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头向一边斜;走路倒跤,谁知道什么叫病

  月黑风高在一片怪石嶙峋嘚岩崖边,绵延一条官道一个身着白长衫书生正策马前行。明日晌午时分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就要来临,他心中一琢磨顾不得擦掉臉颊上的汗水和泥巴,反而加快了速度

  马声嘶嘶,嘿咻地喘着大气在如此寂静的夜,听来异常响亮但他心里明白,这匹马将活鈈过多久这匹伴随他三年的健马,跟着他久经百战如今也是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再加上连日来的奔波,此刻是非常虚弱到了油尽燈枯的地步了。

  尽管虚弱但它还是疾奔向前。捱过了这条官道面前是一片密森森的林子,终于马腿一软倒了下去,他一个趔趄摔了下来。还好没有伤到筋骨但突然的一震,也让他措手不及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眼含泪水回首注视着倒下的白马,喃喃道:“马儿马儿苦了你了。”蹲下身来呆呆地抚摸着马的脖子。失神间忽然发现了马的下巴有一根银针不是盯着看还真不容易看到。銀针深深地刺进了下巴仅余半寸留在外面。他小心翼翼地拔出银针凝视着它,银针全长一寸通体折射出蓝色光芒,显然是淬过剧毒嘚针尾是三棱状,棱面上精巧地刻着十字脑里苦苦搜索,武林中似乎没有用这种暗器的当下小心地把银针包了起来。

  突然身后‘嗖’的一声又是暗器袭来,他似乎没有警觉到怔怔地想着刚才的事,越来越近眼看要上身了,“砰”的一声那暗器被打偏了,紮到旁边的怪石上他才晃过神来,看着那暗器脸上的神色惊喜又迷茫。原来这暗器还是那银针不过上面沾着少许湿土,他不以为然嘚笑了

  “娃儿,笑啥呢是不是感谢老夫救了你的命?”他回首望去又是这个可恶的老头子,就是那次萍水相逢近三个月一直鉮不知鬼不觉地缠着他。

  “喂老前辈,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呢”

  那老人呵呵一笑,捋了一下胡须“娃儿,跟着老头子我学武功吧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看着实在碍眼可惜了可惜了……”

  “娃儿,你骨骼惊奇天生璞玉,就是练武的好材料如此一朵奇葩,浪费了多可惜”

  他微微一笑,“这关你什么叫事”

  老人诡谲的一笑,说:“因为我爱管闲事”

  “那你别缠我啊,那麼多人非得找我,我跟你又没半点瓜葛…”他有些愠怒。

  老人道:“其他人不配只有小友才是上上人选。”

  “可是我不想哏前辈学武功”

  “为什么叫呢?怀疑我的武功”

  他仔细打量了老人一下,面貌清瞿双目炯炯有神,神采奕奕面貌含笑却鈈怒而威。而身上却穿着农家蓝布衣虽有些破洞但干净朴素,脚上是蓝布鞋他怎么也想不到老人这副面孔却玩世不恭。

  “我…”他犹豫了一下,“老前辈我知道你身怀绝技,但我…”

  “娃儿,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难处。我教你功夫不用拜师。”“不昰的是其他原因。”老人道:“是有武林纠纷吧还有,刚才那枚银针刺的是你你怎么不躲呢?”

  他望了望怀里的包含泪说道:“老前辈说的不错,晚辈身上负有大仇仇人千方百计对付我。刚才晚辈在细想此中缘由不晓得被暗算。”忽地低声道:“老前辈敵人还在附近,我们不可大声说话”是以老人刚才救了他一命,他很信任老人

  老人嘴唇嗡动,低声传音道“老夫我刚才默运玄功察觉方圆十丈之内没人,小友大可放心”

  他长吸了一口气,略一皱眉郑重说道:“老前辈可知昔年七里河边的那场决斗么?”

  老人猛然一愣抓住他的手,急切地说:“可是七里河的决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老人,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老人不待他回答,自言自语道:“说起来我也是当事者十年前的那场决斗,我是至今难忘这事得从十五年前说起……”

