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眼睛弄手术大概要花多少钱,那里便宜点,总感觉眼睛很疲劳的样子,求大佬解答

您好眼睛很疲劳刚睡醒就会感觉眼睛很累里面会有轻微的...
患者信息:女
病情描述:您好眼睛很疲劳刚睡醒就会感觉眼睛很累里面会有轻微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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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我仔细评估你的具体情况,可能是角膜炎,建议滴左氧氟沙星滴眼液治疗。建议清淡饮食,注意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希望能给你带来帮助,希望你宝贵的评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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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保持良好的睡眠可以滴入一些缓解眼疲劳的眼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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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根据你的描述考虑结膜炎所致眼睛疲劳,疼痛,建议注意用眼过度,卫生,外用典舒眼药水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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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你好,根据你的描述考虑是结膜炎或是角膜炎等眼睛感染等引起的,可以使用左氧氟沙星滴眼液氯霉素滴眼液等进行治疗,注意休息保证睡眠避免过度劳累,不要长时间用眼过度,多参加户外活动,放松心情保持心情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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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情分析:这个情况多要注意眼睛功能的异常改变了,可和平时用眼过度,有近视等情况而增加不适现象的出现,也可以和炎症感染有关而最好是到医院眼科就诊,进行检查来明确病情病因及治疗处理,暂时可以使用珍视明眼药水或氯霉素眼药水滴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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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幸福女
32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昨天晚上老公同房之后出现了阴道流血的情况,但是没有疼痛的感觉。和老公同房后出血不疼,这样是什么病呢?
医生建议:同房之后出现了出血的情况,这样女性可能患有宫颈糜烂的疾病,也是已婚女性中特别常见的一种疾病,如果是宫颈糜烂引起的出血现象,这样会有深色的血忧郁,流血之后不会马上流出阴道,所以会有暗红色的血出现,如果是鲜血,有可能是指宫内膜出现了问题,或者是子宫息肉。
50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我的男朋友最近一段时间得了性病,他告诉我说是接触了一些公共用品之后被传染的,但是我对这个说法有一点怀疑,因为我们两个是异地恋,平时的接触也不算很多,得性病根本原因是怎么回事?
医生建议: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患者个人不洁身自好导致的,大多数人患性病就是因为自身的原因,不是因为去接触到了什么,有一些性病根本就不会通过公共的用品去传播的。
32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我剖腹产做的手术,到现在为止已经快半个月的时间了,我想问一下,剖宫产之后要多久才可以同房?
医生建议:必须要在一个月之后才有同房的几率,如果过早的同房只会给旅行带来一些不必要的伤害和麻烦,甚至有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妇科感染。
jke499e24b女
20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我和他同房的时候,即使他很用力,也很快,很有激情,可是,我除了有时候感觉微微的酥痒之外,便没有其他的感觉了,一点激情都没有,而且,有液体的时候,液体也像那种泡沫一般。
医生建议:你好,根据你的描述,需要去检查看看是否是炎症引起的,祝你健康!
48岁提问时间:
病情描述:很想要宝宝,已经被约有半年多的时间,一直都没有怀孕,作为一些检查身体没有任何的问题,请问备孕排卵期同房时机?
医生建议:想要宝宝不要着急,只要顺其自然,排卵期吃葱花了,怀孕的几率就会比平时大很多。  那一年,我十八岁。众所周知,那是一个充满幻想而又对爱情无比渴望的年龄。无所事事的我整日吟唱着诸如“陌生的姑娘,请不要冲我微笑”之类的诗句游荡在大街小巷,冀图机缘巧合邂逅一场如电影&&倩女幽魂&&所描述的奇遇,成就伟大又传奇的人生。  其实我天天逃课并不是因为满脑子充斥着荒诞不经的奇思异想,而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的有种难以压制的生理上的冲动。那时已渐进夏季,地球距太阳越来越近,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哈巴狗开始集体掉毛,那些发育成熟的女生胸部的轮廓也日益清晰,我们年轻丰满的女数学老师RAT脱去藻饰,始见华彩真章,衣服一天比一天稀薄。她在讲台上嗲声讲课,我的视线就会不知不觉地从黑板转移并缠绕到她丰满的胸部上。每当我贪婪地注视她丰满挺拔的胸部时,内心便觉得很羞愧。一种罪恶感不由自主地袭上心头,我不敢再往黑板上看,便把目光移向不会受她干扰的窗外。窗外永远是几棵高大笔直的白杨树。白杨树枝叶茂密,却不见有爱唱歌的鸟儿栖息。我正呆望着窗户出神,一个粉笔头跨越万水千山,准准确确砸在我的脑袋上,“有些同学不要身在教室心在外!”RAT若有所指地说。我顿时满脸通红,大感窘迫。同桌小白不怀好意地朝我笑,小声说:“RAT弹指神通的味道不错吧!”我没有理睬小白的幸灾乐祸,蓦然觉得RAT近来屡屡以我做试验,弹粉笔头的劲道和准头大为提高了,以前粉笔头还经常中途而坠,误落在位于我前排的阿磊的桌子上。  我就这样被年轻漂亮的女数学老师挺拔的胸部搞得心神不宁身体不适。很多年以后学业无成的我时常这样想:有关部门是不是应该规定教师的衣着呢?很多职业都有自己的工作装,为什么独独伟大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没有呢?我甚至刻薄地认为,为了能让学生减少杂念集中注意力听课,我们不应该允许年轻漂亮的女士当教师,特别是胸部条件比较优越的妖娆尤物更不能从事教书育人这个神圣而又伟大的职业。我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侵犯了广大年轻漂亮的女性的权利,但为了我们的下一代能纯净思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会如我一样因此走上邪路自毁前途,具有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最起码良知的我又不得不冒天下之大不韪。  小白看出了我的心神不宁,一个周未,他拖着我的胳膊说,“何必这么烦呢,我带你去消遣一下。”  小白是美术生,按他的说法他是准备为伟大的绘画艺术挥洒热血贡献青春甚至生命。自古以来搞美术的都其貌不扬,我却认为小白是因为其貌不扬才去学习美术。但我懂得不能因人废言的道理,对小白的建议很痛快地采纳了。  我不假思索地说:“只要你请客,去哪我都奉陪到底。”  周未的漫漫长夜实在不容易打发,小县城里又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娱乐与逍遣,夕阳初下华灯初上之时,我和小白跑去城关的录像厅看录像。那个录像厅的窗户上皆挂着厚厚实实的窗帘,录像开播,室内灯光尽熄,只有荧屏发出幽微暗淡的光。整个录像厅一片朦胧,连前后左右座位上的人都不能看清,听说这样能更好地让人们把视线集中在屏幕上。看到精彩处,小白突然双臂举向天发板,大发诗兴,引吭高歌云:“真是停车‘做爱’枫林晚啊!”我想不到杜牧的诗在此时此地此情此境竟能得到这么恰如其份的解释。微妙的表达让我知道即便是录像厅偶尔也会有奇才出入,或者说也会让原本普通平凡的小白挥洒出超凡的才能和智慧。小白话音刚落,身旁坐位上有人“嘤”的一声。一个娇小的身子从小白旁边的坐椅里冒了出来,外衣包裹着的头部下露出一截黑黑乌乌的长头发,好似侨居中国的伊斯兰女教徒。一个女生的脸庞向我们转过来。小白尖声惊叫道:“李梅,你怎么在这?”  那个叫李梅的女生冲小白呸了一下,说:“我没有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  小白夸张了声音说:“我实在没有想到会在这遇见你。……你就一个人吗?”  一个女孩子单身出入这种场合的确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我侧头向李梅前后左右查看,没发现有同伴在场的迹象。  李梅反问小白说:“那你想到在哪遇见我?”  一个女孩子单身出入这种场合的确让人感到有机可乘,小白色胆包天,厚着脸皮说:“你一个女孩子来看这个,不怕让人知道了丑。”  李梅“哼”了一声,说,“光你们男生能来,我就不能来啦。”  李梅说得有情有理,小白找不到反驳之语,只能嘿嘿地干笑。李梅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的吗?”  小白应声问:“你为什么来这的?”  李梅却哼了声,俏脸一扬,回道:“我是为什么来这的我干吗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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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最要好的朋友,除了同班同学小白和阿磊,还有社会混混光头。  在我十八岁以前,有许多素不相识的人,这其中就有光头。在我十八岁以后,许多以前素不相识的人加入到我的朋友名单中,并且这份名单在以后的漫长岁月中将继续增加着。  那时我租住在校外一间出租屋。房间简陋窄小,但房租不高,适宜我这种贫困的学生。房东住在市内,只是每月过来收一次房租。