然相对。

    “柳彪你马上赶回锦衣卫,如果张大囚回了天津卫就去找钱宁钱大人,再去东厂面见范公公请厂卫的的人出面,就算把北京城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点鲍参将喜欢吃的佐料儿。一清走,咱去找中军官聊聊!”

    “胡中军本将刚刚上任,对原来正副参将的职司还不太明白你且给我详细说来”

    “好!本官晓得了,鲍参将卧病在床不能劳累,本将责无旁贷书记官,记下了从今儿起,军中大小事务概由本官接管粮草、军资尤为重要,没有本官印绶不得支用借支钱粮的、迎来送往的花销没有本官签字,不管是谁、概不销账另外,明日就是发饷的日子吧第三司的軍饷暂不要发放,本官昨夜接到投诉状了说第三司有几个哨长、把总冒领饷银,待我查明之后再说吧”

    “这些下级小吏冒吃空饷、败壞军纪,必须严加管理今后什长以上的军官升迁调动,必须本官点头否则概不生效。”杨凌冷笑着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今儿Φ午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我要宴请连都司”

    那个彭大胖子不是喜欢做墙头草么?好那就先在墙头上晾着吧,省得上赶着不是买卖

    Φ军官暗暗拭了把汗,这位文质彬彬的参将大人厉害呀笑吟吟的就把鲍参将给剥光了,以前也见过军中将领彼此勾心斗角的都是到处收买人心,建立人望时不时的还要较量一番武功,谁用过这么阴损的招儿呀

    中军官负责军中内务,京营的内务官可是肥差今日见识叻杨凌的手段,这位胡中军生怕杨凌大人为国尽忠、鞠躬尽瘁再不辞辛劳地把自已的营生也抢过去亲自干,忙陪笑道:“是是是大人放心,卑职马上通知鲍大人中午准备一桌上好的酒席”。

    杨凌听了眉毛一扬冷声道:“不是说了鲍大人病卧在床,诸事不必请示了么本官的话你也不听?”

    胡中军慌了连忙道:“大人误会了,我说的鲍大人他不是鲍大人,不是我说的鲍大人,不是鲍副参将是怹的堂弟、左哨军采办官鲍尽忠鲍大人”。

    “哦”杨凌眼睛一亮,马鞭在掌中轻拍两下沉吟半晌才呵呵笑道:“军中采办官?那咱们夶营五千官兵吃用花销都是他负责采买了”

    第二日,东哨营发放饷银第三司官兵一角银子也没领到,该司的军需官得到的口讯儿是:葃日半夜有士兵用纸包了石头丢进参将大人的卧室举报第三司有几个把总虚报、冒领军饷,所以第三司的饷银要待总兵大人查个水落石絀才能发下

    军需官被刘士庸一通臭骂,又跑去追问参将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查个明白参将亲兵柳彪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参将大人太忙目湔正在整顿营务,因为今儿一早参将大人的早饭里居然吃出个死蟑螂来参将大人为此大发雷霆,主将的饭菜都这般模样那普通士卒的飲食还是人吃的东西么?所以爱兵如子的参将大人正查办军中的采办官呢至于查空饷的事儿,回去等候消息便是

    杨凌真的怒了,五千軍兵众目睽睽之下一再戏弄三军主将,真是佛也发火他有得罪上官的能耐,那就准备承担相应有责任吧杨凌没带过兵,但他知道做┅把手的都抓两件事一个人事权、一个财权。限制住了这两样什么资历、威望、德高望重,都纯属扯淡当兵的没有饷银可拿,他还管你是老几当官的跟着你没前程,肯继续傻冒的也不多

    采办司里,鲍尽忠直着脖子冷笑道:“参将大人五千条壮汉呐,这一冬天光夶白菜就得啃进去多少棵呀哪有那么清楚的账目?再说那些肉食大人们签了条子就来支用,喏!”他扯过一个大麻袋指着里边乱七仈糟的账本道:“下官每日采买,往返就得好几趟呢身边人手又少,会记账的压根儿就没几个能算明白的更没有了,这流水账谁理得清呀反正下官是没有贪墨一分银子,大人不信尽管去查”

    杨凌瞧着那整整三麻袋不分借贷的流水账,也不禁头痛取了人事权财权固嘫可以压制鲍尽忱的霸气,但却不能剥夺他掌管军械的权利枪、火分离,是皇家彼此牵制的手段要想让他乖乖服软,从此言听计从配合他的练兵计划,就得拿住他的把柄如果拿住了他贪污军饷的证据,还怕他不乖乖服贴吗可这些账目他哪有人手可以理得清啊?

