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倒时脸发黑,醒来时脸发白,太约伍分钟

全部回帖<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1楼苏笑煞有介事的清清嗓儿,徐徐道来,“这事儿是这样的,最近我爸突然发现我都二十三了,是时候谈恋爱了,于是指示我妈帮我物色对象。我一听就急了啊,我跟我妈说,您老那眼光还停留在梳着俩大辫子穿军装唱样板儿戏的年代,我是学设计的,眼光前卫着呢,您老满意的对象,在我眼里那不得直追古董级别了,所以我的个人问题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好了。我妈听了吧,倒也没为难我,就跟我立了几个规矩:人要善良厚道,家世要干净清白,职业要严肃正经,气质要温雅端庄,不要浓妆艳抹的,不要头发染成假洋鬼子的,不要香水味儿二里地外就能闻到的,不要说话嗲声嗲气的,不要眼儿里只有自己的,不要花钱如流水的,不要好吃懒做的,不要水性杨花的,不要年纪比你小的,不要……总之就是一堆的不要,我琢磨了下,要是严格按照我妈这标准吧,符合她要求的儿媳妇唯一可能存在的地方儿就是医院妇产科的婴儿房,我去那儿直接订一个,自己着手照着她老人家的标准培养……”  听到这儿,孟小冬“扑哧”一笑,被逗乐,这孩子挺有意思,够能侃,“说了半天,我也没听你说到重点啊。”  “你看,别急啊,我得先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介绍清楚才方便你理解,刚才我说到哪了?”苏笑挠挠头,服务生刚好送上喝的,他就手接过,把薰衣草茶放在孟小冬面前。  “说到媳妇儿从娃娃抓起。”孟小冬被他这么一搅和,心情倒是松缓了些。  “对对对,然后呢,我琢磨着这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就没真当回事儿。说起来,你可别说我自恋,在学校里喜欢我的女孩儿多着呢,可我觉得在她们身上楞是找不到恋爱的感觉,结果大学四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真是惭愧啊!”说着,不忘长叹一声,以示唏嘘。  孟小冬哈哈大笑,“这么纯洁?像你这样的小帅哥儿在大学不谈恋爱的可挺罕见。”  苏笑不好意思的撇撇嘴,眼睛眨巴眨巴的,映着窗外的眼光,亮的刺眼,“嘿嘿,小冬,其实吧,本来我也对自己的长相挺有自信。说起来,这事儿可得感谢孙哥,见到他本尊,那长相,那气质,让我顿时明白了一件事儿:一山还有一山高啊!孙哥那脸,长的可真够倾国倾城的,从那往后,在公司听见有人夸我帅,我都觉得那是讽刺,哎……”  “没事儿,你还没长熟呢,充其量算男孩儿,甭跟男人拼气质。”  “小冬,你可真好,这安慰的话听起来实在,咱接着说,说到哪来着,话题一叉,我又忘了。”  “……”孟小冬喝了口茶,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够能耍宝,“说到你在大学守身如玉。”  “对对对,你听的真认真,我就喜欢认真的人,咱继续。其实我对爱情还是挺有追求的,宁缺毋滥,不喜欢人家不能玩弄感情害人家是吧。前几天跟Martine哥吃饭,我就顺嘴把我妈找媳妇儿的标准当笑话讲给他听,他当时也没说什么。谁知今天中午他突然把我叫到他办公室,说下午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儿,我当时一听就傻眼了。你也认识Martine哥吧,他那人,别看风流成性流连花丛,心里奸诈呢。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吧,就是拒绝,琢磨着他肯定是在耍我玩儿呢。谁知道他神色贼严肃,跟我说,我给你介绍的这人,绝对符合你妈的一切标准。听了这话,我更懵了,连忙问他女方多大,出满月了没?随后,就听他说,对方是孙哥的妹妹,我一听,脑子里立马浮现出刘晓琴的影子,那也太不合适了,她身上的每一条儿,都跟我妈的要求截然相反。还没等我拒绝呢,就听他说:这个妹妹跟刘晓琴完全不一样,是个当老师的,我是冒着被少晏砍了的风险介绍给你的。这下子,我来兴趣了……”说到这儿,苏笑顿了顿,“喝点儿水先。”  孟小冬听的挺专注,示意他喝完水继续。<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2楼“然后呢,他跟我说:这个妹妹是少晏的宝贝,你下午去见见,不满意就算了,满意就得正经认真的谈。否则,少晏要是把你剁了,你可别怪我。嘿嘿,听完这话,我立马嗅到点儿八卦的味道,跟他打探内情。说起来,Martine哥可难得这么严肃的说话,他跟我说:少晏是我的半个学生,也是我最欣赏的设计师,更是公司的顶梁柱儿,所以我不希望他因为感情的事儿把自己毁了。我没太听明白,他继续说:这么跟你讲吧,我不希望他把自己搅和进乱伦的漩涡里……”  听到这儿,孟小冬顿时僵住,垂下头,默默喝茶。  “小冬,Martine哥说孙哥喜欢你,可孙哥知道他不能喜欢你,世俗的压力一般人都顶不住,这样的幸福代价太大。当然孙哥这些想法儿都是Martine哥自己推测的。然后呢,他又跟我说小冬是个很好的女孩儿,任何人娶了她都会幸福,还说把你介绍给我有点舍不得呢,要不是鉴于不想为了一朵花儿放弃整座花园的心理,他都想自己出手……”  “别听他胡扯!还有,我二哥是个正常男人,对乱伦没兴趣,告诉Martine,不要把我们的感情理解的那么淫秽。”孟小冬强作镇定,冷脸道。  “玩笑玩笑,这些咱先不说,然后他就让我来跟你相亲了。说实话吧,来以前我就是抱着好奇的心理,想看看孙哥喜欢的女人是什么样儿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孟小冬毫不客气的瞪着他,苏笑立马改口,“不不不,我就是想看看孙哥的妹妹是什么样儿的。谁知见到你之后,嘿嘿……”  “傻笑什么,有话就说。”孟小冬被他弄的哭笑不得。  “这么说吧,小冬,要不咱俩谈谈试试吧,说不定真能行呢!我以我的处男之身发誓,我从不玩弄女人的感情!”  “……”孟小冬低头喝茶,喝的太猛,快见底儿了。  “咋了?吓到你了吧。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说话太直接,其实我是想说,我对你印象挺不错的,就我目前能了解到的这些事儿来说,你没有一项不符合我妈她老人家的标准,扫清了前路最大的障碍,爱情说不定呼啦一下子就来了呢!”  “……”孟小冬继续喝茶,事实上,杯子已经空了。  “别不说话啊,你看这样儿搞的我多被动。”  “你……”孟小冬实在忍不住,终于失声而笑,“别逗了,告诉Martine甭琢磨那些不着调的,我的事儿,二哥的事儿,都不用他操心。”  “现在在说咱俩的事儿呢,扯他们干嘛!”  “……”<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3楼苏笑收起脸上的嬉笑,很认真的望着她,“小冬,其实我挺相信缘分的,今天在你家楼下,第一眼见到你,我就觉得特有感觉。我看人挺准的,你就是那种特别适合娶回家踏踏实实过日子的女人,你身上没有年轻女孩儿的浮躁和张狂,让人觉得很舒服,真的。你别急着拒绝我,我知道我这张脸长的有点不可靠,可我向毛主席保证,我绝对是那种对感情从一而终的人!这年头儿,二十三的处男可不好找,你说是吧。”  ……  “苏笑,谢谢,你这些话我听了挺高兴的,不玩弄感情的人,肯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祝福你,可你的幸福,我给不了,我也不想给。”  苏笑楞在那儿,半天没说话。神色暗了些,不复刚才的飞扬。  孟小冬歉意的笑笑,起身准备离开。  “小冬,有时候,人应该多给自己一点儿机会,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苏笑,想要和得到之间,有时候隔着的,是不可逾越的鸿沟。谢谢你的茶,我先走了,再见。”    走出咖啡厅,苏笑追上来。    “小冬,能碰上个对眼儿的人不易,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苏笑,你还年轻,男人三十一朵花儿,好女人大把,你可以慢慢对眼儿。”  “我送你吧,你要去哪?”  “你送我?用什么送?”  苏笑一愣,随即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忘了,今天没开车,那我陪你坐地铁。”  “不用了,我还有事儿,就此别过吧。”  “别啊,你这话说的怎么有点后会无期的意思。”  “聪明孩子,我就是这意思。”  苏笑不理会她的话,兀自四处张望,“地铁站入口在哪儿?”  孟小冬无奈的摇头,“苏笑,我有自己的理由,也有自己的判断,我觉得咱俩根本不适合,而且我对姐弟恋丝毫没兴趣。”  苏笑垮下脸,沉默了会儿,闷声道,“小冬,你别再拒绝我了,你越拒绝我,我对你越有感觉,你说这事儿闹的,我郁闷了。”  孟小冬拍拍他肩膀儿,“别郁闷了,缘分未到,强求不来,我走了,拜拜。”    地铁上,一条儿短信。  孟小冬看罢,回家匆匆收拾东西,直奔长途汽车站。  <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4楼第四十章    人生中,总会遭遇些措手不及的离别。    孟小冬在S市住了四天,李木鱼忙着处理丧葬事宜,每天大约只有吃饭时能见到他。这样也好,也许忙一点儿,能冲淡心底的悲伤。李默变的很沉默,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总是一个人坐在堂屋的凉椅上,盯着墙上的遗像发呆。家里中风瘫痪在床的老人,惊闻老伴儿已去的噩耗时,愣愣的,紧紧抓住李木鱼的手,嘴唇上下哆嗦着,老泪纵横,哽咽中,失魂落魄的反复念叨:我拖累了她,我拖累了她,是我拖累了她,是我拖累了她啊……    孟小冬别过视线,不忍再看。    李木鱼坐在床边儿,擦去老父满面的泪水,声音沉稳如山:爸,我妈她走的很安详,没有痛苦,她有些话让我告诉你,最后的遗言。说罢,他俯下身子,凑到老父耳边儿,一字一字,缓慢而清晰:我妈说,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保重身体,到时候给我主持婚礼,给我的孩子取名儿,她看不到这些了,你得帮她看着,还得好好记着,百年后,她在那边儿等着你,你得仔仔细细的,说给她听。她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我结婚生子,爸,你一定得帮她老人家圆了这个念想儿,好好的,等着我把媳妇儿给你娶进门,等着我把孙子抱到你面前,你亲耳听他叫爷爷,替我妈好好听着,好好听着……    母亲骤然离世,父亲瘫痪在床,儿子尚且年少,这样的一个家,全都担在他日渐削瘦的肩膀儿上,这时候,就算他再累,再痛苦,再悲伤,也绝不能倒下。孟小冬很担心,担心他这样压抑自己,早晚会出问题,伤心,伤神,伤身。    还记得那天她赶到医院时,迎面而来的,是缓缓退出病房的医生,平静中透着哀戚的神色,她见过。姥姥去世时,宣告抢救无效的医生,脸上透着的,也是这样的表情。隔着玻璃,她看到李默哭的很伤心。很久很久后,李木鱼轻轻拉开他,仔细抚平白布上的褶皱,转身,把李默搂在怀里,搂的很紧,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祖孙三人,离的那麽近,呼吸,却再也无法在空气中交融。    那是唯一的一次,她看到李木鱼脸上漫溢着悲伤。这几天,他一直在忙,母亲的身后事儿,他不许任何人插手。