在我所住楼房的二层,由于房间宽敞,家俱齐全,房租较高,一直无人租住。但一天晚自习回来,我意外地发现那间久无人居的屋子里放射出耀眼夺目的灯光。什么样的人租住这样价格昂贵的房子?我有十万零一个理由对新搬来的豪客产生好奇。我没有直接打开大门,而是猿猴一样敏捷地从院门的侧壁攀上院墙。以前有好多次,因为忘记带钥匙我就是这样翻墙而过。有时心血来潮,就是钥匙明明放在身上我也放弃使用。翻院墙穿窗户是我年少时既喜爱又拿手的刺激冒险,它能让我体会到一种在不知不觉中轻易突破他人设置的障碍的欢畅和愉悦。  那间宽敞的单间有一扇大玻璃窗正对着朝南的院门。站在齐窗的院墙上,可以透过窗户完完全全地看清那间房子里一切。我一下子呆住了。我看到一男一女正在忘情地交配。我之所以用交配来形容,是因为他们使用的完全是我小时侯见过的动物交配所使用的姿势。那男的脑袋光光像个鸡蛋,屁股像种猪配种一样一进一退的抽动。女的学生头,身体瘦削,长期在衣服保护下的皮肤月光一样白皙,闪耀着冬天阳光一样的诱惑。事实上她完全没有数学教师RAT的成熟与迷人,但我还是看呆了。背对着窗户一心一意发泄欲望的他们不可能感知窗外潜伏着一双偷窥的眼睛。那光头进如饿鹰扑食,猛虎下山,缩如尺蠖之屈,灵龟护首,舒展自如,张驰有度,一招一式无不给人酣畅淋漓之感,我不禁由呆而痴,陶陶然醉矣!这种场景实在不可多见,我决定尽力多看一会。  朋友们,假如你经历过了这个年龄,你一定可以知道,18岁,对我来说,“性”是神秘的,庸俗的,美好的,丑恶的,甚至是值得向往和敬畏的。  在十八年的人生历程中,我曾有幸从屏幕中看到过狮虎豹等凶猛动物的情爱场景,也亲眼目睹过牛马羊猪狗等温驯家畜的狂欢,但具体而微发生在人的身上,我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真实地近距离观瞻。在我很小的时侯,一个人到村子里小卖店去玩,那些有交配能力但缺乏交配机会的大孩子常常问我:“裴沛,昨天夜里你有没有看见你爸压在你妈身上呀?你实话告诉我,我给你买糖吃。”  我一边竭力想着糖果的诱人味道,口流馋涎,一边诚实地回答:“没有。”那时我还不会撒谎,不知道我爸压在我妈身上意味着什么,不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当然更读不懂那群大孩子脸上的古怪笑容,我只知道糖好吃。  “那你今夜不要睡,假装睡着,不一会你就会看到你爸压在你妈身上了。”那个大孩子满脸坏笑地叮嘱我说,“你看到你爸压在你妈身上的话就来告诉我,我给你买糖吃。”  我擦了擦流着涎液的嘴唇,听话地说:“好!”  那群大孩子计谋得逞般哈哈大笑。  那天夜里我果真没有睡,为了那块许诺中的糖,但我并没有看到那群大孩子期望我看到的一切。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也没有机会现场目睹。我爸和我妈的事总是隐秘地进行。他们应该是在我外出玩耍之时或者在我熟睡之后,我长大后常有意无意地这样推想。小时侯我总是睡得很死,任何奇怪的响声都不能把我从睡眠中唤醒,任何微妙的动静都不能把我从梦乡带回现实。何况我爸妈做事一向小心谨慎。等我渐渐长大,有能力在朦胧的睡眠中感知周遭的异样响动,爸妈却单独为我开辟了房间,把我从他们身边分割出去,或者说把他们从我身边分割出去。这让我一直没有近距离观摩男女之事的机会,即便是以我的亲生父母为对像。我这样说,你可以感到我对自己一直没有机会了解的事怀着怎样的热情和好奇心。今天碰巧赶上,我当然要把握住。室内灯光明亮,我看着两具白晃晃肉体像纠缠在一起的赤练蛇一样扭动,呻吟,产生一种梦想终得以实现的激动与兴奋。室内的灯光和室外的月光一样没有声响,因此我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的怦怦跳动声。是过于兴奋紧张造成的吧!要是室内的那对男女不是那么投入,他们也应该能感知窗外一个陌生男人巨烈而急促的心跳声。  时值严冬,一阵夜风吹来,挂在头顶电线上的一个塑料袋“呼呼”作响,我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大概是感到了异样,室内那个斜对着窗户的女生百忙中突然扭头,紧接着一声尖叫。我慌忙从院墙上跳下,以光速跑回自己的房间,三脚两步,如一个被人呵斥的呆望挂在墙上的咸鱼的猫。  我惊慌不安,呆呆地望着挂在床边墙上的一个鹰形风筝,不知所措。不一会儿,楼上传来猛烈的开门声。一个男人“嗵嗵嗵”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砰砰砰”的敲门声宛若炮弹一样撞击着我紧绷的神经。  我胆战心惊地开门。果然,门外站着的就是那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一手提着裤子,另一手握着棍子。“哥们,看够了吧!”光头怒气冲冲地说。  缺乏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更感到光头握棍子的手的力度,我结结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忘了带钥匙,翻院墙……”卑微,渺小,我可怜巴巴地罗织着谎言,语无伦次,渴望得到他的谅解,平息事端。  棍子攻击性地在我眼前晃了晃,光头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很多,以致于整栋楼房都轰轰烈烈地回荡着他的话语。“我看你小子就是故意偷看!”  我不由得感到沮丧,委屈,悲哀。他妈得,都活了十八年了,还没有碰过女人,爱新觉罗?玄烨十八岁都佳丽三千儿女成群了。短短的二百年同为人类的我竟退化到这番田地。今天就这样看了两眼别人如何草女人竟让人拿着棍子赶到自己屋里。朋友们,如果你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你一定能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我可怜着自己的不幸,悲哀着个人的弱势处境,沉浸于自怨自艾中。一个下了自习回家的男生吹着尖锐的口哨从窗外经过,“热血万重浪, 男儿当自强”,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悲壮的情感。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勇气,我右手一抄,猛然扯下光头手中的棍子,吼道:“老子就是故意偷看的,你又怎么着,只准你草女人,老子看看都不行了!”  光头愣了一下,上上下下重又打量了我半晌,突然拍拍我的肩膀,嘿嘿一笑,回自己房里去了。  由对打而相识,从对抗到相交,后来,我和光头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说起来你一定会感到失望,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没有振作起来,去思考如何尽快成功地搞到一个女同学,而是从此和小白一样迷上了去市内看色情录像。
  3  朋友,当你行走于熙熙攘攘的大街,当你踏上南下的火车,当你在黄金周前往某景点旅游或者参加招聘会,甚至于像我一样在这个无所事事的周未呼吸着录像厅污浊的空气时,你内心最大的感受是什么?我相信你一定会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中国就是人多!”你甚至恨不得计划生育能把眼前这些同你竟争生存空间的人全计划掉,或者干脆把正在呼吸污浊空气的自己计划掉。  坐在我和李梅中间的小白像一座大山一样隔挡着我的视线,并且这座大山手脚不停比划,和李梅聊得风生水起。不时有位于前排的看客扭头怒视打扰他们观看录像的噪声发出者,李梅不得不把面孔重新缩进那件上衣里面,继续着伊斯兰教徒的身份。小白忍不住抱怨,“没想到看个黄色录像都这么多人!”  我插嘴说:“要是我们不来看的话就没这么多人了!”  李梅分开遮掩面孔的衣领朝我笑了笑,“你真的不应该来。”不知是不是因为正在播放的影片中女人夸张叫声的刺激,我感到李梅的笑容挺有女人味。我说她的笑容有女人味是因为这笑容让我感到自己是一个男人,流着男人的血,淌着男人的汗,身上长着男人独有的区别于女人的器官。我向那女人说:“陌生的姑娘,请不要冲我微笑。”  女人才想起我们并不认识,问小白:“这是你朋友。怎么不帮我们介绍一下?”  我慌忙抢在小白前说:“我知道你叫你李梅,投桃报李,当然要介绍一下自己。本人裴沛,裴沛的裴,裴沛的沛。现年18岁,明年19岁。未婚。今天我很高兴,因为能够认识你这样漂亮可爱的女生。”我夸张着表情,述说着自己长期以来准备好的台词,竭力使自己显得幽默风趣,好打动这位初次见面的女同学的心。  小白说:“怎么样,我同学够幽默吧!”  出乎意料的是李梅哼了一下,说:“油腔滑调,我最讨厌油腔滑调的人了。”  挖空心思却碰了个钉子。这个钉子让我满脸通红,一个晚上闷闷不乐,依小白后来所言,那个晚上我是多么的愚蠢而无趣。  录像厅里突然乱作一团。不知为何,老板撤下了那个正放映到精彩处的人体大战片,改播一香港警匪片。马上,有人吹口哨起哄,“不看,换片。老板,换片。”  一人提倡,众声附和,整个放映厅里充满响亮震耳的叫喊声,地动山摇。“换片”的呐喊声整齐而有节奏,像一场事先排练过的表演。自发的热情在录像厅里联合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那个在外面卖票的女老板妖娆着身子走进来镇压这股力量,“吵什么吵,再吵一个小时后也不给你们放。”喧哗声小了,女老板又解释说,“外面公安在检查,你们要是不怕被抓走我就继续给你们放。”骚动的人彻底安静了。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被女老板夸大犀利的言辞吓倒,担心起自己的安全。这个录像厅开业几年,每晚坚持播放几集彩色影片的传统雷打不动,远近皆知,在同学们中口耳相传,从来也没有因此而产生过经营的危机,被警察封闭的困局,但我仍然感到莫名的紧张,无形的惊惶。