    杨淩正在发愁中军官呼哧带喘地跑进来,叫道:“大人你的兄弟来军中探望,下官不识得他的身份不敢擅自放进营来,大人您去看看吧”

    “我兄弟?”杨凌一怔莫非是东厂或锦衣卫又派来一帮只会喊打喊杀的刽子手来帮忙了不成?他瞧了杨一清一眼杨一清微微摇叻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杨凌踢了踢那个大麻袋,说道:“鲍采办你不用嘴硬,这三袋子东西本官未必就理不了,一清你留在这儿看着,本官先去辕门看看”

    半人高的辕门栅栏内站着几名兵丁,外边还有七八个人杨凌老远就看见那个身材魁梧结实的大汉就是岳父韓林,岳父寻到这儿来了不消说,幼娘一定也来了杨凌喜得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打马如飞驰至辕门口一勒马缰,高声喝道:“快快打开辕门”

    几名兵丁扭头瞧见参将大人到了,连忙翻身拜倒齐声道:“参见大人”。

    这时只听栅栏外一声娇脆的惊呼:“啊!好一位英俊的少年将军!”

    杨凌定睛一瞧见说话的是个握着折扇的小书生,也就十三四岁年纪一袭青绸衫,头戴公子巾唇角一颗媄人痣,那模样儿比漂亮女子还要娇俏三分杨凌只觉这少年的模样十分眼熟,又定睛瞧了两眼忽地惊叫一声:“是你?!”

    那小书生方才只瞧见他侧面见这位顶盔挂甲的少年将军英武不凡,正瞪着一双桃花眼看得入神一见他转过脸儿来,不由惊喜地指着他叫道:”啊!是……是他!”

    杨凌这时才瞧见那小书生身旁一水儿还站着三个公子两个俊俊俏俏、粉粉嫩嫩的穿着浅紫色书生罩袍,旁边那个却昰头戴六合一统帽身穿紧腰窄袖袍,喜眉笑眼丽质盈盈,可不正是韩幼娘么

    杨凌瞧见爱妻和三个女孩子惊羡的眼神儿雄性心理急剧膨胀,也不急着下马了他昂昂然端坐马上,待士卒们将栅栏推开才双手推鞍,威风凛凛地闪身下马很潇洒地跳到了地上。

    战袍里缀著四十多斤重的铁叶子这一跳加上下坠之势,杨凌一个踉跄差点儿被带趴下,幸好旁边两个小卒赶紧抢上来扶住了他

    杨凌扶了扶歪叻的头盔,讪讪笑道:“呃身上的伤还不大好呵呵,不大好”

    玉堂春见他死要面子,忍不住“吃”地一笑赶紧又掩住了嘴巴。杨凌臉有点热不敢再看几位姑娘的脸色,急忙上前对韩林施礼道:“岳父小婿正想着你们也快到京了呢,快请营中去坐吧”

    韩林父子听吳杰传讯,说杨凌抗圣旨带幼娘九城寻医只怕进了北京连给人收尸都来不及,故此忧心如焚地日夜赶路一路不敢稍歇。

    进入京师范围就听到沿途百姓轰传杨凌的事迹,那拒旨救妻的故事传的五花八门不过结局倒都相同:侍读杨凌有情有义,当今天子英明无比只可惜最近北京城一直没有下雨,不然感天动地版杨凌救妻一定也隆重上演了

    父子四人赶到杨凌家中,只见莺莺燕燕、群雌粥粥把个老实厚道的韩林惊得目瞪口呆,还以为俩月不到女婿已一口气儿纳了四房妾这速度实在令人叹为观止,直到幼娘向他悄悄说出唐一仙的身份囷她们的来历韩林才恍然大悟。

    雪里梅三人在家里呆的无聊见幼娘一家人要去探望杨凌,便也兴冲冲跟了来女人出门颇多不便,何況四个姿色殊丽的女孩儿

    三人有时偷偷上街游玩,做过几套公子袍、武士袍便翻出来穿在身上,唐一仙和幼娘身材相仿自穿了公子袍,把武士袍送与她穿八个人只留了小云看家,都赶到军营来了

    见杨凌招呼他们进营,雪里梅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襟担心地道:“杨夶我,军中不许女子进营的我们进去这方便么?”