她能做的,也只是在家里帮着保姆照顾老人,帮着他开解李默。期间,她给二哥打过很多电话,十有八九是小丁的声音,偶尔二哥接起,对她也总是那些习惯性的敷衍:很好,吃的好睡的好康复的好一切都很好,不用惦记,照顾好自己,挂了。让她倍感无奈的,是苏笑那小子,打电话她不接,没关系,改发短信。短信不回,没关系,他自娱自乐,继续发。三五不时的问候,偶尔透着孩子气的抱怨,尽管天天不断,倒也不惹人烦,可惜,她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搭理这些。    四天的忙碌,简单的葬礼,一切尘埃落定。    这晚,老的少的因为连日的悲伤困倦,早早就睡了。家里静悄悄的,孟小冬洗完澡,准备回客房睡觉,却见小院儿里亮着灯光,走到门口儿,看清院子的藤椅上,李木鱼静静坐在那儿,叼着根儿烟盯着不远处的石榴树出神儿。孟小冬暗暗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儿,轻轻坐下。李木鱼侧头看看她,嘴角浅浅扬起,散出抹倦怠至极的笑意,笑碎了满天星光。  “别抽了,你不能抽烟。”  “小冬,这几天谢谢你。”  “别这么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  “事情都处理完了,明天一早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你这边儿暂时也走不开。”  李木鱼丢掉手中的烟,沉默了会儿,缓缓道,“这颗石榴树是李默出生那天我父母亲手栽的,旁边儿的空地,原准备留给他们第二个孙子,本以为这天不会太远,可惜,一直拖着,我哥走了,我妈走了,这块儿地却仍然空空如也。”  ……  “李木鱼,阿姨的身后事儿已经处理完了,现在深更半夜也没人,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就别憋着了,不管你怎么发泄,我都当没看见,真的,别太为难自己。”  “你觉得我适合选择什么方式发泄?是搂着你大哭一场,还是拎起你暴打一顿,还是找把刀直接抹脖子了事儿?”  “如果只有这三个选择的话,我看还是第一种吧,比较文明。”  二人相视而笑,只是这样的笑意,却丝毫未能舒缓压在每个人心头的重荷。    “小冬,如果李默不给你发那些短信,你会不会来?”  “嗯?”孟小冬愣了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同情会令很多感情变质,尤其像你这么一根筋的思维方式,非常容易被同情左右自己的判断。”  ……  “小冬,除了同情还有没有其他?”  ……  “有没有?”  ……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  李木鱼望着她,灯光很暗,眼睛遮在树影里,让人看不真切。  “李木鱼,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说的我都懂,没有人愿意当乌龟,只不过很多事儿不是说出来就可以解决。”  “没错儿,不过,你要是不说出来就更不可能解决。”  “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你当然可以说的这么轻松。”  “缩头乌龟,总会激起别人把它脑袋拎出来瞧瞧的欲望。”  “这种事儿一点也不好笑。”  “你不说出来,没有人知道那究竟好不好笑。”  ……  “李木鱼,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儿睡吧,晚安!”孟小冬“腾”的起身,转身就走。  “孟小冬,你站住。”李木鱼坐着未动,声音也不高,可不知怎的,她就站住了。    安静。  夜色迷人。  气氛诡异。  二人僵持。  一触即发。     耐力的比拼,孟小冬投降。  “还有什么事儿?”她问。  “小冬,过来坐,聊聊。”  “聊什么?”  “聊活人该聊的事儿。”  ……  “李木鱼,我觉得你有时候儿理智的让人觉得害怕,违背自然规律的隐忍和克制,结果只有两种:崩溃,变态。”  “说的好,前半句我接受,后半句送给你。”  孟小冬重新坐到他身边儿,藤椅不长,两人挨的很近,隔着衣服,隐约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沉默了会儿,月亮被云层遮住,小院儿里,只剩几许微弱昏黄的灯光。良久后,李木鱼轻叹一声,缓缓开口,“小冬,随便说点儿什么,今晚,我讨厌安静。”  孟小冬心里一紧,捕捉到他言语间一闪而逝的脆弱,侧头望他,那张完美的面具上,终于现出裂痕。只见他眼皮儿微微垂着,神色落寞。想了想,她低声道,“其实,有些事儿,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只会徒增大家的困扰。等过阵子,你家里的事情平复些,找个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林西北的事儿?李木鱼笑了笑,很淡。  “嗯。”孟小冬点点头,手心儿隐隐冒汗。  “说来听听。”李木鱼侧了侧身,支在扶手上静静看着她。  “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分散注意力吗,对我有点儿不公平。”  “小冬,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你觉得呢?”  李木鱼挑挑眉,“喜欢,就想靠近,靠近后就想得到,得到后就想幸福,你跟林西北,失败在这最后一步?”  “……”  “我相信这不是你的错儿,以你的心机,不可能在感情上战胜他。”  “……”  “小冬,你忘不了的,是他的人,还是他给你留下的伤,嗯?”  闻言,孟小冬惶然,仓促避开视线,心紧紧缩成一团儿,灯光下,脸色分外惨淡。  李木鱼坐直身子,轻轻拉过她的手,握在掌中,“想忘记痛苦,没有太多的办法儿,像你这种别扭较真儿的木瓜脑袋,最可行的,也是唯一的途径,莫过于发挥阿Q精神,越挫越勇的寻找幸福。缩在龟壳里,流干了眼泪,换来的,也不过是下个百年的寂寞轮回。他伤害了你,你要学会反击,法制社会,不能杀人,你唯一的武器,就是找到他不能给你的幸福。”  ……  眼泪无声无息的滑落,孟小冬抬起头,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嘴角挂着释然的笑意,心里,却弥漫着淡淡的悲凉。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残余的体温,很快散去。  “李木鱼,你有没有爱上过一个人?”  “以前吗?没有。”  “现在呢?”  “很多事儿,我可以一手掌握,可惜爱情不属于一个人可以掌握的范畴。”  “李木鱼,你活的太通透,靠近你,站在你身边儿,除了吸引,更多的是压力。”  “从你嘴里说出这番话,在我听来更像是借口。我没有成功到需要被仰望的地步,爱情面前,你也不需要去仰望任何人。”  孟小冬扯扯嘴,很干涩,笑不出,“其实每个人都渴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完整的,丈夫,妻子,儿女,其乐融融的家。”  李木鱼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老人离世前,念念不忘的,也是这些。”  李木鱼脸色淡了淡,眉眼间染着几许怅然,沉默了会儿,缓缓开口,“在医院的那几天,我妈大多时间都在昏睡,偶尔的清醒,总是拉着我的手,隔着氧气面罩儿静静望着我,那种眼神儿我了解,她最担心的,就是因为李默的存在,影响了我的婚姻。所以,在李默跟她提起你时,我没阻止。甚至不久前,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打电话,要不要让她见见你。可我觉得这样做,对你不公平,我不想利用你的善良,然而看到仪器上起伏的波纹变成一道直线的那个瞬间,我第一次,觉得后悔。她走的很安详,睡梦中,毫无痛苦。措手不及的离去,除了那个眼神儿,一个字儿都没有留下。小冬,看你赶到医院,看你帮我照顾老人,看你搂着李默的肩膀儿告诉他要坚强,看刚才你站在门边儿担心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觉得,觉得什么,李木鱼没有继续说。    久久的沉默,夜风起,拂面而过,带来些许凉爽,却吹不散心中的阴霾。孟小冬缩了缩身子,心里很乱,习惯性的想逃,屁股离开藤椅的刹那,声音却再度响起:  “坐下,下面的话,你一定要听。逃跑不是个好习惯,要改掉。”  “……”  “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收养了李默,婚姻就被我排除在人生必须完成的几件事儿之外。”  孟小冬点点头,坐姿僵硬。  “我对婚姻一直没有期待,我培养李默,他能成才,就是对家里所有人最大的安慰。我一直认为,男人跟女人不同,女人太感性,大多女人都脱不掉对家庭的依赖。可就在刚才,我坐在这里,看见你站在门边儿,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压在心底的所有情绪,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很累,真的很累,原来李默说的没错儿,只要是人,都会需要休息,都会渴望依赖。”  ……  李木鱼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面色虽憔悴,却柔和,“小冬,说这些话,是让你明白我心中所想。我不想错过,但我也不会强求,你自己想清楚,什么时候解开心里的结儿,什么时候来找我。对婚姻,原本我就没有期待,所以,我很有耐心。不早了,<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5楼第四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李木鱼开车把孟小冬送到车站。按照他的意思,本想直接把她送回D市,孟小冬说家里还有老人孩子,不用来回折腾。李木鱼没坚持,两人在车站分别。两个小时的车程,孟小冬迷迷糊糊的睡了好几觉。    回家后,草草洗了个澡换下衣服又匆匆出门,回老妈家交差。最近一次次放她老人家鸽子,已经引起了她的疑心。二哥久久不归,三姨昨天还打电话去公司问,幸亏王秘书机灵,事情没露馅儿。    家里挺热闹,大舅来了,带了很多土特产。大舅说表妹中午请全家吃饭,五星级酒店。老妈和三姨直夸表妹有出息,大舅乐的合不拢嘴,话匣子一开,滔滔不绝中时间过的飞快。香风扑鼻,一道花蝴蝶似的身影直直冲进门扑到大舅怀里,娇娇嗲嗲的声音,导致室内温度骤降。孟小冬抖抖肩膀,悄悄往后挪了挪屁股。    父女情深之后,一行人动身杀向酒店。刘晓琴还是开着Martine的宝马,中看不中用的小跑车里坐不下太多人。最后决定由她开车拉大舅先走,剩下的人打一辆车刚好。她倒也没多客气,敞开顶蓬踩下油门拉着兴奋的大舅一路绝尘而去。三姨望着不远处扬起的车尘,神色有点儿古怪,拉着孟小冬的手问道:小冬,晓琴这车可不便宜,她哪来的?难道是少晏公司给配的?她刚进公司能享受这福利?看得出,三姨问出了老爸老妈的心声。孟小冬打个哈哈,模棱两可的点点头,转身走到路边拦车。    五星级酒店的气派就是不一样。老妈和三姨走进大堂后,先去了趟洗手间。刘晓琴带着大舅和老爸先上楼,她在门口儿侯着二位老太太,手里拎着三个包,造型颇怪异。靠在墙边儿百无聊赖间,手机响了。翻开一看,精神头儿顿起,立马按下通话键,“喂,二哥,你终于良心发现了?