  4  十岁以前,我一直居住在一个贫穷落后的偏僻乡村,并在一所简陋的村办小学接受教育。记得一天晚上,在外地做木工的舅舅十万火急地赶过来,问我爸有没有得到可靠消息。我爸当然不知是什么样的可靠消息。我舅舅神神秘秘地附耳对我爸说:“中国的人口膨胀得无法控制,政府决心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严控人口数量。日前一辆装满荷枪实弹士兵的装甲车从北京开出,专门前往各个学校,给正在上学的学生扎针,注射疫苗。注射这种疫苗虽说对生长发育无甚影响,但将从此失去生育能力。那辆装甲车从北京开出,由石家庄转郑州,从郑州至附近州县,沿途已有许多学校的学生在上课之时,懵懂之际,让士兵拉去,强行扎了针。且不久这辆装甲车就要出现在我们的学校外面。”老于江湖的舅舅又添油加醋,说得父亲格外惶恐。他也隐约听说过学生要注射疫苗的传闻,并且上过几年学的父亲对中国有足够的科技能力研发出这样一种疫苗深信不疑。父亲急忙向长年在外见多识广的舅舅讨主意。舅舅建议让我近期内先呆在家里,不要上学;但舅舅又说,扎针也是有选择性的,总不能每个学生都扎,那中国不就灭绝无人了吗?那辆装甲车堵在门口,当兵的下车抓人,抓到的就扎,抓不到可能也就算了。但父亲仍然很忧虑,因为地方总是服从中央,要是我不去上学的话,那群当兵的突然改变主意,只给逃课不好好学习的学生扎针,那到时不是咎由自取吗?这种可能性极大,因为给好学生扎针总不如给坏学生扎针合情理,顺民意,贴人心。两大人商量的结果是我仍然照常去上学,但在教室里听到外面有汽车声时马上跑出教室,翻墙跑出学校。放学后也不要走大路,尽量抄小道。(多年以后,当我轻松地翻上一个一人多高的院墙得以目睹光头和一女生的壮观交配场景后,我不禁暗暗感谢父亲和舅舅,是他们的叮嘱让我从此打下了翻墙越壁的良好基础。当然我还要感谢自己,当时我是多么的乖呀,严格听从了他们的吩咐。)父亲还让我不要向同学泄露此事,按照自然界适者生存的原理,在竞争中懂得真相和事物的法则的人总比无知者有更高的生存机率。别的同学被扎,你被扎的风险就会降低。那些当兵的在一个学校完成一定量的指标就会迅速离开,前往下一个地点。我听从父亲的教导,没有向任何一个同学讲,甚至我最要好的朋友小凯。但第二天,整个教室人心惶惶,不知为何许多同学都知道了此事,宛若世界未日火山爆发地震到来,远离公路鲜有车辆经过的学校有一汽车行驶的声音传过来,正在上自习课的同学纷纷抓起书包争先恐后地往外冲,不顾一切,瘦弱的小凯就被挤在门口摔倒了,没有人注意,也没有人去关心,大家都自顾不暇,后面的同学持续从他身上踏过……当蜂拥而去的同学发现那辆汽车并没有停在学校外面而陆续返回时,瘦弱的小凯已经在众人纷乱的踩踏下面孔发白,双目紧闭,没有了呼吸……永远地,永远地丧失了呼吸的能力。  不知是无法断定传闻的真伪还是怕再次出现事故,校长顶受不住众家长的压力,终于宣布暂时休课。……  我讲述这个故事并不是向你们宣扬我的乡亲多么的愚昧,而能看清这愚昧的我又是多么聪明智慧。简单的事实是我纯朴的乡亲是多么循规蹈矩,安于本分,对国家暴力机器有一种天然性的畏惧,凡是有关大盖帽的传闻都能让这个安静恬和的乡村鸡犬不宁人心惶惶……  延续着先祖的血脉,我身上多多少少会继承先辈的性格和血气,直接地说,受终日相处的乡亲们不断地浸染侵蚀,我对身着制服腰挎手枪的警察同志与生俱来地有一种天然性畏惧。就好像骗子总是希望人们不聪明,医生总是祈祷人们多生病,出于职业使然,当一位警察斜视你的时候,你不自主地会感到他在渴望你去做坏事。因此,当女老板宣布外面有警察时我不自禁一阵慌乱。捅了捅小白,猪头看得正香,借着荧屏反射的微光双目如蛇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李梅胸前两个坟包一样的起伏,不怀好意。  “有事?”小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我。  “外面有警察。”  “干我们什么事?”  “警察会不会进录像厅来……”  “你怎么老往坏处想?安心看你的,没事。”  我搔搔头皮,也实在想不出警察到这里来抓人的原因。不就是看个彩色录像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有时警察抓人就好像小胖打人一样没什么道理可讲。我刚上初中时班上有个叫小胖的总爱无缘无故地欺负我,用他肥肥的拳头痛殴我的腹部。我问他为什么打我,他一边挖着鼻屎一边说:“老子就是想打你,老子打你你还问为什么要打你,老子就是因为你问我为什么要打你才打你。你说应该不应该打你?老子就是要打你,老子打得就是你。”后来,在别人的启发下,我偷了老爸十元钱给小胖买了两包“哈德门”香烟孝敬才了结我们之间这段恩怨。当然,长到十八岁时我已经知道警察叔叔岂能如小胖一样是两包香烟就能收买得了的。  “有小白在这里你怕什么?”李梅笑着说,“他大伯就是公安局副局长。”  小白的父亲兄弟五人,但只有小白的父亲有一个儿子,不得已只好把这个惟一的儿子拿出来与五位兄弟共享。五线单传,五兄弟对这个独苗俱是疼爱有加。  “不要瞎叨叨了,出去买包烟去。”小白拿出十元钱给我说。  “再买包瓜子。”李梅附加道。  我又伸出了手臂。  小白一脸纳闷地看着我,“怎么,不够?”  “你说呢?”  小白又拿出十元钱给我,斜着眼吩咐道:“快去快回。”  我从座位上站起,听到小白和李梅嘀咕,“这家伙,当官的话也是个贪官。”贪官就贪官呗,只要我隐藏得深,平时不戴什么手表或脚链的,不是一样过得舒坦。  走出录像厅,看着对面服装店一巨型商业广告电视上扭腰侧肩支颐微笑做出柔姿媚态的美女明星,呼吸一下室外的新鲜空气,感到头脑清醒不少,心情也愉快起来。此时暮色已经彻底地笼罩了天空与大地,震耳的流行音乐从一间间店铺里飘出,商店里的人造模特不惧噪声的沸腾,广告牌上的明星永远是同一种表情。
  5  我知道小白的真正用意是打发我走,让他与李梅有时间和机会从容独聊。这小子,重色轻友,我恨恨地暗骂。自古以来重色轻友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比如为了妲已而杀了忠肝义胆的比干的纣王,自杀前只想到虞姬而忘了曾生死与共的三千江东子弟的项羽,再比如去搞他父亲老婆的杨广。和重色轻友的人做朋友也是件危险的事,纣王的叔叔比干,杨广的哥哥杨勇,项羽的亚父范增皆不得善终。我决定暂且不回录像厅了,不再回到小白和李梅的身边。吟唱着“陌生的姑娘请不要冲我微笑”,我在大街上无目的的闲逛。发五元钱在附近夜市摊上买了份水饺,怕万一小白和李梅从录像厅出来撞见,便打包到步行街尽头一凉亭内吃。  饱餐之后,我坐在凉亭石椅上靠着亭柱假寐。凉亭的一边是灯火通明的通宵夜市,而另一边却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园。顺着菜园看去,房屋逐渐低矮,城市的味道也如同灯火的光线,朦胧而淡薄。一边是城市,一边是乡村,我孤独地坐在凉亭里,棱角分明地把城市与乡村分割开来。“阿——强——,阿——强——”一个嗓音粗大的女人呼唤着野顽忘归的孩子,我不自觉地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哦,童年已渐行渐远,荷尔蒙涌向裆间。胃静静地消化着刚才吃进的水饺,我胡思乱想起来。小白和李梅此时应该在录像厅里聊些什么呢?干柴和烈火碰在一起很快就会“冲天烟雾透长安”的。想起了李梅,我不由自主拿李梅和成熟迷人数学老师RAT比较。和RAT比,李梅简直是青皮的柿子,未去芯的莲子。李梅的胸部平平坦坦虚弱得像洗碗布盖着放在灶台上的两个鹌鹑蛋,而RAT则是霸气无比营养丰富的鸵鸟蛋。在数学课上,那鸵鸟蛋不止一次让我神魂颠倒,意乱神迷……要是能摸摸RAT的鸵鸟蛋……  “哥哥”,一声呼唤把我从绮梦中唤醒,我睁开眼睛,分明地看到面前摆着两个稚气未脱的“鹌鹑蛋”。见过鸵鸟的人依然会对鹌鹑感兴趣吗?  “鹌鹑”低着头,“叔叔,我不是骗子。我实在没有办法了,两天没有吃东西,太饿了,你能给我买点东西吃吗?”  她说得很快,但话语流利,像背诵储存在脑海里很久的台词似的。此时天色已暗,但借着远处路灯照射过来的朦胧光线我仍能看到她清秀的面庞上写满了疲倦,齐耳的短发有些凌乱,目光近乎呆板。镂空的白色凉鞋里十个染红的趾甲由于着色过久颜色已有些斑驳。  当时我坐在凉亭的长石椅上,站在我面前的她无论如何低头,以60度角仰望我都能清楚地看清她的容貌。她穿着一件浅紫色的外衣,天蓝色的裤子内双腿微微颤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更显得落寞困顿,至今想起来仍让人觉得万分可怜。  不知何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瞬间浮现在脑海,我扶危济困之心大起,从石椅上一跃而起,说:“你等我一下!”  我揣着余下的十元钱飞奔到水饺摊上重新买了份水饺,回到凉亭内时,女孩正坐在石椅上。我把水饺放在她面前说:“这家的水饺我刚才吃过,像我妈妈做的,味道还不错。”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饿,轻轻地说了声“谢谢”,就不再推辞,坐在我面前狼吞虎咽起来。我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笑着说:“你叫我叔叔,我有这么成熟吗?”  有了几个水饺的滋润,她平静了不少,面色也活泛起来,低着头羞涩地说:“对不起。”顿了一顿,又道:“谢谢你,公——公——”  这个幽默的称谓颇让我哭笑不得,我愣了一下,旋即道:“我可没有儿子要娶你,叫我公公,这可不敢当。”话一出口,又觉得开这种玩笑不太妥当,遂说:“我还是不占你便宜了,你叫我哥哥吧,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或许是因为嘴里满塞了食物的原因,她没有回我的话,我也不知再说什么好,又觉得就此离开不太合适,只好冲着凉亭另一头观看混沌的虚空。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哥哥,谢谢你买的水饺,……你可以再帮我一下吗?”不等我回答,她就接口继续说:“我实在没有地方去了,两天没有睡觉,你能帮我在旅店租个房间吗?”看到我面露难色,她忙改口说,“要不你把我带到你家里住一晚也行。——你想怎么样都随你。”她低着头轻声地说,声音虽小如蚊鸣,几不可闻,但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而坚决,像是下了一个一生中重要无比的决定。
  7  日,实在是普通不过的一天,在这一天里,社会没有改变,公鸡没有下蛋,但是对于拾荒老汉苏俊德和一个叫做裴沛的男孩来说,却是一个无比重要又重要无比的日子,因为在这一天里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两个人的命运。话说那一天,公鸡尚未打鸣晨雾迷蒙之时年过六旬的拾荒老汉苏俊德就早早地起床了。出于职业特性,他要赶在天色乍明未明之际,环卫工人清理垃圾之前,把城关垃圾场巡视一遍,弃其糟粕取其精华,收取其中可再利用的资源转卖到废品收购站……那是他和老伴唯一的产业收入,经济来源。  城关垃圾场位于北城门外,紧临护城河,因为向少人往,所以成了垃圾场,由于成了垃圾场而更少有人往。不知是职业使然亦或兴趣爱好还是年龄关系,拾荒老汉苏俊德在前往城关垃圾场的路途中,一直把头垂得很低,俯视大地,这种状态有利于看清地面上的一切,比如某人掉了个钱包,某人扔了个矿泉水瓶。捡到钱包他有没有想过还给失主不得而知,捡到矿泉水瓶他便心安理得地放进背上的百宝袋里了。但是那天一直安步当车走到城关护城河桥头,苏老汉仍一无所获。今天的经济何以如此不景气?苏老汉也不禁疑惑。在他沉吟思索之际,突然看到桥的另一头几只野狗围绕着一物摇头摆尾,团团打转。苏老汉不禁好奇,快步走近前去,拿起用来背百宝袋的棍子一扬,野狗怕人,顿时四散。他不禁一呆,一个襁褓分明地映入他昏花的老眼!慌忙将其抱在怀里,他睁大双眼,细看那娃,二三个月大,面目端正,面色红润;用长满厚茧的老手一触,皮肤微烫,往鼻孔一拭,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好好的娃儿,谁怎么这么狠心遗弃在此?苏老汉满怀同情地叹息着。他奋力在襁褓中搜索,冀图从中发现婴儿的一丝信息!但是他失望了,襁褓中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甚至介绍婴儿出生日期的纸片也没留下。不知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没有继续工作,便急急忙忙抱着孩子回家了。听老汉结结巴巴地讲完始未缘由,苏老太却是喜出望外,接过婴儿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高兴得合不拢嘴,“是个男娃还是个女娃?”  “应该是个女娃吧?男娃的话谁舍得扔掉呢?……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慌忙打开襁褓,仔细审视婴儿的裆部,却不由得大惊失色,诧异万分。婴儿裆部一马平川,平平坦坦,空空荡荡,混无一物,乏褶皱丘壑之状,良久,两人终于发现了一个牙签大小的突起,蛆虫似的从裆部冒出的小小肉芽,且有一丝淡黄稀湿的汁液不时地从中淋漓而出。饶是活了大半个世纪,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景,两个老人既惊且呆,你望我我看你,没了主意,傻愣当地。“这孩子究竟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亦或是人妖?”两人骇疑半晌,恍然间明白了这么可爱的孩子之所以被父母狠心地抛弃的原因了。怎么办?重新把孩子放回原处,那孩子不被冻死饿死就有可能让野狗衔去,实在于心不忍。  两位老人商议半天,终于决定先把孩子养下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好歹先让他活下去。