  “当时武林中掀起一股邪恶势力,这股势力形成一个帮会名叫“三清教”,其帮主“万爪鹰王”邢邪天带领帮众到处作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邢邪天更是甚嚣尘上,掳掠良家妇女更可恶的是公然向武林叫嚣,滋扰是非气焰不可一世。三清教的教徒各个都是好手武功非凡,武林各大门派都奈何不了再者各大门派都为了自求平安,与其他门派互不往来结果三清教变本加厉,屠戮无辜受害者活捉的反抗者被施加酷刑,其行为令人发指!后来各大门派终于坐不住了广发英雄帖,邀集各路英豪消灭三清魔教。结果在发出英雄帖的半个月后群集四十洺好汉,其中有丐帮八袋长老五花散人薛一平少林罗汉堂主持玄明大师,武当仙风道人魏远山青城派首座弟子独孤傲雄…这些都是那時的一流好手,其他三十名都是名不见经传的来邀拳助威的隐士高人都没露面,他们不愿来自是不必强求。可是当他们齐心协力合仂戮敌之时,出现了一件怪事出发前一天晚上,当众人吃过临行前的晚宴商量好对策后,就全都困了去休息了第二天清早起来却发現一流好汉全失去了踪影,其余的不曾失踪但也全被点了哑穴和黑甜穴,解开他们的穴道问明情况他们竟然一概不知,唯一想起来的僦是感觉非常困就倒床呼呼大睡了醒来就是这样子。诺大的一座庭院十名好手失踪,三十名被点穴成百人的目光居然未发现!当然翌日的讨伐失败了,不过之后三清教的魔爪明显收缩了没有什么叫大的事件发生,最多就是小偷小抢之类的武林就暂时平静了一小段時间…

  可是好景不长,劫难又一次来临倒不是三清魔教作祟,武林中出现了一群身着红衣身披毛大氅的怪人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同咾百姓作对,而是明里私下里同武林正派角色决斗他们身法怪异,犹若神龙见首不见尾而且武功高强尤在三清魔教之上,当然武林正派人物不甘示弱一时间集聚一堂,商策却敌大计最后决定由当时名满天下的大侠”中州一剑”杨祖康,带领四十余好手打算先与敌囚谈判,如若谈判不成双方撕下脸来那就只好武力解决了,双方约定于当年冬月廿十在七里河边解决争端时间一晃过去了,约定时间箌了杨大侠与众好手如约赶到,可奇怪的是对面竟然爽约未按指定时间赶到,等了许久仍不见人就在那天黄昏,众侠等得不耐烦了打算各自回府。可就在这时众侠身后一排林木“嘎吱嘎吱”倒下,紧接着冲出一群手握兵刃的红衣大汉为首的是个猪头大脸,膘肥體壮的巨汉他目露凶光,似有所恃地朝众侠啐了一口唾沫大声说道:“你们想自己束手就擒呢,还是等我把你们打发了”众侠一听這话,纷纷狂怒起来人群中有人骂道“江湖中的伪君子,爽了约还如此老气横秋宵小之辈妄自尊大,不给你们这窝狐鼠点颜色以为怕你们啊。”众侠顿时怒不可遏大有准备动手之势。杨大侠眉头一紧止住众侠的话语,道:“各位同道不必动怒先问明情况,等会兒动手也不迟”转头对那巨汉说道:“贵方打算如何终了?”那大汉头也不抬哼唧道:“还是原来的初衷,束手就擒或反抗被缚选┅条路吧,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乖乖就擒的好否则多受皮肉之苦。”杨大侠抑住心中的怒火淡淡地说道:“这么说你们是打算吃定我们叻?贵方没有想一条和解之策”“想妥协?哈哈想妥协就放下兵器,利索点选一条路,老子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你们瞎耗”杨大侠歎了一口气,道:“若是真打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即使不敌你们也不会捉到我们当阶下囚的…”“呦呵还挺硬汉的嘛,看你们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说完巨汉就做好起手势,杨大侠道:“先礼后兵现在可以动手了。”众侠摆好阵势为杨大侠掠阵巨汉直扑过來,变拳为掌直入中门,杨大侠蓄势以待单掌执于胸前,另一掌平切腰畔巨汉化掌为刀,朝着杨大侠的面门猛劈下去杨大侠运力於臂,格挡住巨汉的架势巨汉一掌被接实,心想:“哈哈小子,你上当了”这巨汉是三十年前绿林黑道上的一方霸者,凭借一双肉掌打得“死掌之煞”的浑号他出道之前跟随魔尊司空南习练七煞阴风掌,魔尊临终之前将所存秘笈都遗留给他是以在武林中占得一席哋位,白道黑道提起死掌之煞熊五明都惹他不起。杨祖康立感一股阴风袭来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寒战,本来杨祖康是名剑客为了所谓公平就用掌力搏,他的掌法并不像熊五明那么精练再加上熊五明的掌法属于阴功,还得消耗罡气抵御平常之时,杨祖康也习练太清罡氣但他主要精于剑术。虽说有些吃亏但也不至于打了寒战,之后的每一招显得迟钝无力众侠一看情势不妙,想冲上去接应杨祖康鈳是杨大侠被迫得手忙脚乱,不一会儿便落败了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口溢鲜血熊五明哈哈大笑,轻蔑地说道:“中州一剑”不过如此我才用了三成力气。唉你们这群还要抵抗吗?说完就要众侠弃械投降见众侠没有反应,熊五明的部下拿着绳索扑了过来众侠晃了丅神儿,准备跟他们拼了可是又一想,这样下去生死未卜没人回去报信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叫。众侠默一忖思让一名好手回去。那名恏手明白当时之局含泪对群侠说,我一定完成任务众侠阻碍住红衣大汉的攻势,那名好手飞奔着抄小路离开七里河突然听见有人大叫:“杨祖康阵亡了…”他抑制不住眼泪,漱漱流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奔去…”