竟然舍得主动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响起淡淡的笑声,“在哪儿呢?”  “大舅来了,刘晓琴请客儿,酒店呢,你腿怎么样了?”  “挺好,声音怎么这么蔫儿,没睡好?”  “没呢,天儿热人就容易没精神。对了,你可千万别由着自己的性子使劲儿吹空调。”  “知道,小丁比你还啰嗦。”  孟小冬咧嘴直乐,二哥心情不错,她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看情况,现在还不知道,甭惦记,医生说愈合的挺好。”  “碰上什么喜事儿了,前几天听你电话里冷哼哼那样儿,我还以为你又进入新一轮更年期了呢。”  “傻样儿,我妈身体怎么样?”  “精神着呢,你多给她打点儿电话,要不她该惦记了。”  “嗯,我没少打。”  “切,就不见你给我打。小丁太不仗义了,现在被你培养的谎话那是张口就来。”  “木头那边儿的事怎么样了?”  ……  孟小冬脸色黯了黯,闷声道,“都处理完了,你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操心这些。”  孙少晏“嗯”了声,没继续问,话题一转,“Martine昨天过来。”  Martine?孟小冬撇撇嘴,她现在非常不待见这个甩着狐狸尾巴的花心大萝卜,“嗯,算他有良心,你这可是工伤,他早该去看你了。”  孙少晏笑笑,“他说前几天给你介绍一对象儿。”  孟小冬懵了下,讷讷了半天,没接话。  “甭跟我装聋作哑,我知道是苏笑。”  “切!他纯粹就是乱点鸳鸯谱,苏笑那厮根本就是一孩子。”  “他跟Martine一起过来的。”  “啊!他也去了?他跟你说什么了?!”  “叽里呱啦滔滔不绝的跟我表达他对你的仰慕。”  ……  孟小冬脸都绿了,“二哥你别听他瞎咧咧!”  “他还问我能不能追求你。”孙少晏淡淡道。  “他也太……”墙在哪里?!撞吧撞吧不是罪。  “嗯,智商跟你有一拼。”  孟小冬撇撇嘴,“你别搭理他,也甭操心我,把你腿赶快养好赶紧回来,我就什么都踏实了。”  孙少晏应着,声音柔和,“傻丫头,魅力不小,我印象中苏笑那小子挺傲,不像是个花痴。谁知昨天在病房里他跟我说的那些话,把我给麻的,差点从床上跳下来把他踹出去。”  “哈哈,那小子是挺好玩儿的。”  “就算谈不成恋爱,多个朋友也不错,别总自己闷家里。”  “你好好吃饭啊,我不跟你说了,我妈和三姨过来了。”  “嗯,挂了吧,下午回去睡个觉,没事儿多出去玩玩儿。”    气派的包间,精致的碟盏,大舅坐在主宾的位子上,招呼大家入座。    刘晓琴倒是毫不心疼钱,鱼翅鲍鱼大闸蟹一样没拉下,满满当当一大桌子,外加两瓶茅台。  孟小冬咂舌,Martine在女人身上确实出手够阔绰,这一桌下来,最起码抵她三个月工资。    酒足饭饱后,服务员送上账单。刘晓琴漫不经心的掏出信用卡递给她,大舅好奇的凑上去问多少钱。刘晓琴摆摆手,说没多少。大舅对刘晓琴的气派极满意,眼角眉梢间的自豪掩都掩不住。    临走前,三姨跟孟小冬说让她帮忙去趟医院,取一下前几天检查身体的化验报告。老妈一听,顺嘴说正好,顺便把我跟你爸的也一块儿拿回来,上个礼拜单位组织职工体检,我一直没空去拿。孟小冬领命,跟他们分道扬镳,把老人送上出租车,自己拎着包溜溜达达走向地铁站。吃了一肚子的油腻,胃里直发涨。走了会儿,稍稍消化了些,舒服多了。有了上次急性阑尾炎的惨痛经历,她现在吃东西特别注意,管不住嘴的后果是伤身伤钱又伤心。    医院,又见医院。  孟小冬甩甩头,走进门诊大楼,最近这消毒水味闻的都有点儿麻木了。    体检结果装在牛皮纸袋里。    孟小冬坐在大厅的塑料椅上,一份份打开。老人有病总是怕儿女担心,最爱藏着掖着,三姨上次住院,医生说她的高血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可她以前却从来没提过。    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大致没什么问题,血脂血糖血压什么的,肯定不能像年轻人那么正常。总体来说,身体不错。老人身体好,是儿女最大的福气。孟小冬盯着化验报告心里挺感慨,不禁想起了不久前刚刚离世的李家老人。这么好的儿子,这么好的孙子,以后说不定还能添丁进口,可惜,这些老人却再也看不到了。想着想着,心里有点伤感。视线无意间落到老妈化验单上血型那一栏,定住,揉揉眼睛仔细瞧了瞧:AB型RH阴性?孟小冬诧异非常,她是A型血,跟老爸一样。说起来,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老妈的血型竟然这么有性格。这得归功于她老人家健朗的身板儿,基本上最大的病也就是发个烧挂个吊瓶。抽血这种事儿,年八辈儿也碰不上一次。    收起检验报告,孟小冬抬头看看墙上巨大的挂钟,两点多了。前阵子天天马不停蹄的东跑西颠儿,一下子闲下来还挺不适应。    回到家,大舅正跟老爸在院儿里下象棋,两人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厮杀的正激烈。孟小冬走过去站在旁边看了会儿,牢记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训诫,尽管老爸连走两步臭棋,她都没吱声。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大舅乐呵呵的推开棋盘,很是意气风发。老爸沉着脸,兀自盯着残局认真的琢磨,老小孩儿啊老小孩儿,什么事都爱较个真儿。孟小冬摇摇头,跟大舅一起进屋。    老妈接过化验单,随手收进抽屉里。孟小冬泡了壶龙井,一家老小围坐桌边聊天。大舅说舅妈最近身体不大好,过阵子可能要带她来城里检查检查。说起看病,大舅的神色立马不复刚才的快活,重重的叹了口气,沉声道:“现在真是不敢得病,你说我们又没有医保,全仗着那点儿老底和孩子的贴补,根本就看不起。随便住个院千把块钱就没了,这还是往少里算!”  三姨和老妈附和的点点头儿,没插话,就听大舅继续说:“尤其你说像我这样儿的,要是有个病有个灾,输个血都不一定输的起!要不街坊邻居凑一块儿总说,活着千万别得病,得病不如死了强!唉……”  三姨正想接话,孟小冬却抢先插进来,“大舅,你刚才说输血都输不起是什么意思?”  “谁摊上我这种古怪血型都得闹心,AB型还什么RH阴性……”大舅脱口而出,孟小冬心里“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话题已被老妈急急叉开,“大哥,健康就是福,咱不聊这些不吉利的,你身子骨儿这么硬朗,我看活到一百岁都没有问题。”  话音未落,大舅哈哈笑开,话题自然而然又扯回刘晓琴身上,一派有女万事足的畅慰,声音分外响亮。    孟小冬静坐一旁,脑子里还在寻思血型的事儿,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想来想去想到脑子打结,也没想明白。思路不时被老妈的问话打断,最后混成一团浆糊。    回到家,已晚上八点多。大舅那洪亮的大嗓门儿震的她耳朵到现在还有点儿“嗡嗡”作响的意思。    衣服没换,懒洋洋趴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外面在下雨,三五不时炸起几声轰隆隆的闷响,为夜色凭添了几许狰狞。孟小冬在床上赖了会儿,脑子晕乎乎的,不知怎的又想起老妈那古怪的血型。整个下午,没人再提起这个话题,她差点儿给忘了。可现在想想,老妈的反应似乎有点儿不正常,好像很避讳。正分析着,骤然一声爆响,这下好,思路全飞了。急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儿疯狂敲打着窗上玻璃,搅的人心烦气躁。    孟小冬揉揉头发,蹭到床头,抓起电话,噼里啪啦一顿按。    “喂,二哥……”蔫了吧唧的声音,几乎淹没在电闪雷鸣中。  “小冬,怎么了?中午刘晓琴给你下巴豆了?怎么这个动静儿?”孙少晏的嗓子沙沙的,有点儿哑,像是刚睡醒。  “你今天可真反常,我以为又会是小丁,我以为他又会告诉我你正在睡觉。”孟小冬拉起被子蒙在脑袋上,外面的噪音稍稍小了些。  “我确实在睡觉,小丁正在洗澡。”孙少晏笑道。  “吵醒你了啊,”孟小冬有点懊恼。  “没,就算你不来电话我也正准备自然醒呢,有事儿跟我说?”  “这里雨下的很大,你那边儿下不下雨?”下雨腿岂不是要疼死。  “不下。”  “那就好。”  “阴天。”  “……”还不如下雨。  “怎么了,又碰上什么郁闷的事儿了?跟我说说,我开导开导你。”  孟小冬被他戏谑的腔调逗乐,“二哥,我问你个事儿。”  “嗯,问吧。”  “你知不知道姥姥是什么血型?”  “B。”  “那姥爷呢?”  “O。”  ……  B型和O型,生出AB型RH阴性……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二哥……你确定?”孟小冬声音有点儿抖。  “确定,他们住院时的病例我都看过。”  ……  “二哥,那你说……”该死的雷声!孟小冬皱眉暗骂。  “小冬?”孙少晏听出她的反常,言语间多了些凝重。  “二哥,你说,B型的人和O型的人,能不能生出个血型非B非O的孩子?”  “你觉得呢,嗯?”孙少晏失笑。  “我觉得,应该不能。”  “傻丫头,被雷劈糊涂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种问题?”  “按理说,我妈是不是应该不是B型就是O型?”  “嗯,”孙少晏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若刚才的轻松,顿了顿,他小心翼翼的问,“你妈是什么血型?”  ……  “小冬,说话。”  “二哥,这件事儿太诡异了,你让我好好想想,现在脑子有点儿晕。”  “你妈是什么血型?!说。”不容置疑的声音。  孟小冬咬咬牙,缓缓道,“AB型RH阴性……”  电话那边儿,沉默。  “姥姥是B型,姥爷是O型,我妈却是AB型RH阴性,而且……而且大舅也是……”    毫无征兆间,轰天巨雷平地而起。  <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6楼  第四十二章    血型疑案,二哥也懵了。    孟小冬裹着被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给老妈打个电话一探究竟,可这个钟点老人家早就睡了。再说她好像很避讳这事儿,贸贸然打探不知道会不会惹她老人家生气。心里乱糟糟的,不愿意去想那些假如。二哥说,这件事儿他会搞清楚。二哥说,不让她插手,不要问家里的人,那只会把事情越弄越乱。郁闷啊郁闷,失眠了。    上网,登陆QQ,夜猫子大军正在群里激烈的讨论婚姻与爱情。翻了翻聊天记录,就见沫沫在群里激情飞扬的痛斥前阵子刚分手的男友,负心出轨的现代陈世美。劝者有之,同斥者更众,结论惊人一致:走女人的路,让男人见鬼去吧!大女当道的年代,婚姻成为每个职场女性心中那道很难跨过的坎儿。花花世界的诱惑,实在太容易击溃男人的意志,女人的爱情。盯着屏幕看了会儿,心不在焉,脑子里一堆字母乱飞,都是血型惹的祸!正想登出,有头像闪动,烟火惊鸿,学校的英语老师。    烟火惊鸿:冬冬,冬冬,现身,小样儿,别以为隐身了我就抓不住你,嘿嘿。  呵呵:你QQ反隐?真不厚道,找我有事儿?  烟火惊鸿:上星期天你是不是相亲来着?  呵呵:……我最近没空儿相亲。  烟火惊鸿:那天我从地铁站出来,看见你跟一男的站在名典门口儿依依不舍的话别呢!赶紧坦白,帅哥啊,你不要介绍给我!  呵呵:……你千里眼啊,连依依不舍都被你看出来了?  烟火惊鸿:那是,2.0的视力可不是吹的。  呵呵:我哥公司的同事,有点事儿找我,不是相亲,我最近洗心革面了,很久没相亲了。  