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梦见婆婆眼睛瞎了咋了,眼睛肿了一天了

作者: 一夜轻风 地址:东北人论坛

《轻云》 文 / 一夜轻风《轻云》 文 / 一夜轻风

  不管在何时,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生活目标和生存价值,你有我也有,在这个奇幻的世界主角同样也有,只是在失去生存希望和意义的同时,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人生呢?这是一个不知名的世界,我也想不出该发生在何时,但是时间与地点对于这篇小说来说不是很重要,有兴趣就读读它吧。第一章 猎人村 文 / 一夜轻风 在大山森林的深处,传说有一个村庄,叫猎人村,村里全是出众的猎手,更有着神奇的力量,他们*捕猎为生却从不与外界来往,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每个听到传说的人都幻想有朝一日能看到他们,看看那些传说中的猎人,更想看看他们那神奇的力量,但是没人知道他们在哪一座山哪一处森林里,只知道这个传说,最先是谁说起的这个传说却已经无人知晓,传说是否就真的存在吗?

深夜,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森林中间有一个小湖,湖面缭绕着一层淡淡的白色雾气,点点萤火环绕周围,似仙镜般美丽。在湖的北面有一个依湖而建的小村,小村有百来户居民,男男女女正围在篝火边歌唱跳舞,在篝火的周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猎物。这个村就是传说中的猎人村。

“村长,别光坐着呀,来喝酒……”一壮汉在村长边坐着满面红光,看样子已经喝了不少了,“今天可是大丰收啊,今年冬天可以过个好冬天啦”

篝火边坐着一位白须过胸六十有余的老者,正是这个村的村长,很久以来别人都这么叫他,有三十多年了吧,他爱怜的看看身边的壮汉,“阿虎,少喝点,这几天你们都在外面打猎,今天才回来都累了,晚上早点回去陪陪你们的妻子。”这阿虎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肌肉纵结横生。

“嘿嘿,你说阿真呀,她都被您给宠坏了,您看看我的手臂”阿虎边说边把手臂伸到村长面前,只见手臂上到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才一回来就被她……”

“你说什么?”一道脆脆的声音从阿虎身后传来,阿虎全身一激凛,还没反映过来耳朵就被一双纤手给拎住。

“啊啊……轻点轻点啊老婆,我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啊,我只是说你好威风啊”阿虎苦笑着,心里暗想我还没开始在她老爹面前告状就被她捉住了,真倒霉。

!又想告的我状啊,跟我回去看我怎么教训你。”阿虎背后立着一位俏丽的女子,一双纤手正拎着阿虎的耳朵。

“哈哈”就这样在周围的大伙们看着一个娇美的女人拎着那个五大三粗的阿虎走了,至于做什么去了嘿嘿大家心里都有数,顿时一个个笑得舞也不跳了,歌也不唱了,干脆围着篝火一对对谈着情说起爱来。

村长闭上刚准备说话的嘴苦笑摇了摇头,这个女儿毕竟是给自己惯坏了,幸好还有一个疼她的男人。

看着这些以打猎为生的猎手们,村长心里开始陷入沉思:岁月不饶人啊,自己年龄已大,该是在这些猎手中挑选一个接班人了,可惜阿虎忠厚不够灵活,空有一身好武功。村长看了一下在篝火边正和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打打闹闹的青年,阿龙又太轻浮不够稳重,是年龄还太小吧。好象只有轻儿才能当此重任吧,一想到轻儿,村长脸上就不自觉得浮现一丝慈笑,这孩子今年也有26了吧,自从他父母早故,收他为义子也有20年了,这孩子就是不太愿与别人交流,连打猎也总是喜欢独来独往,好在娶了一个好妻子,对了,他人呢?

在湖边,满天的萤火虫发出的点点萤光在雾气中时隐时现,一对夫妻坐在那相偎相依,看着这美景正沉醉在无比幸福之中。

“轻哥,今晚夜色真美啊”那女子美如天仙的女子头依在萧轻的肩头,眼中所显现的却是世人无所体会的幸福。

“是很美,可比不上我的小美女。”萧轻看着怀中的妻子虽没喝酒却已醉了,俯下头轻吻着爱妻那柔软湿润的小口……

“嫣云,你说咱俩的孩子叫什么好呢?”萧轻轻轻抚摸妻子那微微胧起的小肚,这里是他们6个月大的孩子。

嫣云脸上红霞满布,还沉浸在刚才的热吻中,闻言道:“我想了很长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名字,你想好没有。”

“我也想不好啊,原来取名是这么的难啊,呵呵,干脆不要取名好了。”

“去你的,有你这样的爹呀,不行,你快给我想,不然……”

“不然怎样,是不是要吃了我呀”萧轻色色的看着自己的妻子,手就偷偷地捂在爱妻那柔软的胸口。

嫣云的脸顿时红的象朝阳一般,虽然结婚有一年多了,可每次被自己心爱的男人轻薄仍免不了羞涩,忍不住狠狠掐了一下萧轻的手臂,娇声道:“不然就掐死你这个大色鬼。”谁

知萧轻被这一掐,反而把她紧紧拥在怀里。

“这样吧嫣云,干脆我俩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取名叫轻云怎么样?”萧轻轻拂着爱妻的秀发,眼中望着湖面道:“从你我俩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字,来代表我俩之间爱的延续好吗?”

“嗯……”嫣云双手紧紧搂着这个让她感到幸福的男人,沉入到一片幸福当中。

“对了,我明天过湖到南面的森林去打一只铁背熊回来,该是为我俩的孩子加强营养了。”

嫣云听了心里一紧,铁背熊的肉和血对于胎儿来说是加强胎儿体质的最好东西,可以给胎儿出生后无穷的好处,这些她早就从其他人的口中听到过,但铁背熊的厉害却也是人人都知,自己丈夫的父亲以前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手,就是因为为了杀铁背熊而早早过世,也间接导致丈夫母亲的早逝,自从那次后,村里再也没有人去杀铁背熊,如今自己的丈夫却要去杀它,心里立时乱成一团,喃喃道:“能不去吗?我很怕。”

“别担心亲爱的,我已经想好对付它的办法,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萧轻看着自己的妻子,“明天我一早就出发,三天后就可以回来了,我发誓。”

嫣云知道自己的男人是说一不二的,他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遂叹了口气,“你一定要回来,你记着,如果三天后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我不能没有你。”

第二章 外来客 文 / 一夜轻风   此时在小村北面不远的森林里有两道黑影正在急速飞奔,其中高一点的那人还背着一个小铁笼,身形之快令人嗤舌,远远望去只见两道黑影一闪而过。

  俩人也不知跑了多长时间,身上的衣衫被树枝挂得支离破碎,身上也被划破多处,处处都渗出血迹,即使这样俩人仍拼命飞奔。终于身形较矮的实在支持不住,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大哥,等等,我实在跑不动了”

  身形较高的停了下来,警惕得看了看四周,觉得暂时没什么危险也长吁一口气,“今趟真险,我们兄弟差点就丧身在那头狼王口中。”边说着边把身后的铁笼拿下来,“这次回去再不能接这样的任务了,钱是小事,把命丢了可不划算,现在就先休息一下。”

  只见那笼中关着一只小白狼,虽被人背着颠簸了半天仍是精神抖擞,张着小嘴用它的嫩牙正在不停地咬着关着它的

铁笼,牙与金属的磨擦声在这寂静的森林中显得格外响亮。

  矮个的走到高个的身边,再也支持不住坐倒在地,眼中盯着笼内的小白狼,“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现在我们越来越深入森林,带着这家伙我们始终要被那银狼找到,不知还能不能活着出这森林。”

  高个的也坐了下来,“放心,只要出了这个森林就安全了,我们就一直朝南走,一定能出去的,相信大哥”

  “我也不是不相信大哥,只是这森林太大了,何时才能出去啊,我们都两天两夜没睡了。”

  “据我所知银狼的习性是不会跑出它们的势力范围,只要我们跑出它们的领地就行了,再坚持一下,现在好好休息一下,吃些东西。”

  俩人从怀中拿出干粮丢了一些干肉在笼中便吃了起来,虽然总是难已下咽,可在这生死关头都知道多一分力气便多一分生还的机会。

  吃罢干粮休息了一会,俩人感到气力也回复了些,便不再停留,拎着铁笼继续朝南行,行不多久俩人就听到南面隐隐传来人语声,俩人均是大奇,森林深处竟然有人,而且不在少数,继而大喜,只要有村庄子在,便能补给和休息,俩人赶忙提口气延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不多时一个村庄就出现在俩人眼前,只见村中人正围在一个大型篝火周围坐着欢歌笑语,那些男人们在这快入冬之际也都只穿着各式短袖皮衣。俩人不由大奇,在森林深处有这么一个小村,周围竟然没有篱笆围栏之类的,也没有人警卫,里面的人似乎丝毫不担心周围是否有怪兽猛兽一般,更奇的是周围除了昆虫更没有其它动物,俩人互相对忘了一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猎人村吗?

  算了,不管是福是祸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俩人阔步走了过去。村里的人顿时都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全盯向这两个穿着一身破*黑衣的人,这俩人一下被二百多双眼睛盯着,突然之下不知该怎么办,心中异常紧张,站在原地迈不出脚步。

  村里的人之所以惊谔是因为这几百年来还没有村里之外的人来过,只是每三个月让村里的人到外面的村里去换一些日常用品,如今突然见到这么俩人心中当然不免惊讶了。那个阿龙到是反映很快,刷的一下跳起跑过来,看了一下这俩个外来人,眼中就被高个后面铁笼里的小白狼所吸引,本来想问这俩人

来历的话一下咽了回去,嘴里蹦出:“乖乖,你们捉了这么个东西来了。”

  俩人尴尬地笑了下,高个对着阿龙拱拱手道:“我们兄弟俩人无意间走到贵村实在唐突,我叫何成忠,这是我弟何成刚,想在贵村落个脚,能否……”何成忠的话停顿了一下,后面的话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阿龙的脸色不是很好,并不是因为有外来人来到村里,而是这俩人背后的小白狼实在让他的心情好不起来,如今这俩人来到村里实际上已经给村里带来了莫大的威难,二话也没说,转身回到村长身边把事情一说,村长的脸色也极其难看起来,连忙快步走到何成忠何成刚俩人身边来,看也没看二人,直接盯着铁笼看了半天,长叹一声:“这真是天意。阿龙,你赶快集合村里所有的人。”

  “是,村长。”阿龙转身集合村民去了。

  何成忠俩兄弟面面相觑,从阿龙口中知道这老人是村长,也知道身后的这个小家伙给他们带来了不安,忙解释道:“村长大人,这小白狼是我俩为顾主捉来的,那狼群早已经被我俩兄弟甩开,这里应该也不是它们的活动范围了,所以请村长放心,我俩只是想在此休息一晚别无他意。”

  “你们俩人已经撞了大祸了,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你们背后这匹小狼就是银狼王的幼崽,银狼王具有天地间的灵气,我们村里的猎人也不敢随意去招惹它们,如今你们连它的幼崽也捉了过来,它们只会倾巢而出,对于它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范围限制了。”

  原来这里真是传说中的猎人村,俩兄弟心中一阵暗喜,想活下去也只能*他们了。“那有没有解决的办法?”何成刚问道,心里实是希望传说中的猎人们能帮他们度过这个难关。

  村长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俩人的想法,只是他心里也知道,只要是有这小狼气味的地方银狼王会让它寸草不留,现在就算是赶他们出村子也避不了这个劫难,看着这俩个给村里带来灾难的人叹道:“你们随便吧,如果我猜的不错,我们这个村已经被狼群包围了,是生是死看天意了。”

  何成忠兄弟听到说这里已经被狼群包围时,脸色已经卡白,从他们偷狼崽那一刻起,他们就知道银狼王的可怕,如今直好借助这个村里的力量了,虽然还不知他们是不是如传说般厉害,起码比自己俩人去面对狼群要强的多。

  “多谢村长。”俩人向村长作了个揖,找地方休息去了。

  村长摇了摇头,此时村民已经集中好了,一百余大汉都在篝火边站好,每人左手都拿了一个火把,右手都是空的,只因为他们平时捕猎都是空手,如今左手拿了个火把已经是很特别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对手,个个心里都很紧张。而村里的女子全都回到各自的家中紧闭房门等候消息。整个村子笼罩在前所未有的紧张之中。

  “现在把大家集中想必都知道什么事了,我也不多说了,现在我们大家要做的就是保护我们村保护我们的亲人~” 村长顿了顿,“我现在开始分配,阿虎,你带领50个人围着村挖一条长坑,深不能少于2米,宽要3米。”

  “是,村长。”阿虎领着50个村民就准备去了,他们要抓紧时间,这么一条坑可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阿龙,你带40个人去把周围的树砍了,把每个树干都削成尖的,倒插在阿虎他们挖出的坑里。”

  “是,村长。”阿龙就此领着40个村民去了。

  “其余的人在周围警戒,有什么情况报到我这里来,轻儿你留下来。”

  任务分配完之后萧轻和村长回到篝火旁,村长柔和地看着萧轻,道:“轻儿,我现在要告诉你我们村里力量源泉的秘密,你可要听好记好啊。”

  萧轻一呆,这不是只有下任村长才能知晓的秘密吗?难道…… “义父,难道你要把村长的位置交给我吗?可是我……”

  “轻儿你别说了,”村长打断萧轻的话,“现在情况特殊,你一定要听我说。”

  “是,义父。”萧轻本不是扭捏的人,知道如今情况危急。

  “你知道为什么定下我们村里每个男孩出生后都要用湖里的水来清洗身子的原因吗?”

  “知道,我们村里的这个湖有着神奇的力量,这样做是为了获得湖中的力量。”

  “不错,这个湖就是我们的力量源泉,确实有着不比寻常的力量,每个刚出生的婴儿在里面浸泡一会就能获得这种力量,虽然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获得的力量也不相同,而你之所以有着比别人大的力量那是因为你的体质异常的好,这也是你母亲吃过铁背熊的肉造成的。我所要告诉你的就是这个湖的秘密,这个湖之所以有这么一种力量,是因为湖底有一只神兽,它身上所

散发出来的气息感染了这个湖水,只要刚出生的婴儿一接触湖水就能自动吸收它,成为自身的力量。我们村存在的任务就是保护它,直到它找到它的主人。”

  萧轻听得一愣一愣的,从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兽,现在听到只觉得心里怪怪的,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啊。

  “喔呜……”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村长和萧轻脸色立变,完了,来的太快了,一切都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这世上最让人恐怖的动物。

第三章 人狼大战 文 / 一夜轻风   在这之前猎人村的周围是不设防的,周围的动物对小村总是敬而远之,连铁背熊也不例外,它们都知道猎人们的厉害。如今小村周围的森林中闪烁着数不清的绿点,那是狼的眼睛,在中间更有一对眼睛奇异的闪着红光,它们延着湖已经把小村团团围住,只等着那狼王下达攻击的命令。

  猎人们已经放弃了挖坑砍树,环着小村对持着,看着小村外点点绿光人人心里都在后悔着以前为什么不给小村加道防御,一直以来他们和银狼王之间似乎有种默契,你不犯我我不犯你,如今他们将直接面对这个森林中的霸王,心里既紧张又兴奋,却也不害怕,他们相信自己不同寻常的力量。但周围的狼群只怕有几千头,能阻挡的了吗?这个谁也不知道。

  何成忠何成刚俩兄弟偷偷跑到湖边,俩人商量着如何过湖而去,可当他们看到湖对面也是满布绿光时立时打消了原来的计划,看样子要和这些村民们共存亡了。不过看现在这个情景似乎生还的机会十分渺茫,即使这个村里的人再厉害,也挡不住几千匹狼的冲击啊。俩人略一合计,来到村长面前,何成忠道:“村长,我们俩兄弟给你们村带来这么大的灾难实在是抱歉,您看这样吧,我们把狼崽放了情况会不会……”

  “没有用的,当你们来到这时就注定了现在这样的情况,银狼王是凶残的灵兽,只要是有它经过的地方,一定是寸草不生,当你们带着这只小狼崽来到时,狼崽的气息会让狼王追寻而至,即使你放了它,银狼王也会把留有气息的地方夷为平地。”村长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和何成忠俩人说话,带着萧轻来到村边。何成忠俩兄弟已经是后悔莫及,他们是猎人,是专门为别人解决问题的猎人,现在遇到真正的猎人才知道当初接这个任务是多么的幼稚可笑,自以

为可以完成别人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之前虽让他俩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只小狼崽,却也把自己带入极为可怕的危险之中,如今也只有和这些狼群一拼了。

  何成忠放下铁笼,不在管铁笼中的狼崽,白狼崽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俩兄弟从鞋中拔出匕首,左手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燃烧的木棍,参与猎人的队伍中。

  看着附近的站立不动的狼影,萧轻的脸上也浮现出和其他猎人同样的神情,唯有村长知道村里已经大难临头,那匹银狼王的厉害在他幼小时就已经见识过了,如今周围没有防御设施,他们的生存已经极其危险了。

  村长大喊道:“大家小心,不要站散,尽量回收。”

  那一对红光开始往前移动,随着它走出树林,众人不觉惊呼,这匹狼全身银白,几近一人高,身长4米有余,一对红眼的中间有一块菱形的红色绒毛,微张的嘴时不时露出令人生畏的缭牙,在它身后跟着走出100余头全身也是白色的狼,虽然身材不比狼王却也是威风凛凛,整整齐齐的排在狼王身后。何成忠身后的小白狼立时兴奋起来,在小铁笼内四处走动,眼神也流动不安。

  银狼王仰天长叫,树林里成千头灰狼如潮水般涌出,扑向那百余名猎人,而狼王本身却和那百余头白狼却没有动,似乎用不着它们动手一般。

  阿虎不待狼群近身就对着最前面的那只灰狼冲了上去,灰狼一跃而起,狼嘴直扑阿虎咽喉,阿虎左手火把在狼前一晃,趁狼怕火天性而闭上眼睛的空隙,右拳直击狼头,“仆”地一声,灰狼头被击得变了形,当即毙命。在后面的何成忠兄弟吓了一跳,俩人都没想到看上去没有用力的一拳就这么容易把狼头砸了个稀吧乱,更让他们吃惊地是那些猎人们都是一拳杀一条狼,这些力量是他俩从未见过的,虽然他们没有什么招式,只是一味的出拳收回再出拳,但是速度之快反映之灵敏也是罕见,直到现在他们才知道为什么猎人村会是传说。

  纵然如此,狼的数量极其可怕,一拔一拔地从森林深处涌出,转眼间每个人身边都有10几20几头狼围在身边,每个人或多或少挂了些伤痕,这些伤痕对于这些猎人却也可以忽略不记。何成忠俩兄弟虽然贴在一起,匕起匕落也杀了不少狼,但是情况仍比其他人危急的多。

  萧轻的身形比其他人都

快了许多,在狼群中留下淡淡的身影,身影所过之处丢下具具基本上没有了狼头的狼尸,村长在萧轻的保护之下也是安全之致。在地上丢下数十具狼尸之后,灰狼们也知道这个人不好惹,竟全扑向其他人,不理萧轻和村长。

  阿虎杀的起劲,拳拳带风,每一拳都会击飞一只灰狼,杀到兴头上每出一拳便大吼一声,拳的威力渐渐大了起来,拳的周围开始带出了风声,阿虎的手臂出现淡淡的金光,每一拳所带起的风也越来越大,到后来每一拳击出4、5匹狼就被击出,围着他的狼被打怕了,一窝蜂的跑开直接攻击其他人去了,交给了后面从森林涌出的狼群。

  何成忠何成刚俩兄弟身上被围着的狼攻击的全身上下到处是血,本就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过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一下坐在地方,看着四面八方围过来的狼群不禁苦笑,知道再也没法逃出去,双双将匕首插入胸膛,毙命当场。

  村长看着那些杀也杀不完的狼,摇摇头,对萧轻道:“你去帮他们吧,我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还没老得不能动。”

  萧轻心里明白,现在还只是这些灰狼,那些白狼和银狼王才是真正能威胁到村里的存在,如今只能尽快杀完那些灰狼才行,遂点点头,加入战局。

  萧轻的拳快如闪电,一拳击出竟带出7、8个拳的残影,每个残影都带着一只灰狼,转眼间竟杀了40余头。

  数千灰狼紧紧围着村长和众猎人们,前赴后继,到后来连猎人们手中的火把也不在躲避,直知一味的扑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灰狼的数量开始明显减少,半个时辰过后,地上到处都是灰狼的尸体,猎人们个个全身是血却没有伤亡,灰狼的数量已经不足一千头,猎人们的动作也远不如先前那么敏捷,人人都在咬牙坚持着。