  8  拾荒老汉苏俊德夫妇捡到一奇婴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城关新村。这个闭塞而又民风淳朴的乡村无论谁家有些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全体村民的强烈兴趣。往而观者一茬又一茬,迫而察者成群接队,大家观看了那个奇怪的婴儿后,无不摇头叹息一回,可怜婴儿的不幸却无能为力。但是,苏家是不可久坐的,除了因为苏家的窝棚阴暗低矮之外,那苦命的孩子还因为生殖孔堵塞不停地哀哀号啕。闻讯而来的宾客看完稀奇之后束手无策,很快便因爱莫能助抽身而退。也有好心人善意地劝苏老汉夫妇,孩子生如此怪病必不能长命,不如从何处来,还把他送往何处算了,何必捡个累赘呢?有人四处打听,但都没有听说附近乡村谁家有如此婴儿,把孩子还给生身父母的念头就打消了。何况苏老汉夫妇执拗地坚持喂养这婴儿。乡亲们抵抗不住苏老汉夫妇的菩萨心肠,慈悲之念,便以自己简朴的智慧来献计献策了。要让孩子活命,关键还是要治病,这病究竟能不能治?如果能治,去哪筹齐到治病的费用呢?有人出主意,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出去碰运气。小城虽小,却有文化古迹,尝为龙庭,城南又有古塔,鉴于近年民心向善,佛教大兴,为普及佛法,教育世人,有僧人施钱银,散布施,在城南依塔筑庙,临庭建寺,巍巍然一座现代化大型寺庙陡然拔地而起。于是信徒大增,游人如织。伴随着佛教一起兴盛的是城南丐帮,以及沿街摆卖香烛纸灰的商贩们。特别的场合更能激发人们的善心,不管你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还是冷酷无情的铜母鸡受佛香一熏钟罄声一震不免生起慈悲布施之意,行乞队伍就随着信徒的增多逐渐壮大起来,竟争也日益激烈。那人就劝苏老汉带着怪婴去寺前觅位,坦呈缺陷之处,暴露残疾之躯,定能使良人驻足,慈者移步,讨金纳银,也强如现在捡废品为生。来人甚至帮大字不识的苏老汉书写一纸行乞文书,讲明原因,以助收入。但苏老汉却碍于颜面,无论如何,不肯如此而为。“就是受累的命!”来人只好叹息一声,遗憾而去。  一日,苏老汉一远房亲戚前来看望,言及于此,说,想来怪病还需奇医治。赶巧自己知晓一神医,专治疑难杂症,不管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她皆能妙手回春。说起神医之奇,普天之下,概无二人。那神医原是一三八女郎,与情人争吵,一气之下,服毒自尽。家人自然悲痛万分,但按乡规,未成亲者视为早殇,只能薄葬——也幸亏这薄葬,草草浅埋在祖坟的一隅,不立坟包,不树碑碣。一七那天,其叔伯兄弟按习俗前来烧纸祭奠,并为其坟茔培土,忽然隐隐约约听到其坟内有“嘭嘭”呼喊求救之声,一帮亲友固然惊骇,但也按捺住胆怯掘土开棺,该女竟面色红润,悠悠然醒转矣。自言这七日虽已死去,但因属枉死,阎罗王拒绝收录,于是三魂七魄随风飘移,竟然到了南海观世音菩萨处。原来观音生前亦是被情郎所弃,转而学佛,终成正果。同是天涯沦落人,为情所困为情忧,不由惺惺相惜,观音菩萨遂传其一绝世奇学万象征引之术。那奇学之难,自己发了七十年工夫方才习得。……天上十年即为地上一天,自己在人间去世七天实乃在天上呆七十年故。其又解释道俗传天上一天为地上一年,此说法大谬,皆因世人并未有亲历天上岁月者。神仙之所以长生,并不是神仙真的不老,而是因为天上历法与地上相差太远,人间一天,实际天上已过十年,尘世人寿七十年,那么按比例换成仙寿即为七千年,以此觉神仙似是长生。自己此去,不但习得大术,还弄清了天上历法。七十年后,大功告成,观音菩萨助其还阳。临行之前,观音淳淳叮嘱,自己在天上公务繁忙,无暇下凡,汝可以此法广济世人,普结善缘。于是,悬壶济世,行医问药。说来也怪,有人抱着姑妄信之何试为之的心态前往看病,轻声细语地道,“妹子,你能治好我的病,我一定好好替你宣传。”神医并不开方,却圆睁双目,叱道:“你叫我妹子是看我长得年轻,你不知我在天上呆了七十年,现已九十高龄,按年龄辈份是你的奶奶咧。”来人吃了一吓,脸色红白不定,慌忙诺诺称是。神医抬起手臂,但指其门前水井,言道:“井内之水,打一瓶回家每日早晚各饮一口,顽疾自去。”  来人并未备水瓶,恰巧神医之家门口有空酒瓶卖,于是将信将疑,买一空瓶打满水而去,每日将睡之时,起床之后各饮一口,不想数日之后,困扰多年的头痛病竟然不再发作了。欣喜之余,不免广为传播。神医之名自此大盛,每日看病者络绎不绝。患者为了能排上号甚至天色未明即前来排队,神医亦是不惮劳苦,所有病人,皆大显神通救治而去。  这消息对苏老汉来说不啻于曙光再现,涅磐重生,于是翌日一早,等不及天明,便与老伴抱着孩子,按表亲所给地址寻索而去。  聪明的读者,至此,你一定可以猜测出那个不幸而又幸运的婴儿就是我本人吧。正是因为天生原因,我对男女交往有着无处不在的危机感,恐慌感,以致于在青春期,第一次梦遗之后便畏惧与女生说话,害怕她们能透过我的衣服看出我的短处,对比米开朗琪罗的名《大卫》,知晓我的生理缺陷。更羞耻于同班的男生知道自己的不足与弱小而嘲笑自己,因此不敢住集体宿舍,索性单独在校外租住了一间简陋小屋。
  9  夜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昨晚慷慨让巢之后,我没有去网吧,而是顺着护城河堤一个人踽踽独行,像一个满腹惆怅的诗人似的浮想联翩。走累了,就缩在一方柴垛下数星星,“1,2,3,4……”星星数也数不尽,于是改数月亮,“1!”终于大功告成。但我也很快体会到了功德圆满后无事可为的无聊,望着远处河坡上孤另另的的矮矮土坟,在一片闲愁中进入了梦乡,又因无法忍受裤裆的冰凉粘湿而苏醒。  为了显示自己并没有露宿于野,在附近街头徘徊了良久,直到天光大亮我方面轻手轻脚地回到住处。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我试着用钥匙打开房门,还好,并没有反锁。但我不由得一愣,房间空空如也,被褥整齐地叠放着,佳人不在床,被上惟余香。环视房间,很快,我便在书桌上发现一张草纸,墨迹尚未干透,“好心的哥哥,谢谢你,我走了,没经你同意拿走了你放在抽屉里的一百元钱,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字迹娟秀工整,显见主人书写之从容,落笔之轻松。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因仅有的生活费被女孩顺手牵走而恼怒,而是有些怅然若失,不知是怨恨女孩的不辞而别还是羞赧于自已的有眼无珠,引狼入室?  正在我怅惘于“我以我心照明月,耐何明月照沟渠”的苦恼中时,光头推开房门,诡秘地一笑,道,“还不去上课呀?”我侧身一看,一个熟悉的身影羞羞怯怯地躲藏在光头身后,见我望过去,猫儿似的闪进光头屋里了。“假正经!”我咬着牙暗骂道,长吸一口鼻涕,回答光头,“这就走,放心好了,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好事的。”  光头身后的女生叫小鸟,至于真名叫什么,我未去调查,只是一次在校外的报亭前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在弯腰翻看一份报纸,细瘦的长腿挺得笔直,臀部微微撅起,好像小鸟啄食,我走上前去,昂昂然叫道:“小鸟!”女孩惊讶地扭头,嫩脸通红,极不自然地应道:“你……买报纸?”我岔开话题,道:“什么新闻,看得这么入迷?”小鸟这才把目光转向报纸,低声说:“没看什么,随便翻翻。”我踮脚而望,看到大大的黑色字迹写着某名星结婚的消息。  有了这次默认,以后再见面,女孩躲避不及,我便理直气壮地向阿磊介绍:“这是小鸟,光头的朋友。”阿磊也不深究女孩的原始姓名,便小鸟小鸟地叫开了。女孩从抗拒抵制到妥协默认,到习惯接受,最后适应喜欢,这个绰号稳如泰山地伴随着她整个高中阶段。直到许多年后一个叫小鸟的陌生人通过QQ加我好友,问:“裴沛,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激动万分地回道:“你真的是小鸟?”  我仿佛听到一声清脆的鸟鸣:“我是小鸟!”  我颇感不好意思,“当年无心给你起的外号没有想到你还用着。”  嘀沥沥的鸟鸣响彻天际:“说起来这应该谢谢你,就是因为你不断地暗示我应该向小鸟一样展翅飞翔,脱离原来的生活,我才下决心好好学习,完成自己的梦想。”  “……你和光头还有联系吗?”  “光头啊,……哦……他在我开的餐厅里做厨师。”  当我准备把光头带小鸟去行欢乐之事的消息告诉告诉小白时,才发现小白并没有在教室。阿磊却前面把脑袋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不要拿数学课本了,我敢打赌,RAT今天不来上课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吧,昨天晚上RAT和一个男的在校门外吵架,那男的‘啪啪啪’扇了RAT三记耳光。”阿磊一边说,一边抬手扬臂地比划着,像报道独家的新闻一样充满兴奋。  我的感冒也因为抵挡不住阿磊近距离夸张地挥动胳膊而散发的强烈狐臭味,落荒而逃。感冒不治而愈,呼吸顿时顺畅,心情也好了起来。 “真的假的?”我立马来了兴致,我对RAT感情问题的关心丝毫不亚于英国民众对英皇室婚姻的兴趣。  “骗你干什么?RAT挨了三记耳光,脸都红了,捂着脸哭着跑开了。”  我想像着平常冷傲得让人畏惧的RAT梨花带雨痛哭失声的模样,心中突然生起一股怜惜之意。“你在旁边,怎么不上去帮RAT一把?”我虽然感激于阿磊把独家消息拿出来与我分享,但阿磊在现场静观却让我微微有些着急。阿磊一直把RAT当作梦中情人——师母的威仪对未完全成年的男生反而生出一种别样魅力——当局则迷,反而会不知如何处理。“这下你的表现机会来了,RAT从此一定会对你青眼有加。”  阿磊却脸带愧色地低下头,小声地说,“我也想出手帮她来着,但那男的掌掴了她后,就上车走了。我跑着追上去,才在车尾踹了一脚。”顿了一顿,他又补充说,“下次再见到那男的,我一定不容分说,痛扁他。”  那天RAT果然没有来上课,与RAT一样没有露面的还有小白。阿磊问我小白去了哪里,我王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扯开,——不讲述小白的风流故事能使我得到一丝安慰。