烟火惊鸿:那小子长的挺招人啊,你说你身边儿怎么净是帅哥呢?!  呵呵:你快省省吧,别成天帅哥长帅哥短的,就你这看人只看貌的腐败思想,多影响学校里那些祖国花骨朵们的健康成长,你男朋友也不管管你?  烟火惊鸿:切,我们家我说了算!对了冬冬,咱们华丽的孙大设计师最近很低调哟,娱乐版上可有段时间没出现某某模特儿跟他深夜相拥激情热吻的狗仔新闻了。  呵呵:……  孟小冬无语。忙到把腿给砸折的地步,大概是没什么时间去找女人。  烟火惊鸿:冬冬,不扯了,说正事儿。我男朋友碰到点儿麻烦,能不能请你哥帮帮忙。我一直犹豫着,想给你打电话,又有点难以启齿,唉。  呵呵:怎麽了?  烟火惊鸿:冬冬,你听了千万别为难,要是不能办就算了,我也知道这事儿有点强人所难。  呵呵: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能不能帮上忙我也不敢说。  想想二哥现在的状况,她实在不想给他添乱。  烟火惊鸿:我男朋友的公司跟其他几家公司都在竞争D.G.明年的广告代理权,我男朋友具体负责这事儿,如果能成的话,对他在公司很有帮助。  呵呵:我哥是设计总监,不参与这些行政上的事儿,可能没办法。  烟火惊鸿:……没事儿,我也知道他们公司实力比不上其他几家竞争对手,我是无所谓,就是看他成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儿,真是闹心啊闹心!  呵呵:我二哥不管这些,要不我试试帮你问问别人吧。  烟火惊鸿:真的啊?!冬冬,我爱死你了!  呵呵:别别,你先别激动,我只能帮你问问,其他的也帮不上什么。  烟火惊鸿:行,成不成我都先谢谢你!  呵呵:有消息我给你打电话,下了,睡觉。  烟火惊鸿:晚安。    其实这种事儿,找齐薇最合适。  孟小冬犹豫了下,看看表,她应该还没睡。  最近偶尔接到她的电话,都只是匆匆聊上几句。知道她这阵子很忙,而她也乐于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忙累了,大概就没时间去想那些不该想的,去惦记那些不该惦记的。    电话通了,齐薇果然没睡。声音有点微醺的醉意。    “冬子,在家呢?”环境嘈杂,齐薇扯着嗓子问。  “嗯,你在酒吧?”孟小冬皱皱眉,一个个的怎么都喜欢玩儿借酒消愁这套,没出息。  “你等着,我去接你,今天晚上你必须得出来陪姐姐喝两杯!姐姐想你了!”  “薇姐你喝多了。”孟小冬无奈的叹气。  “没喝多,我这就过去了,你换好衣服等着。”  “别别别,告诉我酒吧的名字地址,我自己打车过去好了。”  “也行,这样还快,文明监狱,你知道的,孙美人的据点儿。”    酒吧这种地方,孟小冬非常讨厌。  心情不好,来这种地方,只会变的更差。    丁哥看见她,很诧异,问她是不是来找二哥,说二哥不在。  孟小冬苦笑了下,摇摇头,二哥要是在那可就真见鬼了。她说有朋友在V3包房等她,丁哥一听,指指楼上,招呼过一个服务生给她带路。    二楼全是包房,隔音设施很好,耳根子清净多了。    站在V3前,服务生礼貌退去,孟小冬轻轻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抬手正想再敲,门却“刷”的一声,开了,还没反应过怎么回事儿,一道人影便直直扑过来把她紧紧搂住……    唉。  孟小冬叹气。  “薇姐,你要再不松手我就断气儿了。”  齐薇一动不动,头埋在她肩膀上,热热的,衣服有点儿湿。  不会吧!孟小冬惊诧莫名,齐薇在哭?!开天辟地,第一遭。  “薇姐,美女有泪不轻弹,出什么事儿了?”  “冬子……”齐薇抬起头,卷翘的睫毛上挑着泪珠儿,失了惯有朝气,看起来颇有点楚楚可人的意思。  孟小冬摇摇头,关上门,拉着她坐到沙发上,抽了张纸巾塞到她手里,“为了那么一人,你说你何必呢?”  “甭跟我说这些,旁观者的潇洒,我听腻了!来,陪姐姐喝酒,咱今晚不醉不归!”  孟小冬打量着茶几上横七竖八的空啤酒瓶,皱起眉,夺下她手里的杯子,“薇姐,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先说完咱再喝。”  齐薇揉揉脸,蔫了吧唧的蜷在沙发上,眼角眉梢间透着浓浓的自嘲,“还能出什么事儿,我自己犯贱呗,阳阳把我甩了,甩的特彻底,真的,特彻底!彻底的我他妈想从楼上跳下去!”  “他跟你说什么了?!”孟小冬一听,火苗子立刻烧起来了,她实在想不出什么事儿能把齐薇折腾成这样儿。  齐薇沉默了会儿,神色暗了暗,不复刚才的激愤,“他说,他开始喜欢我是因为在我身上能找到叶南的影子。他说他没办法爱上我。他说两年了,他每次跟我在一起,脑子里出现的仍然是另外一个女人的面孔。他说替身永远不能让他走出过去。他说叶南其实很幸福,叶南也希望他能幸福。他说以前他还能默默守着她,可很快,就不需要了。他说如果那个人不是修月,他绝对不甘心就这么默默的站在她身后守望,他一定一定会放手去争取。可惜,他说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从那个男人手中抢走叶南的心。他说为了不妨碍叶南的幸福,他决定努力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他说这种幸福,我给不了他。他说六年的时间,尽管什么都没开始过,什么都没得到过,可他满足了。他跟我道歉,他说他不应该把无辜的人拖下水去满足自己心中几乎病态的渴求。他说我是个好女人,可他没办法爱上我。他说,他哥自杀后,他的精神几乎崩溃,没有叶南,他的人生很可能走上另外一条轨迹。他说他不知道怎么就爱上那个比他大了近十岁的女人,可爱了就是爱了,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他说分手吧,再这么下去大家都会崩溃。他让我忘了他,他让我不要恨他,他说恨只会毁了自己的人生。他说如果我想报复他对我造成的那些伤害,就努力活的幸福点儿,幸福,是对伤害最有力的反击。他说以后不会再联系。他说,后会无期。”  说这些话时,齐薇一直在笑,眼角的泪珠儿,却疯了似的往外流。    长达两分钟的沉默。  孟小冬入定般动也不动的坐着。  双手紧紧握住,指尖儿刺着掌心,没觉得疼。    良久后,齐薇悠悠开口。  “冬子,喝酒吧。”  “好,喝,我陪你,不醉不归!”    宿醉。  孟小冬费力的睁开眼。  茫然四顾,很熟悉,自己的卧室。  身旁,齐薇还在呼呼睡,丝毫没有要醒的样子。    头一跳一跳的疼,好像要裂开。  孟小冬记不清自己昨晚究竟喝了多少酒。  只记得跟齐薇两个人疯了似的对着麦克狂嚎。  肆无忌惮的笑,肆无忌惮的哭。    晃晃荡荡走进洗手间。  站在洗面池前,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眼睛肿的只剩一条缝儿,昨晚哭得很伤心吗?  不记得了。    客厅里,包和钥匙整齐的躺在茶几上,钥匙下面压着张纸条:    小冬,昨晚你跟你朋友醉的一塌糊涂,我给少晏打电话,本想让他来接你,后来才知道他在香港。我不知道你朋友住哪儿,就把她一起送到你这儿了。睡醒了记得给少晏回电话,他好像很生气,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你朋友的车我让店里的人开过来了,放在你楼下。有事儿再联系。  丁强。    完了。  看完丁强留下的纸条儿,孟小冬心里只剩这俩字儿。    看看表,八点多。  翻开手机,未接电话未读短信一大堆。  抖着手一条条翻开,电话大多是二哥打来的,还有两通是李木鱼的。  苏笑有一条短信,跟她道晚安,尽管她从来不回,可他每晚都发。  去厨房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润润嗓子,酝酿了下情绪,磨蹭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按下二哥的号码。    响了半声,就通了……  唉。孟小冬叹气,颇有点上刑场前的大无畏精神。  “二哥,是我,你可以开始骂了。”  “……”  “丁哥给你打电话了,我知道,你就痛快点开始吧。”  “……”  “你别不说话啊,”孟小冬拿下手机贴在眼前看了看号码,没打错。  短暂的僵持。  电话那头儿,终于有动静了。  孙少晏无奈的笑笑,“酒醒了?宿醉的滋味儿怎么样,嗯?”  孟小冬偷笑,先声夺人,二哥被她弄的没脾气了,“宿醉的滋味儿还有谁能比你更清楚。”  “齐薇拉着你借酒消愁?”  “分手了,总得找个方式告别那段见鬼的爱情。”  “她神经粗着呢,比你出息,不用担心。”  “切!在爱情面前,女人都是盲目的。”  “傻样儿,一会儿去你家楼下的药店买点儿醒酒汤喝。”  “没那么夸张,洗个澡就好了,你腿怎么样,手术好几天了,有没有发炎什么的?”  “你一天十几遍的问,就算有炎症也被你吓跑了。”  “哈哈,别跟我贫,天这么热一定要小心,让小丁经常帮你按摩按摩,促进血液循环。”  “嗯,这句话你一天也得说个七八遍。”  “嫌我啰嗦啊,那不说了。”  气哼哼的调调把孙少晏逗乐了,笑的挺高兴,“你现在的啰嗦程度已经快赶上我妈了,你说你要到了我妈那岁数儿,得啰嗦成什么样儿?”  孟小冬撇撇嘴,不跟他计较,只要他心情好腿快点儿好,比什么都强。  “小冬,昨晚你跟我说的事儿千万别去问你妈,也别跟家里其他人打听,记住了,听见没?”  “知道,不问,你早上吃饭了吗?”  “小丁去买了,你也去弄点吃的,这次我不骂你,下次一块儿跟你算。”  “绝对不会有下次!”孟小冬一听,立马表态。  “行了,别浪费电话费了,医生来查房。”  “嗯嗯,那你赶紧挂吧,要是哪疼你可千万得跟医生说清楚!”  “傻丫头别罗嗦了,赶紧洗澡吃饭去,挂了。”    美好的一天,从宿醉开始。    齐薇一觉睡到中午,睁开眼一看表,啥也没说洗了把脸匆匆套上衣服旋风似的冲出门,约了客户见面,快迟到了……    吃过午饭,孟小冬坐着地铁去了李木鱼的公寓。  打开信箱,呼啦一下子,一堆信涌出来散落到地上。  一封封捡起,大概略了几眼,四封标着CMS公司的信件。  牛皮纸厚信封儿,里面硬邦邦的,不知道装的什么。  锁好信箱,把厚厚一沓信塞进包里,转身正准备离开,不意一道熟悉的身影突兀的闯入眼中……    还真是狭路相逢<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7楼,冤家路窄。<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8楼第四十三章    展阳阳。  原来他还没走。  两个人眼对眼儿的站在楼下大厅里,气氛很紧张。    “你怎么在这儿?”展阳阳问,口气跟往常有点不同,少了几分拽,添了些许落寞。  孟小冬不屑的笑笑,“要是知道在这儿能碰上你,我肯定不挑这个点儿来。”  展阳阳愣了愣,冷哼,“看来我跟齐薇分手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  “你没资格再提起齐薇的名字,分手有很多方式,你何必要选择最残忍的一种,伤的她体无完肤。这样的男人,最让人瞧不起!”  展阳阳撇撇嘴,走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不管选择什么方式,结果都是一样。分手了还能做朋友这种话都是扯淡的。长痛不如短痛才是真理,明白吗?”  “少来这套,”孟小冬蹬蹬蹬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他对面,“不管你说什么都无法掩饰你对薇姐造成的那些伤害!既然你从来都不爱她,为什么要拉她下水,你知不知道你带给她的很有可能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苦!