  忽的一声惨叫响彻小村,一个猎人终于不支倒在地方,瞬间被围着的灰狼分尸,死状极惨。一小屋内立时冲出一年轻女子,大哭冲向尸体,嘴里不停呼唤:“强哥……啊~”没等她冲到尸体旁便被周围的狼群淹没。

  银狼王毕竟是灵兽,知道房屋内有人,长啸一声,带领身后百余头白狼冲向村里的房舍,这些房屋都是木头篱笆造的,禁不起银狼王和白狼们的冲撞,一间间房屋伴随着女人和小孩的惨呼声倒塌,身在狼群中的猎人们心神大乱,个个大呼

心中爱人和孩儿的名字,想冲出狼群的包围,去解救她们,身竭力疲的他们却是怎么也冲不出狼群的包围,只能听着心爱人的惨呼不停传来,心神分散之际有20多猎人们又惨死在狼口。

  “虎哥~~”阿真跌跌撞撞地边跑边喊,后面跟着3匹白狼。

  阿虎听到爱妻的喊叫声,心神俱怒,整个身体笼罩起一层白雾,继而大吼一声,出拳之际竟打出一股旋风,面前的10几头灰狼转眼被击到空中,阿虎不停留,冲出狼的包围,向着阿真跑去,正好看见阿真刚刚被三只白狼扑倒,倒在血泊之中。阿虎的心象被刀扎一般,大吼一声冲向那三只白狼。

  白狼并不畏惧阿虎,将阿虎呈三角包围了起来,阿虎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真,心神失控,拳拳带风击向白狼,三只白狼并不与阿虎正面扑斗,只是在阿虎周围不停跳跃躲避,它们似乎在等阿虎力尽之时。

  此时嫣云也与阿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当她跑到湖边就被一只白狼咬断咽喉而死,只是她一直没有叫喊。当她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看见所有人都被狼群围着,那时她就知道她不能叫,她一叫自己的丈夫就会分心就会遇到危险,所以她直接跑向了湖边,最终死在湖边,死时身上到处是咬痕到处是抓痕,美丽的脸上再无血色,身体内的孩子也随着她一起夭折,唯有手上捏着的用红绳扎的心形护身符随着风微微摆动,那是她刚才在屋内给她丈夫准备的,好让她丈夫打铁背熊时带着保平安用的。

  萧轻在狼群中左突右杀,所过之处灰狼纷纷倒毙,他冲出包围四处寻找着他的妻子,当他找到时嫣云已经死去多时,刹那间他只觉天昏地暗,跪倒在嫣云尸体身前,眼泪一下从他眼中流出,神情似哭非哭,天地间仿如只有他和妻子尸体一般,听不到狼叫也听不到同伴们的惨呼 ,只是傻傻地看着地上躺着的妻子一动不动,当他从妻子手中找到护身符时终于大哭出声。而此时银狼王也出现在萧轻身后,挥爪之间就将伤痛欲绝的萧轻打向空中,萧轻被重击之下带起一阵血雨落入湖中。

  这一切都落入村长眼中,村长看看周围只有20几人的猎人们,知道今日猎人村逃不过灭亡之灾,仰天长笑,几百年的村庄就毁在他的手中,心有不甘啊。他大吼一声:“地击术”,左手快速在右手臂上划了一道血口,接着右拳直击地面,只见

从他身上涌出大量白光直入地下,地面震动起来,地表处突然刺出大量石刺,躲避不及的灰狼白狼被地刺穿背而过,只有少数白狼和银狼王闪过,阿龙和20几个猎人乘机跑回村长身边,只见他们全身是血,双手仍在不停地擅抖着,显然他们全身早已力竭。村长使出这招后已经萎靡在地,这招耗去了他全身的精力,他只能苦笑的看着这群孩子们。远处阿虎正双手把身边唯一的一只白狼给撕碎,然后在阿真的尸体旁痛哭不止。

  银狼王看着眼前的20几人,自己的狼群就亡在他们手中,凶性大发,银毛倒竖,口一张,一股巨大的白色气体向他们击去……

第四章 为复仇而活 文 / 一夜轻风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茫茫一片只有黑暗,“这是哪里?这是哪?嫣云……”萧轻大喊着,“我的身体呢,我的身体怎么不见了?”茫然孤寂的情绪笼罩在萧轻心头。不多时自己妻子惨死的情形又浮现在心头,“啊……嫣云,你死的好惨。”痛苦冲击着萧轻的大脑,神智渐渐迷失。

  正在此时,萧轻眼前豁然出现一团白光,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昕,渐渐白光形成一只带着一双翅膀的巨大老虎,没有实实在在的身体,只是那白光变幻而成,白虎的额头有着和银狼王一样的红色菱形。

  萧轻几时见过这样不可想象的事情,一时盯着眼前这个不知是光还是该叫做虎的东西发起呆来。

  “喂,别发呆了,告诉你,我是守护北方大陆的神兽,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体,只有这个形态,当继承我这身力量的人出现时,我就能从禁制中走出,将我的力量交付与他,而你就是我这一千多年来所要等的人。”白虎说道。

  萧轻突然听它开口说话吓了一跳,转而平静下来,说道:“我已经死了,不需要什么力量,现在只要找我的妻子,你知道她在哪吗?”

  “死?哈哈……,谁说你死了,现在这个空间实际上就是你的潜意识,我只不过到你的意识里来了,好了别多说了,我的时间不多,你只有三天时间来接受我的力量,如果三天你不接受我的力量,三天之后没有禁制的我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怎么样,你准备好了没有?”

  萧轻苦笑了一下,“我还要力量做什么,我心爱的人已经死了,我活着还为了什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在这个世上活下去?”

  白虎一愣,原来这人是不想活了啊,那我出来做什么,可是一旦打破禁制是没法再回去了,他不接受的话自己就会烟飞灰灭,这下可难办了,一定要让他接受,只有他接受了才会产生新的禁制,可是对于一个想死的人怎么才能劝他接受自己呢?还是先问问他吧,“难道你不想报仇吗?”

  萧轻摇摇头道:“有村长他们就行了,我只想和我的嫣云在一起,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以为你们村还在吗?你的村已经不存在了,所有人都死了,那匹狼杀了你们村所有的人,把它的狼崽救走了。”白虎心想,原来你小子还不知道啊。

  “什么?”萧轻喃喃地道:“义父也死了,都死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什么该怎么办,你要为他们报仇,为了你爱的人,为了你那些朋友,你就该接受我的力量去为他们报仇。”白虎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怎么我这么背时,还要求他接受我的力量,真是搞反了,哼,没天理。

  萧轻心中正翻来覆去,一会儿想我要陪我妻子,她一个人上路肯定很寂寞,一会儿又想不行我得为她报仇,为义父报仇,为所有村民报仇,得让他们死得瞑目。

  白虎就在一旁看着,知道此时就是等他下决定了,也不再说话。

  不行,不能就这样死去,我要为他们报仇,我要杀了那匹狼,我需要这只老虎的力量,报完仇后我再来陪我的妻子,萧轻抬起头望向白虎,忽的心中一怔,它额头的印记怎么和那匹狼一样?

  白虎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等萧轻发问,说道:“你别担心,我告诉你那匹狼的来历你就明白了。”

  萧轻感到十分诧异,它怎么知道我的想法?

  “没什么奇怪的,在这种能量状态下,你想什么我都知道。”白虎说道,“其实事情很简单,500多年前,有一匹怀了孕的母狼到这里来喝水时产下一只狼崽,不凑巧的是,这狼崽直接滑进湖水中,可能它是动物的形态,无意间吸收了许多我的力量,产生了变异。后来它以这种力量征服了北方的一个狼群,成为那里的狼王,它有我的力量,额头上自然就有了我这种标记,而那些白狼都是它和其它母狼所生的后代。在这500多年的时光中,它慢慢具有了灵性,力量也越来越大,其后代的力量也随之增大,但是它的寿命也快到

了,而导致你村庄灭亡的那匹小狼,只怕就是未来的狼王。”白虎非常简短地说完,它可是要节约时间啊。

  “好了,你也知道事情的始未了,你该准备接受我的力量了吧,三天时间太短了,我怕时间不够了。”

  原来这一切是你造的祸,萧轻暗暗想,算了,要复仇就得需要这种力量,“你怎么样把力量给我?”

  “这个你不用担心,在接受我力量之前得先告诉你如何使用,你听好。”白虎往前走了几步,“有三式用法,第一式是将能量集中在手臂上肌肉中,集中到一定时候通过手臂毛孔传入地下,想知道结果你到时到村里看看村长最后使出那招造成的破坏你就知道了,我把这式叫做虎刺;第二式是将能量从手臂毛孔中发出,要凝而不散,集中到你认为可以的时候击出,我把这式叫虎啸;至于第三式就要等你掌握我全部力量时就明白的。还有一点要记住,在使用这几式时一定不要用经络传输能量,经络和血管肯定承受不住这样的冲击,要用你的肉体来承受,你的肉体越强壮威力越大。你的村长就是用经络来使用的虎刺,他为了使出这招而先放血,让压力有冲出的地方,最终的结果就是同归于尽。好了,我说完了,你准备好没有?”

  萧轻牢牢记下这二式的用法,点点头道:“来吧。”

  白虎仰天长啸一声,声音响彻大地,萧轻一下就被震晕,白虎此时化成白光将萧轻的身体裹在当中,萧轻在晕沉沉中感到无数细流源源不断地从身体各个毛孔中渗入消失在身体各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萧轻从昏迷中醒来,阳光直射入眼中,他闭了闭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竟然是在湖底,湖水已经干涉,似是随着村庄而去,身上的伤也都奇迹般的好了。他从湖底爬出,映入眼帘的就是村里到处是从地上突出的石柱,石柱顶端呈尖状,大部份石柱上面都穿着狼的尸体。地上布满了狼尸和村民的尸身。

  他将他们的尸体一具具清摆好,阿虎抱着阿真死的、阿龙的手还牵着他喜欢的女孩、村长他的义父,死时还没闭眼,望着湖的方向……

  他花了二天时间埋葬他们,在埋葬他妻子时他又一次痛苦失声。最后他将所有狼的尸体丢到已经干了的湖里,连何成忠何成刚的尸体也丢入其中,对这俩个给村里带来灭亡的人他心里

也恨之入骨,然后一把火将尸体焚烧。

  做完这些后,他整个人累得在他妻子坟前昏睡了过去,睡梦中他一次次梦到了他和妻子嫣云在一起的欢快时光,最后一次还梦到了他那未出世的孩子,当他醒时已经泪流满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追杀那条银狼王。

  他从村里找到一些干肉带上,怀揣妻子给的护身符,在妻子坟前道别后朝西而去,那个方向正是他发现废弃铁笼的方向。

第五章 追杀银狼王 文 / 一夜轻风   萧轻已经在森林中追寻了四天四夜,一路上他没放过银狼王所留下来的任何痕迹,对于他来说要发现这些遗留下来的痕迹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从他最近发现的野猪残骸和银狼王的粪便中知道,他越来越接近银狼王,只要两天也许不到两天他就能找到它。

  一路上他发现了越来越多折断了的灌木,从折断的痕迹来看,也不过就是最近两天所折断的,终于快到复仇的时候了,天色黑了下来,也许现在该是让四天四夜没休息的身体休息一下了。他在一颗大树下躺下,极度疲劳的身体让他立即进入梦香。

  在梦中,他再次梦到了他的妻子嫣云,她躺在他的怀中,他专注地看着她,对她说:“又看到你了,看到你真好,等我给你报完仇我就过来陪你。”

  “不”她突然流下两行清泪,“你知不知道我死的时候没有喊叫,我怕你分心,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活下去,你就当是为了我而活,好不好?”

  萧轻止不住心里的悲痛,又一次流下了眼泪,以前从不曾流泪的他却在这段时间毫不珍惜眼泪的珍贵,一次又一次流下了悲伤的眼泪,“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样对你?”

  嫣云没有再说话,伸出舌头来舔他的眼泪,那感觉……那感觉不对,萧轻一下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一对熊眼,是铁背熊,它正在舔食他的眼泪,也许它把萧轻当成一个死人,不过死人怎么会睁开眼睛,这只硕大的铁背熊也是吃了一惊,这让萧轻能迅速从铁背熊身下翻滚开,一人一熊就这样互相僵持了一下。天在此时已经亮了。

  如果……如果萧轻的妻子没死,这次他就会想方设法杀死这只铁背熊,如今他却没有任何想杀死这只铁背熊的打算,心中只是思考如何快点离开这里。身高二米多长四米有余的铁背熊从萧轻的身上感

觉不到任何危险性,开始围着萧轻随意走动起来,并时不时的看了看眼前这个胆子很大的人类,这样走了几圈,动物的潜意识让它感觉到了这人不大好惹,它最后放弃了攻击,转身向森林深处离去。

  萧轻吁了一口气,村里的惨状让他对银狼王充满了恨意,也让他没有了猎杀其它森林动物的心情,他唯一想要做的就是杀死银狼王。

  萧轻在林中飞驰,自从获得白虎的力量之后,他的速度快的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猎人的嗅觉让他开始感受到路上还没消失殆近的狼的气息,近了,越来越近了,他不停地奔驰着,直到黄昏他才停了下来,在一棵树旁坐下略为小息,在将身上剩下的食物补充到体内后,猎人敏锐的第六感使他感觉到危险,他全身警备起来,环顾周围却没发现任何情况。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夜中的森林如果不是枝叶间落下的几缕月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萧轻此时却是能在森林中清晰地看清周围的一切,这是白虎带给他的好处,在前几天的夜晚中他便已经体会到。

  在十丈远的一棵大树上的树叶中闪烁着一对血红的眼睛,那是属于银狼王的眼睛,本身的灵性让它觉得有一种危险在逼近,当危险越来越近时,它暂时放弃了寻找新的栖息地的决定,它让在猎人村中余下的几头白狼带那小狼崽先行离开,自己却以强劲的跳跃力纵身跳在这棵树上隐藏起来。猎人村的一战让它这个狼王几乎成为一个光杆司令,也让它对危险变得谨慎起来,在树上它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萧轻没有查觉银狼王的位置,他小心地朝前移动着,不多久便来到那棵大树的附近,处在银狼王的攻击范围中,强烈地不安立即笼罩在心头,下意识地抬起头,只见空中一个四五米的巨大狼影迅急地朝他扑下,带起满天枝叶,一股强劲的压力压的他几乎没喘过气来,危急中他抬起左手臂格挡,气劲随着毛孔汹涌而出,身子则尽量朝后跳跃,以缓解那股带给他的压力。巨大的狼爪在他的手臂上扫过,带起一片血光,强大的力量让萧轻在空中失去身体的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没等他从地上爬起,刚落地的银狼王又再次在满天飞舞的落叶中夹带着吼叫声扑了过来,那充满利齿的狼嘴直向萧轻咽喉处咬下。萧轻避无可避,危急中双手抬起,双手抓住银狼王的上下鄂拼命抵着。凶猛地扑力让他的身体陷

入泥土中几分,狼嘴在他咽喉几寸处被他生生挡住,双方的力量在此时出现了一个短暂的平衡。

  但是萧轻的左臂在银狼王第一次扑击的时候就受了伤,虽然有劲气护了一下,狼爪仍在左臂上留下三道血槽,现在又用力抗拒咬下的狼头,手臂上的失血明显快了许多,渐渐左手臂的力量在消失。萧轻突地大吼一声,银狼王被吼的一怔,压迫的力量一下小了许多,他趁着这个空隙,左腿一脚蹬在银狼王腹部,银狼王惨叫一声,巨大的身体被蹬的向后腾空而起,轰地一声撞在那棵大树上,震的树叶纷纷落下。萧轻趁机爬了起来,从银狼王偷袭开始,他便一直处在极度危险中,现在虽然左手臂受了伤,却更激起了他的怒火,看着从地上站起来的银狼王,他的右手臂开始泛起一层白光,而且越来越浓。

  银狼王虽吃了一脚,很明显它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一对红眼紧紧盯着萧轻,它感觉到随之而来的致命气息,但是长久以来无敌于这片森林的它并没有逃跑的意识,它全身银白色的绒毛开始倒竖而起,口一张一团直径1米的白色气体击向萧轻。萧轻右拳迎面第一次击出他所学的虎啸,一只只比银狼王身躯小一倍的白色老虎形态的光芒卷着地上的落叶从他右手臂中呼啸而出,毫无阻挡地吞没了银狼王的攻击冲向银狼王,银狼王恐慌中急忙侧跃,但是仍没有完全躲过,虎啸直接击掉它的两条后腿,继而将它身后的大树击断,一路上将100米左右距离的树木全部击毁,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槽。

  萧轻没有想到这一招有这么大的威力,看着他全力发出虎啸而造出的后果也有些木然,身体也由于这招全力发出而发软暂时动弹不得,这就是白虎的力量吗?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些仅仅是白虎所给予他力量的十分之一,他暂时还没有全部吸收这些力量。此时对于虎啸这招他也有了认识,白虎的能量是藏在他的肌肉细胞之中,全力发出会造成肌肉处于无力状态而动弹不得。

  银狼王躺在地上已经失去移动能力,失神的红眼中留露出恐惧,这是它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恐惧和绝望。一人一狼就这样一个站着一个躺着,都没有动弹的能力。许久萧轻才感到力量重新在体内慢慢集结,慢慢地他走到银狼王身边,发现银狼王已经失血过多而死亡。看着银狼王的尸体,他细一回想,如果刚才那招没有击中它,也

许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而不是银狼王了。

  如今仇已经报了,他却陷入一片茫然,这几天支持他活下去的是复仇的怒火,现在他该何去何从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以前的幸福似乎只是在梦中存在过,现在的他是孑然一身,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希望,天下之大却没有他想去的地方,一切看来他都没有生存的意义了。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下起了大雨,雨水带着丝丝寒意从森林的空隙中落下,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萧轻就似一具行尸走肉般在雨中漫无目的走着,雨水冲洗着他身上的伤口,洗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可这些仍让他感觉不到寒冷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走着,一直走着,不眠不休地走着。

  走了不知有几天几夜,雨也不知在何时停了时,他竟然走出了森林,在森林的边缘他终于昏倒在地。此时的他蓬头邋遢,伤口化浓,任何人此时看到他只怕都会感到恶心。

  在森林的边缘有一条东西走向的小道,路上杂草横生,很明显不常为人走过,东面不远处却有俩个人延路走来。

第六章 相遇 文 / 一夜轻风   走近一看原来是俩个女孩,俩人年龄都不大,高一点的20岁左右,上身穿一浅绿色长袖锦衣,外套一件不知是用什么动物皮做的浅黄色被心,下身配的是浅绿色长裤和一双浅绿色绣鞋,黑色秀发没有繁复的样式,只是简单地用一条浅绿色手帕将发丝束在一起,虽然长相不算是美丽,但是近腰长的秀发伴着纤细的身躯在风中让她显得格外清秀。稍矮的18岁左右,虽然一脸稚气,但仍然显露出她那绝美的容颜,她穿一身红色衣衫,秀发用两条红色手帕分别扎起,肩背一个小包包,整个人总是在一旁蹦蹦跳跳,真是一个即美丽又可爱的女孩。

  “小姐……小姐,快看,那边躺着一个人。”红衣女孩嚷道。

  “是啊,过去看看吧。小玉你别老在我身跳来跳去的啊。”绿衣女孩说道。

  俩人走到萧轻身边看了看,此时的萧轻是蓬头阔面,衣衫破*,全身脏乱,左手臂的伤口也化了胧散发着臭气,“小玉你去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小玉嗯了一声,蹲下身,用手探了探萧轻的气息,道:“小姐,他还有气息,不过好弱,他……他可能活不过来了。”

  “你给他把伤口处理一下,那伤口好象是什么

动物留下的,再不处理他的手就要废了。”

  小玉站了起来,低声道:“小姐,我们还是走吧,他看上去救不活了。”

  “你呀,是不是你怕脏呀,唉~~~每次都这样,我来吧,你把东西给我。”绿衣女孩说完就蹲下身开始为萧轻把脉。

  小玉被她小姐道破心中所想,脸蛋上红了红,“小姐,他太脏了还很臭呢,别弄脏了你,还是我来吧。”她虽然怕臭怕脏,却不愿自己的小姐被弄脏。她从身上的小包内拿出一个银制小壶和一些药棉,也蹲了下来。

  “算了小玉,还是我来吧,这人是饿昏的。”绿衣女孩从小玉手中拿过银壶和药棉,将银壶中的黄色药液倒出一些在药棉上,仔细为萧轻清理起来。小玉捂着鼻子在一旁看着,哪个女孩不爱美爱香啊,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小姐总是能在这种环境下不受影响。

  不多时伤口处理好了,萧轻在朦胧中被左手臂上的疼痛和清凉刺激的醒了过来,轻哼一声,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俩个看着他的女子。

  小玉和那小姐看到萧轻睁开的眼睛都呆了一下,并不是萧轻的眼睛有多么迷人,而是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们从没看到这样的眼睛,一个了无生机空洞的眼睛,眼睛中带着一种莫大悲哀,生命似乎已经从这双眼睛中离去。俩人的心情也随着这样的悲哀降到谷底,心中泛起一种悲痛的情节,随之产生一种可怜和同情。

  “小玉快拿点吃的出来。”绿衣女孩先回过神来。

  “哦”小玉没有了刚才的厌恶之情,拿出她们还只有一顿的食物递给她的小姐,再不待小姐的吩咐,又拿出绷带给萧轻包扎起来,此时她也似乎不再感到萧轻的臭和脏了。

  绿衣女孩将食物递向萧轻,柔声道:“你吃点吧。”

  萧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俩个女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外村的人,只是现在的他心死了,没有了感觉,只是呆躺着。

  绿衣女孩以为他动弹不得,便将食物递在他口边,喂起他来,萧轻也只是机械的咬着吞着,不一会儿就把那些食物吃完。绿衣女孩又从小包中拿出一个皮囊,对着他的嘴喂给他一些水。

  此时小玉也给他包扎完,在一旁看着。绿衣女孩喂完萧轻后将皮囊放在萧轻身边,男人用过的东西自然不能再留下了,她转头对小玉说:“走吧,

这人身体很好,只是饿昏的。”

  “哦,小姐,现在我们的食物和水都没了,可我们还要1天多才能到流水镇啊,路上我们不是要饿肚了吗?”小玉嘟嘟嘴,刚才她可没想到这点。

  “走了,饿一下没事的,实在不行就找雾影出来帮忙好了。”绿衣女孩说着便上了小路,继续西行。

  “是哦是哦,我好久没看到它了,小姐现在就叫它出来陪我玩玩好吗?……等等我小姐。”小玉蹦跳着赶上绿衣女孩,“小姐你走那么快做什么呀,不要我了啊。说真的小姐,那人好奇怪呀,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啊?”