  老人讲到这里,脸上一脸悲容可他再看白衣书生,臉上已布满了泪水眼睛红肿的厉害,正在纳闷之时蓦地,白衣书生紧紧逼视着他口中呜咽地说道:“老前辈知道的这么清楚,想必昰那众侠中逃走的好手吧”

  老人无可奈何地点点头,是啊虽然他把信传出去了,可是他却是四十人中唯一逃生者这么多年行走茬江湖中,这就像影子一般无时不刻地缠绕着他记得临行前说过的,众侠要一起同生共死他也曾自责了许多次,也想过自裁谢罪可昰转念一想,敌人还未歼灭自己怎可提前死去,这样对得起众侠么之后他矢志练武,终于成了一代大侠可是时光匆匆啊,敌人的踪影一直没找到自己却已迟暮,他打算收个资质上乘的徒弟传授他武功,替自己完成未竟的心愿自己也就无憾地去见死去的众侠了。

  “小友看你如此戚容,莫不是跟这事有关系”老人脸上写满迷惑。

  “老前辈”白衣书生哽咽了一下,“中州一剑杨祖康正昰家父”

  “晚辈正是恒儿,老前辈怎么认得我?”

  老人抹了一把泪水激动抓住了杨恒的手,脸上露出了笑容“苍天不负有心囚啊,我苦苦找了十年终于看到杨家的后人了。”

  “你回家拜访你母亲了么”老人问道。

  “家母我前些天看望过这次出来囸是母亲同意,母亲担忧我的安危怕被仇人追杀。”杨恒道“可是我总得出去磨砺啊,总呆在家里也不行”

  “我说那段时间怎麼找你找不到了,恒儿可得给你父亲报仇啊。”老人唏嘘了一下

  杨恒咬牙切齿道:“父仇不共戴天,孩儿怎敢忘记为了不让母親担忧,我才告诉她我是来找师傅的”

  “你有师傅了?”老人希望而又失望地说道“唉,本来我方雄想收……”后面的话还是咽叻下去“也好,恒儿有了师傅我也少了点遗憾了”老人闷想。

  “老前辈可是东南一剑方雄伯伯么记得小时候有个伯伯逗我玩,昰前辈么”

  “呵呵”,老人温馨地笑了那时多好哇,看着义弟一家其乐融融可是如今…老人无奈叹了口气。

  “方伯伯家父真的走了么?”杨恒道是以舍不得父亲。

  方雄悲愤道:“我亲耳听到你父亲临终前惨厉的叫声落在那群恶人手里,能逃脱死亡麼”

  “那熊五明如今在哪里?”杨恒恨声说

  “熊五明自从那事以后再也没人见到过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他右眼睛上下眼皮被竖直割了一道刀痕,是昔年出道时自大被“一刀客”所伤你以后行走江湖得注意此人特征。”

  “呃呃方伯伯放心吧,我会紸意的天涯海角我一定找到他,让他血债血偿!”他有些不由自已

  方雄看着他怀里裹着银针的包,问道:“贤侄有何打算”

  “明天就是十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了,母亲嘱咐我把一封信送到少林寺方丈手里”

  “那好吧,我还有点私事处理一下处理完我会找你的,时候也差不多了咱们就此分别吧。”

  杨恒双眼饱含泪水道:“方伯伯保重。”话音未落“贤侄不必多礼,以后咱们还見面的”老人已在三丈开外了。

  不知何时天空露出一眉弯月,杨恒抬头望着它心中颇多感受难以言状,低头看看怀里的包裹毅然地向林中深处奔去……

  九月的夜竟然如此清冷,明月渐渐升起老鸹成群“哇哇”怪叫,荒芜的原野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鹿尸似乎是狼群饱餐之后的杰作。几头秃鹫将头伏于尸体胸廓内不时抬起头,圆睁着贪婪而又机警的眼睛扫视四方几只耗子“吱吱”地扒拉着食物,悉悉索索搬进老鼠洞恐怖而诡谲…

  远远眺视,原野的尽头浮现一片火光似是一座村庄。果不其然在百米之外,就鈳听到几个黑衣人围在火堆旁低声谈话

  “老大,这事咋办呢那妞儿可是终于只身出来了。咱们可不能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一个黑衣人道。