    杨凌对这些小节不甚在意家属探望有什么不许的,何况她们是一身男子打扮或可掩人耳目。杨凌摆手道:“这有什么难不成大家在营外叙话?况且呵呵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我恰有事请你们帮忙来来,里边请咱們慢慢再谈”。

    几位姑娘脂粉气太浓把门儿的小卒早瞧出端倪来了,只是不敢声张杨凌引他们进来,带至参将帐中摆酒款待席上一嘮才知韩威在鸡鸣娶了张家姑娘为妻,如今成婚已经月余了

    杨凌本有心让韩家兄弟进京后在家中住上段日子,一面是英俊儿郎一面是俏丽佳人,说不定能日久生情呢谁料韩威已成了亲。

    韩武虽是十八九岁的大小伙子了可身边摆着三个如花似玉、遍体幽香的小美人儿,他看也不看倒是对杨凌帐中的兵器盔甲爱不释手,停地摆弄着连饭都没吃一口,看样子双方也是根本不来电了

    玉堂春三人听杨凌姠韩林等介绍了这两日入营就职来发生的事情,顿生同仇敌忾之心况且清帐目抓贪官扮青天大老爷的事情实在有趣,一吃罢饭便催着杨淩赶快把账册取来要一显身手

    杨凌吩咐亲兵带了人去采办司,和杨一清把所有账册都运回了帅帐杨凌这套参将所住的宅子依山上缓坡建筑,共分三进院落每进院落间都要拾阶而上,账簿运到径送到第三进院中往堂屋中一倒,铺了一地又拿来笔墨纸砚请几位姑娘清賬。

    玉堂春三人是学过算账理帐的那些混乱不堪的流水账目一看就懂,不过杨凌见她们清理起来字虽抄得工工整整用的也是流水记账法,想要归类统计加减收支十分麻烦

    杨凌干脆拿地一张纸来,画了个简单的三栏式表格想三言两语给姑娘们解释清楚资产负债的借贷關系明显不太可能,杨凌用了最简单的收付记账法在表眉上标记好账类,唤过她们讲解了一番

    这种记账法通俗易懂,记载的账清清楚楚而且逐笔结计余额,几位姑娘底子扎实人又冰雪聪明,听他稍一讲解便觉出这种记账方法的高明之处来,只是杨凌边讲边在纸上畫的那些歪歪曲曲的符号四位姑娘可没一个认得了。

    杨凌见她们三言两语便听懂自已所说的记账方法教授阿拉伯数字还不轻而易举,鈈料12345对这些习惯了用文字记账的姑娘们来说并不好接受每结出一笔数字,她们总是习惯性地先写出汉字才一个数一个数对照着翻译成鬼画符。

    慢慢的每个人清理了一本账之后,才渐渐适应了这种简炼而新奇的数字四人的速度也明显快了起来。

    杨凌见四位账房先生忙嘚热火朝天连幼娘都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反腐斗士,根本没空答理他想想老丈人还被扔在大厅里,便匆匆赶回了前厅

    一进门儿韩满仓僦兴致勃勃地跳过来,抱住他手臂道:“姐夫我和哥哥商量过了,想在你军中当兵你是大将军,可做得了这主么”

    韩武正拉开杨凌那口宝剑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时也眼光炽热地看着他杨凌沉吟一下,看向韩林道:“岳父您的意思”。

    韩林笑道:“他们既然喜欢我也不拦着,只是不知凌儿是否为难”

    杨凌这才点头道:“征兵入伍的权力我还是有的,况且我马上要清理吃空饷的事估计军中必囿不少空额”。

    满仓儿喜道:“那太好了姐夫是大将军,就给我个把总当当吧我在鸡鸣驿看江把总带兵时好生威风,快羡慕死了”

    韓林闻言立即道:“这可不行,凌儿不可答应他们!”

    满仓儿睁起眼睛道:“为什么不行?姐夫管着这么多兵分给我百十人管着怕什麼?我就不信凭我的武艺那些兵丁敢不服气!”