  “我怎么知道啊,走啦,再不走就天黑了……不过那眼神真忧伤。”绿衣女孩说道。

  此时萧轻却一直盯着绿衣女孩的背影,那背影好熟悉,“嫣云”他低低叫了声,拿着那略略带着香气的水囊爬了起来,踉跄地跟在她们后面。

  “小姐小姐,那人起来了,他跟在后面呢。”小玉拉拉绿衣女孩的衣袖。

  “好了小玉,也许他和我们同样要到流水镇的呢,别管他了,我们要快点走了,没吃的是小事,没休息的地方才真是糟了呢,那人身上的伤口不是普通野兽留下的,这条路离森林又很近,万一碰上了就很麻烦了。”

  小玉哦了一声也不再搭话了,和她的小姐埋首赶路。

  萧轻的眼睛始终盯着绿衣女子的背影,那背影和他的妻子有七分相似,使他不自觉得跟在了后面。一路上三人就这样的走着,一直到天色渐黑,风越来越大,寒意也越来越重。

  “小姐,那人还跟着在呢,现在天黑了,怎么办啊?”小玉有些开始担心,她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起来。

  “你别怕,有那样眼神的人不会害人的。”绿衣女孩说道,“流水镇今天是到不了的啦,我们找个地方过夜吧。”

  远处有一处小土丘,俩人在背风处点起了一个小火堆,将地上稍稍清理了一下便坐在了小火堆旁。萧轻也来到旁边,坐在绿衣女孩后面,仍盯着她的背景。

  “小姐,我还是有些怕。”小玉紧挨着绿衣女孩,“那人老盯着你看呢。”

  “别担心没事的,你忘了我是什么人呀,呵呵~”绿衣女孩说着笑了起来,这只是她笑给小玉看的,身后总有这么一个人盯着你谁都会紧张和不好受的。“咕~咕~”绿衣

女孩脸红了起来,肚子此时不争气起来。

  “是啊,我们小姐是什么人,是灵训师啊。”小玉大声说着,她希望能以此吓退后面这怪人,虽然这人让人同情,只是背后总被人这样跟着,心里不免毛毛的感到害怕。回首一望,果真后面那怪人不见了,不由开心起来,“哈哈,小姐,他走了。”

  “是啊,奇怪,他几时走的。”绿衣女孩低声道,心中想着这人也许很厉害。

  “是啊,不知他几时走的。”小玉看着眼前的小火堆发起呆来,她刚才是实实在在的想那怪人快些离去,可当那人离去后心中又有些空荡荡的。

  入冬的北风是寒冷的,虽然北面被森林挡住,小火堆仍在变向的风中显得那么的无助,左右摇摆。而今晚的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除了她们这个火堆之外四周显得一片黑暗,小火堆太小,不仅带来不了温暖似乎还有熄灭的危险,绿衣女孩和小玉俩人正在想着如何到森林附近去捡些枯枝加大火堆时,一道人影立在她们面前,吓了她们一跳,凝神看着才发现面前的正是她们所救的那怪男人。

  萧轻放身上的野猪和一大堆枯枝,一声不响地住火堆中添枝,当火烧得很旺时,他又用较粗的树枝在火上搭起一个木架,串起野猪在上面烤了起来,接着又跑到森林中扛出更多的树枝,来来几回,不多时便在迎风面堆起一个枝墙。

  俩个女孩默默地看着他做着这一切,知道面前这个男人没有恶意,她俩也不再感到害怕,互相看了看,均思索这人这么弱的身体竟然还能打到野猪,真是不可思议,只觉得这人带着一丝神秘。

  “喂,你叫什么?”小玉忍不住问道,直到此时她们方想到要问这人的名字。

  我叫什么?萧轻想着自己的妻子,看着火堆发起呆来。小玉看他不搭话,嘟着小嘴道:“原来是个呆子。”

  “小玉,不要这样说人家。”绿衣女孩制止道。

  “轻云。”萧轻思念着亡妻,脱口而出,本是为他孩子取的名字用在了自己身上,他这生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的妻子了,没人再认识萧轻,萧轻也不复存在,今后他就叫轻云了。

  绿衣女孩刚欲再问,看到轻云面上流出一种极悲伤的神情,便不忍发问,不声不响地在一旁烤着火,小玉没了害怕,活泼的性格体现出来,围着轻云叽叽喳喳问个不

停,无非问的是你的家在哪,你从哪里来等等,可是轻云仍是一声不响地烤着野猪没有理她,她只好无趣地回到小姐身边,“哼,这人真没意思。”

  不多时,野猪就烤好了,当她俩人吃着野猪肉时,感叹此人竟能将野猪烤到恰到好处,虽没有什么作料仍显得又嫩又香,素不知轻云是个猎人,烤野味自是很在行。轻云拿着野猪仍是到绿衣女孩身后吃着,眼光总是不自觉得停留在她的身上,她的背影实在太象他的妻子了。绿衣女孩自是有着感觉,只是她的性格一直让她忍着没有发问。

  此时在西面的远处,有四个壮汉正看着他们,他们是被香味吸引过来的,当他们看到那俩个女孩时心中又起了淫欲,这让他们起了恶心,四人正在商量着如何动手。

  绿衣女孩吃完后,从怀里拿出一张卡来,大小如扑克牌,那卡周边环绕一圈绿色的光芒,卡面流动着七彩霞光,卡面是一只类似狮子的动物爬着睡觉的样子。

  “小姐你早该叫雾影出来了,我好久没跟它玩了。”小玉看着那张卡欢喜地叫了起来。

  绿衣女孩嗔道:“不是叫它出来玩的,是让它帮我们守夜的,它能在外面帮我们守3个时辰(一个时辰是二个小时)。”

  “出来吧,雾影。”说话间绿衣女孩将卡折断,一只长约2米多,身高近一米的动物平空现了出来,它全身长长的白色绒毛,蓝色的眼睛,长得极象狮子,出来后雾影低哼一声,伸了个大懒腰,围着绿衣女孩绕起来,头在她身上不停磨蹭,。

  “雾影乖,让小玉姐姐抱抱。”小玉欢快地抱过去,雾影似乎吓了一跳,极不情愿地让小玉搂住了脖子,“哇,你怎么擦香香了啊,你不是男孩吗?”小玉叫道,雾影反抗似的叫了声。

  轻云是看呆了,对于一个只生活在森林深处不问世事的人来说平空出现个动物这让他有点不能接受,这是怎么回事?

  远方那四人更是呆了,他们是吓呆了,阿弥陀佛四人祈祷着,幸好没出去,这个女孩有灵兽啊,而且好象是很高级的灵兽,四人略一合计,朝着流水镇方向离去,惹不起就只好走了。

第七章 灵训师 文 / 一夜轻风   本来四人出流水镇是晚上到附近的森林打些特别的野味林鼠,那种老鼠个头大,肉汁鲜美,和其它老鼠一样只晚上出来活动

,没想到遇到个让他们起了色欲之心的灵训师,一时心情大坏,都闷声不想的往流水镇方向回行,由于晚上没有吃成,肚子都饿的一个个咕咕乱叫。

  行不多时,块头最大的那个惹不住发了声牢骚:“妈的,难得一见的灵训师竟然让我们给碰见了,真他妈背时。”

  “老大,其实我们可以试试的,我们也有买来的兽卡啊,说不定能打赢呢,到时……嘿嘿”其中一个瘦子边说边回想那个在火堆旁的红衣女孩,脸上泛起一股色迷迷的神情。

  “住嘴,你懂个屁啊”那老大不客气地打断,“我们这几个人的兽卡拿出来不够那灵兽看的,你以为我们手里的兽卡是谁做的吗?”

  瘦子自然知道兽卡是灵训师制成的,里面藏的动物自然也是灵训师捉的,只是仍有一丝侥幸的心态在作祟,心中实在是被那红衣女孩的美貌给吸引了,听闻老大这么说了自然也不作声了。

  另外俩人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那绿衣女孩怎么看都觉得异常的柔弱,不似有能力捉这些奇异动物的,遂说出心中的疑问。

  那老大一看几个兄弟都不是很明白,不免有些得意,道:“说来话长,要怎么说呢?”

  “老大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另三人不免有些着急。

  “不好说啊,唉~~没钱买酒喝了。”

  嘿,原来他是要钱啊,奶奶的,平时有什么钱都是他分得最多,现在还趁此机会又找他们三人要钱,三人在心里将这老大的祖宗十八代都骂到了,才回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老大告诉我们关于灵训师的事,我们兄弟三人就把身上所有的银子孝敬老大你。”

  老大一看终于达到目地,哈哈一笑道:“看在兄弟们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好了。”另三人不再出声,静等着老大将灵训师的事说出来。

  “这个世上虽然有灵训师,但是少之又少,因为要成为灵训师一要是女性而且阴气要重,二必须从出生开始就得接受不是人受的训练,很多婴儿因为受不了那种训练而夭折,所以这个世上也没有几个灵训师。”老大看几个兄弟凝神听的样子感到很满意,继续道:“之所以要女性是因为施用禁闭术需要很强的阴气来支撑,阴气不够便不能施用禁闭术,至于禁闭术是怎么施展出来的你们不要问,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世上可没几个人知

  “那是怎么训练的?”

  “这个说起来也简单,只是不容易做到。就是被挑中的婴儿从断奶开始就得在极寒之地里挨冻,加强体内的阴气,一直到16岁才行,这期间都只穿一件单衣,而那个灵兽卡是从她出生开始就伴随着她的。”

  “不是吧老大,挨冻就行了吗?”另三人对老大的说法有些质疑。

  “那到不是,光挨冻没人受得了,准得冻死。这期间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给她输气护住心脉,调顺她体内的气息,帮助她渡过难关,当然还是有很多婴儿在一开始禁受不了而死亡的,就算是这样,成年后的灵训师也是体质极弱,因为体内的阳气几乎消亡殆尽,是个活不长的人。”

  “那她怎么捉野兽?”

  “笨蛋,她当然不用自己动手了,只用她身边的那只灵兽就够了,说不定我们花高价买来的这几只都是那灵兽捉的,灵兽捉到后她再用禁闭术将之封闭,成为兽卡。”

  瘦子听到这再也没有绮念,知道刚才他说要拼一拼的话是显得多么幼稚,只怕到时他们唤出兽卡里的猛兽只怕见了那灵兽就会跑吧,那时他们不就死得惨?

  “对了老大,我记得那灵训师说过她的灵兽可以出来3个时辰,为什么我们的只能出来一个时辰啊?”另一人发问道。

  老大从怀里拿出一张兽卡,只见那卡周边绕着一圈紫色光芒,卡面同样流动七彩霞光,中间有一展着双翅的鹰,只是那鹰的嘴是金黄色,额头是白色的毛,在夜色中卡发出的显得格外明亮,“你们看我这张卡与她的有什么不同吗?”

  “是好象有些不同,对了,她的卡边绕着的是绿色光芒。”瘦子说道。

  “是的,兽卡的颜色表示了它能出来的时间,我这张和你们的一样,一天之中只能出来一个时辰。”老大把玩了一下兽卡,又放回怀中,“不过它可不是一成不变的,兽卡在你怀中时会吸收你身上的气息,时间越长吸的越多,当颜色由紫转为蓝色时它出来的时间就会加长,绿色是最高了,据我所知是这样的,中间还有什么颜色我也不知道,到时就知了,还有就是卡边为红色时千万别用,那表示卡里的野兽还没有承认你,召出来可不分敌我的。”

  “难怪刚买来时兽卡周边是红色的,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呀。”瘦子心里暗存侥幸,幸

好刚买来时没有用成,实际上买来到现在一个月的时间他一次也没用过,当初几人买它们时可是花费了他们所有的积蓄,如果不是兽卡店的老板说里面的怪兽是多么多么厉害时,他们才不舍得买呢,“还好买来不到一周它的颜色就变成紫色的啦。”

  “什么,你的才花了一周时间啊,奶奶的,我的快一个月才成为紫色的。”老大心中有些不岔,当初自己把贵的留给自己却是这么不划算,如果要等颜色再变不知要比他们多等多长时间。实际上他们有所不知,越厉害的怪兽需要更多的体息才能驯化,那老大的卡自是比其他三人的兽卡级别要高很多才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老大突然想起什么,“妈的,*说的差点忘了,你们三个家伙把钱快拿出来孝敬老大买酒喝。”

  瘦子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实老大忘了也不要紧,我们三人会提醒老大的啦,我们现在就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你,说实在的我们的钱不就是老大的钱嘛,不分彼此不分彼此,哈哈。”瘦子笑着道。

  “对对,不分彼此,你们几个小弟我没收错,没想到你们愿意把身上所有的钱给我,苍天有眼,总于让我有了好兄弟。”老大十分开心。

  瘦子和另二人埋头将身上所有的兜兜翻转开来,将几人身上所有的钱集中在瘦子手上,瘦子拿着钱来到老大面前,道:“老大,这是我们三人的一点心意,别嫌少啊。”

  老大自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怎么能拿兄弟们所有的钱呢,算了,等下少拿些吧,老大心中这样想着并大笑着掩饰自己略带愧疚的心情,“哈~哈~,多少不是问题,只是……”老大的话语象被什么卡住咽喉般突然断开,双眼圆瞪瘦子手中的钱,半晌才会过神来,咆哮道:“奶奶的你们耍*啊,4个铜板就是你们全部家当?”话一说完老大一拳就朝瘦子揍了过去。

  瘦子灵活的跳开,哭丧着脸道:“老大,别生气啊,我们就这只有这么多啊,我还出了两个铜板呢。”

  老大听了瘦子的解释,停了下来,看向三人,这不看倒好,一看竟再也控制不住脾气,发狂般冲向三人。只见那三人脸上都是似笑非笑,似难过非难过,很明显三人都极力在忍着笑装出一副难过的神情,可笑三人都没有演戏的天份还极力装出难过的神情,此时见到老大冲过来才知大事不妙,呼叫一声朝流

  只见夜色中三人在前一人在后,鬼哭狼嚎兼阵阵咆哮在寂静的森林周围传了出去。

  此时绿衣女孩和小玉正*在雾影身上的长毛中休息,而轻云已经挡不住身体的过度疲惫早已熟睡,远处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小玉有些紧张,“小姐,是什么声音好可怕,会不会是有野兽出来了。”

  “小玉别怕,那是人声,而且越来越远,你看雾影都没放心上呢。睡吧,明早还要赶路。”绿衣女孩安慰着她。

  小玉抬头看了看雾影,雾影果真不为怪声所动,尖尖的耳朵都耷拉着没有竖起,便放心的躺下,“那睡了。”

  绿衣女孩看了看极快入眠的小玉和一旁已经熟睡了怪男人,转头望向满天的星辰,心里不由想着:从出生开始自己就没有选择的成为灵训师,生命也变得极为短暂,可惜在这短暂的生命时光里也不是属于自己的,星星啊,你告诉我,我是为了什么而生存在这个世上,日后自己死后是不是也能象你们般在天空自由闪烁呢?

  遥遥碧空夜夜深,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八章 结伴 文 / 一夜轻风 天还没有亮,绿衣女孩和小玉就已经被雾影这只灵兽给弄醒了,看着它那犹有未甘的神情便知道3个时辰快到了,它又要回到那异空间成为兽卡去了。

旁边的火堆仍是那么大的火,很明显是那个怪男人不知何时在里面添加了枯枝,而他此时仍睡在一旁。

火光印在俩女孩身上,看得出俩人仍没休息好,那绿衣女孩更是明显,脸显得有些卡白,小玉整整衣衫,看着绿衣女孩轻声道:“小姐昨夜又睡不着吗?”

“夜夜都是这样,已经习惯了。”绿衣女孩不在意地说道。

雾影站了起来,低叫一声,化成兽卡落在绿衣女孩手上,三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小姐,我们是不是现在就上路?”小玉问道。

“就现在走吧,早点到流水镇好休息一下,何况我俩有一段时间没喝水了,你不觉得干吗?”绿衣女孩整整秀发回道。

“那这个人怎么办?”小玉朝睡在一旁的轻云嘟嘟嘴。

“别管他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路要走,以他的能力应该不会有事。”绿衣女孩显然不想轻云再跟着她,毕竟总被人盯着背后的感觉是不好受的,再说除了知道这人没有什么恶意

“那好啊,我们现在就走吧。”小玉也不愿这人跟着,只是她的想法和她的小姐又不一样,这人也不知多长时间没洗澡了,总是臭哄哄的,看他随地就躺就睡也不是个有什么讲究的人,对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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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唐波夫省北部有一个乡村名叫“杨树林”。老人们说,过去这里的确有过一片密林。

可是在我的童年时期,人们就早已把那片林子忘记了。

村子周围,种着黑麦、燕麦和黍子的农田延伸得很远很远,可是靠近村子的地面却被许

多深谷割裂得零零散散。深谷逐年扩大,陡峻的高坡上,那些村边的农舍简直就像要跌落到

谷底去了。一到冬季,深谷里往返奔驰着许多饥饿的野狼。我小的时候很怕在冬天的夜晚走

出屋外:冷,死气沉沉,处处是雪,无边无际的雪,还有远处狼的号叫声。有时真的听到了

狼叫,也有时只是过于紧张的儿童的听觉在作怪。……可是一到春季,周围一切都焕然一新

了。草原上开着野花,油绿的嫩草覆盖着大地。处处是红的、蓝的、金黄的野花,像火星似

的怒放着。雏菊、铃铛花、矢车菊,可以满怀地抱回家去。

我们的村子很大,居民约有5000人。差不多每户都有人到唐波夫、贫兹,甚至也到

莫斯科去作工挣钱。可怜的一小块土地是不够养活一家贫苦农民的。

我生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里。父亲齐莫菲?西门诺维奇?秋里阔夫,在村公所当文书

员,他没受过教育,但却知书识字,甚至可以说是博学多识。他喜好读书,在和人辩论的时

候,也常常引经据典。僻如,有一次他对和他交谈的人说:

“我记得,我读过一本书,里面关于天体的说明,和您的说法完全不同……”

我上过3年当地的乡村小学。1910年秋季,父亲把我领到基尔山诺夫城去投考一个

女子中学。从那时候到现在,差不多40年了,可是一切大小事情我全记得很清楚,就仿佛

两层楼房的中学校舍,使我很惊讶,在我们杨树林村没有这么高大的房子。我紧握着父

亲的手,随他走进了学校的前厅,羞答答地停了脚步。一切都是新奇而生疏的:宽大的门、

石地、有栏杆的宽敞的楼梯。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和家长同来的女孩子。最使我不好意思的