她爱你不是她的错,你不爱她也不算犯法,可身为一个男人,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应该努力的想办法把对女人的伤害降到最低,而不是火上浇油的往死里刺激她!”  展阳阳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缓缓道,“你了解齐薇吗?”  孟小冬沉着脸,哼了声算是回答。  “既然了解齐薇,你就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孟小冬,你有替齐薇打抱不平的时间,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儿吧,李木鱼的母亲去世了,这种时候他应该很需要你。”  孟小冬瞪他一眼,沉默不语。  “真想不通你在害怕什么,莫非你在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李木鱼?”  孟小冬脸色一僵,没好气儿道,“我跟你不熟,对于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展阳阳笑笑,“你就差没在脑门儿上刻字了,那点儿鸵鸟的心思实在表现的太明显,我用一只眼都能看出来。”  “一只眼?就算你是天才,也不要妄图嚣张的只用一只眼看世界!老天爷赐给你两只眼不是当摆设用的。一只眼看世界的后果,就是造就出像你这种偏执狂妄到认为地球总绕自己转的自大狂!”  ……  展阳阳突然风云变色,眯着眼睛盯着她瞧了老半天,让人有点儿毛骨悚然的意思。  “孟小冬,以前,有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看你这幅花痴样,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叶南说的吧!”孟小冬对他的烦感已经上升到了某种境界,某种几乎冲破杀人犯法这个基本认知的境界。  难得的,展阳阳竟然没发飙,支着下巴沉思了会儿,挺认真的说,“孟小冬,其实我得谢谢你。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今天被你这么一搅和,我倒是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  孟小冬被他折腾的没脾气了,天才的脑子果然跟凡人构造不同,云山雾罩的完全鸡同鸭讲。  展阳阳明显没注意到她此刻的心里活动,兀自说道,“我原本以为,齐薇和叶南很像,不管家世出身能力还是性格,齐薇身上都有很多叶南的影子。所以我很困惑,为什么我跟齐薇在一起的时候,却丝毫都找不到一点儿熟悉的感觉。因为这个问题,我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没想到今天竟从你的话里找出了问题的关键,果然应了那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  孟小冬快听不下去了,“展阳阳,你还能不再自恋一点儿!”  展阳阳皱皱眉,想了想,不疾不徐道,“孟小冬,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始终无法爱上齐薇?”  “因为她是叶南的替身!人都不可能会爱上一个影子!”  “这个回答太空泛,毫无建设性。我告诉你原因,真正的原因,我刚才顿悟出的结论:我喜欢的,是叶南骨子里的那些东西,可齐薇跟叶南的相似,却仅仅是浮华的表象。这就是根本,叶南会告诉我一只眼看世界很蠢,齐薇却认为,只要有资本,一只眼看世界也无妨,活的潇洒活的开心就好。这就是区别,我想你能理解。你的脑袋比你的长相更令我赞赏。”  ……  “展阳阳,你记住,人不能活的太自私!我实在无法想象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的坐在这里毫无感情的评价着前不久刚刚被你甩掉,被你伤的体无完肤的那个女人和你心中暗恋对象的本质区别!这样的发现有什么意义?让你觉得很爽?让你觉得解脱?还是让你从新找回对天才头脑的自信?!展阳阳,你的世界,真是冷酷的令人发指!”  ……  僵持。  两人俱是面色铁青。  口干舌燥,心烦意乱。  话不投机半句多!  孟小冬觉得自己纯粹犯贱,坐这里跟他理论了这么半天,实在是毫无意义。  起身正准备走,却听他说:“孟小冬,说起自私,你绝对其中的佼佼者。”  “你……”孟小冬顿住脚,“你还没完了啊?准备反击?行啊,说吧,我听着呢。”一屁股坐回原地,挑衅似的瞪着他。  “不服气?”展阳阳挑挑眉,冷冷笑道,“你觉得你自己特伟大是吧,我告诉你,幻想着不伤害任何人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爱!被别人伤害,不反击,怕伤害别人,不回应,莫非你觉得这种情操很高尚?!”  “展阳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对于你丝毫都不了解的事儿,你最好不要扯着嗓子妄下论断!一个根本不懂爱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爱情!一个完全没有感情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伤害!”  “孟小冬,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展阳阳“腾”的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她,气氛一触即发。  ……    “准备动手?保安在外面,我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    这声音,很熟。  李木鱼。    孟小冬僵住原地,正琢磨着该怎么收场,他已走到她身边儿。  “阳阳,听说你要去美国?”  “嗯,下礼拜。”  “提前祝你一路平安。小冬,跟我上去。”  “哦。”    电梯里,孟小冬很尴尬。  李木鱼透过门上的倒影,将她脸上的神色尽收眼底。  “精神头儿挺足,老远我就听见你俩的动静儿了。”  ……  孟小冬无奈的撇撇嘴,“我来帮你拿信刚好碰到他,你怎么回来了?”  “有点事儿要处理。信你拿了?”  “在包里。”  “嗯,那最好。”    进门后,孟小冬从包里掏出那厚厚的一沓信递给他。李木鱼接过,随手丢在桌上,整个人一头扎进沙发里,看起来疲劳至极。孟小冬去厨房到了杯水放在茶几上,转身正准备走,不意胳膊却被他拉住……    “我睡半小时,等我醒了你再走。”  “嗯?为什么?”手腕被紧紧握着,握的很紧,很烫。  “家里没人,感觉像是睡在太平间。”  ……  孟小冬心里倏然一酸,这话从他嘴里说出,不知为何,她觉得很难过。    客厅里静悄悄的。  李木鱼很快便睡去。  孟小冬去卧室拿了条薄被盖在他身上,一个人坐在旁边楞楞出神儿。    幻想着不伤害任何人的爱,才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爱……    展阳阳的声音不停在脑子里激荡,自私吗?她不知道。    从昨天开始,有个问题,她一直压在心里不敢想。妈妈的血型,如果真的不是姥姥姥爷结合出的产物,那她跟二哥的血缘,便成了名存实亡。这麽多年,习惯了依赖二哥,二哥的存在,似乎已变成若呼吸般的自然。这种习惯,若是没了血缘的羁绊,还能像以前那样毫无顾忌吗?她不愿想,却再也无法习惯性的逃避,自私,自私,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刀,刺的她无法安于龟壳内的平静天空。    思绪纷乱中,手机响起。  她匆匆按下通话键,快步跑进厨房,关上门,声音压的很低。    “喂?”  “孟老师,你在做贼吗?”  “……”  “你现在要是不方便说话我晚点再打给你好了。”  “方便,说。”孟小冬把音量稍稍提高。  “小爸回D市处理点事儿,他最近太累了,好像有点发烧,你能不能过去看看,他现在应该到家了。”  “我知道,我就在你家。”  “咦?”李默一听,扯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孟老师难道你终于良心发现了?”  “别瞎说,我们在楼下凑巧碰到的。”  “这就叫缘分。”  “小孩儿别掺和大人的事儿。”  “两只乌龟凑一块儿,总得有人鞭策。”  “你爷爷身体还好吧?”  “唉,身体倒没什么,就是固执的不肯跟我们一起走。”  “怎么了?”  “奶奶不在了,小爸不放心爷爷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把他带回D市跟我们一起住,保姆也一起带过来,可爷爷怎么说都不同意,他跟奶奶在这栋老房子里住了好多年,舍不得走。”  “那你小爸怎么处理这事儿?”  “小爸也很头疼,只有保姆一个人小爸不放心,暂时只能两边跑。”  “你好好照顾爷爷,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嗯,小爸说晚上赶回来,你劝劝他吧,让他在家多休息一晚,我会照顾爷爷的,小爸总不相信我!”  孟小冬笑笑,“我相信你,多陪爷爷聊聊天儿,其他的你就别跟着操心了。”  “切!我才懒的管,挂了。”    好孩子。  孟小冬由衷的感慨。    推开厨房门,李木鱼走过来。  头发有点儿乱,睡眼朦胧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可爱。    “还没到半小时呢。”赤脚踩在地板上,孟小冬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距,是巨大的。  “嗯,睡不着了。”他揉揉眼睛,“下午有事儿吗?”  “没什么事儿。”  “帮我个忙,我有几份设计图要改。”  “我不懂这些。”  “你不需要懂,你帮我往电脑里录入点儿东西。”  “没问题。”  “跟我来。”    工作的时候,李木鱼就像一台完美的机器。孟小冬坐在他身边儿噼里啪啦的录入文件,二十几页纸,乱七八糟的数据,恍若天书。碰到不懂的去问他,三言两语言简意赅的解释,让她结结实实的见识到他那深入浅出化繁为简的完美口才。    五点钟,她的工作完成,敲键盘敲到手抽筋。  李木鱼还在继续,头也不抬的在图纸上勾勾画画。    “文件录完了。”  “嗯,休息会儿。”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晚上一起吃饭。”  “……不用。”  “会不会开车?”  “不会。”  “叫外卖,电话本在客厅里,你先看看想吃什么,我大概还需要半小时。”  ……    专心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  孟小冬很早就在二哥身上发现了这一点。    半小时过去了,李木鱼房门紧闭,没出来。  一小时过去了,外卖送到,他仍然没动静。  孟小冬把外卖放到餐桌上,四溢的香气成功唤醒肚里馋虫。  饿,很饿。舌战展阳阳,埋头录文件,都是体力活儿。  又等了十几分钟,她终于按捺不住。    敲门,没回应。  再敲,还没回应。  莫非睡着了?  孟小冬犹豫了会儿,轻轻拧开门。  李木鱼靠在转椅上,似是倦极而眠。  孟小冬叹叹气,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不小心绊到地上的电线,声音不大,他却已睁开眼睛。    “几点了?”声音哑的厉害。  “六点半。”