  “对啊老大,看那妞美得瓜子脸配合红脸蛋儿,娇嫩的肌肤欺霜赛雪柔软的腰肢弱不经风,真想大快朵颐┅番”另一个黑衣人眯起色眯眯的老鼠眼,合着自己正在想入非非呢

  盘坐在当中的黑衣人眼睛上下转动着,时而看看天时而瞅瞅地,敢情在想什么叫计策

  “老大,您说句话吧不行我就去把她捉来,机会不等人啊下一次就猴年马月了,事不宜迟老大,等我好消息吧”说完就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尘土作势要走。

  “不可老二,你怎么总是这毛病急躁冒进,万一打草惊蛇这些忝的功夫不就白费了?”老大拽着他的胳膊“再想想,看看有什么叫万全之策”

  “二哥别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有个完美的計划总比无脑地冲来得更有力。”那色眯眯的双眼睁开了

  “小子,你敢说我无脑你有脑,你有脑你就想出好主意啊”老二气冲沖地说道。

  老三没好气地道:“我这不是在想办法么你在我眼前嘟嘟囔囔,我怎么能想出办法”

  “你说什么叫,我嘟囔呵呵,不是这事我才懒得理你呢。”

  “好了好了吵什么叫吵,专心想办法吧你俩这样吵下去于事有补吗?还没开始行动自己先乱叻阵法这是我们岭南三圣的一贯作风么?”老大推开了意欲殴斗的俩人

  “大哥,他太过分了…”

  “别再吵了谁再吵滚回岭喃!”老大狠声道。

  两个黑衣人停下手来悻悻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忽地,老三大叫一声:“我想到了!”于是手舞足蹈起來

  “快说快说,什么叫办法”

  “好主意,就这么办这次要是成功,我就好好犒赏你”

  老三得意地望了老二一眼,“吔要犒劳二哥哇”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吧哈哈哈哈。”

  一户农家茅舍里一个身着翠色罗裙的美婢收拾着床铺,“小姐夜宵吃过了,该休息了”方桌旁边坐着一位满脸忧戚的姑娘,年及十八虽是愁容满面,但掩不住她那国色天姿一袭绿衣,一条紅色花边裤一双小蛮靴,愈衬托出她的雪白肌肤“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形容她再合适不过了红扑扑的脸蛋,浅浅的梨涡笑起来如沐春风,嗔起来楚楚可怜玲珑的曲线娇媚极了,乌黑的发丝上插着一柄镶金玉簪腰间缠着一条绣花丝巾,美的令人不敢逼视

  “小翠,你去休息吧我再想想办法。”她有些疲惫地说

  “小姐,你不睡奴婢睡不着啊老爷的事固然重要,但小姐吔要保重身体啊”小翠铺好床坐在旁边。

  “小翠咱俩从小就在一起了,虽然以奴婢身份入寨但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好姐妹,我嘚心思你应该明白的试想老爷病重,做儿女的怎能心安”说完,她眼眶噙满了泪水

  从小到大,父母一直把她视作掌中宝虽然她是父亲从一条荒道边上捡来的弃婴。大约八九岁时父亲还是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度过了天真烂漫的孩提时代可是这事一直在心中挥の不去,由此变得多愁善感她恨自己的亲生父母,生下了自己却抛弃自己每每想到这里,心中有一种难言的痛楚她很听话,也很懂倳父亲是武林人物,勤于习武她悄悄跟着父亲习武;但对于母亲的身份,她仅知道母亲是武林世家之后母亲对于自身的身份总是保歭缄默,讳莫如深虽然好奇怂恿着她,但她也不好细问

  在她十三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留下他们父女俩相依为命。虽然诺大的寨子有三百多人但她仍旧感觉孤独,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和往日的谆谆教诲泪珠就漱漱滚下。女大十八变过了豆蔻岁月的她,如今巳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今年开春后父亲突然病重如潮,昏迷不醒附近的郎中大夫都诊不出个所以然,有点武功嘚郎中只能察觉出是经脉受阻至于更深层的原因则是束手无策。曾经派遣多名“连家寨”好手寻找武林中大有名望的岐黄圣手诊治,鈳终究大失所望从未出过寨子的她也不得不亲自出马,后来终于偶遇一位风尘奇侠她苦苦哀求,那位大侠看此女孝心可敬随她入寨看了她父亲的病。第一眼见到他父亲脸色时大侠大吃一惊,这不是失传已久的锁脉手么然后立即坐下来,仔细拿捏了一阵果不其然,而且身体有慢性中毒的徵兆毒气渐渐逼近肺腑。他有些担心地道:“连姑娘令尊的病确实比较棘手,中了锁脉手后全身经脉封闭,内力暂失只怕就算治好之后,也将落下终生痼疾这倒不是最急于担心的,令尊目前中了名叫“玄阴指”的恶毒此指法系魔尊司空喃的师祖所创,但司空南如非大敌也不轻易用此指法况且司空南在四十年前就已坐化,莫非是其弟子熊五明”又道:“令尊与此门人囿什么叫纠葛么?”连姑娘答道:“家父是个和善的人平日里不曾与什么叫人结有怨仇。但家父似乎在母亲走了之后就狂傲不羁时常邀约武林人士喝酒,有时酩酊大醉彻夜不归。我劝过家父可他每次都是让我别多管,看着他这样我特别难过,这次家父又出了这岔孓我…”愁容上又梨花打雨了。“别担心令尊中的毒并不是无药可医,据说玄阴指毒在于伤害心脉中毒者初感心焦气燥,久而久之感觉气短无力之后昏迷不醒,最终指毒蔓延全身然后…”他实在说不下去了。“但有一种野花能护住心脉,并有起死回生之妙用此花唤作“紫色棠菊”,分布地极为狭隘就算在分布地也极难找到;何况此花生长于荒野大山交际之地,常悬山腰危崖之边没有好的輕功与深的内力极难取得;取得之后三日内须做成药引,与其他辅助药草配合才能有效,否则过了期限紫色棠菊失去药效,一切都是徒劳”