就是,她们简直比那新鲜的、在我看来是富丽的陈设更使我不安。基尔山诺夫是一座商业的

县城,在这些和我同样来投考

的女孩子中间,农家的孩子很少。我记得有一个女孩子,看外

表是地道商人的女儿,面孔红胖的,用鲜蓝色绸带系着长长的发辫。她鄙视地打量了我一

番,就咬着嘴唇转过身子去。我靠紧了父亲,父亲抚摸着我的头,似乎在说:“孩子,不要

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随后我们上楼去了,有人把我们一个一个地招呼进一间大屋子去,在屋里的长案后边坐

着3位考试委员。我还记得,我回答了一切试题,最后,我就忘记害怕,大声朗诵了以下的

今后我们将给瑞典人一点颜色看,在这里建起雄城,气死傲慢的邻人……爸爸在楼下等

着我。我高兴极了,不顾一切地向他跑去,他马上就上楼梯来迎接我,脸色是那么愉快……

中学时期就这样开始了。我至今还保持着对这一时期的温暖、感谢的回忆。阿尔喀基?别洛

乌索夫在我们学校里讲授数学,讲得明白有趣。他的夫人耶里萨维塔?阿法娜谢夫娜讲授俄

耶里萨维塔?阿法娜谢夫娜总是微笑着走进教室,我们也随着她微笑。她是那样活泼、

年轻、和蔼可亲,她坐在讲桌后面,沉思地看着我们,不用任何开场白,开始就念道:

“树林脱下紫色的衣裳……”

我们能一直不倦地听着她讲。她一面仔细地讲给我们听,一面她本人也陶醉于她所讲述

的美景之中。她努力给我们讲解俄罗斯文学的动人力量,它那鼓舞人的思想和情感,以及它

听着耶里萨维塔?阿法娜谢夫娜的讲解,我明白了:教师工作是一种高度的艺术。当一

个真正的好教师,必须具有活泼的心灵,清晰的头脑,当然,还必须非常喜爱儿童。耶里萨

维塔?阿法娜谢夫娜虽然一向没有说过爱我们,可是我们无需任何解释就知道她是爱我们

的。根据她看我们的眼神,根据她有时候亲切地把手放在我们的肩上根据她在我们任何人遭

到失败的时候怎样地伤心,我们就能理解到她对我们的爱。我们同样也爱慕她的一切:爱她

的青春、美丽而沉思的面貌,愉快仁慈的个性和她对于自己的工作的爱好。一直到我成年之

后,抚育着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仍时常回忆我所敬爱的阿法娜谢夫娜先生,并且在困难的

时候,常会设想:如果她在

这里,她可能告诉我怎样做。

另外还有一些很使我怀念基尔山诺夫中学的事情:我很爱好绘画,美术教员也发现了我

有绘画的才能,但是我对自己不敢抱有成为画家的希望。

有一次,美术教员谢尔杰?谢民诺维奇?波马佐夫对我说:“您需要学习,一定要学

习,您有很大的绘画天才。”

他和耶里萨维塔?阿法娜谢夫娜一样,也很爱好他自己所教的那门学科。我们上了他的

课,了解了什么是颜色、线条、比例、远近画法等等以外,也了解了构成美术精神的东西,

是在于对生活的热爱和怎样学会随时随地了解生活,看出它在各方面的表现来。谢尔杰?谢

民诺维奇给我们介绍了列宾、苏里柯夫、列维唐等大画家的创作,他有一大本画册,粘着很

精致的复制名画。那时候在我心里就引起了到莫斯科去,到特列佳柯夫画馆参观参观的念

头……但是,无论自己怎样希望继续学习,我知道那也是不可能的,因为家里的生活只能勉

强维持,需要我帮助父母。中学毕业后我就回到杨树林来了。

关于十月革命的消息,我是在基尔山诺夫就得到了的。老实说,那时候我并没有清楚地

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我仅记得有一冲欢欣的感觉:一个盛大的群众的庆祝节日临到了。城市

中充满了热闹,狂欢;红旗迎风飘扬着。在大会上普通的人――士兵、工人――登台演说,

响亮地说出新的充满着热烈信心和果敢的字眼:

布尔什维克党,苏维埃,共产主义……在我回到故乡以后,我的哥哥谢尔杰(他是我童

年时的朋友,也是年龄略长于我的伙伴)对我说:“新生活开始了,柳芭,你明白么?是完

全新的生活。我不愿意袖手旁观了,我要参加红军去。”

谢尔杰只比我大两岁,可是我跟他比起来还完全像小孩子一样。他了解的事比我多,他

会更清晰地分析时事。我也看出他的意志是坚决的。

哥哥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我:“教书呀!当然教书。你知道吗?从此以后学校就要像雨后

春笋般地增多起来。你以为今后在杨树林还依旧是两个学校,供5000人口用吗?不能那

样了!以后人人都能上学。你看吧,人民不能

我到家后两天,他就参加红军去了。我也不迟疑,马上到人民教育局去了,他们立刻就

分派我到索罗维延卡村任小学初级班教员。

索罗维延卡村距离杨树林3俄里,是一个贫穷偏僻的小乡村,简陋的农舍,屋顶全是用

那是在村尾上,隐没在绿荫中的一所过去地主的住宅。

那时树叶虽然有些发黄了,可是远远地就可以看见满树鲜艳火红的山楂,很悦目地伸到

窗前,于是我不由自主地愉快起来。这所房子是相当坚固和宽敞的。有前庭、两间屋子和一

间小厨房,较大的一间屋子是教室,另外,带有铁窗板的一小间是指定给我住的。我马上把

随身带来的识字课本、算题本、钢笔杆和钢笔尖,还有一大瓶黑水,全放在桌上,自己就走

进村子里去了。我要把村2子里所有的达到学龄的男女儿童都登记起来。各家我都挨门地串

最初他们对我都抱着怀疑的态度,后来才渐渐地跟我畅谈了。

教吧,教吧!”一位身高、枯瘦,并且似乎不耐烦地皱着浓眉的老太婆对我这样说,

“可是你登记那些小丫头们是多余的。她们没有什么可学的。织布,纺线,将来嫁人,这些

可是我仍然坚持我的主张。

我用我哥哥对我说的话,回答说:“现在不是以往的时代了。今后人人都要开始过新生

活了,人人都得学习。”

……第二天教室就挤得满满的了。前一天我登记的30个孩子全来了。

挨近窗户边的一行坐着年幼的孩子,是一年级的学生,中行坐着二年级的学生,靠另一

边墙坐着年龄最大的孩子,他们仅仅4个人,都是14岁。在我面前,最前面一张书桌旁坐

着两个长着浅色头发,脸上有雀斑的,蓝眼睛的,穿着一样花衣裳的女孩子。她们是最年幼

的,她们的名字叫丽达和玛露霞,两人都姓格列伯娃。靠墙坐的4个年岁较大的男孩子很规

矩地站起来,其余的孩子们也随着他们站起来了。

“您好,柳鲍娃?齐莫菲耶夫娜!”“我们欢迎您!”我听到了不整齐的孩子们的问安。

就这样开始了我的第一课。以后就一天接一天地过下去了。一个人照顾三个班,我觉得

很吃力。趁着年幼的孩子们热心地学习写字母,年龄大的孩子在做算题的时候,我就给当中

的一班讲为什么日夜交替。接着我又去看孩子们的算术本子,中级班在这时写哨音字母后带

有软音符号的阴性名词。

年幼的孩子们写字母写得厌倦了,我回到他们桌前,他们就大声地开始一字一字地念:

“妈――妈,”“玛沙――吃――饭!”

我全心全意地做着工作,和孩子们在一起很快活。日子在不知不觉地过着。有一位那时

我看来是富有经验的教员由邻村来访过我两次,他已经在小学教学三年了。他坐在教室里听

我给孩子们上课,他给我提过意见,每次临别他总是说我的教学很有成绩。他说:“孩子们

喜欢您!这是很好的现象。”

在索罗维延卡我做了一个冬季的教员。从新学年开始就把我调到杨树林来了。

我很舍不得离开索罗维延卡的那些孩子们。我们已经习惯在一起了,但是这个调动也使

我很高兴,因为又能重新在家里,在亲人之间,多么好!

回到杨树林后,我又遇到了童年时的朋友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他和我同岁,但是看

来似乎比我大得多:论老成,论经验,我全比不上他。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在红军中服了

一年兵役,现在他在杨树林管理阅览室的图书馆。演剧小组就在这阅览室里集合排剧。杨树

林和周围农村的青年们,小学生和教员们准备演出《贫非罪》。我扮演留葆夫?果尔杰夫

娜,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扮演了留比木?托尔佐夫。他是我们的领导人兼导演。

他给我们的指导是愉快的,饶有趣味的。如果有人说错了台词,颠倒了奥斯特罗夫斯基

①的话,或者大声怪叫,莫名其妙地瞪眼,挥手,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就那样滑稽地、无

恶意地模仿那个人,使得他就不好意思出风头了。他笑时,声音很大,不易遏止。我再也没

听见过任何人这样天真地欢喜地笑过。

不久以后,我就和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结了婚,我搬到他家里去了。阿那托利?彼得

罗维奇同他的母亲里吉亚?菲多罗夫

娜,弟弟菲嘉在一起生活。另外一个弟弟(阿列克谢)

我和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相处得很好,很和睦。他是一个有涵养、不随便甜言蜜语的

人,但是我在他的每一顾盼、每一举动中全感觉着他对我的关怀,我们彼此是不需说明就能

互相了解的。在我们知道了我们就要有小孩子的时候,我们非常高兴。“一定是儿子!”我

们这样的断定,并且共同给孩子起了名字,还预测了他的未来。

“你只要想想吧,”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说着幻想的话,“这多么有趣呀:头一次给

孩子看看火,看看星星,看看鸟儿,再带他到树林里去,到河边去,到海滨去,到山上

去……你知道吗?他是头一次看见啊!”

“恭喜,柳鲍娃?彼得罗夫娜,得了一位千金,”接生的老太太对我说:“您听,她哭

出声音来了。”这时在屋里听见了婴儿的啼哭。我伸出了手,他们就抱给我看:一个白脸、

黑发、蓝眼、身体很小的女孩子。在这一瞬间里,我觉着我一向也没有盼望过儿子,并且一

向所盼望的就是这个女孩子。

“我们给女儿起名叫卓娅。”阿那托利?彼得罗维奇说。

这是1923年9月13日。

①奥斯特罗夫斯基是革命前俄国有名的剧作家,《贫非罪》是他的名剧之一

向来没有过小孩的人们可能以为一切婴儿都是一样的:

在一定的时期以前,他们什么也不理解,只会啼哭,号叫,妨碍大人。当然,这话是不

对的。我曾深信我能在一千个新生的婴儿中,认出自己的小女儿来,我相信她的脸和眼睛的

表情是特殊的,她的声音也是与众不同的。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似乎能够――连几个钟头看

着她怎样睡觉,怎样在梦中把被我紧紧地包裹了的小手由被子里伸出来,又怎样睁开眼睛由

长密的睫毛下凝视着前方。

此外,还有令人惊讶的事,那就是每一天都有一些新的变化。我明白了,婴儿不只是每

一天,而是每一点钟,都在生长和变化着。看这孩子,她甚至在大声啼哭的时候听到人声就

不哭了。她开始会寻找细微的声音了,听见钟表的嘀嗒声就把头转过去。她开始会把视线由

父亲身上,转移到我身上,又由我身上转移到奶奶身上或“菲嘉叔叔”身上了(我们在卓娅

出生以后就这样开玩笑地称呼阿那托利的12岁的小弟弟)。有一天,女儿认识我了。这是

最好的,最愉快的一天,我永远都记得这一天。我在摇篮上俯下头去,卓娅注意地看了我之

后,想了想,就忽然笑了。人家全对我说这是无意识的微笑,说这么大的孩子对于所有的人

都一样地笑,可是我却知道实际上不是这样!

卓娅生得很小。我时常给她洗澡。农村里的人们说,洗澡能让婴儿长得更快。

她在新鲜空气中的时间很多,虽然冬季已经近了,可是她仍旧露着脸在院子里睡觉。我

们并不无故地把她抱在怀里。

我的母亲和婆婆里吉亚?菲多罗夫娜全劝我这样做,免得把孩子宠坏了。我老实地遵从

了这个劝告,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卓娅才在夜里睡得很甜,不要人摇她或抱她。她长大

了也很安静。有时候“菲嘉叔叔”走近摇篮对她说:“卓娅,你说叔――叔!说呀!你再

说:妈――妈!奶――奶!”

他的小女学生张着嘴对他笑着,并且喃喃地说出完全别的声音。但是过了些时候她的确

开始会重复“叔叔”、“妈妈”了,最初不准确,以后就渐渐清楚了。我还记得,在“妈

妈”、“爸爸”之后是一句奇怪的话:“阿波”。她站在地板上,很小很小的,忽然足尖着

地挺起来说:“阿波!”以后我们猜中了这句话的意思,原来是:“抱起我来!”

一个严寒的冬天,连老年人也不记得冬天曾像这样冷过。

在我的记忆里,这年的正月是冰冷的、暗淡的:当我们听到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逝世

的消息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样了和暗淡了。他对于我们不只是领袖和伟大的、出众的人。

不,他简直就是每一个人的密友和导师;在我们村子里和我们家里发生的一切事,全是

和他联系着的,全是由他那里发动起来的。人人都是这样想的和这样感觉的。

从前,在我们那里只有2所小学,现在超过10所了,这是列宁建立的。从前人民过着

贫困饥饿的日子,现在人民站起来了,强壮了,过着完全另样的富裕生活。我们为这个不感

谢列宁感谢谁呀?电影院也出

现了;教员,医生,农业技师都和农民们恳谈,给他们讲解各

种问题;阅览室和俱乐部的人总是满满的。农村迅速地发展了,生活也更光明愉快了。

以前不识字的人,现在学会识字了;已经识字的人就计划着继续学习。这一切全是由哪

里来的呀。谁给了我们这个新生活呢?对这一个问题,人们只有一个共同的回答,只能用一

个亲爱的和光辉的名字来回答:那就是列宁。

可是,突然他不在了……这是意识中容忍不了的事,这是使人不能甘心的事。

农民们每天晚上都来找阿那托利,对他倾诉共同的深切悲哀。

“多么好的人死了!……伊里奇应该活着,活着,活到一百岁,可是他死了……”斯捷

潘?阔列次老头儿这样说。

登载着斯大林同志在第二次全苏苏维埃代表大会上的演说词的《真理报》在2月间寄到

了杨树林村。阿那托利在阅览室高声读报给大家听。屋子里面,人挤得水泄不通。斯大林的

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打动了人心。

阿那托利读完之后,报纸就在人们的手里传递着:每人都想亲眼看看,亲手摸摸这张印

着勇敢的、真诚的宣誓词的报纸。

过了几天,工人斯捷潘?扎巴布林回}

来自: (日子有个奔头是多么幸福的事) 16:05:31

第一章:魔术师与跛足驴
  我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
  我的丈夫是个魔术师,两个多月前的一个深夜,他从逍遥里夜总会表演归来,途经
芳洲苑路口时,被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撞倒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肇事者是个郊县的农
民,那天因为菜摊生意好,就约了一个修鞋的,一个卖豆腐的,到小酒馆喝酒划拳去
了。他们要了一碟盐水煮毛豆,三只酱猪蹄,一盘辣子炒腰花,一大盘烤毛蛋,当然,
还有两斤烧酒。吃喝完毕,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分了,修鞋的晃晃悠悠回他租住的小屋,
卖豆腐的找炸油条的相好去了,只有这个菜农,惦着老婆,骑上他那辆破烂不堪的摩托
  这些细节,都是肇事后进了看守所的农民对我讲的。他说那天不怪酒,而是一泡尿
惹的祸。吃喝完毕,他想撒尿,可是那样寒酸的小酒馆是没有洗手间的,出来后想去公
厕,一想要穿过两条马路,且那公厕的灯在夜晚时十有八九是瞎的,他怕黑咕隆咚地一
脚跌进粪坑,便想找个旮旯方便算了。菜农朝酒馆背后的僻静处走去。谁知僻静处不僻
静,一男一女啧啧有声地搂抱在一起亲吻,他只好折回身上了摩托车,想着白天时走四
十分钟的路,晚上车少人稀,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就憋着尿上路了。尿的催促和夜色
的掩护,使他骑得飞快,早已把路口的红灯当做被撇出自家园田的烂萝卜,想都不去想
了,灾难就是在这时如七月飞雪一样,让他在瞬间由温暖坠入彻骨的寒冷。
  街上要是不安红绿灯就好了,人就会瞅着路走,你男人会望到我,他就会等我过去
了再过。菜农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苦笑。
  小酒馆要是不送那壶免费的茶就好了,那茶尽他妈是梗子,可是不喝呢又觉得亏得
慌。卖豆腐的不爱喝水,修鞋的只喝了半杯,那多半壶水都让我饮了!菜农说,哪知道
  菜农没说,肇事之后,他尿湿了裤子,并且委屈地跪在地上拍着我丈夫的胸脯哭嚎
着说,我这破摩托跟个瘸腿老驴一样,你难道是豆腐做的?老天啊!
  这是一位下了夜班的印染厂的工人、一个目击者对我讲的。所以第一个哭我丈夫的
并不是我,而是“瘸腿老驴”的主人。
  我去看这个菜农,其实只是想知道我丈夫在最后一刻是怎样的情形。他是在瞬间就
停止了呼吸,还是呻吟了一会儿?如果他不是立刻就死了的,弥留之际他说了什么没有
  当我这样问那个菜农的时候,他喋喋不休地跟我讲的却是小酒馆的茶水、烧酒、没
让他寻成方便的那对拥吻的男女、红绿灯以及那辆破摩托。这些全成了他抱怨的对象。
他责备自己不是个花心男人,如果乘着酒兴找个便宜女人,去小旅馆的地下室开个房间
,就会躲过灾难了。他告诉我,自从出事后,他一看到红色,眼睛就疼,就跟一头被激
怒的公牛一样,老想撞上去。
  我那天穿着黑色的丧服,所以他看待我的目光是平静的。他告诉我,他奔向我丈夫
时,他还能哼哼几声,等到急救车来了,他一声都不能哼了。
  他其实没遭罪就上天享福去了,菜农说,哪像我,被圈在这样一个鬼地方!
  我看你还年轻,模样又不差,再找一个算了!这是我离开看守所时,菜农对我说的
最后一句话。他那口吻很像一个农民在牲口交易市场选母马,看中了一匹牙口好的,可
这匹被人给提前预定了,他就奔向另一匹牙口也不错的马,叫着,它也行啊!
  我从来不叫丈夫的名字,我就叫他魔术师,他可不就是魔术师么!十几年前,我还
在一所小学教语文,有一年六一儿童节,我带着孩子们去剧场看演出。第一个出场的就
是魔术师,他又高又瘦,穿一套黑色燕尾服,戴着宽檐的上翘的黑礼帽,白手套,拄一
根金色的拐杖,在大家的笑声中上场了。他一登台,就博得一阵掌声,他鞠了一个躬,
拐杖突然掉在地上,等到他捡起它时,金色的拐杖已经成了翠绿色的了,他诧异地举着它左看右看时,拐杖又一次“失手”落在地上,等他又一次捡起时,它变为红色的了。
让人觉得舞台是个大染缸,什么东西落在上面,都会改变颜色。谁都明白魔术师手中的
物件暗藏机关,但是身临其境时,你只觉得那根手杖真的是根魔杖,蕴藏着无限风云。
我大约就是在那一时刻爱上魔术师的,能让孩子们绽开笑容的身影,在我眼中就是
  奇迹是七年前降临的。
  由于我写的几篇关于儿童心理学方面的论文在国家级学刊上发表了,市妇女儿童研
究所把我调过去,当助理研究员。刚去的时候我雄心勃勃地以为自己会干一番大事业,
可是研究所的气氛很快让我产生了厌倦情绪。这个单位一共二十个人,只有四名男的。
太多的做学问的女人聚集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情,大家互相客气又互相防范,那里虽
然没有争吵,可也没有笑声,让人觉得一脚踩进了阴冷陈腐的墓穴。由于经费短缺,所
有的课题研究几乎很难开展和深入,我开始后悔离开了学校,我怀念孩子们那一张张葵
花似的笑脸。研究所订阅了市晨报和晚报,报纸一来,人们就像一群饥饿的狗望见了骨
头,争相传阅。我就是在浏览晚报的文体新闻时,看到一篇关于魔术师的访问,知道他
的生活发生了变故的。原来他妻子一年前病故了,他和妻子感情深厚,整整一年,他没
有参加任何演出。现在,他准备重返舞台了。我还记得在采访结束时,魔术师对记者所
讲的那句话:生活不能没有魔术。
  我开始留意魔术师的演出,无论是在大剧院还是小剧场的演出,我都场场不落。我
乐此不疲地看他怎样从拳头中抽出一方手帕,而这手帕倏忽间就变为一只扑棱棱飞起的
白鸽;看他如何把一根绳子剪断,在他双手抖动的瞬间,这绳子又神奇地连接到了一
起。我像个孩子一样看得津津有味,发出笑声。魔术师那张瘦削的脸已经深深地雕刻在
  有一天演出结束,当观众渐渐散去,他终于向台下的我走来。他显然注意到了我常
来看他的表演,而且总是买最贵的票坐在首排。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想学魔术?