孟小冬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图纸,仔细的卷好放在桌上,“外卖已经送来了,你要累了就先睡,睡醒了当宵夜。”  “不用,吃完饭我送你回去。”说着,他站起来,身子晃了晃,双手撑着桌沿,脸色很难看。  “没事儿吧?”孟小冬连忙走过去,拉开椅子扶住他,语带关切。  李木鱼摇摇头,搭着她肩膀缓缓走进餐厅。短短几步路走的她心惊胆战,生怕他一不留神晕倒在地。    二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着,菜色清淡,色泽鲜润。  孟小冬盛好饭递给他,兴致勃勃的准备开吃,却见他静静坐在那儿,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出神。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  李木鱼没说话,继续盯着她看,眼窝深深的,眼神儿让人琢磨不透。  “你这么看着我,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李木鱼听罢,嘴角微扬,散出抹笑意,“该想的事儿想清楚了吗?”  嗯?孟小冬僵住,脑子短路,饭菜的香味儿好像淡了些,没那麽诱人了。  “下午你跟展阳阳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嗯,有什么感想?”孟小冬木然道。  “基本上,就是两个在感情上失败的一塌糊涂的人在互揭伤疤,揭到激动处,准备兵戎相见。”  ……  孟小冬“扑哧”一笑,气氛顿时缓和,“总结的很精辟。”  “他那段关于自私的论调,我倒是很欣赏。”  孟小冬一听,神色顿暗,讷讷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在感情上非常自私?”  “你自己觉得呢?”  “是有点儿。”  李木鱼笑,“当局者迷,你对别人的事儿倒是看的挺清楚,口才不错,堪称伶牙俐齿。”  孟小冬翻翻眼皮,无奈道,“咱边吃边说行不行,我很饿。”  ……  “饿就早点儿说,”李木鱼随手拿起筷子,夹了两条青菜放到她碗里,自然而然的举动,却让她有点儿莫名其妙的感动。  “我夹给你的是青菜不是金条,别看了,赶紧吃。”  “……”真是煞风景。孟小冬愤然把菜塞进嘴里,三两下进肚。  味道不错,口感鲜美,食欲大开。  “慢点儿,这么粗犷的吃相,九成九的男人会被吓跑。”  “切!吓跑拉倒,我还不稀罕呢,剩下那个没被吓跑的,才是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我肯定以身相许。”  “嗯,觉悟不错,看来那个好同志非我莫属了。”  ……  李木鱼笑得一派惬意。  孟小冬郁闷的直想跳楼。    “小冬……”  “嗯……”  “乌龟壳儿破了,你准备怎么办?”    孟小冬盯着碗中的饭,心里砰砰直跳,很想夺门而逃。  对面那两道炯炯的目光,刺的她头皮直发麻。龟壳儿破了,怎么办?  习惯使然,回答脱口而出:“粘起来,还能对付着用。”    静悄悄的,李木鱼陷入沉默。  孟小冬掀起眼皮儿,偷偷打量他。  脸色很憔悴,眉眼间透着浓浓的无奈。  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罪人。  束手无措间,只听他缓缓开口:“小冬,既然不答应,那就要学会拒绝。拒绝其实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    孟小冬绞着手,脑子里不经意间闪出二哥的面孔。一堆字母在他脑袋上盘旋,诡异的画面,搅的她惶恐不已。    “小冬,看着我。”李木鱼声音不疾不徐,不高不低,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一直等着你亲口跟我说出那件事儿,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给你带来的伤害。”  孟小冬一听,猛的抬起头,直愣愣的望着他,“什么意思?!”  “我已经有了李默,李默就是我儿子。”  空气似凝滞。短暂的死寂。  “我……”孟小冬艰难张口,声音干涩,嘴唇抖了半天,却久久没有说出下面的话。  李木鱼面色柔和,眼神儿不再沉的那么深。  第一次,她读懂他的心思,那里面透着的,是温暖的鼓励。  “我……”    我是一个菠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萝~ 萝萝萝萝~ 萝萝萝萝萝……    天籁般的手机铃声!  孟小冬毫不犹豫的推开椅子大步流星直奔客厅。    “喂,我是孟小冬!”  “……小冬?你还好吧?”苏笑被她弄的有点儿懵。  “嗯,有事儿?我今晚有空。”  “啊,真的?!太好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首映式。”  “好!”  <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9楼第四十四章    还有两天,学校开学。  孟小冬在乡下陪姥爷住了一个礼拜,种种花养养草钓钓鱼,日子过的很惬意。    那天的电影首映式没看成。挂了电话,李木鱼倒是没说什么,拿起车钥匙说送她过去。她拒绝,他坚持。一来二去正僵着呢,李木鱼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扶着墙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孟小冬吓了一跳,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按照他说的冲进卧室从抽屉里翻出喷雾。幸好发作的不太严重,折腾了半天,缓缓平复,躺在床上累极而眠。她给李默打了个电话,没有告诉他李木鱼哮喘发作的事儿,只是说他大概明天回去。坐在床边,夜色很宁静,她想了很多。烂掉的龟壳儿,就像碎了的镜子,粘起来,看到的,依然是支离破碎的世界。李木鱼的强势,逼的她无法再逃。拒绝其实不难,她知道,李木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想要的,不过是个回答。孟小冬觉得展阳阳说的没错,自私,在感情上,她真的很自私。其实现在想想,她似乎没有资格去言辞俱厉的指责展阳阳对齐薇造成的那些伤害,她自己也在犯着同样的错误。她曾以为,逃避可以免去伤害。其实想想,很多事儿已经到了必须面对的时侯。走到阳台上,她给苏笑打了个电话,他很沮丧,因为她的爽约。她向他道歉,说刚才那只是不得已而为的借口。她说她喜欢的人不是他这种类型,所以他们之间根本没有开始的可能。她说为了避免给对方造成困扰,以后不要再联系。电话那头儿,苏笑始终沉默。挂断前,苏笑突然说,就算谈不成恋爱,以后也可以做朋友。孟小冬笑着拒绝,她说以相亲开始的男女,很难能把友情处理的毫无杂质。凌晨两点多,睡意全无。    天蒙蒙亮,李木鱼醒了。看孟小冬还在,颇诧异。孟小冬到了杯水给他,润了润嗓子,他问她为什么没去看电影首映。孟小冬哭笑不得,说那只是借口,被他逼急了的借口。李木鱼笑,说这种拙劣的借口只会害人害己。孟小冬叹气,他的嘴永远犀利的让人毫无招架之地。喝完水,因为药效的缘故,没一会儿他又沉沉睡去。迷迷糊糊的,不忘告诉她去李默的房间休息会儿,等睡醒了他送她回去。孟小冬敷衍着点点头,帮他盖好被子,轻手轻脚退出房间,把凌晨时趴在餐桌上写好的信工工整整放在茶几上,换好鞋,独自离去。面对李木鱼,她无法做到像面对苏笑那般潇洒。    第二天,孟小冬就动身去了乡下。过完九十大寿,二舅就把姥爷接到乡下。住了有段时间,老妈让她去把姥爷接回来。    乡下的生活很宁静,最舒服的莫过于拎着马扎儿跟姥爷溜达到村子西头的水库钓鱼。这天,坐在水库边,姥爷随口提起李木鱼,尽管只在寿宴上见过一次,可老人家对他的印象却极好。姥爷问她跟李木鱼进展的如何,什麽时候让他去家里吃个饭,好好聊聊。她笑着摇头,说两人距离太远,不适合发展。姥爷摸摸她脑袋,没有继续问,兴致勃勃的教起她钓鱼。其实孟小冬不喜欢钓鱼,耐不下性子。姥爷说,年轻人太毛躁,多钓钓鱼,有好处。甩下鱼钩,剩下的就是等待,等着浮标晃动,等着拉杆收鱼,很乏味的过程。姥爷却说,钓鱼享受的,就是这等待的过程。饵下了,鱼会不会上钩,谁也不知道。盯着浮标,想象着下一秒它就剧烈晃动起来的情景,时间就在这想象中很快过去,沉浸其中的人,绝不会感到无聊。男女之间的相处,其实就像这钓鱼。谁是鱼谁是饵,这事儿说不清楚。饵下了,鱼上不上钩,谁也说不准。鱼上钩了,拿回家是红烧是清炖,个中滋味,只有吃的人知道。有耐心的人,坐在河边,连乌龟都钓的上。没耐心的人,就算直接下网,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空。孟小冬回味着姥爷的话,有点迷茫。姥爷哈哈大笑,随着浮标晃动,一尾鲜活的鱼儿甩入篓中。姥爷说,他看这李木鱼就是个耐心的钓鱼人,撒下的饵也够香浓,可惜河里那尾小乌龟总是在钩边游啊游啊游,就是不张口。孟小冬无语,老顽童的思维果然够彪悍。姥爷说,看人得看心。那些个浮华的外表最容易迷人眼球儿,李木鱼这孩子,骨子里透着的踏实稳重,实在是让人欣赏。孟小冬听明白了,姥爷转了这么大的圈子,是在给她上爱情辅导课。索性横下心,很直接的告诉他老人家,她已经把李木鱼拒绝了。姥爷听了,笑呵呵的重新甩下鱼钩,不紧不慢的问她为什么。她偎在姥爷身边儿,摸了摸那花白的长胡子,声音很闷,酝酿了半天,讷讷吐出几字:因为自卑。姥爷听罢,盯着浮标出了会神,缓缓道:小冬啊,自卑这个东西,是心里的魔障。你要是被它压着,它肯定如影随形的跟你一辈子,可你要是把它压下去,你就会发现,它就像纸老虎一样,气势萎下,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孟小冬鼓鼓嘴,不服气,问姥爷那些客观条件造成的差距怎麽可能随随便便就消除。姥爷摇摇头,习惯性的捋着胡子,言语间满是了然:傻孩子,看你这么大岁数还没兴起成家的打算,我琢磨着你肯定在感情上受过挫折。少晏那孩子太护着你,自小到大,碰上什么事儿都是他冲在前面帮你解决,你们兄妹感情好我很高兴,可长久这么下来,磨掉的是你身上的那股子遇事儿知难而上的劲头儿。小冬,姥爷问你一句,假如少晏不是你哥哥,你会不会喜欢上他这种类型的人。孟小冬很懵,莫名其妙的心虚,猜不透姥爷这话里的含义。犹豫了半天,憋出三字儿:不知道。姥爷拍拍她肩膀:你会不会喜欢且不说,我看得出,要是没有妹妹这层关系,少晏对你,倒一定会是喜欢的。孟小冬沉默。姥爷慢条斯理的掏出烟袋,扣了扣,打火点上,惬意的吸了两口,望着岸边的芦苇荡,悠然道:小冬啊,你和少晏都是好孩子,唯独在这个人问题上,是一个赛一个的让人着急。岁数都不小了,还成天晃荡着一个人对付日子。前阵子,我看中央八台放的韩国电视剧,好像叫什么蓝色生死恋的,你看过没有?孟小冬惊,抖抖肩膀,盯着姥爷脸上纵横交错的褶子认真瞧了半天,摇摇头:姥爷,蓝色生死恋我没看过,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天龙八部,我发现您现在整个就是一天山童姥男性版。姥爷咧嘴笑开,举起烟杆敲敲她脑袋:别看我岁数大,思想可不僵化,等回去我准备让你妈给我买台电脑,学学上网,也了解了解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世界。别打岔儿,说起那电视剧,里面讲的就是哥哥爱上了妹妹,看的我是又闹心又添堵啊。不知怎么的,看着看着,就想起你跟少晏,你说你俩这个人问题好歹给我解决一个,让我也安生点儿。