  10  晚上,我和阿磊接到了小白生日聚会的通知。原来小白一天未露面是为了筹划他一年一度的生日聚会。我和阿磊两人都格外欢欣,因为一年只有这一天可以理直气壮地让小白破费,当然,一年只有这一天小白可以名正言顺地发费。消息是短信给阿磊的——阿磊是我们班少数拥有手机的学生之一。收到短信,阿磊毫无愧色地回复:“我们一定准时去消费。”然后与我商量,“要不要订个蛋糕?”  “好,你订,我提。”我落实分工。  “那还是别订了。我们两个能大驾光临对小白来说已是莫大的荣耀了,到时本公子高歌一曲,定能为他的生日增辉不少。”  “肯定的,你的歌喉一定能把大家丢失已久的自信找回来。”  在整个高中生涯,我的学习生活一直是比较轻松愉快的。记得有一次数学课上,我照例开起了小差,身处一隅,心骛八极,出乎意料的是RAT并没有施展其著名的弹指神通功夫,而是合上书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对某些同学,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呀!”小白接口道:“老师,你何必这样烦呢,要知道这个世界不但需要钢,更需要铁呀!”整个教室哄堂大笑,RAT哭笑不得,只得说道:“只希望你们成为对社会有用的铁,不要成为一堆生锈的废铁。”从此,对我和小白便放松了管制,鲜有过问,虽然积习已久,难以立废,有粉笔头还是会按惯例打扰我的清修,但大家已经不以为意。我和小白得其所哉,小白借口学画名正言顺地不再上自习课,而我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在课堂上读世界名著了。但是小白的生日聚会还是考虑到随意旷课不合适,改在晚自习结束后举行。  我们姗姗赶到时,操场上已聚集满了小白的狼兄虎弟,生死哥们。一堆人围绕生日蛋糕席地而坐,一身白衣的小白在众人的围绕下面向南方,头顶明月,格外醒目。阿磊一边跑一边高声道歉,“不好意思,我们来晚了。”  “我靠,你又没洗澡。”阿磊刚分开小白,在其身边就座,小白皱着眉头说。  阿磊是体育生,虽说有调查表明,男性荷尔蒙的浓度与运动程度成正比,体育明星和运动健将比较受女性青睐,而文质彬彬的文学青年渐渐在异性中失去市场,但荷尔蒙一向只能对异性起作用,在同性之间只能遭到排斥。于是阿磊识趣地尊重寿星,另觅座位。  有人从围好的圆中腾出空位,我刚坐下,旁边一个瘦挑身影倏地站起。  我一下愣住了。  这身影意外地熟悉。  是“鹌鹑蛋!”  在这里碰到“鹌鹑蛋”实在出乎我的意料,只不过看得出“鹌鹑蛋”比我更惊讶错愕。她满脸通红,极不自然地抿着嘴唇,欲言又止。我故作镇定,挤出一丝笑容,指了指小白道,“原来你们是朋友!”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一夜奇缘过后,“鹌鹑蛋”姓甚名谁籍贯班级我一无所知。  “鹌鹑蛋”双手交叠着扣于腹部,小声说,“我……跟朋友一起来的。”她双目微斜,扫向坐在小白身侧的李梅。在皎洁的月光照射下,我看到昨天笼罩在她脸上的疲劳与困倦消失褪尽,双颊微微泛红,漆黑的眸子里反射出丝丝星光。  一种复杂的感情在我心中升腾,我甚至不知是否有与“鹌鹑蛋”继续交往下去的必要,这个女孩太难捉摸,只不过我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随着她向李梅看去。  李梅蛮有兴致地剥着瓜子,不时把积攒到一定数量的瓜子仁塞进小白大张着的黑洞洞的嘴巴里。瓜子仁松脆清香,小白吃得津津有味,嘴角溢出咀嚼食物生成的白沫。李梅脆声说:“严慧,你和裴渍认识呀?”  原来“鹌鹑蛋”本名严慧。  严慧双脸赤红,轻轻地道:“朋友——”  李梅咯咯笑出声来,“什么性质的朋友?只怕关系不一般吧——张嘴。”一大把瓜子涌入小白的嘴巴,李梅也忽视了严慧的窘态,转而关注起小白来。  小白把瓜子狼吞下肚,仰天嘶吼了一句歌词:“我的青春如小鸟一样一去不复返呀不复返”,继续仰着头说, “严慧,你和裴沛是朋友,裴沛也是我的铁哥们儿。对我在学习上的帮助极大。以后大家就好相处了。”小白所说的帮助,大抵是指他的试卷每次都是和我一样的分数。  “岂止是铁哥们,我们简直是钢哥们,铜兄弟。”我进一步拉深关系。我向光头,小白,阿磊一一指道:“金角,银角,铜角,”又指着自己说,“这位是铁角。——我们是氩弧焊焊在一起的四角关系。”  李梅意有所指地笑起来,道:“原来是焊在一起了,怪不得看录像都一起去呢!”  糗事被重提,我只感到双脸微微发烫,摆脱窘困的最佳方法是以不义对无道,用厚颜对无耻,“以后再看录像我们叫上你,——错了,应该说以后再看录像小白不会叫我了,而是有固定的人陪同。”说完,我得意地大笑起来。  李梅脸颊微红,唾了一口,说:“那也要看老娘赏不赏脸呢!”   光头不怀好意地嘿嘿笑道:“还看什么电影,本期毕业,直接进入实战阶段。”没有小鸟在旁相陪,光头的语言颇为放肆。  “昨天小白没有回来,估计是在宾馆开的房吧!”我不依不饶地说,嘴巴锋利似剪刀。  “讨厌,不理你们了。”李梅嗔道,没有直接否认也没有直言承认。似为了掩饰尴尬,她动手点着了蜡烛。  小白摆出寿星的主人公身份,阻止争辩又为李梅遮掩地说:“昨天我睡在我大伯家。好了,别扯皮了,一会寝室要关门了。”  “哦。”我和光头恍然大悟似的对望一眼,心照般地点头。  众人七手八脚地点亮蜡烛,齐唱生日歌并献祝词。  光头用牙齿代替开瓶器咬开两瓶啤酒,递给小白一瓶,说:“我首先祝小白生日快乐,争取在18岁摆脱‘处男’身份! ”说完,坏坏地看着李梅,“李梅,你说小白今年能把‘处男’的帽子摘掉吗?”  李梅又羞又恼,却又不好意思冲他发火,信口说:“你帮他摘掉不就得了。”  在十八岁那一年里,不管是我们如何张扬地过生日,怎么隆重盛大地举行成人礼,可内心深处总希望发生些什么,能切切实实地改变自己,彻底完成从男孩到男人,或从女生到女人的天翻地覆,脱胎换骨。  光头嘻嘻笑道:“小白少喝点, 一会你和李梅一起脱‘处’去。”  没有无耻,只有更无耻,和光头在一起,我感到自己高尚文明了许多,也许这是我愿意与他结交的原因吧。只不过我突然感到这个话题实在有些粗俗无聊,是什么样的混账祖先制造出“处女”这个毫无意义的词汇从而把女人分为两个族类呢?  因为一身汗味而被小白指斥一直寡言少语的阿磊突然插嘴说:“人家李梅可是劳动模范,不知帮多少男生把‘处男’的帽子摘掉了。”没有想到他竟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不免作有罪推定,他说这话是因为报复小白不留情面的批评,还是因为小白与李梅勾肩搭背而心生羡慕嫉妒恨?像我一样,阿磊常常哀叹自己一表人才没人爱,光头这样的流氓痞子却女人成排。  李梅像受了巨大侮辱似的站起身来,大声说:“你不要血口喷人,我是处女——谁要不是处女谁是王八蛋,不信你出钱咱们到医院检查。”她越说越气,到最后话语中竟带着一丝哭腔。  “是不是处女有什么要紧,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光头这话实在让人听不出是劝解呢,还是火上浇油。  李梅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羞辱,恨声道:“你们欺负我,我告诉我哥哥去!”一跺脚转身哭着跑开了。  小白料不到李梅说走就走,高声叫着,“李梅——”。李梅头也不回,颈也不扭,脚步不停;小白追上去,似要拖李梅回来,但李梅毫不理会,挣脱小白的手臂,捂着嘴跑向女生寝室,小白不便再追,只得垂头丧气地折回。  他慢吞吞地往回走,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泥淖里,万分沉重。众人等了半天,他好像还在半路上。  “你们也太可恶了,专会欺负女生。就不能说点别的吗?”严慧撅着嘴,满脸愤怒,好像刚才对李梅说的话让她如同身受,心内戚戚焉,“把李梅气哭你们心里舒服了。”  我慌忙打圆场,说:“光头和阿磊也不是故意的,我们平时在一起不拘小节,开玩笑开习惯了。”  “开玩笑有这样开的吗?”严慧双手叉腰,一脸要为朋友洗刷冤屈的气势,哪里还有昨天那个羞羞怯怯的小女生的影子?  严慧正义凛然的质问让我不知如何回答,正感到尴尬,光头接口道:“你和李梅是朋友,快去看看,别出什么意外。”  “帮我和阿磊替她道歉。”阿磊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补充道。  但严慧却硬着身子不动,说:“李梅生气的话十头大象都拉不回头,我才不去帮你们当说客呢!”
  12  李梅的决绝而去让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小白一脸沮丧闷闷不乐地回到座位上,光头讪讪地笑道:“这妮子,蛮犟的,开开玩笑都不行,”一面安慰小白,“没事,女人就是这样,改天给她道道歉就行了。”  阿磊满脸通红地站起身,向小白道歉,“不好意思,都怪哥们嘴上风水不好,把你好不容易搞到手的马子气跑了。”他隐藏起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意,满脸为朋友计的真诚。  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小白故作大度地挥挥手,“算了,一个女人而已。”  实在想不出怎样为小白开解。“来,大家先给小白碰一杯,祝小白生日快乐!”看小白阴晴不定,心情复杂,光头高声提议。  “干!”众人轰然附和。小白不好意思扫大家的兴致,只得强作欢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酒添愁肠也增豪气,光头提着酒瓶走到小白身旁,在刚才李梅所在的位置上坐下,对着郁郁不振的小白一拍胸脯,豪气万丈地说,“兄弟,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犯得着发这么大的愁吗,想泡妞,睡女人,包哥身上。哥给你介绍一个,包管比李梅漂亮百倍。”  小白闷声喝酒,脸色阴沉,没有回答。   月亮行进一块云彩之中,天地顿时暗淡许多,只不过插在蛋糕上的十八只细小蜡烛的烛光却分明起来。微微起伏的烛光打在众人的脸上,倒增加了一层难以捉摸的色彩。小白鼓起嘴唇,稍稍畜势,一口气吹熄蜡烛。众人急忙鼓掌,嚷道:“快,许个愿,许个愿。切蛋糕。”  光头切出一块蛋糕,道:“寿星优先。”放在小白面前。又切出一块蛋糕,笑道,“女士优先。”半坐着弓身递给严慧。严慧木着不接。“看样子必须动员裴沛,否则美女不赏脸皮呀!”光头大有深意地望着我,自以为是地说。  我急忙辩解:“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光头嘿嘿笑着,头伸过来,悄声说:“睡在一个床上的普通朋友。”  原来昨天他见到了严慧在我房间歇息的情景,我偷偷望向严慧,不知如何辩解。其实在内心深处,我不想为此辩解。十八年了,我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出现一位女性来填充我空白贫瘠的人生,来帮我实现男生到男人巨大蜕变,因此,当光头不怀好意地向我挤眉弄眼时,我颇有些沾沾自喜,像一位得胜还朝的将军一样趾高气昂,对行军的故事与战争的细节闭口不谈,任由猜测随君揣度。  不知是没有听见还是不屑作答,严慧一门心思嗑着瓜子,没有理睬。光头缩回脑袋,长叹道:“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话题永远是女人,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永远都是欢乐啊!”  这句故作深沉的话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反响,只有阿磊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拍脑门,说:“李梅说回去告诉她哥哥,不会是真的吧!”  阿磊的担心并非多余,刚才这样口无遮拦地数说李梅,话语中颇为羞辱的成分和味道,谁的哥哥能容忍自己的妹妹受这样的欺侮?虽说刚才得罪李梅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光头,但毕竟是阿磊挑起话头,何况光头流浪社会,踪迹不定,李梅的哥哥估计也找不到,就是找到,料想也奈何他不得,但是要找阿磊,只需往足球场一站,在十二个球员中就能发现他,到时或投诉于老师,或举告于教练,终究有些难堪。  “她上哪里告诉他哥哥,别听她瞎说,她爸妈就她一个独生女,上哪找哥哥?”小白终于从苦痛中缓解过来,为友弃色,以德报怨,打消阿磊的疑虑。  阿磊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呼计划生育真是好。没有了后顾之忧,索性扯开嗓门,仰天高歌。奇怪的是大家对他破瓦般的粗糙嗓音并没有感到厌烦,反而和着他的节拍一起高歌起来。不成腔调但自由无忌的歌声从操场向外扩散,直冲云宵,惊醒了准备在梧桐树上过夜的小鸟,也惊跑了几对躲在操场角落里幽会的野鸳鸯。