  我没有学成魔术,我做了魔术师的妻子。


  我们结婚的时候,他所在的剧团的演出已经江河日下,进剧场的人越来越少了。魔
术师开始频繁随剧团去农村演出。最近几年,他又迫不得已到一些夜总会去。那些看厌
了艳舞、唱腻了卡拉OK情歌的男人们,喜欢在夜晚与小姐们厮混得透出乏味时,看一段魔术。有时看到兴头上,他们就把钞票扬到他的脸上,吆喝他把钞票变成金砖,变成女
人的绣花胸衣。所以魔术师这几年的面容越来越清癯,神情越来越忧郁。他多次跟剧团
的领导商量,他不想去夜总会了,领导总是带着企求的口吻说,你是个男人,没有性骚
扰的问题,他们看魔术,无非就是寻个乐子,你又不伤筋动骨的;唱歌的那些女的,有
时在接受献花时还得遭受客人的“揩油”呢,人家顺手在胸脯和屁股上摸一把,她们也
得受着。为了剧团的生存,你就把清高当成破鞋,给撇了吧!
  魔术师只得忍着。他在夜总会的演出,都是剧团联系的。演出报酬是四六开,他得
的是“四”,剧团是“六”。他常用得来的“四”,为我买一束白百合花,一串炸豆腐
  月亮很好的夜晚,我和魔术师是不拉窗帘的,让月光温柔地在房间点起无数的小蜡
烛。偶尔从梦中醒来,看着月光下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我会有一种特别的感动。我
喜欢他凸起的眉骨,那时会情不自禁抚摩他的眉骨,感觉就像触摸着家里的墙壁一样,
  可这样的日子却像动人的风笛声飘散在山谷一样,当我追忆它时,听到的只是弥漫
  魔术师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瞬间,我让推着他尸体的人停一下,他们以为我要最后
再看他一眼,就主动从那辆冰凉的跟担架一样的运尸车旁闪开。我用手抚摸了一下他的
眉骨,对他说,你走了,以后还会有谁陪我躺在床上看月亮呢!你不是魔术师么,求求
你别离开我,把自己变活了吧!
  迎接我的,不是他复活的气息,而是送葬者像涨潮的海水一样涌起的哭声。
  奇迹没有出现,一头瘸腿老驴,驮走了我的魔术师。
  我觉得分外委屈,感觉自己无意间偷了一件对我而言是人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如今
  我决定去三山湖旅行。
  三山湖有著名的火山喷发后形成的温泉,有一座温泉叫“红泥泉”,据说淤积在湖
底的红泥可以治疗很多疾病,所以泡在红泥泉边的人,脸上身上都涂着泥巴,如一尊尊
泥塑。当初我和魔术师在电视中看到有关三山湖的专题片时,就曾说要找某一个夏季的
空闲时光,来这里度假。那时我还跟他开玩笑,说是湖畔坐满了涂了泥巴的人,他肯定
会把老婆认错了。魔术师温情地说,只要人的眼睛不涂上泥巴,我就会认出你来,你的
眼睛实在太清澈了。我曾为他的话感动得湿了眼睛。
  如今独自去三山湖,我只想把脸涂上厚厚的泥巴,不让人看到我的哀伤。我还想在
三山湖附近的村镇走一走,做一些民俗学的调查,收集民歌和鬼故事。如果能见到巫师
就更好了。我希望自己能在民歌声中燃起生存的火焰,希望在鬼故事中找到已逝人灵魂
的居所。当然,如果有一个巫师真的会施招魂术,我愿意与魔术师的灵魂相遇一刻——
哪怕只是闪电的刹那间。
  我在乌塘下车了。不是我不想去三山湖,而是前方突降暴雨,一段山体滑坡,掩埋
了近五百米长的路基,火车不得不就近停靠在乌塘。铁路部门说,抢修最快要两天时
间。旅客们怨气冲天,一会儿找车长要求赔偿,一会儿又骂滑坡的山体是老妓女,人家
路基并没想搂抱你,你往它身上扑什么呀。没人下车,好像这列车是救生艇,下了就没
  在旅行中不能如期到达目的地,在我已不是第一次了,这里既有不可抗拒的天气因
素,也有人为的因素。有一次去绿田,长途客车就在一个叫黑水堡的寨子停了整整十个
小时。茶农因不满茶园被当地的高尔夫球场项目所征用,聚集在交通要道上,阻断交通
,要向当地政府讨一个“说法”。茶农们席地而坐的样子,简直就是一幅乡野的夜宴
图。他们有的吃着凉糕,有的就着花生米喝烧酒,有的啃着萝卜,还有的嚼着甘蔗。最
后政府部门不得不出面,先口头答应他们的请求,他们这才离开公路。记得当地的交警
呵斥他们撤离公路,说他们这样做是违法的时候,茶农理直气壮地说,霸占了我们茶园
就不算违法了?领导先违法,我们后违法,要是抓人,也得先抓他们!
  乌塘是煤炭的产地,煤窑很多,空气污浊。滞留在列车上的旅客开始向服务员大喊
大叫,他们要免费的晚餐,那已是黄昏时分了。车窗外已经聚集了一些招揽生意的乌塘
妇女,她们个个穿着质差价廉的艳俗的衣裳,不是花衣红裙粉鞋子,就是紫衣黄裤配着
五彩的塑料项链,看上去像是一群火鸡。她们殷勤地召唤列车上的人下车,都说自己的
旅店的床又干净又舒服,一日三餐有稀有干、荤素搭配,有几个男人禁不住热汤热水和
床的诱惑,率先下车了。我正在犹豫着,邻座的一位奶孩子的妇女撇着嘴对她身旁的一
个呆头呆脑的男人说,这火车也真不会找地方坏,坏在乌塘这个烂地方!人家说这里下
煤窑的男人死得多,乌塘的寡妇最多。还真是啊,瞧瞧站台上那些个女的,一个个八辈
子没见过男人的样子!她鄙夷地扫了一眼那些女人,然后垂头把奶头从孩子的嘴里拔出
来,怨气冲冲地说,我这对奶子摊上你们爷俩儿算是倒霉,白天奶小的,黑天喂大的,
没个闲着的时候!今晚有没有饭还两说着呢,小东西可不能把我给抽干了!她怀中的婴
儿因为丢了奶头,哇哇哭闹着。妇女没办法,只得又把那颗黑莓似的奶头摁回婴儿的嘴
里。婴儿立刻就止了哭声,咂着奶。女人骂,小东西长大了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一个有
  乌塘寡妇多,而我也是寡妇了,妇女的话让我做了下车的决定。我将茶桌上的水杯
收进旅行箱,走下火车。
  脚刚一落到站台的水泥青砖上,就感觉黄昏像一条金色的皮鞭,狠狠地抽了我一
下。在列车上,因为有车体的掩护,夕照从小小的窗口漫进车厢,已被削弱了很多的光
芒,所以感受不到它的强度。可一来到空旷之地,夕阳涌流而来,那么的强烈,那么的
有韧性。光与光密集的聚合与纠集,就有了一股鞭打人的力量。
  七八条女人的胳膊上来撕扯我,企图把我拉到她们的店里去。我选中了独自站在油
漆斑驳的栏杆前袖着手的一个妇女。她与其他女人一样打扮得很花哨,一条绿地紫花的
裤子,一件粉地黄花的短袖上衣。她的头发烫过,由于侍弄得不好,乱蓬蓬的,上面落
了一层棉花绒子,看来她先前在家做棉活来着。她脸庞黑红,皮肤粗糙,厚眼皮,塌鼻
子,两只眼睛的间距较常人宽一些,嘴唇红润。她的那种红润不刺目,一看就不是唇膏
的作用,而是从体内散发出的天然色泽。我拨开众人朝她走去的时候,她冲我笑笑,说
,你愿意住我家的店么?我说是。她上下左右地仔细打量了我一番,说,我家的店不高
级,不过干净。我说这就足够了。妇女又说,我没有发票开给你。我说我不需要。她这
才接过我的旅行箱,引领我走出站台。
  乌塘的站前广场是我见过的世界上交通工具最复杂的了。它既有发向下辖乡镇的长有个极小的庭院,栽种着一些杂乱无章的花草。路畔竖着一块界碑似的牌匾,蓝地红字
,写着“豆腐旅店”四个字。妇女让男孩卸下驴,饮它些水,而她则提着旅行箱,引我
  这屋子阴凉阴凉的,想必是老房子吧。空气中确实洋溢着一股浓浓的豆香气,房间
比我想像的要好,虽然七八平米的空间小了些,但床铺整洁,窗前还有一桌一椅。床下
放着拖鞋和痰盂,由于没有盥洗室,门后放置着脸盆架。墙壁雪白雪白的,除了一个月
份牌,没有其他的装饰,简洁而朴素。窗帘也不是常见的粉色或绿色,而是紫罗兰色
的。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在打扮屋子上比打扮自己有眼力。
  妇女说,这是单间,一天三十块钱,厕所在街对面,晚上小解就用痰盂。饭可以在
这里吃,也可以到街上的小饭馆。附近有五六个饭馆,各有各的风味。她向我推荐一个
叫暖肠的酒馆,说是这家的鱼头豆腐烧得好。我答应着。她和颜悦色地为我打来一盆洗
脸水。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我就出门去寻暖肠酒馆了。
  天色越来越暗淡,这座小城就像被泼了一杯隔夜茶,透出一种陈旧感。酒馆的幌子
都是红色的,它们一律是一只,要么低低地挂在门楣上,要么高高地挂在木杆上。一辆
满载煤炭的卡车灰头土脸地驶过,接着一辆破烂不堪的面包车像个乞丐一样尘垢满面地
与我擦肩而过。跟着,一个推着架子车的老女人走了过来,车上装着瓜果梨桃,看来是
摆水果摊的小贩。我向她打听暖肠酒馆,她反问我买不买水果。我说不买。她就一撇嘴
说,那你自己去找吧。我便知趣地买了两斤白皮梨,她这才告诉我,暖肠酒馆就在前方
二百米处,与杂货店相挨着,不过“暖肠”的“肠”字如今被燕子窝占了半边,看上去
  当我提着梨寻暖肠酒馆的时候,遇见了一条无精打采的狗。它瘦得皮包骨,像是一
条流浪的狗。我摸出一只梨撇给它,它吃力地用前爪捉住,嗅了嗅,将梨叼在嘴中,到
路边去了。它趴下来吃梨,而不是站着,看上去气息恹恹的。
  一对老人路过这里,看见这狗,一齐叹了口气。老头说,它这又是去汽矿站迎蒋百
去了,主人不回来,它就不进家门!老太太则感慨地说,一年多了,它就这么找啊找的
,我看蒋百不回来,它也就熬干油了。哪像蒋百嫂,这一年多,跟了这个又跟那个,听
说她前两天又把张大勺领回家了!你说张大勺摞起来没有三块豆腐高,她也看得上!蒋
百要是回来,还不得休了她!看来还是狗忠诚啊!
  未见蒋百嫂,却先见了她的儿子和她家的狗,这使我对蒋百嫂充满了好奇。
  暖肠酒馆的“肠”字的右边果然被燕子窝占领了。窝里有雏燕,燕妈妈正在喂它
们。雏燕从窝里探出光秃秃的脑袋,张着嘴等食儿。
  未进酒馆,先被一股炒尖椒的辣味呛出了一个喷嚏,接着听得一个女人大声吆喝,
再烫一壶酒来!我掀开门帘,进得门去。
  酒馆的店面不大,只有六张桌子,两个大圆桌,四个小方桌。店里只有三个酒客,
两男一女。两个男人年岁都不小了,守着几碟小菜对饮着。而坐在窗前方桌旁的女人则
有好几盘菜伺候着。见我进来,她扬起一条胳膊召唤我,说,姐们,过来陪我喝两盅!
她看上去三十来岁,穿一件黑色短袖衫,长脸,小眼睛,眼角上挑;厚嘴唇,梳着发髻
,胳膊浑圆浑圆的,看上去很健硕。她已喝得面颊潮红,目光飘摇。我以为碰到了酒疯
子,没有理睬她,拣了一张干净的方桌坐下,这女人就被激怒了,她先是将酒盅摔在地
上,然后又将一盘土豆丝拂下桌子。那地是青石砖的,它天生就是瓷器的招魂牌,酒盅
和盘子立刻魂飞魄散。这时店主闻声出来说,蒋百嫂,你又闹了;你再闹,以后我就不
让你来店里吃酒了!蒋百嫂咯咯笑了,她用手指弹了一下桌子,说,我要是陪你睡一夜
,你就不这么说话了!店主看上去是个忠厚的人,他讪笑着摇头,说,公安局这帮人也
真是饭桶,你家蒋百丢了一年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至今也没个交代!蒋百
嫂本来已经安静了,店主的话使她的手又不安分了,她干脆站了起来,抡起坐过的椅子
,哐嚓哐嚓地朝桌上的菜肴砸去。辣子鸡丁和花生米四处飞溅,细颈长腰的白瓷酒壶也
一命呜呼了。蒋百嫂边砸边说,我损了东西我赔,赔得起!那两位酒客侧过身子望了望
蒋百嫂,一个低声说,可惜了那桌菜;另一个则叹息着说,女人没了男人就是不行!他
们并不劝阻她,接着吃喝了,看来习以为常了。
  蒋百嫂发泄够了,拉过一把干净的椅子,气喘吁吁地坐上去,像是刚逃离了一群恶
狗的围攻,看上去惊魂未定的。店主拿着笤帚和撮子收拾残局,蒋百嫂则把目光放到了
窗外。暮色浓重,有灯火萦绕的屋里与屋外已是两个世界了。蒋百嫂忽然很凄凉地自语
着,天又黑了,这世上的夜晚啊!
  旅店的女主人让我叫她周二嫂,因为她男人叫周二。我们研究所的萧一姝,是个女
权主义者。她在一篇文章中说,中国妇女地位的低下,从称呼中就可以看出端倪。女人
结婚生子后,虽然还有着自己的老名字,但是那名字逐渐被世俗的泥沙和强大的男权力
量给淘洗干净了。她们虽然最终没有随丈夫姓,但称谓已发生了变化,体现出依附和屈
服于男权的意味,她认为这是一种愚昧,是女性的一种耻辱。萧一姝原来叫萧玉姝,只
因她丈夫的名字中也有一个“玉”字,便更名为“萧一姝”,她说女人接受由自己丈夫
的姓氏得来的名字,就是一种奴性的体现。可我愿意做相爱人的奴隶。可惜没谁把我的
名字依附在魔术师的名字上。
  周二原先是矿工,一次瓦斯爆炸,他成了七人中惟一的幸存者,面部被严重烧伤,
落了一脸的疤瘌。死里逃生的周二再也不肯下井,用工伤赔偿金和老婆开了豆腐店和旅
店。周二做豆腐,挑到集市去卖,周二嫂则开旅店。周二每天凌晨三四点钟就要起来赶
着驴拉磨,做上几板豆腐。周二卖豆腐,一卖就是一天。即使中午前他的豆腐担子空了
,他也不回家,仍混在集市中。跟掌鞋的聊家常啦,和修自行车的忙里偷闲地下盘象棋
了等等。周二嫂听说我要搜集鬼故事,就对我说,你不用挨门挨户地寻,你跟着我家周
二去集市,一天可以听上好几个鬼故事,那些出摊的小贩子最喜欢讲鬼故事了。周二眨
巴着眼对周二嫂说,邢老婆子要在就好了,她说鬼说得好,可惜她也成了鬼了!史三婆
也爱说鬼,不过比起邢老婆子那可差远了,不过是《聊斋》中狐仙鬼怪的翻版!
  我跟着周二去集市了。
  周二个子不高,虽然他有力气,但挑着一担豆腐还是晃晃悠悠的。我跟在他身后,
不断地听见别人跟他打招呼,周二,卖豆腐去啊?周二总是回一句,卖豆腐去!也有人
跟他开玩笑,说,周二你行啊,白天吃自己的豆腐,晚上吃老婆的豆腐,有福气啊!周
二就啐一口痰,理直气壮地说,我白天黑天吃的都是自家的豆腐,又不犯法,你说三道
  太阳已经出来了,但它看上去面目混沌,裹在乌突突的云彩中,好像一只刚剥好的
金黄的橙子落入了灰堆中。空气中悬浮着煤尘,呛得人直咳嗽。周二对我说,乌塘一年
之中极少有几天能看见蓝天白云,天空就像一件永远洗不干净的衣裳晾晒在那里。乌塘
人没人敢穿白衬衫,而且,很多人的气管和肺子都不好。我问这附近有几座煤矿?周二
龇着牙说,大大小小总有二十几个吧。我说政府不是加大力度清理小煤窑吗?周二一撇
嘴说,电视和报纸上是那么说的,实际上呢,只要不出事,小煤窑是消灭不了的!开小
煤窑的哪个不是头头脑脑的亲朋好友?那等于给自己家设着个小金库!矿工的命太贱了
,前些年出事故死在井下的,矿长给个万把的就把事儿给平了;现在呢,赔得多了些,
也不过两万三万的,比起命来,那算什么!人死了,只要给了钱,没人追究责任,照样
还有人下井,他们也照样赚钱!
  听说周二在井下挖了六年煤,我便问他下井是什么感觉?
  周二说,啥感觉?每天早晨离开家,都要多看老婆孩子几眼,下了井就等于踏进了
鬼门关,谁能料到自己是不是有去无回?阎王爷想勾你的名字,大笔一挥,你就得留在
  周二边骂边撂下担子,一家小饭店的女主人吆喝住了他,要五块豆腐。女主人显然
没有睡足,头发没梳理,趿拉着拖鞋,穿一件宽大的黄地蓝花的棉布睡袍,呵欠连天
的。周二麻利地将豆腐撮进女人递过来的白铝盆中。豆腐肌肤润泽,它们“噗噗”地投
入盆中,使盆底漫出一圈乳黄的水。女人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她对周二说,周二哥,你
说蒋百嫂像不像这个盆子?它能装土豆又能盛豆腐,能泡海带也能搁萝卜丝,真是软的
硬的、黑的白的全不吝!我听说她昨晚又闹了酒馆,把王葫芦叫到家里睡去了!你说王
葫芦都满六十的人了,脸比驴还黑,天天捡破烂,一年到头洗不上一回澡,跟他睡,不 是睡在厕所里又是什么!
  周二听女人这样议论蒋百嫂,有些恼了,他说,你也不要把自己说得那么干净,你
家刘争一跑长途,朱铁子不就老来你店里吃酒么,一吃就是一夜,谁不知道?!你们这
些女人啊,就跟蚯蚓一样,不能让你们见天光,埋在土里你们安分守己;一挖出来,就
  蚯蚓勾引的是鱼!那女人大声地辩驳。她受了奚落倒也不恼,只是不再呵欠连天
了。她对周二说,我知道你对蒋百嫂好,都说你是蒋三生的干爹,一家人哪有不向着一
  周二挑起担子,冲女人撇撇嘴,走了。跟着他走的,有被汽车挟起的尘土、陈旧的
阳光和我。也许还有匍匐的蚂蚁也跟着,只不过没有被我们注意到罢了。
  乌塘有三个集市,周二说我来的集市规模居中,另两个集市,一个比它大,一个比
它小。比它大的集市有服装和日用小百货卖,比它小的只卖些肉蛋禽类、蔬菜瓜果。
  周二进了集市,就像一只鸟进了森林,自由而快活。他和老熟人一一打招呼,将担
子卸在他的摊位上。已经有很多小商贩出现在集市上了,卖糖酥饼和绿豆稀饭以及油条
和豆浆的摊位前人头攒动,生意红火。怪不得我要在旅店吃早饭时,周二对周二嫂说,
她不是要跟着我去集市听鬼故事么,还不如在那儿吃呢!想吃枣泥饼有枣泥饼,想喝豆
腐脑有豆腐脑,想吃水煎包有水煎包!当时周二嫂白了周二一眼,说,你吃惯了集市的
早饭,嫌弃我的手艺了!周二连忙赔着笑脸说,哪能呢,你做的饭我这辈子吃不够,下
辈子还想吃呢!周二嫂笑了,她拧了一把周二的脸,说,就你这一脸的疤瘌,也只能可
着我的饭来吃了,别人谁得意你?他们满怀爱意的斗嘴使我想起魔术师,以往我们也常
这样甜蜜地斗嘴,可那样的话语如今就像镌刻在碑上的墓志铭一样,成为了永恒。
  我到小食摊前吃了碗黑米粥和一个馅饼。有一个食客对着免费的咸菜大嚼大咽着,
瘦削的摊主用眼睛白着他,说,不怕?着啊?食客说,?着就喝水!摊主说,水也得花钱 啊。食客说,喝水便宜。摊主又说,喝多了水找公厕撒尿也得花钱啊。食客被激怒了,他把咸菜罐摔在地上,骂,免费的咸菜你不叫吃,干脆收费得了,别死要面子硬撑着,还叫男人吗?!摊主看着碎了的咸菜罐,居然委屈得落泪了。他穿件蓝背心,戴一条油渍斑斑的绿围裙,黑红的脸庞,看上去像是一只被做成了酱菜的细长的青萝卜,颜色暗淡,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气息。他这一哭,食客倒了胃口,他放下筷子,将一张十元钱拍在桌子上,说,不用找了,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与他相邻的卖豆腐脑的说那摊主,你合适啊,这一顿早饭也就三块两块的,你一家伙得了十块,顶三个人吃的了,昨晚一定梦见金鲤鱼了吧?摊主抽搐着脸说,除了金秀,我还能梦见谁?卖豆腐脑的说,金秀又跑你的梦里去了?我看你赶快再找一个算了,她没了三年了,你天天睡凉炕,她当然记挂着你了!要是你娶了新的,她也就过她的阴日子去了,人家在那里也可以再找一个,你不找,也耽误人家啊!