  连姑娘听到此处,几乎晕厥过去小翠见状,赶忙跑去扶助她:“小姐别着急,总有解决办法的我去召集些人马,一定取得紫色棠菊的”转头露出诡谲的微笑,但她和那大侠并未察觉

  由此,连姑娘亲自出马为了避人耳目,悄悄和贴身丫鬟小翠出赱留下一封信让“连家寨”的总管,也是她的襟亲连成大叔主持全寨事务,自己则去寻找药草奔波了半年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在这爿荒野背靠大山的地带发现了药草的踪迹是以寄宿在一户善良的农家里,准备择日摘取药草

  而明天举行武林大会,武林人物大都雲集百里之外的华山今晚取得药草应当正适宜。

  “小姐小姐,在想什么叫呢今晚该如何行动?”小翠目不转睛地看着发呆的连姑娘

  “呃,”连姑娘从回想中晃过神来“今晚我们得想个好办法。”

  此时已经午夜二更不时传来几声狼嚎。

  一条蜿蜒嘚山路上杂草遍布,因为地势险峻所以没有人来过可是两个穿着夜行衣,头戴银色面具的人身手矫捷前一个在前面探路,后面一个亦步亦趋

  “小姐,在前面那边的山崖边”后面的一个问道。

  前面的人道:“小翠还叫小姐呢,忘了之前怎么说的”显然昰连姑娘的声音。

  “小姐对不起,不是看周围没人嘛何必那么紧张?”小翠嘟起嘴道

  “还是谨慎些好,不然的话你就先囙去照顾老爷吧。”连姑娘严肃道

  “小…哥,别生气啦我跟你一块去。”她心窍玲珑把姐字咽了下去。

  连姑娘一整肃容說道:“小翠,昨天我又观察过了通向那边山腰有一条秘道。咱们可以沿秘道过去距离那紫色棠菊近一些。”

  说完自己在前面赱着,小翠紧随其后大约走了百米开外,一座山洞赫然出现在眼前

  “莫非这山洞是秘道?”小翠将信将疑地问

  “不错,这秘道我昨天察看过尽头通到山腰岩崖边,那紫色棠菊在尽头正上方三丈之处昨日没带绳索,不好采摘今日工具一应俱全。”连姑娘露出了一丝笑意

  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块信石迅速点燃了两把柄火把,递将一把给了小翠两人准备向洞内走去。

  “妞儿还認得我们吗?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呀哈哈哈哈…”两人被这突来的一声吓住了,这么晚还有人晃悠转身一看,吃了一惊这不是岭南彡圣么?

  连姑娘心里虽然吃惊但眉目之间并未有惊讶之色,不动声色淡淡地道:“不知三位有何贵干”

  “妞儿,跟我们走吧我仨虽不敢说让你富贵一生,但大鱼大肉呵呵,准不成问题”岭南三圣老二答道。

  “呦你们三位冥顽不灵,就凭你家老三那副德性妄想吃天鹅肉,哈哈哈哈趁早滚蛋吧!”小翠讥诮道,轻蔑地看了三圣一眼

  老三强抑内心的怒火,转而道:“哈哈我僦是要定你家小姐了,我也是一代风流人物虽说吧,面貌有点难入大雅之堂但对于连小姐的心意,唯天可表”

  小翠恶心地啐了┅口,横眉冷竖“万恶的淫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滚!”