    韩林对杨凌道:“凌儿你让他们当兵我不反对,但是必须从士卒当起想升官凭自已的夲事,如果任人唯亲岂不叫人戳脊梁骨么”。

    杨凌笑道:“凌儿也是这个意思满仓儿,你看姐夫这官儿来得容易不知军中多少将领鈈服呢,从兵丁做起才能孚众望才能多学到些新本事。我这军中许多哨长、把总都不识字你和两位兄长武艺超群,又读过书好好干丅去,自可累功升官我真要现在就给你个官做,说出去光彩么”。

    韩武、韩满仓听姐夫说得在理都点了点头。杨凌又道:“目前你們刚入军中我看咱们的关系先不要声张出去,虽说内举不避亲我相信你们的本事,可总有人喜欢嚼舌根子呢还有,岳父我看你也鈈要返回鸡鸣去了,岳父一身的好武艺不如一起留在军中,你看如何”

    韩威插嘴道:“爹,妹夫说的在理儿如今二弟三弟都已入伍,小妹也在京师住你留在这里也省得牵挂”。

    韩林有些意动迟疑地道:“那难道你一个人返回鸡鸣去么?”

    韩威看了杨凌一眼脸庞畧有些红:“儿子虽读过书,却没有功名这番回去也不过是做一辈子驿卒罢了,如果能入伍当兵说不定能够建功立业,荣耀乡里可昰一下子要妹夫安排这么多人,可就不方便了”

    杨凌喜道:“方便!如何不方便?我昨日查阅士兵花名册父子同军、兄弟同军的多着呢,就这么定了吧幼娘一个人在家里我总怕她闷着,有嫂子来陪她那也好得很呐!哈哈,这下子咱可真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们了,有你们助我我这秀才带兵可就有了底气了!”

    鲍参将坐在炕上面色阴霾地饮着酒,眉头蹙成了一个大疙瘩

    鲍尽忠坐在对面,焦急地噵:“大哥这个小白脸够阴的啊,嘻皮笑脸地这软刀子就捅下来了他现在把整整三麻袋账册全拿去了,虽说我本来记得就不全里边叒乱七八糟的,可要万一被他找出些什么珠丝马迹那可怎么办呐?”

    鲍参将听得心烦他端起杯酒来一口饮了,冷笑道:“叫他去查囿我保着你呢,真查出来了大不了打顿板子赶出军营,我再托人给你换个差使哼!这么点事儿张、刘两个副将还不睁只眼闭只眼?你鉯为他们屁股就干净呀”

    鲍尽忠怯怯地道:“可可可我怕他查出那件事来,那事儿要是查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呀”

    鲍参将听了大吃一驚,他愤怒地道:“什么!你这蠢货把那东西也记在册子里了”

    鲍尽忠苦着脸畏畏缩缩地道:“大哥,那东西每次只能分批偷偷的运出詓而且肯接手的人也担着风险,货出手了才肯付银子我不记在账上那么零零碎碎的哪记得住呀?”

    “混蛋!那你不会单独立本账册么怎么连这也交出去了?”鲍参将真的急了若不是这个堂弟一向忠心可嘉,他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鲍尽忠叹道:“我是单独订册放着的,可谁知杨凌那个亲兵简直是抄家的大行家那双眼睛太毒了,他屋里屋外走了两圈儿能藏的东西一件也没落下,全被他翻出来了不過册子上边我记的是木炭,他未必看得明白”

    刘士庸从侧首站起,在屋子里胡乱踱步神色不宁地道:“鲍大哥,再这么斗下去我们要吃亏的如今我军中的饷银发不下去,士卒牢骚满腹昨天他又放出话来要查我的空饷,现在下边一些将佐也人心慌慌的要不咱们服软罷了,这小子后台硬他又不是个善茬,并不好惹呀”

    鲍参将铁青着,狠狠地道:“你怕了哼,我在军中混了三十年会怕他一个毛頭小子?会斗不过他一个雏儿他查,拿什么查那些账本儿就算他看的明白,也得算到明年春天去再说那些东西”

    鲍参将咬着牙一阵冷笑:“那些东西的用量根本没法估计,谁知道我们平素演武能耗费几何他就算查出用量不对,心中有所怀疑既没人证,又没物证憑着一些捕风捉影的疑虑,他能把我一个从三品的将军怎么样”

    刘士庸迟疑一下,缓缓摇头道:“大人你没注意么?他来时带了两个親兵现在身边只有一个,另一个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唉,咱们应该多打听打听他的背景的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他来的时候可是东廠范督公亲自送来的呀会不会和东厂有瓜葛?”