孟小冬蔫了吧唧的蹲在地上,捡起根儿树枝随手瞎划拉,半天没说话。过了没多久,又有鱼儿上钩。姥爷把鱼放进篓里,收起杆儿,熄了烟袋,祖孙二人沐着夕阳溜溜达达的往回走。一路上,姥爷谈兴很高,说了很多话,孟小冬心不在焉,反反复复就记住了一句:叫了二十几年的哥哥,定型了,不管发生什么,这点儿都变不了。    乡下的夜色很宁静,少了些车水马龙的喧嚣,却多了几分鸟鸣虫啼的生趣。家里人睡的早,孟小冬每晚都等家里人睡觉后给二哥打电话。每次拨了二哥的号码,响两声,对方便按掉,接着就会给她打回来。最近二哥心情不错,电话里,他话不多,大多时间都是在听她说,说家里的趣事儿,说乡下的生活,话题多半都很轻松。血型的事儿,二哥没有再提,她也没问,她总怀疑,其实这件事儿,姥爷是知道的。    愉快的乡间生活很快结束。临行前夜,发生了件小小的插曲。电话里,她跟二哥吵架了。不似往常二哥对她单方面的批判,而是史无前例的,激烈争吵。起因很简单,二哥要回来,可他现在的状况,绝对没有恢复到可以离开床坐飞机的地步。挂了电话,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宿没睡着,后悔,后悔最后说的那句话:随便你,爱怎麽折腾怎么折腾,反正你要现在回来,我肯定不伺候你,你要是觉得自生自灭特有挑战性,那你就回来吧!说罢,还很有气势的率先挂断。    冲动啊冲动。  蒙着被子郁闷的肠子结成九曲十八弯。  终于没忍住,率先举白旗。打回去,很好,关机。  千万郁闷,化成一生叹息。  唉……    回到D市,把姥爷送去老妈那。马不停蹄的奔回家,匆匆准备教案。明天全体老师开会,布置新学期教学任务,晚上合伙出钱开欢迎会,欢庆兵马俑大婶滚蛋,喜迎新教导主任述职。这段时间,李默的短信销声匿迹,李木鱼来过一次电话,匆匆聊了几句。尽管她跟李木鱼已经说清楚,李默成为她的学生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面对李默的时候,大概会有些尴尬。不过总算她也试着迈出了一步,在彼此没有陷的更深的时候,说出拒绝。    火烧眉毛的最后时刻,效率果然是惊人的。荒废了一个假期的教案终于在天彻底黑透的时候宣告完成。揉揉僵直的脖子,孟小冬抬头一看,十点多了,饭还没吃。顾不上肚子饿,先给二哥打电话,上午打过几次,一直关机,小丁也是。短信也不回,生病的人脾气果然不容小觑。甜美的声音,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唉,又是这样。    冰箱空空如也,弹尽粮绝。这个时间,超市差不多也该关门了,只能去街角的便利店买点方便面对付着吃。孟小冬磨磨蹭蹭换好衣服,拿着钱包儿出门。楼门前停着辆搬家公司的大卡车,正准备开走。副驾驶位上的人有点儿眼熟,好像住她家隔壁。怪不得刚才备课时总听见耳边不时传来响动,原来邻居搬家了。车里人看到她,彼此点个头算是招呼,她住的这个地段最近房价涨的厉害,楼里不少人都把房子倒手从中赚钱。前阵子还有房产中介给她打电话,问她有没有兴趣卖房。说起来,当时买这里的房子也不过是图个交通便利上班方便,没想到还真给歪打正着。等哪天揭不开锅了,把房一卖,说不定摇身一变就成孟百万了。意淫的正爽,眼前突然明晃晃一片,一辆车稳稳停在她面前,“小冬?!”很欢快的声音,“这麽晚你要去哪?”  “该我问你才对吧。”孟小冬望着车里走出的人,无奈道。  “嘿嘿,真巧啊,我在这里买了套公寓,明天搬家。”  “……”此刻见到苏笑,孟小冬实在是笑不出。  “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你忙你的吧,我先走了,拜拜。”  “小冬,干嘛见了我就跑,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在你家隔壁买房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是巧合!”  “嗯,巧合巧合,再见。”说着,孟小冬从他车边擦过,头也不回的直奔大门外。    买了两瓶水一个面包,溜达到小区附近的休闲广场,坐在石凳上开吃。这个时间,乘凉的人已快散尽,冷冷清清的,感觉有点儿寂寞。嚼了两口,味道很烂。不远处的长椅上睡着一个人,身子蜷成一团,盖着两张破报纸。跟他相比,孟小冬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面包也变的没那么难已下咽。三两口吃完,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消化了会儿,起身回家。让那些情情爱爱的事儿见鬼去吧!开学后,努力工作,努力出成绩,努力赚钱,工资多了,奖金高了,比什么都实际!吃饱喝足还能有个家,不必再奢望太多!    这一觉睡的很沉很香,闹钟成了摆设,若不是小丁的电话,她不知要睡到猴年马月。感谢小丁,只说了一句,她便彻底清醒:    “小冬,孙哥回来了。”  ……    当苏笑看到孟小冬以媲美博尔特的速度冲出楼门时,正想打招呼,嘴还没张开,人已不见了,只余清风一阵。    市立医院。  孟小冬赶到时,医生正在给孙少晏做详细检查。  走廊上,小丁看到她,快步迎上去,满脸无奈。    “小冬,没办法,你知道孙哥的脾气。”  “二哥现在怎么样?”气儿还没喘顺,孟小冬急急问。  “走以前我详细咨询过医生,医生说不建议他这么做,但是孙哥很坚持,医生最后也没办法。”  “飞机上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孙哥什么都没说,不过我觉得肯定很不舒服,刚才他到医院的时候,身上全被汗湿透了。”  “……他就折腾吧,干嘛这么急着回来?”  “我也不清楚,他在那边儿每天除了接你的电话,其他时间基本上不是睡觉就是一个人想事儿,不怎么说话,前天晚上你俩是不是在电话里吵架了?”  “嗯,就为他要回来的事儿。”  “唉,算了,反正都回来,你别跟他硬顶了,我先回趟公司,你赶紧进去吧,估计现在他最想见的就是你。”  “这些天麻烦你了。”孟小冬说的诚恳。  “客气了,有事儿给我打电话,我走了,拜。”    二哥瘦了。  站在病房外,看见他正在跟医生说话。  十几天不见,下巴尖的让人觉得心里特难受。    推开门,医生正往外走,二哥见到她,不意外,也不搭理。  孟小冬走到床边,他闭上眼睛,做睡觉状。睫毛颤啊颤的,伪装的很不专业。  “还生气呢?”孟小冬软下语气,笑着问。  ……  “我认错行了吧。”孟小冬叹气,抽了张纸巾帮他擦汗。  ……  “二哥,找个台阶就赶紧下吧,适可而止,当心装过了适得其反。”  ……  “我跟你吵架还不是为你好,你看你不领情就算了,还拿捏上了。”孟小冬捅捅他胳膊,孙少晏没反应,就是不开口。  “算了,一会儿学校开会,我先走了,你继续怄气,什么时候不气了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免的我在这儿闹的你心烦。”说罢,孟小冬起身作势要走,下一秒,孙少晏那对儿漂亮的眼珠子“刷”的张开,“小白眼儿狼,你走一个我看看。”    五秒的沉默。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腿疼不疼?”孟小冬轻轻掀开被子,受伤的那条腿肌肉有点僵,凉凉的,不似正常体温。  “疼的要死。”孙少晏难得坦白。  “知道疼了?自找的。”孟小冬恨恨瞪他一眼,手里的力道却很温柔,慢慢帮他按摩放松。  “木头家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  “不太清楚。”  “你们没联系?”  “没,我跟他说了,跟他在一块儿不适合。”  孙少晏明显愣住,顿了顿,才开口,“什么时候说的?”  “去乡下接姥爷之前,总拖着对谁也不好。”  孙少晏沉默了会儿,缓缓道,“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姥爷还问我来着,问我跟李木鱼进展的怎么样,我说黄了,姥爷问为什么,我说因为我自卑。”  ……  孙少晏盯着她的侧脸,秀气的五官透着与世无争的淡雅。说这些话时,声音很轻,眼皮儿微微垂着,不似刚才的朝气蓬勃。  “小冬,好男人多的是,既然你觉得他不合适,那咱再找别人,甭这么失落,等着娶你回家的人大把。”  ……  孟小冬侧过头,哭笑不得,“二哥,你想太多了,这有什么好失落的,又不是被人甩。”  “傻样儿,就你那死较真儿的脑子,甩人估计比被甩还难过。”  “我没那么伟大,你也歇会儿吧,一句三喘的样儿,听得我心惊胆战。”  “学校今天开会?”  “嗯,没事儿,我一会儿打电话给同事,让她们帮我请个假,反正都是那些套路的东西,我都能背下来了。”  孙少晏笑的很舒心,“你不是要学开车吗?学的怎么样了?”  孟小冬一听,特不好意思的嘿嘿着,“还没开始呢。”  ……  孙少晏捏捏她腮帮子,“我还指望你给我当司机,有生之年能等到这一天吗,嗯?”  “呸呸呸,胡说什么呢,最近回来一直忙,还没顾上,驾校有夜间班儿吗?有的话我去报一个。”  ……  “我帮你联系,开车早晚都得学。”  “嗯,对了,二哥,我家隔壁新搬进一人,你挺熟的。”  “谁,别告诉我是苏笑。”孙少晏眯起眼,声音沉了沉。  “没错儿,就是他。”  ……  “他跟你不合适。”  “是人都知道。”  “你……”  孙少晏话未说完,病房门突然四敞大开,巨大的百合花束扑入眼中,后面“刷”的闪出张大大的笑脸,“Surprise!!!小少,欢迎归来!”乾坤大挪移般,话音方落,Martine的身影已出现在床前。  <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0楼第四十五章    Martine跟二哥有公事要谈,孟小冬退出病房,准备去医院对面的超市里买点儿水果。看见二哥平安回来,心中大石总算落地,虽然电话里跟他吵的厉害,丢他一个人在香港,私下里她还是放心不下的。Martine说二哥受伤的事儿刘晓琴不知道,还算他有分寸,要是被刘晓琴知道,五分钟之内必将搞的家里尽人皆知。二哥说等过阵子能下床了再跟家里说,她理解,人老了总是爱操心,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三姨还不知道要难过成什么样儿。    隔着窗户,Martine遥遥望见孟小冬的身影儿消失在大门外,转身,拉过椅子笑眯眯的坐在床边。孙少晏脸色很淡,没什么表情,半躺在床上,有点儿心不在焉。  “小少,”Martine清了清嗓子,“苏笑搬到小冬隔壁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孙少晏微皱着眉,点点头,声音很漠然,“他跟小冬不可能走到一块儿,再折腾也没用。”  “NONONO,”Martine提高腔调,声音很有力度,“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在我看来,跟你比,苏笑更适合冬冬。”  “你对女人的经验都积累在下半身,不要把小冬跟那些女人混为一谈。”  “我太伤心了,”Martine对天长叹,看起来悲愤交加,孙少晏垂下眼皮儿,懒得搭理他声情并茂唱作俱佳的表演。  “小少,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冬冬是在她们学校。你去找她有事儿,当时她正在上课,咱俩站在门外,隔着玻璃,看到她正站在讲台上给学生解答试卷上的问题。嘴角笑笑的,眼睛亮亮的,自信满满朗朗而谈,那样的冬冬,说起来真是迷人呢。当然,冬冬那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材也着实令人欣赏,” 忆及往昔,Martine言语间颇多感慨,“可惜啊,最近冬冬好像瘦了不少,莫非是被你摧残的?”  