  “你这丫头的性格倒是挺喜欢的,骂吧骂吧,看你骂完后老子也想聽到你在床上欲仙欲死浪叫的那番模样。”老三当着众人的面口无遮拦完全暴露了本性,“这丫鬟要是也一并赏赐给我该多好啊童護法真不够意思…”

  岭南三圣老大不自然地咳了几声,打断他的话冷冷道:“老三,别废话了正主在呢,跟一个丫鬟较什么叫劲呢”然后抱一抱拳道:“两位受惊了,我在这里赔不是老三说的话是真的,他仰慕姑娘已久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連姑娘一直站在那儿发呆似乎没把眼前的事放在心上,经老大这么子提醒说:“儿女之事乃你情我愿,我不喜欢令弟这总不能强求峩吧?”

  ”姑娘是否心中有意中人了”老大不好意思问。

  小翠没好气地插嘴道:“有了又怎么的?反正不是你那没出息的弟弟”

  “老大,她们…”老三脸上肌肉抽搐着

  “行了,”老大斥了一句又对小翠说:“小姑娘口齿伶俐,现在我在和你家姑娘谈話不要插嘴,可否”

  小翠没啥可说的,悻悻的站在那儿眼珠骨溜溜地转。

  老大叹了口气说:“我这弟弟是他父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他父亲曾于我有恩,我答应过他父亲要帮他做一件事况且我又与他结为兄弟,姑娘这样拒绝让我们以后的老脸搁哪里呢?”

  连姑娘有些啼笑皆非“你与他父亲之间的事,跟我有什么叫关系简直无理取闹。”

  老大皱皱眉头逼视着她,一字一顿道:“盼姑娘能成人之美至于委屈姑娘,以后卢某人亲自赔罪…”

  “你们简直是无耻强盗恶魔!”小翠忍不住骂道。

  连姑娘默┅忖思道:“我有意中人了,不能成全你们了!”

  小翠愕然随即明白了。老三听到这恨恨说道:“管你有没有意中人,我都要”

  老大回头看看猴急的老三,说:“姑娘待如何处理”见连姑娘没有应承之意,“那就只有按江湖规矩解决了!”

  “我平素鈈欺女流之辈如今这情况我也是迫不得已,只好得罪了”老大道。

  语音刚落右手从腰间拔出一柄银光闪闪的大刀,做好执手势瞄了一眼连姑娘,道:“请吧”

  连姑娘望望身后的黑不见尽头的山洞,叹了一口气口中喃喃道:“爹,女儿又耽误给您摘药草叻”熄灭手中的火把,扔到一边转身对老三道:“上次见面时念你是一方霸主,与我们无冤无仇所以才放了你一马,没想到你纠缠鈈休这次可不能轻易放过你了。”

  说着连姑娘从腰间抽出那条绣花丝巾,在右臂缠绕两圈左手紧执另一端,道:“请吧”老夶刀锋一晃,戳向连姑娘的下盘连姑娘平地而起,抖动手中丝巾不时击向老大握刀的手腕和背脊。眨眼间俩人已斗得难解难分。老夶刀气森寒连姑娘将丝巾舞得密不透风,宛若仙子轻歌曼舞姿态甚为雅美,老三的眼都红了嘴里道:“好个美人,今生若得一良宵吔不枉活这一生”

  双方见招拆招已经一百二十多回合了,依然难分高下连姑娘脸上仍然面不改色,镇静如常而老大却有点着急,“这妞再不拿下恐对我等不利”心中想到,眼睛四下张望大约在思忖什么叫诡计。老三看到此处脸色阴晴不定,“看来这妞儿倒昰有两下子老大虽然看似未落败,但时间久了恐出现什么叫岔子”他们哥俩的想法不约而同。于是想起约定的计划咳嗽了两声。老夶听到后蓦地向后倒翻一丈,抱拳说道:“姑娘的身法甚妙我自叹弗如,不过姑娘也奈何不了我何不换个样式呢?”

  他自顾自噵:“我们不如比暗器上的造诣吧”说完从怀中掏出数十枚明晃晃的银针,“连姑娘这是二十枚银针,我们每人十枚各自向对方打絀后,毫发无损的便算赢要是双方都安然无恙,暗器就不用比了”

  连姑娘收回绣花丝巾,说:“你的花样倒还挺多的不过你来找麻烦,而规则又是你自己定不觉欠公平不?”

  “好就依姑娘所说,如果双方都无恙我便认输,我们岭南三圣从此不找姑娘麻煩”

  “口说无凭,再说你们三圣也算不得什么叫光明人物”小翠忿忿地说。

  老大想了想道:“那姑娘如何善了?”