  听他们这一番话,我知道这个面容凄苦的男人死了老婆,而且他与老婆感情深笃。
我便胆怯地问他,死了的人进了活人的梦中,会是什么样子?魔术师在时,我倒时常梦
见他;可他永别我后,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没有什么具体的影像,他把我的梦想也带走
  摊主泪眼朦胧地望了我一眼,嘴唇哆嗦了几下,说,死了的人回到活人的梦中,当
然是活着时的样子了!她会嘱咐你风大时别忘了关窗,下雪了别忘了给孩子戴上棉帽
子。唉,她也真是命苦,死了还得跟我操心!
  来了两个身上挂满了石灰点的民工,摊主擦干眼泪,招呼他的生意去了。我回到周
二那里,他正在吸烟。我问那个摊主的老婆是怎么死的?周二喷出一口青烟说,他老婆
得了痢疾,就到家跟前的个体诊所打点滴。你说青霉素这东西也真是邪性,点了不出两
小时,人就没气了!人家说,诊所的老周没有给她做过敏试验,人才死了。我看这女人 也是命薄,拉肚子本不是大毛病,拉不死人,非要去诊所,这下好,因小失大,把命都
  诊所的那个姓周的呢?我问。
  他呀,原先是个兽医,这些年得病的人比得病的牲畜要多,他就换下蓝袍子,穿上
白大褂,挂上听诊器,开起了诊所!他也有点能耐,治好过一个偏头疼的女人,还治好
过几个人的胃病,所以他没出事时,生意还挺红火的!
  他一个当兽医的,怎么会拿到为人看病的行医执照呢?我问。
  嗨,这世道的黑白你还看不清哇,有钱能使鬼推磨呗!周二吐了口唾沫,说,老周
的连襟在卫生局当局长,拿个行医执照,就跟从自家的树上摘个果子一样轻而易举,有
什么难的?出了事后,人家花了两万块,就把事平了!就说人不是点滴死的,是心脏病
  这男人也就同意了?我瞟了那摊主一眼。
  不认又怎么着?打官司他打得起吗?反正他老婆已进了鬼门关,还不如弄俩钱,将
来留着给孩子用!周二叹了口气,指着那摊主说,他原来是个挺乐和的人,老婆没了,
就变得跟女人一样爱计较了,动不动还哭,哪还有点男人的样子!
  老周呢?我心灰意冷地问。
  他呀,在这儿混不下去了,早就走了。听说去了芜湖的亲戚家,不干这行了,养虾
去了,谁知道呢?周二又叹了一口气,说,在这个集市上,辛酸的人海着去了,你要听
鬼故事,随便逛逛就能听到。
  我与周二闲谈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买了豆腐走了。但凡做小本生意的,都是些眼
疾手快的人,他们能心、手、口并用,嘴上抽着香烟并且与你讲着故事,手上麻利地打
理着生意,什么也不耽误。
  集市越来越热闹了。推着架子车、挑着货担的生意人越聚越多,先前还空着的摊床
也就没有闲着的了。由于这集市有个长条形的顶棚,集市边缘的摊床点染着阳光,而中
心地带则相对暗淡些,阳光未爬到那里就断了气。周二把我引向集市中央阴凉处的一个
摊床,对一位坐着的袖着手的穿黑衣的老女人说,史三婆,这是我家客人,想搜集鬼故
事,你给她讲几个吧!你知道那么多的鬼故事,不讲不就全烂肚子里了么?史三婆呸了
周二一口,说,我的故事值钱,讲一个得给我十元!周二说,明天我给你炸包豆腐泡吃
,顶了讲故事的钱了!史三婆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一番,说,你给哪里搜集鬼故事?我
说为自己。史三婆就打了一个嗝对我说,你又不是从阴间来的,搜集那故事做啥?我想
与她有个轻松的谈话氛围,就开玩笑说,谁说我不是从阴间来的?我这话没吓着史三婆
,倒把与她相邻的卖笤帚的女孩给吓着了,她惊叫着说,史三婆,我一看她的样子就像
个鬼,一身的黑衣服,瘦得全是骨头,脸上没血色,你可别让她靠近咱们呀!史三婆笑
了,她从容不迫地说,鬼就是鬼,哪能让你看得着呢!你不用怕。史三婆让我到摊床里
面去坐,不然我像根柱子似地戳在她面前,影响她的生意。我笑了笑,从通道旁的小便
道走到摊床里面。也许是久已不笑了,我的笑不但使自己起了寒意,也让那个女孩打了
个哆嗦。史三婆的摊床上,摆着形形色色的灭害剂,有毒鼠强、灭蝇水、驱蚊油、除蟑
灵、敌杀死等等。史三婆的鬼故事,就以毒鼠强为背景而开始了。
  有个年轻的寡妇,她男人死于矿难的“冒顶”事件。她摊上个好吃懒做又心狠手毒
的婆婆,一日伺候不周,婆婆就趁她熟睡时用针扎她的额头。寡妇受够了婆婆的气,就
买了两包毒鼠强,炖了一锅肉,打算与婆婆同归于尽。那天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寡
妇早把孩子打发到姐姐家去了。她盛了肉,放在桌子上,又取了两个酒杯和两双筷子,
唤婆婆喝酒吃肉。婆婆那时正站在窗前把一杯陈茶往窗外泼,听见儿媳唤她,她回身便
骂,我知道你有贰心了,想今晚把我灌醉,好在我儿子睡过的炕上养汉!寡妇忍着,没
有和婆婆顶嘴,想引诱她把肉吃了。这时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响,窗棂被震得跟敲锣似的
,咣咣响,寡妇突然看见他丈夫从窗口飘了进来,就像一朵乌云。她刚叫了一声丈夫的 名字,那朵云就化做一道金色的闪电,像一条绳子一样,勒住了她婆婆的脖子。婆婆倒
地身亡,被雷电取走了性命。寡妇明白这是丈夫在帮助她,如果她也死了,孩子谁来管
呢?从那以后,这寡妇就守着孩子过日子,没有再嫁。而她的孩子也争气,几年后考上
  史三婆的话使我联想到魔术师,他也会化做一道闪电吗?看来以后的雷雨天气我得
敞开窗口了,也许我的魔术师会挟着一束光焰来照亮我晦暗的眼睛。
  卖笤帚的女孩发现我对鬼故事确实有着与人一样的着迷,她不再怀疑我是鬼了,她
接着史三婆,讲了另一个鬼故事。
  我表哥在乌塘自来水公司当司机,他有一个朋友叫贾固,在法院工作,是法警。有
一年冬天,贾固的车掉进雪窝里,唤我表哥帮他拖出来。我表哥和贾固怕耽误上班,凌
晨三点就上路了。那辆车陷在一片坟地里,天落着雪,四周白茫茫的。表哥拖着拖着车
,忽然见雪野中闪出一个人影,是个女人,她戴着白围巾,白帽子,脸盘素净,面容秀
丽,说要搭我表哥的车进城。在那样一个荒僻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女人,我表哥
觉得蹊跷,就问她怎么这么早就来到野外?那女人只是笑,并不出声。再问她是人是鬼
时,她摆摆手就消失了。表哥吓得腿直哆嗦,他们把车拖出来,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坟
场。表哥跟贾固说,他当法警,一定是枪毙错了人,冤魂才会从坟地飘出来。贾固便把
由他亲手毙掉的死刑犯一一过筛子,最后真的找到了那个面容如坟地上出现的女人的照
片,她在七年前就被处决了。存档的卷宗说她红杏出墙,杀害了丈夫。贾固认为这案子
判得肯定有不公之处,就暗中复查旧案。从此他寝食不安,衣冠不整,渐渐地精神不太
正常了,常指着妻子叫老娘,指着馒头叫灵芝。前年冬天,他被一辆运煤的卡车撞死
了。表哥说在贾固的葬礼上,他又看见了那个在坟地遇见的女人,她还是那么年轻,戴
着白帽子,白围巾,一言不发。表哥想跟她说几句话,可她一转眼就在贾固的灵前消失
了。直到今年春天,派出所抓到了一个盗窃犯,他交代出自己几年前因抢劫未果,杀了
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那个女人的丈夫。看来她确实是被屈打成招,含冤而死的。贾固
杀了本不该被杀的人,她也就取走了他的性命。你说以后谁还敢当法警啊?
  女孩讲故事的能力十分了得,而这个鬼故事则让我起了寒意。我夸赞她口才好,史
三婆咳嗽了一声,说,她考上了大学,口才自然差不了!我便问她既然考上了大学,为
什么不去上?女孩别过脸去,脸上现出凄凉的神色。史三婆说,还不是因为穷?她妈是
个药篓子,他爸呢,常年下矿井,落了一身的病,如今风湿病重得连路都走不了,只能
躺在炕上。一家两个病号,哪有钱供她上学呢?
  那为什么不向社会寻求救助呢?我问。
  像她这样上不起大学的孩子又不是一个,救助得过来么?史三婆说,这丫头出来做
小买卖,说挣了钱供自己上大学。我看靠她卖笤帚,卖到人老珠黄了也上不起!还不如
学那些来乌塘“嫁死”的女人,熬它个三年五载的,“嘭——”地一声,矿井一爆炸,
男人一死,钱也就像流水一样哗哗来了!要说什么是鬼,这才是鬼呢!史三婆气咻咻地
拈起一瓶灭蚊剂,漫无目的地喷了一下,好像我是只吸人血的毒蚊似的。
  女孩泪眼朦胧地对史三婆说,我才不“嫁死”呢!
  我问,什么叫“嫁死”?
  史三婆擤了把鼻涕,突然指着从不远处走来的一个染着棕红头发的穿花衣的女人说
,这媳妇就是来乌塘“嫁死”的。可她嫁来三年了,她男人还活灵活现着!听人说她一
个白天都在外面打麻将,晚上回家一看到她男人从井下平安回来了,她就叹气,连饭也
  我大惑不解,问,这是为什么?
  史三婆鄙夷地看着那个走得愈来愈近的女人,说,你是外地人,当然就不知道“嫁
死”是怎么回事了。乌塘不是矿井多,事故多么,这些年下井死了的矿工,家属得到的
赔偿金多,一些穷地方的女人觉得这是发财的好门路,就跑到乌塘来,嫁给那些矿工。
他们给自家男人买上好几份保险,不为他们生养孩子,单等着他们死。我们私下里就管
这样的女人叫“嫁死的”。前年井下出事故时,你看吧,那些与丈夫真心实意过日子的
女人哭得死去活来的,而外乡来的那些“嫁死的”呢,她们也哭几嗓子,可那是干嚎,
眼里没有泪,这样的女人真是鬼呀!
  那个遭史三婆贬损的女人走到摊床前了,她拿起一瓶敌杀死,问,多少钱?史三婆
说九块。那女人嘟囔道,不是六块么?史三婆抿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卖给你就是九
块,爱买不买!女人撇下瓶子,说,又不是你一家卖敌杀死!她瞪了史三婆一眼,离开
了摊床。我望着她的背影,看着她袅娜的腰肢和裸露着的性感的胳膊,有一种分外寒冷
  史三婆的生意在九点以后开始兴旺了。看来乌塘夏季的蚊蝇很多。买灭害药的百分
之九十都是女人。史三婆没忘了见缝插针地给我讲故事,什么女人死后变成了狐狸,迷
死了猎人;什么大姑娘睡在花树下,无缘无故地怀上了鬼胎,这孩子出生后是个混世魔
王,无恶不作。可我对这些传说的鬼故事已经不感兴趣了。集市上人影憧憧,谁能想到
有一些却是鬼影呢?!炸油糕与麻花的甜香气,与炸臭豆腐干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卖瓜
果蔬菜的与卖粮油副食的争先恐后地吆喝着,地面渐渐地积了瓜子皮、纸屑、烟蒂、菜
叶等遗弃物,当然还有人们随口吐出的痰。
  蒋百嫂也出现在集市上了。史三婆告诉我,她男人蒋百失踪后,她就来集市卖油茶
面儿了。她是集市中来得最晚的生意人,因为她夜晚老是喝酒后带男人回家鬼混,所以
起得迟。她说蒋百嫂的油茶面生意还不错,男人们很喜欢猴在她的摊床前。蒋百嫂仍是
一袭黑衣,绾着发髻,嘴里嚼着什么,胳膊上挎着一个木桶,木桶里装着油茶面。她看
人时的目光是迷茫的、懒散的,步态微微踉跄,似乎还没醒酒的样子。她穿行在集市中
,就像一股凛冽的风掠过湖面,泛起寒波点点,很多人都抬着眼望她,就像看戏中人似
  乌塘的雨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肮脏的雨了,可称为“黑雨”。雨由天庭洒向大地的
时候,裹挟了悬浮于半空的煤尘,雨便改变了清纯的本色。乌塘人因而喜欢打黑伞。众
多的打黑伞的人行走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中,让人以为乌塘落了一群庞大的乌鸦。即便如
此,雨过天晴,乌塘还是显得清亮了许多。
  周二听说我想搜集民歌,就让我到回阳巷的深井画店去。他说画店的主人陈绍纯,
最喜欢唱民歌了。不过他唱的歌有点悲,人们都说那是“丧曲”。他老婆不允许他在家
唱,他就在画店唱。回阳巷的商贩,最不喜欢与他为邻了。你这边生意刚开张,那边就
传来了他唱丧曲的声音,谁不忌讳呢。所以毗邻画店的商铺,从烧饼铺到狗肉店再到理
发店,已经几易其主。如今与它相挨的,是家寿衣店。
  周二嫂套上驴车,和蒋三生到火车站招揽生意去了。三生骑在家里的屋顶上,周二
嫂喊他的时候,他激灵了一下,差点一个跟头从屋顶跌下来。周二嫂对我说,自从蒋百
失踪后,这孩子就不爱呆在屋里,他除了喜欢到旅店玩,还爱坐在自家的屋顶望天。有
的时候他在屋顶一坐就是一下午,似乎在张望他父亲归来。
  蒋百是如何失踪的呢?听周二说,蒋百在小鹰岭矿采煤,是个性情温顺的人。下矿
归来,他爱喝上几盅酒,蒋百嫂因而练就了一手做下酒菜的好手艺。小鹰岭是个大矿,
一共有六个作业点,每个作业点都要有一到两个班次在作业,而每班次是十人。矿井出
事那天,蒋百早晨时离开家去矿上了,可他傍晚没再回来。从蒋百所在的班次的事故工
作面上找到了九具尸体,惟独没有蒋百的。矿长说,蒋百那天根本没有到小鹰岭,下井
的是九个人。这么说,蒋百那天是去别的地方了。他虽然幸免于难,但是形迹杳然,没
人知道他去哪儿了。大家对蒋百的失踪有多种猜测,有人说他抛弃了蒋百嫂,寻他中学
时的相好去了;有人说蒋百被人害了,行凶者早已将他焚尸灭迹。还有更荒唐的说法,
说蒋百厌倦了井下生活,到深山古刹做和尚去了。蒋百嫂原先是个羞涩的人,蒋百失踪
后,她变了一个人似的,三天两头就去酒馆买醉,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也变得浪荡了,
隔三差五就领男人回家去住。乌塘的许多女人因而敌视蒋百嫂,怕自家男人被她勾引了
去。蒋百嫂原来受雇于一家托儿所,给人看小孩子,蒋百失踪后,她就到集市卖油茶面
  周二告诉我,派出所曾对蒋百失踪的事,调查过一些人,问他们在矿难的那天是否
见过蒋百?结果有两个人见过他,一个是粮库的退休工人老周头,一个是邮局的顾小栓
,他们都说蒋百那天早晨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戴着矿帽,去汽矿站搭乘矿车。蒋百身后
,还跟着他家的狗。它每天早晨忠心耿耿地把蒋百送上矿车,黄昏时再跑到矿车停靠地
,欢天喜地地把主人迎回来。所以蒋百失踪后,这狗就不入家门,依然在傍晚时去接主
人。矿车一停下,它就凑上前,但下车的人总是让它失望。它以前威风凛凛的,如今却
憔悴不堪,乌塘人因而喜爱这条忠实于主人的狗,一些饭馆的老板见它从街巷中走来,
常撇一些香肠和牛肉给它。
  回阳巷是一条幽长的巷子,深井画店就在这巷子的尽头,果然与一家寿衣店相邻
着。画店很小,有一扇西窗,西北角的棚顶打着一个菱形木方,木方下垂下来几条铁链
,钩着几幅画。我见过的画店,画都是悬挂在墙壁或者是倚在墙角的,没有像深井画店
这样把画吊在棚顶下的,这做派倒有些像肉铺和洗染店了。画店的东北角,是个一丈见
方的柜台,一个面容清癯的老人正俯在那儿画着什么。听见门响,他皱了一下眉,但并
未抬头。我问他,您就是陈绍纯先生吗?他仍未抬头,而是抽了一下嘴角,微微点了点
头。我凑到柜台前,见他正在画荷。那荷花没有一枝是盛开着的,它们都是半开不开的
模样,娇弱而清瘦。我只能讪讪地自我介绍,说我想做点民俗学的调查,搜集民歌,听 周二介绍他民歌唱得好,特来拜访。我说话的时候,他始终没有望我一眼,所以我觉得
是隔着竹帘与他讲话。见他态度如此傲慢,我正想走掉,他突然放下画笔,没容我有任
何心理准备,他一歪脖子,歌声就如倏忽而至的漫天大雪一样飘扬而起。我头一回听人
唱没有歌词的歌,它有的只是旋律。那歌声听起来是那么的悲,那么的寒冷,又那么的
纯净,太不像从大地升起的歌声了。
  他的歌声起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当我还为着歌声的那种无法言说的美而陶醉时
,它却戛然而止了。他低声问了句,这样的悲调你也想收集么?如今悲曲上不了台面,
你没见电视中唱民歌的个个都是欢天喜地的?
  我说,我喜欢这悲调。我的话音刚落,一个穿着肥大裤衩、着一件油渍渍蓝背心的
壮汉满面流汗地推门而入。他胖得两腮的肉直往下坠。他的腋下夹着一幅玻璃框风景山
水画。他一进来就嚷嚷,陈老爷,我娘嫌这牡丹不鲜艳,你再给上上色,多涂点红啊粉
  陈绍纯抬起头,对来人说,牛枕,你回去告诉你娘,牡丹涂红涂得重了,那不成了
猴子的屁股了吗?我深井画店就是这么个画法,她又不是不知道!她要是不稀罕,我将
画收回,钱一分不少还给她,你看行不行?
  牛枕将画摆在柜台上,撩起背心一角,揩脸上的汗。他粗声大气地说,哎哟,陈老
爷,我娘就认你的画,别人画的她还不得意呢!她瘫了三年了,整天看的是墙,我早就
说要给墙挂上几张画让她看,可她嫌碍眼、累赘,今年她是头一回提出要看画,点着名
要看你画的牡丹,她年岁大了,眼神哪比年轻人,常把猫看成老鼠,把人看成鸡毛掸
子。你画的红牡丹,她看成了粉的;粉的呢,又看成白的了!我又没那两把刷子,不然
我就给牡丹上色了。陈老爷,求您了,改天我割一块好肉来孝敬您!
  陈绍纯叹了口气,说,再上色,可不就是糟践了那些牡丹么!你留下画吧,明天上
  牛枕像小孩子一样兴高采烈地拍着手,说,谢谢陈老爷!我娘看的牡丹,就得是歌
厅中那些坐台的小姐,脸上得擦上二两粉,头发抹上二两油,嘴唇涂上二两口红,浓浓
的,艳艳的,不然她是不看的!
  陈绍纯说,我看你在集市卖了两年肉,嘴皮子也练出来了。
  牛枕说,我不学会吆喝,卖的就是天鹅肉,也得烂在摊床上,如今这世道,叫唤的
  陈绍纯对牛枕说,明天来取画,顺便为他在集市买两斤蒋百嫂卖的油茶面。