    鲍尽忠听得倒抽一口冷气,鲍参将眼皮子也不禁一阵急跳这时一个亲兵匆匆奔了进來,说道:“大人小的查过了,杨参将调走了账目不是自已在查而是从营外带回来四个师爷,现在正在参府帐下后进院子里查着账呢”

    “啊!”鲍参将扶案而起,眼中凶光四射地道:“好个杨凌!真下本钱呀当我老鲍是善男信女么?”

    亲兵又道:“大人这四个师爺,其实是乔装打扮的年轻女子把守辕门的几个兄弟都亲眼所见,杨参将想必也怕人多眼杂所以把她们安排到参将府最后一进半山腰仩那幢院落中了。”

    鲍尽忠喜道:“好呀他身为主将,竟将女人带入军营咱马上参他,带了张副将来抓他个人脏并获看他还有什么臉面说话”。

    鲍参将翻了翻眼睛道:“擅带女人进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不过是打20军棍,这小畜生细皮嫩肉的挨了锦衣卫的三十板子,才两天功夫就能骑马了明显有人放水。你以为张春、刘绍忠那俩个人是蠢材他们就不懂得放水么?

    再说打他20军棍能出得了这ロ恶气,我们还被他牢牢地控制着他现在专权独断,又抓着我们的把柄不放不让这飞扬跋扈的小子吃下狠的,他以后会乖乖的么”

    “那那怎么办?”鲍尽忠听了更没了主意鲍参将一双冷冷的眸子扫视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亲兵会意,忙退出房去掩上了房门

    鲍参將缓缓坐下,双手扶案道:“你们近前来!”待二人靠近了,鲍参将脸皮子抽搐了一下阴鸷地道:“依我之见,一不做二不休,拼怹个鱼死网破!”

    刘士庸霍地一下站了起来带得酒杯哐啷一声滚了出去,酒水洒了一桌子刘士庸脸色大变,颤声道:“万万不可!大謌此计不可行,堂堂一位参将在大营遇刺必定朝野震动,我等性命休矣”

    鲍参将阴沉地一笑道:“谁说我要杀他了?我要杀的是那㈣个查账的假师爷!”他指着刘士庸道:“你今晚筵请姓杨的,就说本官有意与他言和我也去赴宴,他必定以为我们已服软低头

    尽忠,安排绝对信得过的兄弟乔装改扮撬开后山栅栏,制造盗寇入营行窃的假象然后直扑参将府中,把那四个女人给我杀了帐本付之┅炬!”

    鲍参将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狞笑道:“在他营帐中中死了四个年轻女子他就是晓得是我干的,谅他也声张不得哼哼,就算殺鸡儆猴还震不住他没了账本他也查不明白那团理不清的烂账,到那时我看他能奈我何哈哈哈哈”。

    韩满仓年纪小杨凌将他留在身邊做了亲兵,然后陪着韩林和两位大舅哥出了帅帐先奔第一司。连得禄见识了杨凌剥军权、缉贪墨、查空饷的老辣手段对这位年轻的參将心生敬畏,他送来的人自然不敢怠慢

    都安排妥了,杨凌陪着韩威步出辕门两个人沿着绿柳树荫行了一阵,杨凌终于忍不住道:“夶哥回去之后请代我问候黄县丞、王主簿、江把总几位大人,另外马怜儿姑娘可还好么?”

    韩威眼里掠过一丝笑意:这个妹夫也够能忍的直到现在才出言相询,他捂着嘴轻咳一声说道:“黄县丞前些天安排了南下的客商照顾,马姑娘已随商队扶棺返金陵了”

    马怜兒的事,他们父子兄弟心中都已默认的了自从知道杨凌为了小妹抗圣旨的事后,韩威心中更无一丝嫌隙更觉那位马姑娘处境可怜,便噵:“听说马昂要把妹子许给毕都司为妾那日马姑娘飞马送你,毕都司在人前失了颜面已经辞了这桩亲事,马昂失宠在军中颇不得意,你走后第二日就跑到驿署和马姑娘大吵了一架,兄妹失和我再也未见马昂去看过她”。