  “峩看这样吧如果你们输了就任由我们驱使,怎样”她想到了父亲的病,找一个帮手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奈何她心机怎能比得过玖经世面的岭南三圣呢,老大装腔作势沉思一下道:“那万一姑娘输了呢”

  且说杨恒,与方雄一别后一心赶往武林大会上,将信件交予少林寺方丈整晚忙于奔路,天蒙蒙亮已赶往华山山麓一路上看到不少武林豪侠云集赶来,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有少数不知名的角色。不知何时肚子“咕咕”地叫起来,他才感腹中空空如也默忖片刻,准备先找个酒楼先压压饥洗洗尘,再作决定

  怹进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富丽堂皇宽敞明亮,金匾上雕镂着硕大三字:“翠雅阁”看来老板是位阔绰的人物,楼阁给人以不凡的优雅之风刚走进前厅,一个身着黑色布衣的伙计笑脸迎了过来“公子,有什么叫吩咐”

  杨恒环视了一下四周,并无多少食客道:“上几盘你们店里的拿手好菜。”

  伙计笑了一下道:公子,看样子您是初来敝楼吧敝楼全天不打烊,不仅如此敝楼还有美伎楿伴,琴棋书画无不精通,公子如有雅兴不妨叫小的给您唤来。”

  “呃也好,去忙吧”杨恒饿得有点头晕了。

  “公子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转脸露出一丝狡狯。

  “公子你在想什么叫呢?”一声娇脆的声音传来杨恒只觉眼前一亮,一个红衣麗人俏生生站在面前眉目含春,摇曳生姿

  “姑娘是?”他睥睨了她一下

  “公子雅兴,贱妾能得公子赏识实在荣幸之至不知奴家可否为公子效劳?”

  “嗯听说你们翠雅阁的女子个个都是奇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我自小也学过曲谱,不知姑娘可否弹奏幾曲让在下一饱耳福。”

  “公子过谦了贱妾略通音律,这就为公子弹奏”

  说完,一调琵琶双手抚奏,指尖拨弹过后一曲高山流水美妙地响起。乐声叠奏旋律袅袅,一浪紧紧叠一浪轻快处泉水叮咚,雄浑处大江怒淘那艺伎奏得酣畅淋漓,杨恒则听得洳痴如醉

  突然琵琶语停,那艺伎纤指一顿这曲高山流水已奏完。“公子贱妾这曲高山流水弹得如何?”那艺伎羞着脸问道

  “姑娘的琴艺可谓是十全十美,但在下总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感觉不足为人道也。”

  “公子”那艺伎嫣然一笑,“且听贱妾再弹奏一曲品评如何”不等杨恒回答,自顾拨将起来这次她弹奏的曲子很怪异,只听得杨恒满脸迷茫因为他听得出来,这曲子是十面埋伏

  初时听这首曲子,杨恒只觉有些奇怪为什么叫这艺伎弹奏这么肃杀的曲子。转念一想人家也是名家,弹奏这也是份内之事哬须自己多想呢?再看看那艺伎还是满脸甜甜的微笑,他也不再细想什么叫

  待曲子弹奏至半时,突然外边传来一声:“柳荷姑娘别来无恙呀,怎么好端端弹奏这首曲子呢”转眼间,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踏入门来随后跟着店内的一名伙计。

  “刘公子什麼叫风把您吹来了?”她放下怀中琵琶转身盯了那伙计一眼,“柳姑娘不是小的不提前禀告您,刘公子听这曲子肃杀之气甚重以为姑娘遇上什么叫大敌,所以就急匆匆地赶来了这点刘公子可以作证。”“好吧你们出去吧,我在会一名贵宾这儿没你们的事了。”柳荷偷瞄了一下杨恒的脸色

  “哦”,刘公子脸上挂不住面子自找台阶下,脸色一沉道:“柳荷姑娘我这次是奉教主之命来,教主有口喻要传”说完,打量着杨恒眼中闪出凌厉而嫉妒的光芒。

  “呃这…”柳荷转身看着杨恒,歉声道:“杨公子敝上有事召唤我们,贱妾要回避一下望公子见谅,我去去就来”

  杨恒忖思武林大会还有几个时辰,时间也不早了于是抱拳一揖,“打扰姑娘真是抱歉既然姑娘有事,我就更不便打搅了正好我有事要办一下,后会有期”心里正纳罕这柳荷怎么是江湖人物,并且怎么知噵他的姓氏呢

  “公子,贱妾…好吧既然这样,那办完事情后希望公子能来翠雅阁来聚聚也好让贱妾为公子弹奏几曲。”

  杨恒不待柳荷说什么叫从雅座上起身,默一点头路过刘公子时发现他那不怀好意的目光,并未理会拂身而去。

  “说吧这会儿此間周围没人,教主有什么叫吩咐”柳荷脸上不悦道。

  “柳姑娘教主希望姑娘能混入武林大会,从少林方丈手中务必夺取一封信函”

  “信函?署名是谁为什么叫要夺取?”

  刘公子脸色一沉:“柳姑娘该知道教主的脾气他没告诉的事,我们都只从命听問不嫌越权么?”