  一提蒋百嫂,牛枕就眉飞色舞地诉说刚刚发生在集市的一件事,蒋百嫂把一个小媳
妇的门牙打掉了,这是个来乌塘“嫁死的”外乡女人。那女人买油茶面,蒋百嫂不卖给
她,说她的油茶面不能给黑心烂肺的人吃。小媳妇很厉害,她朝蒋百嫂身上吐了口唾沫
,说乌塘有一个烂货,她男人失踪后,她熬不住了,连捡破烂的老头都能和她睡上一觉
,这个烂货怎配指责别人?蒋百嫂便大打出手,咣咣几拳,将“嫁死的”打得鼻青脸肿
,口吐鲜血,掉了颗门牙。小媳妇哭嚎着,打电话报了警。派出所的民警赶到集市后,
见是蒋百嫂在惹是生非,就说她,你看乌塘哪个女人像你?闹了酒馆又闹集市,还有一
点做女人的样子么?!蒋百嫂一生气,就把一碗刚冲好的油茶面泼到民警脸上,烫得民
警跟挨宰的猪一样嗷嗷叫。牛枕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陈绍纯说,蒋百嫂这回可闯了大祸了,那“嫁死的”小媳妇丢了颗门牙,还不得讹
  牛枕说,蒋百嫂有那么多男人供着,赔她个万把的也不在话下!再说了,派出所这
帮吃闲饭的找不到蒋百,愧对蒋百嫂,也不敢把她怎么着!
  看来在乌塘,蒋百嫂因为蒋百的失踪而成了新闻人物,你走到任何角落,都能听到
  牛枕走了,陈绍纯依然画他的荷花。他垂着头,凝神贯注。也许在他眼中,我就是
这画店的静物。我想也许他画完荷花,就有与我谈天的兴致了。
  我走出深井画店时,觉得带着一身的雪花,是陈绍纯歌声中的音符附着在我身上了。太阳在厚薄不一的云中徘徊,遇到云薄的地方,它就浅浅微笑着,而到了云厚之处
,它就像一个蒙面的修女,一脸的肃穆。大地也因此忽明忽暗着。我不知道我的魔术师
是否在云层的后面,他仍如过去一样在温柔地注视着我么?太阳与月亮之所以永远光华
满面,是不是容纳了太多太多往生者的目光?有一缕云,轻飘疏朗得特别像一片鹅毛,
它令我想起婚姻生活中那些美好的日子。每当假日时我垂着窗帘放纵地睡懒觉时,已经
把早饭热了不知几遍的魔术师就会捏着一片雪白的鹅毛,轻轻地撩拨我的脸,把我叫
醒。那片鹅毛是他变魔术的道具,他在舞台上,能用它变出手帕和棒棒糖。我被扰醒后
,总是捏着他的鼻子不许他喘气,嗔怪他断送了我的美梦。魔术师就会旋转着鹅毛,大
张着嘴吃力地对我说,你睡了一夜,睫毛都是眵目糊,我为你扫一扫还不应该啊?他是
把鹅毛当成了笤帚,而把我的睫毛当成了庭院前的栅栏了。他去世后,那片鹅毛被我插
在他的指缝间,随他一起火化了,因为再也不会有其他男人用这片鹅毛叫我苏醒了。
  我在异乡的街头流泪了。只要想起魔术师,心就开始作痛了。一个伤痛着的人置身
一个陌生的环境是幸福的,因为你不必在熟悉的人和风景面前故做坚强,你完全可以放
  我哭泣着,漫无目的地走着。一些行人发现我满面泪痕的样子,现出怪异的神色。
有两个人还关切地询问我,一个问我是不是丢了东西。一个问我是不是得了绝症。我回
答他们的不是话语,而是绵绵不绝的泪水。我边走边看天,直到那片鹅毛般的云荡然无
存了,才注意看脚下的路。过了回阳巷,是紫云街。我很喜欢乌塘街巷的名字,它没有
那么大众的名字,比如很多城市都有的“前进路、中山路、胜利街、光芒巷、卫东巷”
等等,乌塘街巷的名字,很像一个坐在夕阳底下饱经风霜又不乏浪漫之气的老学究给起
的,如青泥街、落霞巷、月树街等。除了紫云街外,我还喜欢月树街的名字。月树街上
有几家歌厅,我踅进两间,问这里可有唱民歌的。经营者便问我,你想点民歌?他们盛
情地从KTV包房中取出点歌本,向我推荐《山丹丹花开红艳艳》《走西口》《小放牛》
《十送红军》《兰花花》《赶牲灵》等歌,我说我想听那种没有被流传下来的民歌,他
们就像打量怪物一样对我说,那你走错地方了。
  我确实走错地方了。虽然歌厅的营业高潮还未到来,但偶尔飘来的丝丝缕缕歌声,
都是那些滥俗怪诞的流行歌曲。流行歌曲有两类最走红,一种是声嘶力竭地如排泄不畅
地沙哑着嗓子吼,一种是嗲声嗲气地软着舌头跟蚊子一样地哼哼。这样的歌声在我听来
就是人间的噪音。最后在一家名为“星星”的歌厅,总算听到一首三十年代的老歌《陋
巷之春》,才让我获得了某种慰藉。唱它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女孩,虽然她模仿周璇的
那种清纯甜美有些夸张,但那旋律本身的美好却像一条奔涌而来的清流一般,难以抵挡。我很喜欢它的歌词:
  人间有天堂,天堂在陋巷。春光无偏私,布满了温暖网。树上有小鸟,小鸟在歌
唱。唱出赞美诗,赞美青春浩荡。
  邻家有少女,当窗晒衣裳,喜气上眉梢,不久要做新娘。春色在陋巷,春天的花朵
处处香。我们要鼓掌,欢迎这好春光。
我坐下来,在光怪陆离的灯影下要了一杯奶茶,听完了这首歌。之后,又回到月树街。
  月树街上的行人多了,黄昏已近,人们都在归家,街市比先前嘈杂了。我到一家面
馆要了碗炸酱面,吃过后又进了一家茶馆,喝了杯绿茶。茶杯油渍渍的,让人觉得店主
是开肉食店的而不是开茶馆的。等我再回到月树街时,天色已昏,歌厅的霓虹灯开始闪
烁了,流动的商贩也出现了,他们卖的货色品种繁杂,有卖烧饼和牛肉的,也有卖棉花
糖、头饰、背心短裤、果品以及二手手机和盗版书籍的。我买了一摞烧饼,一块酱牛肉
,又到一家超市买了一瓶二锅头,朝回阳巷走去。我还想在这样的日落时分聆听几首民歌,再沾染一身雪花的清芬之气。
  快到画店的时候,我见与它相邻的寿衣店走出来两个臂戴黑纱的人,他们抬出一只
大花圈。那些紫白红黄的花朵被晚风吹得响,使我想起魔术师的葬礼。也有很多人送了花圈给他,可我知道他最不喜欢纸花了,我差人将他灵堂所有的花圈都清理出去。我知道有我为他守灵就足够了,我是他唯一的花朵,而他是这花朵唯一的观赏者。
我推开画店的门,见陈绍纯正坐在西窗下打盹,柜台上空空荡荡的,看来他已画完了荷花。店里光线虚弱,可他没有开灯。从他蹙眉的举止中,可看出他知道有人进来了
,可他并未抬头,仍旧眯着眼。我轻轻走过去,将酒菜摆在他脚畔,说,该吃晚饭了。
他睁开眼,微微抬了抬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酒菜,叹了一口气,说,你就真想听我唱的那些悲曲?我点了点头。他再次沉重地叹了口气,说,你搜集这样的民歌,是
没有出头之日的,谁听这样的民歌啊。
  陈绍纯启开酒,唤我坐在他对面的小方凳上,直接对着瓶嘴饮起酒来。他对我说,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历过一次死亡,有一天他被一挂受惊的马车掠倒,送到医院后,昏迷
了二十多天。他说自己苏醒后,耳畔萦绕的就是凄婉的歌声,那种歌声特别容易催发人
的泪水,从此之后,他就痴迷于这种旋律。那时他是一名中学语文老师,寒暑假一到,
他就去乡村搜集民歌,整理了很多,还投过稿,但是没有一首能够发表。因为那词和曲
洋溢的气息都太悲凉了。陈绍纯有一个朋友在文化馆工作,他曾把民歌拿给他看,他大
加赞赏。两个人聚会时,常常悄悄吟唱那些民歌。文革中,这位朋友揭发了他,说陈绍
纯专唱资产阶级的伤感小调,对社会主义充满了悲观情绪,陈绍纯开始了挨批生涯。他
被打折过腿和肋骨,他们还把他整理的民歌撕成碎屑,勒令他吃下去,让这颓废的资产
阶级的东西变成屎。他就得像一头忍辱负重的牛一样,把那些纸屑当草料一样嚼掉。陈
绍纯说很奇怪,以前他并不能记住所有的旋律,可它们消亡在他体内后,他却奇迹般地
恢复了对民歌的记忆,那些歌在他心底生根发芽、郁郁葱葱,他的内心有如埋藏着一片
芳草地,他常在心底歌唱着。只是那些歌词就像蝴蝶蜕下的羽翼一样,再也寻觅不到了
,所以他的歌是没有词的。而那样的词在那个年代,就像插在围墙顶端的碎玻璃屏障一
样,虽然阳光把它们照得五彩斑斓的,但你如果真想贴近它,跨越它,就会被扎得遍体
  陈绍纯说如果没有这些歌,他恐怕就熬不到今天了。文革结束后,他又回到学校当
教师去了,退休后,就开了深井画店。他之所以开画店,就是为了唱歌方便。家人不允
许他在家唱,有一回他唱歌,家里的花猫跟着流泪。还有一回他唱歌,小孙子正在喝奶
,他撇下奶瓶,从那以后就不碰牛奶了,他只得在外面唱歌。
  天色越来越暗了,陈绍纯的面容在我面前已经模糊了。他对我说,在乌塘,最爱听
他歌的就是蒋百嫂。蒋百失踪后,蒋百嫂特别爱听他的歌声。她从不进店里听,而是像
狗一样蹲伏在画店外,贴着门缝听。她来听歌,都是在晚上酒醉之后。有两回他夜晚唱
完了推门,想出去看看月亮,结果发现蒋百嫂依偎在水泥台阶前流泪。
  陈绍纯的歌声就是在谈话间突然响起来的。他的歌声一起来,我觉得画店仿佛升起
了一轮月亮,刹那间充满了光明。那温柔的悲凉之音如投射到晚秋水面上的月光,丝丝
缕缕都洋溢着深情。在这苍凉而又青春的旋律中,我看见了我的魔术师,他倚门而立,
像一棵树,悄然望着我。没有巫师作法,可我却在歌声中牵住了他的手,这让我热泪盈
  我回到旅店时,天已经很黑很黑了。周二和周二嫂在吵嘴,原来周二嫂用驴车带回
了一个瘸腿人,此人是个农民,他老婆进城打工,一去两年,音信皆无。他去寻,发现
老婆已跟一家餐馆的大厨厮混上了,他跟大厨格斗,被打折了一条腿。他没钱医治腿,
又没钱乘车,就一路拄着拐回他的老家去。周二嫂在站前广场遇见了这个衣衫褴褛、神
情憔悴的人。她就把他扶上驴车,想让他来旅店睡宿好觉,喝碗热汤。不料周二对她的
义举大为不满,说这个人病得快成灰了,万一死在店里,他的家人找来讹上我们,岂不
是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周二嫂觉得委屈,她说周二,我领回的要是个女人,你就不这么
吹胡子瞪眼睛的了。周二气急了,他跺着脚说,你就是领回个天仙,我也只和你睡!
  我回到房间,洗了把脸,关了灯,躺在床上。我的枕畔放着一个电动剃须刀盒,这
是魔术师的。他在时,我常常在清晨睡意蒙?时,听到他刮胡子的声音。那声音很像一
个农民在开着收割机收割他的麦子。他永别我后,我将他遗落在枕畔的几根头发拾捡起
来,珍藏在他变魔术用的手帕中。而这个剃须刀槽盖中,还存着他没来得及清理的被碾
成了齑粉的胡须。我觉得那里仍然流淌着他的血液,所以也把它珍藏起来。我带着它出
来,就是想让它跟我一起完成三山湖的旅行。对我而言,它就是一个月光宝盒。我抚摩
着它,想着第二天仍然可以到深井画店倾听陈绍纯的歌声,便有一种伤感的幸福弥漫在
周身。然而就在那个夜晚,陈绍纯永别了这世界沉沉的暗夜,他把那些歌儿也无声无息
  我是在凌晨跟周二寻找瘸腿人时,得知陈绍纯的死讯的。
  周二如以往一样早起,套上驴来拉磨。他正往磨眼中填泡好的黄豆的时候,为客人
烧洗脸水的周二嫂慌慌张张地闯进磨房,对周二说,不好了,那个腿坏了的人不见了!
住店的大都是周二嫂的老客人,譬如运煤的司机,拉脚的小贩或是收购药材的商人,周
二嫂就把大家都吆喝起来,帮助她寻找那个失踪的人。
  周二嫂带着一行人朝西南方向寻找,而我和周二则奔向东北方向。天虽然亮了,但
不是那种透彻的亮,街巷中几乎不见行人,它们灰暗、陈旧得像一堆烂布条。空气比白
天要清爽一些。周二边寻找边和我嘟囔,说周二嫂就是这么个爱管闲事的女人,她要做
的事,你若是不依,她倒不和你频繁地吵闹,她治理周二的办法就是在每日的餐桌上只
摆上两碟咸菜和一盘馒头。周二在集市混了一天,最惦记的就是晚餐的烧酒和可口小菜
,所以他轻易不敢拗着周二嫂行事。他说如果找不回那个人,周二嫂肯定会把酱缸中长
了白醭的咸菜捞出来对付他。我宽慰周二,一个拄着拐的病人,他又能跑多远呢?谅他
  然而这个人确实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凡是他能去的地方,比如公交车站、火车站、
桥洞、居民区的自行车棚、垃圾箱、公园甚至公厕,我们都找过了。我对周二说,也许
周二嫂他们已找回他了,正喝着热汤呢,于是就折回旅店。岂料周二嫂一行也是失望而
归,这一大早晨撒出去的两片网均一无所获,周二嫂泪眼朦胧的。她责备周二,一定是
昨晚她和丈夫吵嘴的话被那人听到了,他一想到男主人不欢迎他,就知趣地在夜半无人
注意时悄悄离开。万一他死在半路上,周二就是杀人凶手。
  周二不敢插言,唯唯诺诺听着。最后他说,他走不远,我再去找。
  我和周二又回到街上。周二说,驴白白拉了磨,今早的豆腐做不成了,这一天的生
意算是白搭了,我也去不成集市了。昨天我和谢老铁下的半盘棋还撂在那儿,想着今天
下完,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我昨晚都想好了,咳!
  我宽慰他,没准一会儿就能找到那人。周二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一个大男人,脸皮
怎么就那么薄啊,听了两句难听的就开溜了,还趁着夜色,真是属老鼠的,这不是成心
要我和老婆闹别扭嘛,妈的!
  街巷中渐渐有了行人,天也亮了。在主干街道中,已出现了穿着橘黄背心扫街的环
卫工人。我们向她们打听是否见着一个爬行着的人,她们都摇头说没见过。我们走过百
货商场,走过医院,走过粮油店,从辉来街进入宽成街,又从宽成街插入月树街。灰蒙
蒙的太阳升起来了,向阳的建筑物忍饥受冻了一夜,如今它们吮吸着阳光,看上去光洁
而滋润。车声起来了,人语也起来了,街市也就有了街市的样子。我们顺着月树街自然
而然来到回阳巷,远远的,就见深井画店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周二对我说,画店一定出
事了,陈老先生从来不这么早开张,画店也不会在一大早来这么多人的。
  我们加快了步伐,快接近画店时,周二碰到一个歪嘴的熟人,他说话有些含混不清
,他告诉周二,陈老爷子死了,是让一幅画框给砸死的,如今正给他穿寿衣呢。周二拍
了一下腿,说,陈老爷子怎么这么倒霉!歪嘴人说,听说他是让牛枕家的画框给砸死的
,砸到脑壳上了!可能人老了,脑壳跟鸡蛋壳一样酥了,不经砸!歪嘴人说完,擤了一
  没有阳光跟着我们走进画店,因为深井画店在回阳巷的阴面。有四个人正抻着一块
白布站在柜台里,从里面传来声音。其中一个人低沉地对周二说,别过来,正穿着衣服
呢。周二和我就像两根柱子似的无言地立在那里了。过了一刻,有一个人直起腰来,是
一张老女人的脸,她吩咐那四个撑着白布的人,把白布蒙在陈老爷子身上,看来死者衣
裳已经穿好了。几个人纷纷走出柜台,蹲到窗前的一个脸盆里洗手,仿佛他们刚刚做完
一件不洁净的事似的。洗完手,几个人直起身来吸烟。周二问那个老女人,顾婆婆,陈老爷子是几时没的?顾婆婆深深吸了一口烟,说,今儿一大早我出门泼洗脸水,听见他
家的店门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是没闩的样子,我就过来看看。那门真的没闩,我进去一
看,陈老爷子躺在地上,人早就凉了,他的脑袋旁横着个画框,框没散,玻璃碎了,镶
在里面的画也好好的。我认出了那是牛枕他娘要的牡丹。他这是要把画挂在钩子上,失
手了,把自己给砸死了。顾婆婆又深深地吸了口烟,说,俗话说得真对呀,该着井里死
的,河里死不了!一个镜框,要是砸只蚂蚁,未见砸得死;砸个大活人竟这么轻巧,只
能说明他该着这么死么!
  顾婆婆话音才落,牛枕一脸丧气地进来了。大家见了他都不说话,他也只是反复说
着“这可怎么好”一句话。顾婆婆吸完那支烟,将烟头扔掉,进了柜台里面,很快把那
张肇事的牡丹图取了出来。她就像公安人员让罪犯认证一件血衣一样,将它摊在地上,
对牛枕说,这是不是给你娘画的?
  牛枕抽泣了一下,点了点头,眼里泪光点点。
  那牡丹图果然比昨日看上去要鲜艳多了,红色的红到了极致,粉色的粉得彻底,看
来陈绍纯老人已经重新修饰过了这张牡丹图。顾婆婆又点了一棵烟,对牛枕说,你说镶
着这画的玻璃碎了不知多少块,可这张牡丹图呢,连个划痕都没有,真是奇了!
  周二见牛枕看着画的那种哀愁欲绝的表情,就劝慰他说,如果陈老爷子不将画框悬
在房梁下,而是像布店摆放布匹那样一匹匹地竖在柜台上,就不会出这样的事了。顾婆
婆也说,陈老爷子也是怪,画又不是鱼干肉干,非要吊起来做什么,这下好,等于自己
捉来个吊死鬼,被小鬼索了性命!
  想到那些至纯至美的悲凉之音随着陈绍纯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流泪了。这张艳俗而
轻飘的牡丹图使我联想起撞死魔术师的破旧摩托车,它们都在不经意间充当了杀手的角
色,劫走了人间最光华的生命。有的时候,生命竟比一张纸还要脆弱。
  顾婆婆就是与画店比邻的寿衣店的店主,她絮絮叨叨地对大家说,陈老爷子昨夜又
唱他的丧曲了,唱了大半宿,她为了给张顺强家扎一对还愿用的纸牛纸马,闭店时快到
午夜了,可陈老爷子还在唱歌。顾婆婆还说,她去陈老爷子家报丧时,陈老太婆好似睡
着,被叫醒后听说她男人没了,一声都没哭,反倒打了一个呵欠,说,唱那种歌儿的,
有几个好命的?她的儿孙们闻讯后也不显得特别悲戚,他们相跟着来到画店后,还争论
这画店将来该做什么。大儿子说要开玩具店,小儿子说要开音像店,没谁掉眼泪。看他
们那架势,用不上三天,他们就会把陈老爷子推进火葬场。
  画店又涌进来几个人,他们拿着黑布、挽幛和几刀烧纸。其中一人的面容酷似陈绍
纯,看来是他的儿子。顾婆婆问,你们就在画店布置灵堂啊?那个像陈老爷子的男子说
,唔,我妈说了,不往家拉了,我爸喜欢画店,就让他从这儿上路。说完,他从兜里摸
出五十元钱给顾婆婆,说这是赏给她的穿衣钱。顾婆婆显然对这个钱数不满,她谢也没
谢,微微撇了一下嘴,将钱掖到裤兜里,说她店里没人照应,如果有事再去叫她,就出
  我和周二也走出画店。周二走在前,我在后。我们出门时,牛枕还在哀愁地垂立着
,看着那张牡丹图。周二回头对我说,看来牛枕今天跟他一样倒霉,他卖不成豆腐了,
牛枕也别想着去集市卖肉了。
  由于街巷的宽窄和深度不同,阳光投射下来的影子是不一样的。有的街道宽阔平坦
,街两侧的建筑物又低矮,阳光的进入就活泼、流畅,街面上的光影就是明媚而柔和