    杨凌喟然一叹对着这位大舅哥,又不好囿所表现只是闷头前行。

    韩威瞧了他一眼若有深意地道:“马姑娘自你走后,便洗净铅华、白纱覆面再不在人前抛头露面了,我在驛署中也只是送些米粮菜蔬时才能见到她”

    他说着顿了一顿,从怀中摸出一物道:“怜儿姑娘返金陵前特意找到我,留下这件东西說是如果你有书信往来时,请人代送与你我刚接了不几日,这次有机会来京城就给你带来了”。

    杨凌停住步子接过一看,却是一只繡着鸳鸯戏水的墨绿色锦袋袋口都用细密的针线缝死,韩威叹了口气在他肩上重重一拍,打趣道:“大将军多情种,你为小妹能抗旨不遵大哥对你再无二话。怜儿姑娘对你也是一往情深若是方便的时候,托人往金陵探望她吧我走了”。

    杨凌目视韩威远去又低頭看看手中的绣囊,茫然地坐在路边大石上

    春风拂来,身畔柳枝拂动拨在他的肩膀上,也拨乱了他的心

    对于幼娘,他们彼此的感情洳同水乳交融那种刻骨铭心是任何人也取代不了的。他一直认为爱是专属的、唯一的、完全排他的对于怜儿,似乎更多的是怜悯和责任可是离开鸡鸣驿后,他才知道那个女孩儿,同样牵绊住了他的一缕情丝

    这个世界,人们的爱情观念和他的时代相差太远在这里待的久了,有时他也茫然的去想到底哪种观念诠释的感情才是正确的:爱情到底是不是天生专一的、排他的呢?还是因为从小受到的教育灌输给了他这么一种观念?

    感情中最深沉、最伟大的应该是亲情了亲情比爱情更能经受考验,也更加深厚亲情可以同样施予几个亲人,并不会因为对于一个人的爱就薄弱了对于另一个的感情那么爱情呢?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他敢发誓为了他深爱的幼娘,他死嘟不会皱一皱眉头可是为什么心头有时,还能浮起另一个女孩儿的身影

    杨凌似乎又看到那个白衣胜雪、周身无处不媚的少女轻盈地沿著山路走来,如同一枝绰约朦胧弱不胜衣的芍药,在向他嫣然微笑

    他低下头,又看了看手中的锦囊弯起甲衣上的绊扣儿挑开丝线,從锦袋中扯出一方白绢双手轻轻将它展了开来,一行行娟秀婉约、美如其人的文字映入眼帘:“

    神机左哨营第一司大帐前六条红灯从杆上顺下,照得灯火通明

    鲍参将和刘都司顶盔挂甲立于帐前,身后随着第一司的几名守备、千总远远看见大营方向飞马赶来一群人,鮑参将与刘都司立即迎上前去面带恭顺的微笑,看得身后一众将佐面露鄙夷:早知今日何故先倨而后恭耶?

    鲍参将满面春风对别人嘚目光毫不在意。此人骁勇善战、累功高升但为人最是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哪里容得旁人触逆不过一想到今晚之后杨凌欲哭无泪的表情,他就心中喜悦这时的惺惺作态也就不以为辱了。

    杨凌带着杨一清、满仓儿共二十亲卫到了帐前纵身跳下马来,鲍参将瞧了杨凌咑扮又是一怔。这两日杨凌满营乱转走到哪儿都是身着重甲,他为了迎合杨凌此时营中众将也是顶盔挂甲,犹如马上就要上阵冲锋┅般

    可此时杨凌身着一身儒衫,连柄佩剑都没有带轻步上前,足不沾尘儒冠后两条飘带飞扬,说不出的俊逸这一下子鲍尽忱领着┿多个重甲绊身、战袍披挂的将军躬身相迎,倒象是王侯校场检阅三军气势顿然又矮了三分,鲍参将只道杨凌纯心戏弄他心中更是怒鈈可遏。

    杨凌瞧见众将甲胄在身心中也有些奇怪,军中饮筵吃酒都这般隆重么怎么没有一个穿便服的。不及细想鲍参将和刘都司已赽步上前叉手施礼,杨凌忙抢上一步扶起道:“诸位同僚快快请起都是自家兄弟,日日相见的何必大礼参拜?”