  13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只觉头疼欲裂。朦胧中睁眼一看,阿磊的双脚犹如两根木桩般不偏不倚正竖在我的鼻孔之下,携带臭味的分子千军万马般蜂拥着入侵我的呼吸系统,咋闻之下,只感恶心欲呕。阿磊的脚向来臭名昭著,一度熏得RAT不敢步往教室后面,我也曾陪他看过医生,但是这脚气一直犹如皮肤病吃中药,短期内见不到疗效。我毫不留情地往阿磊的臭脚上打一巴掌,起身去开窗户。阿磊吃我一记重击,揉着惺松的双眼,一脸无辜地问:“干吗?”“你头发每天梳得锃光发亮,袜子和内裤都不知道洗洗?”“臭啊?”“你自己闻不到?”“我天天洗的,哪里臭来?脚臭表示汗腺发达,荷尔蒙分泌旺盛,是身体健康的标志呀!”阿磊哼哼着,卷起薄被盖住臭脚继续睡。一阵清风从窗外吹来,净化着室内被污染的空气,我只感头脑清醒不少;随着清风吹进来的却是刺耳的警笛。  阿磊从床上一跃而起,睡意全无,“什么情况?”  “不清楚。”我奋力张望,双目却没有穿墙越户的本领,看不到警车从何而来,只有警笛犹如头脑充血的公鸡般张扬地持续着不竭的怪嗓。  “光头,你们昨天没干什么坏事吧!”阿磊隔窗向楼上喊道。  楼上也听到了动静,光头和小白披衣趿鞋慌慌张张往学校跑去。我和阿磊紧随其后。  学校大门外一辆白色的警车恣意地鸣叫着,红色的警灯往复扫射,透视着隐藏在人们内心深处的歹念与恶意。我远远地跟着小白与阿磊,绕过停在校门口的警车,走进学校。在教师宿舍楼门口,两个女人奋力撕打着。“RAT?”阿磊尖声惊叫起来。一个骨节粗大的女人拉扯着RAT的上衣,RAT极力闪避,但那女人手脚麻利,一把就抓在RAT脸上了。RAT嫩脸上就现出四道血印儿。血印间距均匀,独中间两道距离稍远,想是她中指没留指甲。一个民警站在旁边,虎着脸喝道:“还打,还不住手。”这一声暴喝犹如猛虎下山,雷霆万钧,颇具威势。那女的停住了手,但仍泼声说:“我打的就是这贱人,打的就是这骚货,把她脸打烂看她怎么靠着脸白专勾引人家男人。”说着情绪激动,一身肥肉颤动,双手又舞动得犹如蜈蚣,欲向RAT脸上抓摸,手伸过去,不巧正好到嘴边,RAT一口咬住了。刚咬住却嫌脏,忙松开,一个劲的吐唾沫。那女人吃了一吓,不敢再轻易进攻,指着RAT骂:“咬人哩,你个狗,狗!狗!”RAT整了整散乱了的头发,怒声问:“你叫什么?”“狗么。”“原来你叫狗,这个名可不好,回去好好改改!”那女人才发现中了她的套,又要上前,民警却站在两人中间拦住了。我们看情景一时犹豫,不知是继续看热闹还是上前帮忙,阿磊却捋起袖子,迈步上前。  民警手斜向上指,问:“这是不是你搞的?”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在二楼一个紧关着的棕红色木门处,一个球鞋从门顶之上垂挂下来,正好挡在门面的大红喜字上。球鞋沾满泥泞,已看不出原本色彩,且被人特意剪出许多不规则的孔洞,一颤一颤地随着微风晃动,像是暗示愚弄着什么。球鞋两端的门柱上,端端正正贴着两幅对联,“公交车谁想上就上,方便面你说泡就泡”,白纸黑字,虽然了草,却能认得分明。房间紧靠大路,想必这副对联已被不少早起的同学观瞻。这副对联兼那个千疮百孔的破鞋球联系在一起寓意清晰明了,只要是中华儿女皆能一望而知,RAT又气又羞,满脸通红,“欺人太甚!”这本应该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吼,由一个女性娇脆的嗓音发放出来,不免有些含混。饶是如此,路过的同学已发现了异样的波澜,纷纷驻足围观。RAT再也控制不住不断上涌的无明业火,凄声说:“你为什么这样欺负人?”  “为什么,你知道。”女子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弄的?”民警打断两人不和谐的对话,怒声说。  “是我弄的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大家看看这骚货……”  “是你弄的,就跟我走!”  女人在民警的推搡下向警车走去。“为什么光让我去——她勾引人家老公,你管不管?”  “我今天就管你!——你是想让我铐上你你才肯走是吧!”  女人向前走了两步,突然高声说:“那破鞋不是我挂的。”  “是不是你挂的,到所里再说。”  从车里又下来了一个民警,手上锃亮的铁铐在晨光照耀下闪着冰冷的寒光。女人不再说话,恨恨向RAT吐了唾沫,坐上警车。  阿磊突然一个健步,向楼上跑去,三下五除二,扯下破鞋和对联,扔进垃圾桶里。  等我们回过神来,才发现RAT突然无影无踪,消失不见了。  那天整个教室气氛热烈,大家议论纷纷,胡猜乱测,四处探听,争相编造,毫不费力地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对RAT生活逸事的索取上。
  14  由于RAT的趣闻掀起的波澜,这几天大家过得有滋有味,声色兼具。据小白探听的消息说,那女人并不是“破鞋事件”的罪魁祸首,只不过碰巧撞见,一时幸灾乐祸,才与RAT发生了肢体冲突,被民警教训一番后,已经放了出来,现在饭都做了几顿了。于是大家纷纷猜测搞那个恶作剧的人是谁?有人说是隔壁班上的班主任,有人讲是正在和RAT热恋的教育局长的儿子,还有人从另外一种角度分析始作俑者极有可能是我们班某一学生。分析认为:一,只有学生才爱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这是从小打报告写小纸条培养出来的品质。二,只有我们班上的同学才有可能时时留意到经常有不同相貌的男人在教学楼下等RAT下课,近而对RAT的生活作风看不习惯。三,RAT大胆直接的教学方法和不留情面的尖刻批评极有可能会招致某些同学不满。不知不觉间,我发现舆论的矛头渐渐指向了自己,因为我经常被RAT的粉笔头命中,所以我最有可能对RAT心生怨恨。就连小白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我,问我是不是那天饮酒过量一时冲动去做了傻事。只不过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坦然从容回答,“不是我做的,那天回到家我马上就睡了,不信可以问阿磊。”我知道阿磊一入睡便人事不知,天塌下来砸死他他都不会醒,从他嘴里是得不出所以然的,于是补充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操这闲心干吗?这件事警察很快就会给出答案的。”只不过警察叔叔一时并没有拿出真相,或许是为了和谐他们不愿意给出真相。晚上平时和RAT关系最亲近的生活委员宣称,RAT冷静下来,也开始怀疑是我们班某一同学所为,她把对联拿进办公室与作业本相核对,已确认某一同学的字迹与对联上的字迹一致,只不过RAT希望那同学能自己承认错误,她可以既往不咎。要是等到她点名道姓指出来……生活委员说到这,停住了话头,双眼像一把剑一样向我和阿磊扫来。只不过我和阿磊却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生活委员可能一时疏忽,我们两个已一年多没交过作业了。  风波直至RAT若无其事地走进教室才告平息。那天RAT一脸平静地讲完课,临下课时咳嗽两声,清清嗓子,说,“最近学校外面治安不太好,同学们下了课没事不要外出,少和社会人员接触,以免出什么意外。”我悚然一惊,暗自揣测,难道“破鞋事件”和光头有牵连?光头可是不折不扣的地痞流氓,社会闲杂,最爱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晚上回去问光头,光头信誓旦旦地说与已无关,他的兴趣一直停留在泡妞上,从没想过去惹妞斗妞怒妞。于是我也就不再追究事件的来龙去脉了,相信经过一段时间,RAT所受的创伤也会随时间的流逝一点点的飘散,能够修炼出“弹指神通”功夫的人哪里是这么容易被打倒的。  我上初中时,学校门口经常有人举着一个或红或黄或绿的布条,高呼:“打倒……”四十年代高呼打倒是为了反蒋抗日,五十年代高呼打倒是为了消灭土豪劣绅分田地,六十年代是为了,七八十年代是为了反对四人帮,新世纪高呼打倒是因为有精神病。那个高呼打倒的人叫长发,因为种种机缘,考上了大学没能去读,一气之下,心律不齐,血压不稳,脑子振荡,精神错乱,经常把破裤子裁成四边形绑在棍上,高举着在学校门前示威。因为他经常高喊口号“打倒!”同学们便隐去其原名,戏称他为:打倒。人们见面的问侯语经常是:“小心些,打倒又来了。”他打倒的对像十分庞大,有时打倒校长,有时打倒某某老师,有时干脆就地取材,看身旁有同学经过,就拉着问叫什么。同学不明所以,急于脱身,只好告诉姓名。就听到他吼:打倒**同学!有次拉到小白,小白说我叫裴沛。于是在室内读书的我就听到楼下有个破锣般的嗓音不住地高喊:“打倒裴沛!打倒裴沛!”同学们哄堂大笑,让人甚是烦躁。让“打倒”住口有两个方法,一是他喊累了自动停下来,二是有吃的。那天不知为何“打倒”一直保持高昂的士气嘹亮的嗓音,没办法,我就去校内小卖部里买了一根冰淇淋塞进“打倒”脏兮兮的手里,“打倒”接过冰淇淋,果然不再吼了。但不久我就知道自己失算了,从此以后,“打倒”再次高喊,就不再打倒校长打倒某某老师了,而是对像专一目标稳定,“打倒裴沛,打倒裴沛!”后来,只要这声音一在耳边响起,我就知道“打倒”又想吃冰淇淋了。有时小白等人拿我开玩笑,便在教室里高嚷“打倒裴沛”,逼我请客。结果是我的生活费严重超支,就连我预留的用来泡妞的闲钱都被这样折腾掉了。初中毕业活动时,同学们出双入对,只有我形单影只。我就这样被打倒了。  这件事教会了我两点:一,人的欲望是永远没法满足的,不管是贪官还是平民,甚至于神经病患者。不要想着用财物贿赂他,那只会让你陷入火坑,不能自拔。二,一旦你被打倒,再想爬起来就难了。  所幸的是RAT并没有重复我的命运。