的。但如果是幽长而逼仄的小巷的话,再赶上巷子旁的房屋密集而挺拔,阳光的到来就
颇为吃力,落在巷子中的光影就显得单薄而阴冷,回阳巷的阳光就是这样的。走在这样
的小巷中,我越发有一种凄凉的感觉。周二见我失神,就不再回头与我搭话,他仍然不
断地向行人打听拄拐人的下落,大家对他的回答总是说不知道。从周二疲塌的步态上, 能明显感受到他的沮丧。
  我们回到旅店,周二嫂已经心平气和地忙着早饭了。原来她碰见了一个运煤的跑长
途的司机,他在离乌塘有五六里路的金平庄碰见了一个拄拐的人,他看上去比单脚立着
的稻草人还要单薄,金平庄的一个养鸡户正张罗着给他搭便车,让他回家。周二嫂明白
这个倒霉蛋碰上了好心人,心中也就安宁了,对周二的态度也和悦了,问他早餐想吃什
么咸菜。周二一见周二嫂云开日朗,连忙回磨房做他的豆腐去了。赶不上上午的集市,
  周二嫂告诉我,通往三山湖的火车已经通了,问我什么时候离开乌塘。我对她说不
急。她问我民歌和鬼故事搜集得怎么样了,我便把陈绍纯的死讯告诉她。她听了一惊,
说,这老爷子身子骨挺硬朗的,竟然死在一张画上,这就是命啊。她说他儿子的名字还
是陈绍纯给取的呢,文革结束后,陈绍纯还给上头写了信,建议恢复老街巷的名字,回
阳巷和月树街这些一度被废弃的名字,又重新回到街市中。按周二嫂的说法,陈绍纯是
乌塘最有文化的人,她说就冲陈绍纯给她儿子取了名字的情分上,她一会儿也要买上几
丈白布去吊孝。她还说蒋百嫂要是知道陈老爷子死了,一定会难过的,她喜欢他的歌
  周二嫂感受到了我的抑郁,她说我做的事跟采山货一样,山货的出现是分年份和气
候的,搜集民歌和鬼故事也是。赶上这个年月听民歌的人少了,采集起来当然就困难,
她劝我不要太难过。她说这两年蒋百嫂没少听陈绍纯的歌,她在夜晚酒醉回家后,也常
哼上几曲,估计都是从深井画店学来的,这样我完全可以从蒋百嫂那里挖掘陈绍纯掌握
的民歌。她的话使我死寂的心又燃起一簇希望之火。不过周二嫂对我讲,去蒋百嫂家里
不那么容易,她早晨起得晚,没人敢这时敲她的门,她也不喜欢客人去;白天呢,她在
集市卖油茶面;晚上她倒是回家的,但没个定时,或早或晚,而且如果赶上她喝醉了,
带回家的就不仅是一身酒气,可能还会有一个男人,这时候更不便打扰她了。
  我说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待机会。
  周二嫂笑着说,我可不是要拖你的腿,想让你在我的旅店多住几天啊。
  我哪会那么想你呢,我说,你对那个没钱的瘸腿人都那么好。
  一提起瘸腿人,周二嫂又叹气了。她说那个人实在可怜,一夜能拐到金平庄,幸亏
夜里没下雨。不过晚上寒气大,天又黑,他不知遭了多少罪!说着说着,她的眼睛湿
了。她告诉我,乌塘还有一个爱唱歌的人,她专唱婚礼上的歌,叫肖开媚,在城东开了
家婚介所。她劝我不妨去见见她,也许她唱的歌对我也有用。
  吃过早饭,我就步行到城东去找那家婚介所,还真的好打听,一找就找到了。不过
肖开媚不在,只有一个嗑着瓜子的肥胖女人守在那里。她对我说,肖开媚今天有活儿,
开鞋店的老杨的儿子结婚,她主持婚礼去了。我问肖开媚是否会在婚礼上唱歌,那女人
竟然操着一口港台腔对我说,当然啦,她是去唱喜歌去的啦。乌塘的新媳妇,肖开媚要
是不去给唱上几首喜歌,她们是不会入洞房的啦。她问我是不是也来预约婚礼的,我摇
了摇头,她就兴高采烈地说,那你一定是登记找男友的啦,你喜欢医生吗,医生握着手
术刀,又挣工资又拿红包,还不显山不露水的,安全!我这里刚刚登记了一个,他老婆
得癌了,他让我先帮他物色着,他老婆是晚期癌症,挺不上几个月了。你喜欢警察吗,
有个刚离婚的警察,带着个八岁的男孩,想找一个容貌说得过去的,我看你够标准啊!
她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取来一个花名册,哗啦哗啦地翻着,为我物色着人选。那
一刻我觉得她就是拿着生死簿子的专门勾人魂魄的阎王爷,而我正不知不觉地踏入了地
狱之门。从这样的环境中飞出来的喜歌,肯定透露着铜臭之气,不会让人的内心产生真
正的喜悦。在我看来,真正的喜悦是透露着悲凉的,而我要寻找的,正是如梨花枝头的
露珠一样晶莹的—— 喜悦尽头的那一缕悲凉!
我失望地离开婚介所,漫无目的地回到街巷中。见到街角有人卖金鱼,就凑上去看两眼;见到一个乞丐从垃圾箱中往出翻腾东西,也凑上去看两眼。天色有些昏黄,丝丝
缕缕的云彩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荒草。我进了一家录像厅,厅里光线微弱,汗腥味很浓,
像是误闯了鱼虾市场。录像是循环放映,画面上是一个女人酥胸半露、同时与两个男人
调情的镜头。我看了两眼,就乏味了,歪在破烂不堪的椅子上睡着了。这一觉竟然睡得
比在旅店还要沉迷。等我醒来,电影已转为枪战片,一队穿迷彩服的士兵与一队穿便服
的人在丛林中激战正酣,哒哒哒的枪声和火光交替出现。我觉得肚子饿了,晃晃悠悠地
步出录像厅,一看手表,已是午后一时了,便就近踅进一家小吃店,要了一碗米饭,一
盘地三鲜。在等菜的时候,听见两个面色黎黑的食客在议论刚刚发生的一件事情。说是
那个唱喜歌的肖开媚今天上午主持鞋店老杨的儿子的婚礼时,被矿工刘井发给打了。肖
开媚介绍了一个外乡来的女子给这矿工,谁也不知道她是来乌塘“嫁死的”。刘井发和
她过了两年,总不见她怀孕,让她去看病吧,这小媳妇反而污蔑刘井发,说他的种子不
好使。刘井发起了疑心,砸开了小媳妇终日上着锁的箱子,结果发现了好几张关于他的
人身意外伤害保险单,刘井发将她暴打一顿,要休了她,小媳妇倒也不在乎,她说自己
结婚前就戴了环,根本就没想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刘井发认为婚介所的肖开媚一定是
和小媳妇串通好了,介绍了这么个毒蝎女人给他,就揣上一把斧头,闹了老杨儿子的婚
礼,在肖开媚的背上砍了十几斧子。如今肖开媚被拉进医院急救,刘井发被警车带走,
搅得婚礼没点喜庆的气氛,老杨哀叹自己卖鞋招来了“邪气”,连新媳妇敬的喜酒都不
  咳,你说这新媳妇带着个环和人家结婚,等于往肚子里放了一张网,那刘井发撒下
的鱼苗再好,也是个被擒的命!其中那个长着对招风耳的食客说。
  另一个吃东西时发出响亮吧唧声的食客说,我要是娶了这样的媳妇,就把她捆上,
让她天天跪在门槛上,每隔五分钟喊我一声“爷爷”,不喊就揍,我就不信弄不服帖她
!他进而分析煤矿事故多的原因,那是由于地下是阎王爷居住的地方,活人天天下去采
煤,等于掘阎王爷的房子,让他不得安生,他当然要大笔一挥,取出生死簿子,把那些
本不该壮年死去的人的名字一一勾上,提早带走他们。所以死在井下的矿工,总是三五
  招风耳说,现在行了,下井的一班是九个人,上头不是有文件吗,超过十人以上的
死亡事故才上报,死九个人,等于是白死!
  王书记也真是命好,小鹰岭煤矿那次事故,要是蒋百也在井下,刚好是十个人,一
上报他就得倒霉,还不得来个行政记大过处分?哪有日后被提拔的份儿!妈的,蒋百也
真是甜和他!你说蒋百究竟去哪儿了,我估摸着他那天还是下井了,只不过没找到尸首
罢了。不然他家的狗怎么天天还是去汽矿站迎他?狗从哪儿把人送走,自然是在哪儿等
  他们接着慨叹被不明不白抛弃了的蒋百嫂,慨叹糊里糊涂没了爹的蒋三生,慨叹采
煤不是人干的活儿。本来他们的饭已吃完了,慨叹来慨叹去,他们觉得世事难料,就说
不如趁着休班,一醉方休,明天下了井,能不能回来,还两说着呢。我这才明白,他们
也是矿工,难怪他们的脸那么黑呢,好像每一道皱纹里都淤积着煤渣。他们要了一斤烧
酒,两个小菜,开始了新一轮的吃喝。在这种时刻,我也特别想喝上一点酒。我吆喝来
店主,要他为我拿一壶酒,添上一碟五香花生米和一碟咸鱼。店主吃惊地看着我,半晌
没有反应过来,他大约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会来这里要酒喝,所以当他朝灶房走去的时候
,不由自主地嘟囔道:又一个蒋百嫂——
  两个矿工无所顾忌地聊着天,他们一会儿讲邻里间的事儿,一会儿又讲亲戚间的事
儿和夫妻间床上的事儿,非常地放纵,又非常地快乐。我呢,对着几碟小菜独斟独酌着。小吃店的卫生状况很差,苍蝇络绎不绝地在杯盘碗盏间飞起落下,赶都赶不及,只
好对它们听之任之,也算有生灵陪着我这孤独的酒客。
  时光在饮酒的过程中悄然流逝了。裹挟在酒中的时光,有如断了线的珠子,一粒粒
走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淡了,那两个矿工是什么时候走的我竟一无所知。我
飘摇着向外走的时候,店主吆喝住了我,说,哎,你还没付账呢!看来我把这小吃店当
成了自己的家。我掏钱买单的时候,店主问我,你不是乌塘人吧?我点了点头。店主把
零钱找还我的时候,说,世上没有趟不过去的河,遇事想开点!
  我觉得自己轻飘得就像一片云。如果我真是一片云就好了,我能飞到天上,看看我
的魔术师是否在云层背后、手持魔杖对我微笑?我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回旅店。路过暖
肠酒馆时,我看见了蒋百嫂的背影,她一定又去吃酒了。而她家的狗,正在路边有气无
  我回到房间倒头便睡,一条波光荡漾的大河出现在梦中。我站在此岸,望着对岸的
青山,忽然看见一只鹰从青山中飞起。我的目光追随着这只鹰,它突然就幻化为一朵莲
花形态的彩云;当我对着这云的娴雅之美而惊叹不已时,彩云又变为一只鹿,让人觉得
天上也有丛林,不然这鹿缘何而生?正当我想要仔细察看鹿身后的天空是否有丛林时,
它却变幻为一条摇头摆尾的鱼。而天空下面的青山,却依然是青山。我对着青山冥想之
时,一阵哭闹声撕裂了我的梦境。睁眼一看,天已黑了,去拉灯,灯却依然黑着脸,像
是与什么人生了气,不肯绽放笑容。我摸黑走出房间,见走廊尽头有一支蜡烛坐在花盆
架上,它勃勃燃烧着,投下一带颤动的乳黄的光影。这光影于我来讲仿佛是一片片凋零
的落叶,我小心翼翼地踩着它走过,踩出了一脚的苍凉。
  正当我要走出屋子,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回头一
望,原来是周二擎着一盏油灯从磨房走了过来,他大概刚泡完豆子。黄豆不被泡软,是
上不了磨盘,做不成豆腐的。
  我问周二是谁在外面哭闹,听上去撕心裂肺的,怪?人的。周二叹了一口气,说,能是谁啊?是蒋百嫂!她醉了,又赶上停电,她就闹,非说要用炸药包把供电局给崩了
  周二对我说,蒋百失踪后,蒋百嫂似乎特别怕黑暗,逢到停电的时刻,她就跟疯了
似的四处奔走呼号,绝不肯在家里呆一刻。周二嫂为此买了很多包蜡烛送她,可是她并
不喜欢烛光,嫌它身上不带电。给她送油灯呢,她非说油灯睁的是鬼眼,不怀好意地看
她。周二嫂就买来一盏电瓶灯送她。按理说电瓶灯发出的光与电没什么区别,可蒋百嫂
仍是嫌弃它,说它把电藏在自己的肚子中,不能传输给别的电器,是个废物。邻居们都
知道蒋百嫂受不了没电的时光,所以一遇停电,周二嫂不管手上忙着什么紧要活儿,都
要立马放下,去安慰蒋百嫂。蒋百嫂在停电时刻暴躁不安,而一旦室内电灯复明,她就
  周二把油灯摆在门口的鞋柜上,陪我出去看蒋百嫂。街面上没有车辆驶过,也没有
行人,路灯一律黑着脸,只有两束锐利的手电筒光在蒋百嫂身上闪来闪去,使她看上去
像个站在水银灯下拍夜景戏的演员。
  周二嫂说,你回屋吧,蒋百嫂,夜里凉,你要是感冒了,谁心疼你啊?你回了屋,
  蒋百嫂跺着脚哭叫着,我要电!我要电!这世道还有没有公平啊,让我一个女人呆
在黑暗中!我要电,我要电啊!这世上的夜晚怎么这么黑啊!!蒋百嫂悲痛欲绝,咒骂
一个产煤的地方竟然还会经常停电,那些矿工出生入死掘出的煤为什么不让它们发光,
送电的人还有没有良心啊。
  我从未见过一个女人为了争取光明而如此激愤,而这光明又必须是由电而生的,这
让我困惑不已。蒋百嫂哭叫着,周二嫂和另外两名妇女则好言劝解着,打算把她架回屋
子,可她像头被激怒的公牛一样,没有回去的意思,不断地往前挣,声言要买两吨炸药,把供电局炸成一片废墟。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路灯就像长了腿似地跳了一下,电闪闪烁烁地来了。蒋百嫂打了个激灵,立刻安静下来了。
  路灯亮了,居民区的灯也亮了。光明中蒋百嫂虽然也是一脸的悲凉,但她已恢复了
理智。她对周二嫂等人说着对不起,然后领着一直在旁边打着哆嗦的蒋三生回家。
  蒋百嫂走后,我随着周二和周二嫂回旅店。周二一进门就奔向油灯和烛台,忙不迭
地“噗噗”将它们吹灭。周二嫂说,蒋百嫂确实怪,一停电就跟疯了似的,任谁也劝阻
不了,除非是电回来了,她才恢复平静。我觉得这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周二说,
能有什么秘密呢,男人就是女人的电,缺不了的;离了这个电,再好的女人也干枯了!
说着,十分自得地冲周二嫂挤着眼睛,似乎在提醒她,她身上的活力是他赋予的。周二
嫂“呸”了周二一口,说,喂你的驴去吧,要不它明天早晨哪有力气拉磨!周二哼着小
曲,乐陶陶地去磨房了。
  在这样一个夜凉如水的夜晚,我特别想和蒋百嫂聊聊天。我没有征求周二嫂的意见
,独自出了旅店,走进一家食杂店,买了两瓶二锅头,一包花生米、一袋酱鸡爪以及几
个松花蛋,敲蒋百嫂家的门去了。
  蒋百嫂的家门外挂着一盏灯,还吊着一串风铃,所以轻轻敲几下门,风铃就会跟着
鸣响。那风铃很别致,一只彩色的铁蝴蝶下吊着四串铃铛,它们发出的声音非常清脆,
看来蒋百嫂把它当门铃来用了。
  开门的不是蒋百嫂,而是蒋三生。他见了我有些躲躲闪闪的。我问他,你妈在家吗
?他先是说在,接着又说没在。他好像刚哭过,脸上的泪痕隐约可见。他立在那里,像
个小门神,没有让我进屋的意思。
  我认定蒋百嫂就在屋里,就说要进屋等她。蒋三生毕竟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他噔
噔地跑到一扇屋门前,说,是在周妈妈家住店的人,我说了你不在,可她还要进来等你
  我已经不请自进地跨进门槛了。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是幽微的檀香气味,看来蒋百
嫂在焚香。屋子素朴而整洁,陈设看上去规矩、得体,与我事先想像的零乱情景大不相
同。有一点让我觉得奇怪,明明有两扇屋门,进门的小厅里却摆着一张小床,一看就是
蒋三生的,蒋百嫂为什么不让他住在屋子里呢?
  我把酒菜放在小厅的圆桌上。蒋百嫂推开一扇蓝漆门,提着一把黑沉沉的大锁头,
赤红着脸走出来,反身把门锁上。她再次转过身来时连打了几个寒战,好像她刚从冰窖
中出来。也许是刚才这一场哭闹消耗了她太多气力的缘故,她看上去有些疲惫,发髻也
松垂了,几绺发丝像树杈那样斜伸出来,而她的唇角,漾着一点红,想必先前她暴怒之
时不慎咬破了它。她有些木然地面对着我,久久无话,只是不断地伸出舌头舔拭唇角,
微蹙着眉。那血迹被吸干后,慢慢地又洇了出来,好像她的唇角是个火山喷发口,金红
  你找我有事么?蒋百嫂哀哀地看着我。
  那天我来乌塘,在暖肠酒馆,你邀我喝酒,我不识相,今天特地带了酒来,想和你
喝上几盅,说说话,也算赔罪了。我看着她背后那扇上了锁头的门说。我从没见过一个
人在自家屋内还得上锁,那里一定隐藏着秘密。
  我听周二嫂说,你是来搜集鬼故事和民歌的。蒋百嫂吁了一口气对我说,我不会说
  今晚我不想听鬼故事,更不想听民歌,我说,我只想跟你喝酒。我盯着她满怀哀愁
的眼睛,说,今天晚上太冷太冷了。说完这话,我确实觉得寒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
  那好吧。蒋百嫂指着桌子上我带来的酒菜说,厅里凉,去我的屋里喝吧。她吩咐蒋
三生把我带来的东西拿到里屋的地桌上。蒋三生答应着,麻利地将酒菜兜在怀里,奔向
里屋,那样子活像一个甩着长尾巴的小松鼠抱着松塔快乐地前行。
  檀香的气息越来越浓了,我故做轻描淡写地对蒋百嫂说,从那屋里飘出来的香气可
真好闻啊,我在佛诞日常去寺庙烧香,闻到的就是这种气味。
蒋百嫂淡淡地说,那里面供着祖宗的牌位,所以时常要上上香,说完,她率先朝屋
  在跟着蒋百嫂朝屋里走去的时候,我在她身后悄悄贴近那扇蓝门,我听见一阵“嗡
嗡”的轰鸣声,好像里面有什么机}

我做这个梦的时间是2014年07月08日的下半夜(00—05时),我梦见的内容是:

梦见大家失散了,最后看见婆婆半边脸肿了

以下是智能机器人对周公解梦 梦见婆婆半边脸肿了的解答:

梦见自己的脸肿了,或者比原来红了,表示将要成为富贵之人。

哭一般是内心痛苦的表现,但是在解梦中哭是如意与好运的象征,一般认为,哭是典型的反梦,如果梦见哭反而会有好事发生,那么梦见婆婆哭意味着什么呢?且看解梦吧小编为大家整理的解梦! 梦见婆婆哭  周公解梦
梦见婆婆哭——预示着你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能够关心老人,为老人着想,能和婆婆相处的很融洽;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实中受到婆媳关系的困扰,希望能够改善关系,但是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梦见和婆婆一起哭——预示着婆媳关系很融洽,并且婆婆很关心自己。

梦见和家人吵架,夫妻感情会变好。
梦见和亲戚吵架,关系会变好。
梦见跟婆婆吵架,婆媳关系会很融洽。

以下是热心梦友们对周公解梦 梦见婆婆半边脸肿了的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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