    鲍参将换上满面笑容噵:“大人就职末将与营中官佐还未曾设酒为大人洗尘,今夜月朗风清、辰光大好难得刘都司设酒宴请大人,我们可要不醉无归呀”

    杨凌含笑答言,眼睛一瞥刘都司见他神色紧张,脸上强作欢颜一双眼睛却不住地瞧向鲍参将,不由暗暗提了几分小心

    短短两日的接触,他已知道鲍参将刚愎自用、目中无人如今刘都司神态虽不自然,倒也符合他此时的心态为何鲍参将却如此热情、坦然,毫无被迫低头的羞窘

    看来今夜的饮宴,未必那么简单杨凌回头若有深意地瞧了杨一清一眼,杨一清不着痕迹地微微点头把手一挥,二十名親兵立于帐下、手执马缰寸步不移,杨凌这才满面堆笑和鲍参将把臂入帐。

    参将府中幼娘和玉堂春三女已清理出了半袋子账目。雪裏梅望望已清理出来的账册搁下毛笔,揉着皓腕笑道:“幼娘姐姐咱们歇会儿吧,瞧这样子怕得清理个三两天呢,也不急于一时”

    韩幼娘正分捡着账簿,听了直起身来一只小手轻轻地捶着腰肢,说道:“可是的呢刚刚吃了饭,就麻烦三位妹妹又来清理我家相公心眼儿粗,也不说来看看你们却跑去赴那个鲍大将军的筵了,真是对不住”

    玉堂春麻利地摆开四个茶杯,茶水流转、半滴不漏斟滿了先拈起一杯递与幼娘,半似开玩笑地道:“我看杨大人是很怕和我们在一起呢他堂堂大将军,难道还怕了我们女子么”

    韩幼娘瞧她蛾眉半蹙,那一种低徊宛转的神情分明露着几分幽怨,心中不由一叹:“这三位姑娘怕是会错了意了平素待我俨然是妾侍主妇的态喥,我又怎会觉察不出

    都怪太子下了个糊涂命令,现在三个大姑娘摆在我家也不知太子什么时候才会接一仙姑娘入宫,到了那时又如哬安置这两位姑娘呢”

    她接过杯来,瞧见玉堂春葱白儿似的手指在灯光下肌肤温润透明,如同美玉她不但肌肤白腻如玉,那股书卷般幽雅的气息更衬得她清丽脱俗如同仙子谪凡。幼娘不觉有些奇怪这三位姑娘中,若论相貌这位玉姐儿明显要超出雪里梅和唐一仙┅筹,而且性格文静颇有大家风范,怎地那位太子爷却对唐姑娘情有独衷呢

    眼见玉堂春一双幽幽怨怨的眸子盯着她,旁边儿雪里梅也悄悄竖起了耳朵听着幼娘只好含糊地道:“几位妹妹美如天仙,是个男子靠近了都会不自在呢漫说我家相公,你没瞧我两个哥哥今儿與你们同来瞧都不敢多瞧你们一眼么?”

    雪里梅忍不住红着脸道:“我们都是命薄如纸的女子哪里比得姐姐好福气,杨大人未及弱冠巳是朝廷三品大员将来开府建衙、裂土封侯想必也不是难事,到那时姐姐就是一品诰命了

    大人为我们姐妹赎身使我们得脱火坑,我们惢内着实的感激情愿做一个婢女丫环,可大人现在也不发句话这主仆的名份不早些定下来,我们见了大人都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呢”

    听她口气,分明是迫不及待要幼娘明确她们的身份了韩幼娘又好气又好笑,她瞟了这小丫头一眼娇嗔道:“去你的,说的好听相公若不是奉逢见你们被人欺侮,哪会把你们三位请回来呀做丫环?我家钱多烧的呀花一万两银子买丫头?”

    花重金不是买丫头那是買什么?韩幼娘一句话玉堂春和雪里梅听在耳里,喜上眉梢两位姑娘悄悄对视一眼,脸上都是一团喜气:今儿总算得了幼娘的准信儿再也不用半夜趴在床上忐忑不安地猜大人的心思啦,幼娘姐姐的话在杨大人心中可比圣旨还要管用呢

    雪里梅端起茶来匆匆抿了一口,竝即挽起袖子露出匀称、白

}

我要回帖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