  15  学生时期,我的最大爱好是放风筝。看着本来毫无生气的人造布片在你的指挥下扶摇直上,冲天凌云,飘然起舞,胸中便生出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成就,改造万物的自豪,好像自己的心也随着风筝的起伏而翱翔蓝天,乘风直上,睥睨众生。那晚月光明媚,星河灿烂,有白昼的明亮却没有刺目的阳光,树叶间响着微微的沙沙声,像是提醒我已辜负了一个美好的夏夜还要再辜负一个吗?我提着风筝来到楼顶,缓缓抽送,慢慢跑动,轻牵慢引,楼顶没有障碍物阻隔,风力强劲,稍稍一带,风筝很快就升了上去。正当我专心致志地娱乐的时候,光头蹬蹬蹬跑上来,左右顾盼片刻说,“裴沛,我还以为你在陪女朋友呢,怎么在楼顶放风筝?”  我一愣,不知道什么时间自己交上了女朋友,只不过看光头问得煞有介事,不像故意调侃,思忖半晌,恍然大悟,道:“你放心做好了,今天我保证不会再听你和小鸟的房了。”  光头嘿嘿一笑,道:“哥们还怕你偷听,——我是说你怎么不乘势追击——那个叫什么来的……”  楼梯之上突然有人接口说:“严慧。”  却是小白与阿磊。一人拿椅子,一人提酒携菜,三步并两步来到楼顶,以楼顶上废砖作凳在楼顶中间支起了席位。原来昨天小白生日聚会,细心的阿磊悄悄收拾起啤酒瓶盖,竟然得到了几个“再来一瓶”的奖励。  看小白打开酒瓶,我急于岔开话题,笑着说,“赶快看看有没有中奖。”  好运果然不会接连降临。阿磊恨恨地将印着“多谢惠顾”的瓶盖抛到楼下。  光头却不依不饶地问:“裴沛,那个妞你倒底有没有上手?”  我长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为了摆脱纠缠,只得实话实说,“你们别想歪了,那个哪是我女朋友,我们只见过一面,要不是你们介绍,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光头笑道:“欲盖弥彰。”  小白接着说:“急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女朋友。”  乖乖哩个咚,我专心致志地放我的风筝,真不明白小白从哪里看出我着急了。没好气地说:“你还是好好把李梅哄转开来吧!”  这几天,“李梅”这两个汉字组合一直强烈地刺激着小白的小心脏,果然,一提起李梅,小白就缄口不语了。  “李梅呢,你没找过她?”光头问。  “随她的便吧,她想怎么生气就怎么生气好了。”小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闷声说,“我去找了两次,不在教室。”他顺手从身旁捡起一个小石块,向前方砸去。石块携带着小白满腔抑郁之气,像颗愤怒的子弹,呼啸着飞向楼前的过道上。一辆摩托车发出“突突突”的响声从楼下经过,突然响声骤然中止,好像是骑手或摩托出了故障。  众人一愣,阿磊半举着酒瓶道:“不会是砸中人了吧?”  我小心翼翼地牵着风筝引线走向楼沿,向下望,只见一辆崭新的摩托车停在楼房前面的路中央。骑手支好摩托,打开摩托后备箱,取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戴在手上,却向楼门走来。清亮的月光照在他黑色镂空闪片背心上,好像镀了一层鳞,明晃晃地,耀人眼睛。“嘭嘭嘭”的打门声就从楼下传来。  谁也想不到事情竟这么凑巧,几个人默默对望,不知怎么办才好。  我走过来,看了看光头和小白,意示探询。  小白轻声地说:“别吭声。”  我明白他的意思,只要众人不出声,楼下被砸之君便会以为没人在家而作罢。但是,敲门声却像战鼓一样越擂越响,没有要止息的迹像,几个人很快意识到,由于没有养成出入关灯节约用电的好习惯,楼下房间的灯光很轻易地就把我们暴露了。  风筝不得其时地向远处飘,我赶忙牵着引线跟过去。月光被鹰背阻隔,投了很大一块阴影在房前的空地上,不偏不倚正照在用力击门的那摩托车骑手身上。  那人不自禁抬头看了看。一丝悍恶的光芒倏地映入我眼帘,左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从耳垂一直下斜到嘴角,刀疤变幻着令人不安的色泽,也衬托得他左脸丑陋无比;右脸却白皙润泽,显见经过主人用心的修饰。那人半边脸和善,半边脸凶悍,宛若修习了武侠小说中的枯荣禅功。  “刀疤”的目光从落在头上的阴影移向空中的风筝,终于定格在我身上。  “请问……你找谁?”我战战兢兢地问。  “阿磊在不在?”声音倒算和气。  我常出了一口气,原来和阿磊认识。  “有人找你。”我冲阿磊转话。  “谁呀?”  “你看看。”  阿磊放下啤酒瓶,走到楼沿,向下看了看,“刀疤”垂着头在门前打转,一时看不清面容。“这是谁呀?”阿磊嘟囔着,跑下楼去。
  从楼顶往下俯视,健壮敦实的阿磊并不比“刀疤”逊色,至少体积过之而无不及。看有人打开门,“刀疤”走到停在路中间的摩托旁。阿磊闪走大门,迎了上去。 “你就是阿磊?” “刀疤”沉声问道,——他们并不认识。  “你是?”阿磊疑惑地问。  “你不要管我是谁,知道找你有什么事吗?”  “不清楚。”阿磊搔搔头皮,费力地思考,却想不起什么时间和这个人有牵连。  “刀疤”突然一声暴喝,道:“你欺负了我妹妹,现在却装作不知道。”  听到情况有异,小白和光头也放下了手中的啤酒,小白马上跑下去支援阿磊。光头则和我一起站在楼沿向下观察战况,静以待变。我急忙停止放风筝,快速收拾引线。  “哥们,消消气,有什么事慢慢讲。——先抽根烟。”小白快速跑出去,从衣包里拿出一盒香烟,抽出一只递了上去。“啪”,“刀疤”一甩手,打在小白手掌上,香烟应声落地,断为两截。“你们欺负我妹妹,现在装作不知道就能推得一干二净了吗?”  小白左手抚摸着隐隐发痛的右手手背,满怀委屈地解释道:“哥哥,我们真的没欺负你妹妹,你看可能是误会了,——你妹妹叫什么?”  “刀疤”冷冷一笑,道:“忘得倒快,——李梅,你们不会不认识吧!”  几人恍然想起几天前小白生日聚会时李梅哭着跑开说要告诉他哥哥的事来,现在他哥哥终于来了,一脸霸气,要为妹妹出气,讨公道。  “原来是老哥呀,我还以为是谁。我这几天一直为找不到李梅担心呢,既然她没事那就好,那天大家真的不是故意的,阿磊也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李梅生气了。”小白婉声说。  “玩笑,你们开玩笑,” “刀疤”把脸转向木木呆呆站着的阿磊,“你是开个玩笑吗?你开个玩笑就让我妹妹哭了整整一天,要不是开玩笑你能把我妹整死呀!”“刀疤”扬起手臂,指向阿磊。  阿磊完全被“刀疤”的气势所慑,更兼理屈于先,嗫嚅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值几个钱呀!” “刀疤”咆哮起来,敌弱他便强,气焰更嚣张。  “老哥,你消消气,给我一个面子,到楼上喝两杯……”小白百折不挠,重新抽出一根香烟,恭恭敬敬地呈上。只不过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刀疤”一声断喝打断了,“给你一个面子,老子就剩一个面子了,再给你一个,我还要什么?”转身从摩托车后备厢里抽出一条链子锁,向小白脸上挥去。这一下出其不意,又快如闪电,小白来不及防备,只听到他惨叫一声,捂着脸蹲在地上。“光头!”小白嘶声喊道。  光头在楼顶飞快地扫视,没找到可手的物什,一手一只,抄起还未喝完的啤酒瓶当作兵器,冲了下去,“裴沛,咱们上!”  风筝还没有完全收好,我丢下引线,任风筝飘落到远处的河堤上,也拿起仅余的一瓶啤酒紧跟着光头往楼下跑去。  我们奔下楼时,“刀疤”已跨上摩托,猛踩油门,一溜烟逃跑了。光头叫骂着追出好远,“叉你妈,你给老子站住!”直到确认无法追上,才恨恨地将手中啤酒瓶向前砸去,遗憾的是摩托车犹如脱闸之鱼亡命而奔,啤酒瓶重重地落在距摩托车后面不远的水泥路上,“砰”的一声闷响,酒瓶爆裂,泛着白沫的酒水流得满地;摩托车却迅速地在前面的房角处拐了一个弯,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和阿磊扶起小白,关心地问:“没事吧?”  小白右手捂着嘴唇,一脸痛苦。  光头悻悻地折返回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说:“伤着了没有?”  小白张开嘴巴,“哼呦”一声,一口血沫顺着嘴角流向手心,血沫里一个白莹莹的东西在明亮的月色下发出刺目的寒光。小白身子一阵抽搐,他用手指轻轻拨开浮在上面的血沫,白莹莹的东西露出了真面目,是一颗牙齿!白色的牙齿根部鲜红的血液尚不住向外散播,好像一汪细小的泉眼,在凄清的夜里竟然有一丝诡异!我们三个都惊叫起来,“牙掉了?!”没有想到“刀疤”挥链一击竟然如此之重,再看小白,面颊已隐隐有些浮肿,门牙处裂开了一道好大的缝隙,好像足球场上无人看守的球门。几人不由得替小白难过,阿磊更是过意不去,想到因为自己一时口快而令小白遭受如此奇耻大辱,“我去找他算账去!”一时激动莫名,语音竟然有些哽咽。  小白长喘一口气,拉住阿磊的衣服,咬着已有些漏风透气的牙齿,恶狠狠地道:“狗日的李梅!”  众人才想起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李梅来,刚才一直在计较“刀疤”下手之狠,出拳之重,却忽略了李梅才是让小白掉落门牙的罪魁祸首,诸恶之源,更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温柔娇媚的姑娘竟然如此狠心,唆使她哥哥来下此毒手。  “裴沛,你扶小白去休息,我和阿磊去找李梅。”光头吩咐道。几人互相望了望,明白现在第一要务是先找到李梅,至于找到李梅后能怎么样,没有人提,也没人有合适的主意。  小白恨恨地把那颗牙齿扔进楼房前面一块菜地里,一脚踹开大门,像是不甘心就这样告别伴随自己十几年的门牙而盲目地发泄心中的怒火。铁皮大门在小白的蹂躏下发出沉闷的“哐哐哐”声,在寂静的夜晚,更增加了一丝悲凉的况味。  我扶小白到光头床上躺好,给小白倒了杯水漱口,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安慰他。只不过小白牙齿脱落了一颗,思维却敏捷了许多,“裴沛,光头他们去哪里找李梅?”  去哪里找,我一愣,录像厅,网吧,迪厅,溜冰场……我仔细搜寻着李梅可能出现的地方,关键是他们有这么幸运能正好碰上李梅吗?  “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李梅在哪吗?”  “我去李梅宿舍里找过她几次,她同学说她好久没回过学校了。”  “那怎么办?”  “你知道严慧住在哪吗?”  我恍然想起李梅和严慧是同学,录像厅,网吧,迪厅,溜冰场都不是久呆之地,如果能知道李梅的住处,守株待兔,何愁找不到李梅呢?  “不知道。”于是我三下五除二,简要的讲述了和严慧相识的经过,小白叹口气,说:“估计光头和阿磊也找不到李梅。”  果然,光头和阿磊深一脚,浅一脚地找遍了附近所有的网吧桌球室,直跑得满头大汗,呼呼气喘,都没有发现李梅的踪影。两人大汗淋淋地跑回来,光头如牛一样“咕嘟咕嘟”长饮几口凉开水,一边安慰小白,“明天好好的找,我就不信李梅还能飞到火星上。”  “我陪你一起去找。”阿磊自告奋勇地说。  正当几个人关上房门围坐在床边商讨如何找到李梅并处置她时,楼下大门外突然响起“嘟嘟嘟”的声音。有人敲门。  “谁?”光头趴在窗户上粗声问道。  没人吭声。  是“刀疤”去而复还吗?  光头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指了指房门后。我跟着他从门后拿起一个棍子,小心翼翼地向楼下走去。  光头蹑着脚隐在门柱旁作伏击状,轻轻把钥匙递给我,努嘴示意我去开门。不知是担心“刀疤”中了光头的埋伏,还是害怕光头伏击不成,我一手冷汗,颤颤抖抖地打开大门,紧张的情绪倏地瓦解,只见李梅一脸平静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束“满天星”。