孙少晏冷冷瞪他一眼,沉默不语。  Martine毫不介意,兀自说道,“小少,难道你没发现冬冬跟你在一起时,太习惯于你的保护,太过温顺,反而失了那些神采飞扬的魅力?”  “Martine,你究竟想说什么?”  “小少,站在好友的立场,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对冬冬的迷恋,就算是爱情,也很难带给她幸福。”Martine敛起嬉笑,难得的正经。  “为什么?血缘?”孙少晏扬起唇,凉凉的笑意冻结了他脸上柔美的线条儿,透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这只是一方面,并非问题的根本。冬冬需要的,是一份更简单的爱情。你的心思太复杂,你们面对的阻力也太大,就算你能独自面对这一切,冬冬站在你身后,同样会觉得痛苦。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段对妹妹的迷恋,毁了自己的人生。D.G.创建史上最年轻的设计总监,作为男人,你的心思应该更多的放在事业上,不要因为感情的纠葛毁了自己的才华和光芒万丈的未来。”  “你终于说到问题的重点了。”孙少晏冷哼。  “等你的腿好了,我准备把你调到欧洲。巴黎是顶级设计师云集的地方,在那里想必你能获得更多的设计灵感,站在公司角度,我也希望你能在高手云集的时尚之都崭露头角,尽展你的才华。D.G.希望在未来三年内推出你的个人品牌,能不能实现,就看你在欧洲的表现。小少,这是每个顶级设计师的梦乡,我想你应该清楚这意味这什么。”  “Martine,就算你曾经是我老师,现在是我老板,也没有资格干涉我的私人感情。”  “真无情,”Martine撇撇嘴,声音很无奈,“小少,如果我告诉你冯琳的妹妹现在也进了公司,面对冬冬的时候,你还能那么坦然吗?”  ……  孙少晏脸色倏沉,目光凌厉,“你说什么?!”  Martine耸耸肩,“就是你听到的那样,她来应征模特儿,我录用了。我承认,她并不是非常达标,这里面有我的私心,我就是想拿来折腾你,有些事儿埋在心里永远都解脱不了,冯琳自杀后,你跑到我那儿烂醉三天的颓样儿,我可都拿DV给录下来了,你要是想看,我很乐意复制一份给你。”  ……  “小少,有些错儿,可以一犯再犯,总有补救的机会。可有些错儿,却绝不能犯,犯了,影响的就是一辈子。你觉不觉得自己很矛盾,既然喜欢冬冬,为什么不早点儿争取,冯琳的性格确实跟冬冬很像,枉你这么聪明,竟然看不透感情上最简单的道理,爱一个人,不是爱她的性格爱她的优点,爱一个人,爱的就是她这个人本身。替身再像又能如何,冯琳永远不可能变成冬冬,所以你终究是无法爱上她。她的自杀,就是对你最沉重的报复,后悔吗?晚了。当时你畏惧了,不敢放手去爱冬冬,那现在你就更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你已经错过了对的时间,哪怕相遇的人是对的,也不可能以幸福的结局收场。小少,你知道,我难得这么正经的跟你说话,所以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一错再错。男人跟女人不同,男人就算没有感情也可以活的有滋有味,男人感情的缺失带来的不过是内心深处少许的遗憾和空虚,绝不至影响生活的完整,不要再纠结那些不可能开花结果的爱恋了,冬冬的幸福,你给不了。”    病房里陷入沉默。  Martine翘着二郎腿悠闲的靠在椅子上,视线不时投向窗外。  孙少晏靠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很白。挂着点滴的手冰凉一片,隐隐间,想起那日覆在她手背上感受到的暖暖温度。    Martine坐的无聊,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掏出手机漫不经心的翻看。看了会儿,似又想起什么,“小少,其实有时候没心没肺的活着,烦恼会大大减少。昨天我跟刘晓琴说分手,开了张支票给她,很难得,她没跟我纠缠,只是觉得上面的数目她不够满意。我倒是很欣赏她的坦率,跟她在一起,大家目的明确,无关感情,单纯交易。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换一个人也不过就是新一轮交易的开始,跟她再玩儿一阵子,也未尝不可。老头其实催的紧,我比你岁数还大,早到了该结婚生孩子的年纪,可我就是不找,老头当年对不起我,我也不可能轻易就这么顺了他的心思。小少,在感情上受过伤害的人很多,关键看你怎么面对,我承认我的方式是滥情了点儿,是消极了点儿,可我从来不碰良家妇女,大家你情我愿,彼此图个开心,上升不到伤害的层面,其实也挺好。有些伤,看透彻了,想明白了,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儿。关键是,千万别再纠结着把无辜的人拖下水,那必然只会出现一种结果,大家抱着一块儿死。”    洋洋洒洒说完,Martine拍拍屁股起身,双手撑在床边儿,凑到他面前,“沉默是金那是懦夫逃避的借口,小少,别浪费了我轻易不拿出来用的口才,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赶紧把腿给我养好,欧洲那边的事儿我已经开始运作了,巴黎时装周,就是你的舞台。”      孟小冬拎着一袋子水果回到病房的时候,Martine已经走了,二哥一个人靠在床上出神儿,看起来有些落寞。  “二哥,出什么事儿了?难道Martine因为你不上班要扣你薪水?”  孙少晏浅浅的笑笑,揉揉额头,挥手让她过来坐。  “吃不吃点儿水果?天气热,容易上火。”孟小冬从袋子里翻出一颗红扑扑的大苹果在他眼前晃了晃,孙少晏接过,随手放在一旁,“不吃,擦擦汗,看你晒的那样儿。”  “刚才回来的时候三姨给我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纳闷儿她怎么不直接打给你,三姨说你手机关机了?”  “嗯,乱七八糟的电话闹的心烦,晚点儿我给她打回去。”  “二哥,怎么了,有心事儿?”孟小冬坐在床沿儿上,若有所思的望着他。  “小冬,过阵子我可能会被调去欧洲分部。”  “Martine说的?太惨无人道了吧,你的腿要彻底好可得有些时日呢,他让你什么时候去?”  “没定,到时候再说。”  “要去多久?”孟小冬闷声问。  “怎么,不想让我去?”  “也不是,说不上来,最近脑子有点儿钝,经常打结。”  孙少晏笑着摇头,把苹果塞到她手里,“削皮儿,太大了,一人一半。”  孟小冬从抽屉里翻出刀子,慢条斯理的削着,果皮缓缓垂下,长长的,没有断。  “小样儿,水平不错,尽得姥爷真传。”  “呵呵,二哥你还记得呢?”孟小冬把苹果一切为二,仔细剔掉果核,递了半个给他,“小时候我最爱缠着姥爷给我削苹果吃,那时候总觉得能把果皮削成长长的一整条是件很神奇的事儿。姥爷当时还哄我说,如果哪天我肯为一个男人耐心的削苹果,若是果皮不断,那个男人没准儿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白马王子。当时我还真信了,不知怎的就爱上了削苹果。有时候削一大盘却一块儿也不想吃,纯粹为了享受削的过程。很可惜,大多时候,削到一半,果皮就断了。”  孙少晏静静望着她,半晌未语。  孟小冬啃着苹果,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很多小时候的事儿,现在想想,真是傻的可爱。  “小冬……”  “嗯?”  “那件事儿,我查过了。”  孟小冬一愣,苹果僵在嘴边,讷讷道,“结论呢?”  “姥姥的前夫,AB型RH阴性,跟大舅和小姨的血型吻合。”  ……  孟小冬苦笑,其实这个结果不算意外,也许姥爷早就知道老妈其实不是早产儿。可亲耳听到,心里仍是起了波澜。这样说来,她跟二哥,真的只剩名义上的关系。  “小冬,”孙少晏声音很低,很淡,“叫了二十几年的哥哥,突然之间变的跟你毫无血缘,这个事实,会不会让你很难接受。”  ……  孟小冬机械的嚼着苹果,最近接二连三的突发事件已经彻底耗光了她本就不太充裕的脑细胞。无言的沉默,代替回答。  “小冬,如果你觉得很难接受,我们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忘掉这件事儿,什么都不会改变。”孙少晏轻轻握住她的手,唇色浅淡,眸光黯然,声音很飘,很无力,软软的滑进心底,倏然间的痛,刺激了她的大脑,瞬间恢复运转,“二哥,难道咱俩之间没血缘了,你就准备不认我了?难道没血缘了,我在你心中的地位顿时就降成跟刘晓琴一样了?”  ……  孙少晏被她弄的有点懵,很快反应过来,嘴角笑开,眼睛里多了些神采,不再空洞的让人心疼。  孟小冬悄悄松了口气,抬起他挂点滴的手垫在自己手背上,透心的凉意,令她难过莫名,“二哥,你怎么一打吊瓶手就变的这么冷?”  “小冬,冯琳的妹妹进了公司。”  “嗯?”孟小冬脸一白,“你知道了?”  孙少晏冷哼,“看来你也知道。”  孟小冬撇撇嘴,避开他的视线,“我听刘晓琴说的。二哥,其实她进你们公司纯属巧合,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别想太多。”  “当年确实是我对不起冯琳。”  孟小冬暗自叹气,逝者已矣,现在说这些,早已毫无意义。  “二哥,不管谁对谁错,她已经不在了,你就别再为这件事儿自责了。”  孙少晏笑笑,倦怠的面庞上透着浓浓的自嘲,“小冬,有些错犯了,是不是一辈子都无法挽回?”  “嗯?!谁说的?!犯个错就一辈子翻不了身?!什么狗屁理论!照你这么说,咱俩现在干脆一块儿从楼上跳下去得了!人活一世哪能不犯错,关键看怎么面对。我承认在冯琳的事儿上,你确实错了,她是个好女孩,就那么没了,对谁都是打击。可我想她在天堂肯定会原谅你的,毕竟她爱你,就算她用最残忍的方式报复了你,可爱一个人,终还是希望他能幸福。所以二哥你实在不必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去为这件事儿赎罪!冯琳走了,可她把自己的影子永远烙在了你心里,她能感受到你的自责,你的愧疚,我想她会释怀的,真的。她留给你的,是一段带着悲伤色彩的回忆,人总不能因为回忆而丧失了追求幸福的勇气!因为曾经的错误而一再错过身边的美好,是最愚蠢的做法!这是你教我的,我活学活用的不赖吧。”    空气默默流淌。  两人相视而望。  走廊上脚步噪杂,人来来往。    点滴缓缓流尽,不待孟小冬去叫护士,孙少晏已抢先把针头拔下。她阻止不及,瞪着他,嘴唇半张,话未出口,整个人却已被他紧紧拥住……    短暂的静寂。    “二哥……”  “别乱动。”    走廊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入耳。    “二哥,我……”  “别说话。”    病房外,似乎有人。孟小冬终于忍无可忍:    “不说不行了!二哥,你下巴太尖了,快把我硌死了!”  “……”  <span class="floor-local" id="pid1楼第四十六章    又有人来探病。  比Martine礼貌,懂得敲门。  其实没必要,大大的玻璃窗上,早已把来人透的一清二楚。  满脸促狭的笑意,晃着手里的康乃馨,神清气爽的,齐薇。    “孙美人,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人未近声先至,弄得孟小冬有点儿不好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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