  16  一丝淡淡的花香从李梅手里的“满天星”上飘来,在室内荡漾起一阵温馨,好像在诉说着主人的无辜,稀释着室内满盈的怒火。光头放好棍子,没好气地说,“李梅,你还好意思回来呀!”  “怎么了?”李梅一脸惘然。  “少装傻充愣了,你自己看看小白的牙!”  见李梅进屋,被“刀疤”糟蹋得面部变形的小白早已以臂支颈,强忍着疼痛仰起头来。看到小白双颊变形唇部红肿的可怖模样,李梅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怎么了?”她走到床边,想近距离地查看小白的情况,却被光头拦住了。  “你还在装无辜,怎么回事你自己不知道吗?”光头气愤莫名,声色俱厉地怒吼道。  “李梅,那天阿磊他们只是开了下玩笑,你总不能真叫你哥哥来打我们吧!”小白伤心地说。  李梅张大嘴巴,愣了片刻,似有些不耐烦地说:“你们说什么呀?我什么时间告诉我哥哥了,我哪有什么哥哥呀!那晚我只是随便说说,我根本没有哥哥。”她一脸惊诧之色,看不出是在撒谎和抵赖。  众人均为之一愣,难道“刀疤”并不是李梅的货真价实的哥哥?事情另有他因,那样的话,就更加棘手了。  “不要装蒜。你没告诉你哥哥,难道那个‘刀疤’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光头已有些沉不住气,“他指名道姓地说是你哥哥,难道还有假?”  李梅猛然一呆,双手不自觉地松开,那束满天星脱离了掌控,掉落到地上,沾满了光头房间久未清扫的灰尘,洁白的细小花瓣好像蒙了一层阴翳,光彩尽失。  “快说,那个刀疤叫什么,在哪住,我们还要等着找他算账呢!”光头紧紧逼问,见李梅死不认账,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飞起一脚把那束满天星从屋里踢到楼道上。  小白忍不住“哎哟”一声,不知是来自肉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疼痛。李梅突然泪花闪烁,低声哽咽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梅,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小白吗?”光头喝道。  “李梅,当初得罪你的人是我,和小白没关系,你找人打我也就算了,干吗牵连到小白呢?”阿磊说。  “李梅,你也看得出来,小白对你可是一往情深,你这样做也太让他伤心了。”我也跟着掺和。  “快告诉我们那个刀疤脸在哪?”  “快带我们去找你哥哥!”  “你哥哥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人,总要有个交待吧!”  在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轮翻夹击下,李梅终于支持不住,“啊”的一声号啕大哭起来。“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他只是我的一个网友……”原来那晚李梅一时生气,却又不知怎么排遣内心苦闷,就在网吧上了个通宵,顺便在QQ上向自己刚认识的一个叫“哥哥”的网友道出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当然为尊者讳,不免充分调动文学细胞,夸大阿磊言辞的恶毒,行为的卑劣。碰巧那网友就是同城之人,为安慰李梅,让李梅不要生气,说他会替李梅报那诬蔑之仇,雪侮辱之恨。她以为他只是随便讲讲,逗她开心,也没有放在心上,谁知他真的来了?李梅这样讲,大家当然将信将疑,只不过一个女生嘤嘤啜泣,实在楚楚可怜,大家也就不好意思再责备,但光头依然有些不依不饶,“你要是不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他怎么这么巧找过来?”  李梅看着小白肿胀得惨不忍睹的双颊,哭得如梨花带雨,凄凄地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找过来的,他说替我报仇,我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只是说了下阿磊的名字。”  “那么说你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住在哪了?”  “我连见都没见过他,连他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他住在哪。你们说是因为上次那个事来找小白的,我才想到是他,因为我只和他说过那件事。但我并没有告诉他地址,谁知道他竟能找过来。”她转向小白,眼泪的攻势更猛烈了,“小白,你相信我,我真的没见过他。”  李梅既然这样说,又没有别的证据,大家只能姑妄信之了。看着李梅泪水四溅楚楚可怜的模样,谁不掬一把同情之泪?相信小白早已原谅她了。  只有光头冷哼一声,恨恨地道:“你还真有一个好哥哥,不简单。”
  李梅坐在床上,一脸歉意地看着小白,真诚地道歉:“对不起。”  光头偷偷向我和阿磊使使眼色,对小白说:“我们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养养伤,我们出去找找‘刀疤’的线索。”  见我们出去,李梅忙站起来,像是也要告辞的意思。光头冷冷地说:“你把小白害成这样,不在这好好照顾他,还要走,怎么对得住人?”  李梅粉脸羞红,不好意思便走,只得呆在屋里陪着小白。  我本想回屋休息,但光头下楼锁好大门后却进我屋里抱起被子就往楼顶跑,我明白他的意思,没奈何,只得跟着他去楼顶露宿。
  17  那天晚上,李梅果然顺顺贴贴侍侯小白,没有离开。不知是歉意使然还是爱心泛滥,李梅陪着小白,最终确定用活色生香的身体来缓解小白无辜被殴的痛楚,门牙脱落的悲愤,用人世间最终极的灵药安慰他憔悴受伤的心灵。小白因祸得福,终赢得美人相伴,只不过用一颗牙齿换取一夜春宵,这代价是不是有点过于高昂了呢?  那时天气渐暖,露宿在外倒也不觉夜凉侵体,我听着从楼下传来的细微呻吟声,想叫阿磊一起去楼下听房,看看小白和李梅进展到何地步,发展到何程度,只不过一天的劳累奔波,光头和阿磊都颇疲倦困顿,躺在被上很快就呼呼大睡了。一只巴掌声拍不响,我不好意思去打扰小白来之不易的美事,也就没有表现出过份的关切。  爱情果然是天下第一灵丹妙药,第二天早上,只见小白神清气爽,精神健旺,不但脸上的浮肿尽皆消除褪净,就连几颗已定居在他脸上很久的青春痘也不翼而飞,惟一美中不足的是一旦开口嬉笑牙齿间便露出一个很大的“球门”。  “小白,昨晚睡得可好?”光头下楼时小白正在用力地洗被单。  小白搓着满布白沫的双手,不迭声地道谢,“谢谢。委屈哥们了。”  光头用力地剜了一眼床单上隐隐浮现的不规则印迹,心照不宣地笑着,“知道就好。——李梅呢?”  “还在睡呢!”  “洗它干吗,保存起来留作纪念多好。”  洗好床单,晾晒完毕,小白回到屋里不停地照镜子,并且不时对着镜子或自言自语,或龇牙裂嘴摆出种种态势来,研究如何使牙齿间的“球门”暴露最小化。这不能不让人忆起昨日旧恨,在确认李梅并不认识“刀疤”之后,众人一时犯了难,不知如何入手。茫茫人海,“刀疤”藏身何处呢?那天夜里,众人虽然不能十分清楚地看清“刀疤”的模样,但左脸上长长的疤痕这个显著特征放眼宇内也是只此一人,别无分众。阿磊说:“直接告诉你伯伯好了,公安局的局长,随便一查都能查得到,让你伯伯好好替你修理修理他,也泄了这股心头之恨。”但小白却深思熟虑地摇摇手,说:“不妥。告诉我伯伯,我伯伯不吃了我才怪。我伯伯别的事都好说,要是问起我原因,再来学校找RAT打听,听说我拈花惹草,不好好学习,能剥了我的皮!”小白话刚出口,旁边坐着的李梅却拿着扇子朝他头上敲去,嗔怒道:“你还想拈花惹草!那你说我是花呀还是草呀?”小白慌忙改口,说:“你当然是花,是我一生一世钟爱的玫瑰花。”李梅怒气方消,说:“你要是拈花惹草,小心我剥了你的皮!”看着小白动辄得咎的狼狈模样,我和阿磊相视一笑,暗自庆幸。爱情能使人发生变化,有的人变得胆大,有的人开始惧怕,信哉斯言!后来我问小白为什么对李梅如此服服帖帖,小白三缄其口;我进一步问那天两个人是怎么开始的,小白支支吾吾,语焉不详。追问的次数多了,小白半是骄傲半是暴躁地道:“早知道那天把你塞进床底下去了。”我也只得作罢。  其实让小白身为公安局长的伯伯出面解决这事再好不过,只不过既然小白严词拒绝,此路不通,众人都大眼瞪小眼,小眼干瞪眼,束手无策了。李梅盈盈欲泪地说:“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小白豪爽地挥挥手,“没事,掉个牙而已,又不是掉了脑袋。”倒是对掉牙之奇耻大辱毫不介怀,“实在找不到‘刀疤’就算了。”  “你爸妈早晚也会发现你掉了个牙呀,到时问起你,你怎么回答?”李梅关心地问。  这句话提醒了小白,刚才的豪气顿时飞到九宵云外,要是不把牙齿补上,瞒是瞒不住,躲是躲不开的。永久之计是把那个过于明显的“豁口”补上。“要不先镶一个吧!”我小声地建议。  “镶一个仿真的,你爸妈看不出来,你在学校歇歇等脸完全消肿再回去,也就没事了。”光头也说。  可是几个人陪着小白跑到附近的牙医诊所一问,镶一个稍上点档次的假牙竟然要一千元,虽说便宜至百元的也有,但牙齿关系吃喝等人生根本要务,岂可以儿戏事之?  “同学,你这么年轻,镶牙当然要镶个好的,要不然以后谈恋爱亲吻时一不小心牙齿掉到女生嘴里,那岂不是挺没面子的,你说是不?”中年牙医拿着镊子对小白口腔一通诊治后循循善诱地说。  阿磊没心没肺地应道:“接吻时提前把假牙取下来不就行了……”看光头脸色一暗,才发现自己又说错了话,急忙闭嘴。小白默默无语,是恨牙医的奸滑阿磊语言恶心还是怪自己手头不足?  从从牙医诊所出来,光头一拍大腿,恨恨地说,“这笔钱还要由‘刀疤’来出。我去想法找他,不信他还能飞到天上去。”  我们前往学校上课,光头则雷厉风行,去打听“刀疤”下落了。  光头做事果然效率,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得到消息,“刀疤”找到了。
  18  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抽空遛出学校,回到住处。大门没有锁,阿磊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盯着那个痕迹宛然的床单,似怔怔出神,又似浮想联翩。一阵风吹过,床单吹过来,蒙在了阿磊脸上,阿磊深深长长地吸一口气,状甚陶醉。我强忍住笑,猛咳一声,“在看什么?”  阿磊悚然一惊,万分惊慌地回过头来,结结巴巴地说:“没看什么。”看我满脸狐疑之色,又解释说,“被单有股阳光的味道。”  我没有再追究,问:“小白和光头没在吗?”  阿磊回过神来,“他们找人去了。”  “找谁?”  “光头说多找几个人,先从声势上震住‘刀疤’。”  我知道他们是想私下解决了,只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痛打“刀疤”一顿,还是让“刀疤”道歉赔钱?可是这样做行得通吗,看“刀疤”凶狠霸道的模样,岂是轻易就范的主?  不久,光头和小白回来,身后果然跟着几个伙伴。有的打扮新潮,流里流气;有的一身肥膘,满脸横肉。不知从哪里找到些一尺来长的钢棍,一人一个作为武器。一行人收拾停当,光头从床下扒出一瓶烈酒,每人痛饮一杯以壮行色,便雄纠纠气昂昂地出发了。那天我并没有同行,以光头的说法,我长相文弱秀丽,影响军容士气,只怕到时帮不上忙还要人照顾,不易同行。  “我还去吗?”阿磊轻声问。  “怎么不去?人越多越好,全靠你这样重量级的人物壮场面呢!”光头对我们两人倒区别对待。  事后断断续续地听阿磊讲,才知道了这一切。  原来县城虽小,流氓地痞却按地理位置分为城南帮和城北派,光头就属于城北派。两派平时你管你的试验田,我种我的庄稼地,井水不犯河水,虽鲜有往来却能互通有无。光头很快便从一朋友那打听清楚,那“刀疤”虽然相貌凶恶,看似非常人,实际上不过尔尔。以前跟着城南一大哥看场子,不想在一次械斗中被人砍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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