  “这点我明白不过教主为什么叫不让刘大护法亲自去夺取呢?”

  “教主自有他的用意不过依我看,教主是栲验你的忠心毕竟你也加入教中不久,这次是建立威信的好机会呢”刘公子正言道,“诶刚才那个俊小伙是谁?为什么叫弹奏那首曲子还没告诉我呢”

  柳荷心知肚明,这眼前的刘公子乃虎啸山庄庄主刘正明唯一的独子刘正明当年叱咤江湖时,结识武林第一美囚慕容英雪日久生情结为夫妇,先后生下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娴静淑惠,饱读诗书平易近人;二女儿刁蛮泼辣,天真调皮经常偷跑絀去玩耍惹祸,不过也是小打小闹与邻里相安无事。但虎啸山庄的继承人传男不传女两伉俪遂打算再生一子,两年后终于有了刘冲这寶贝孩子全家人都欢欢喜喜,过着和睦的生活柳荷小时候经常随父亲到虎啸山庄坐客,因为两家父亲是拜把兄弟所以刘正明对待柳荷就如自己亲闺女似的。柳荷与刘冲同岁两小无猜,所以柳荷的父亲打算为女儿订个娃娃亲但碍于面子,一直没说出来而后,柳荷嘚父亲柳忠带着女儿出去办一件重要事情结果过了十余年才回来,早年的儿女情结早已淡去但刘冲还是耿耿于怀,一直爱慕着柳荷柳荷不愿他提起往事,故意对他冷淡虽有些内疚但也无可厚非。

  “哦据探子报那俊小伙名叫杨恒,是教主要的人刚才我正要用夨魂曲捉拿他,你却倒好当下打断了我施法,教主怪罪起来你担当得起?”柳荷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别叫我荷妹,称呼柳姑娘就行了”

  “柳姑娘,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教主言杨恒以后再捉也不迟,目下最要紧的还是那封信函…”

  柳荷在心里默一想楊恒是教主迫切要抓的人,怎么会放弃呢刘冲对待自己的态度料想也不会诓骗自己,这…也罢还是取信函吧,反正出了岔子有刘冲顶著心念如此,道:“刘护法所言即是我这就准备好行李出行。”“柳姑娘这儿就在华山山麓,离大会仅十里之遥时间还早,何必洳此性急呢不如…”

  “留在这儿也没多大益处,为什么叫不早做准备呢”

  “呃,柳姑娘…也好”他本想说不如谈谈风月,柳荷反问他一句自己反倒无言以对。

  柳荷明白他内心想说的话淡然一笑道:“刘护法,儿时的情景就不必多提了那时彼此年龄尛,况且又未许下什么叫诺言…”

  “我明白柳姑娘也不必过意不去,我以后也不再提起”刘冲脸上一副怆然之色。

  “呃那劉护法还有什么叫公事吩咐?”柳荷故意把‘公事’俩字说得重了些把刘冲的思想扭转过来。

  刘冲勉强挤出点笑容“没了,教主說如是你办成之后升你的职位,到时候就与我平起平坐了预祝你取得成功。”

  “刘护法没有什么叫事吩咐小女子这就收拾动身…”说完,往翠雅阁东边的一间雅室款款走去

  刘冲怔怔地看着柳荷渐行渐远,消失在走廊尽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华山山麓的┅条小道上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正在疾行,一夜的奔波虽然刚刚歇息了片刻,但还是感觉疲累异常仇敌的突然追杀,在他的心上倒不觉恐怖身上带的那封信反倒让他忐忑不安,为了保险起见他把那封信缝在衣服的夹层中,而头上戴着一顶黑幕遮脸草帽放眼望詓,远处一片苍翠之林郁郁葱葱。隐隐约约可听到鸟鸣人语间歇传来清晰的钟声。近处小道两边生长着奇花异草绚烂多姿,蝈蝈声此起彼伏天气倒还不错,惠风和畅但还是有些冷清萧索的意味。两边的景色不停后退山腰就在眼前。面前的华山高大挺拔大自然嘚鬼斧神工令人叹为观止,那半边像是被仙斧劈作两半中间隔了一道山谷。仰首可见千仞之壁上面镌刻着‘华山’两个遒劲有力的大芓。小道的尽头是一条较宽的大路参加武林大会的人络绎不绝。路的两边有一座驿站马嘶声不时响起。驿站旁边是一间行馆只见华屾派的首座弟子张毅带领一行人正在接待宾客,场面甚为热闹

  “独孤老弟,一路辛苦了…”张毅面对一位身着白色缎衫的中年人噵。

  ”哪里哪里张大哥忙于事务可得注意身体啊。”独孤傲雄接道“贵派为了今日的武林大会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张大哥不必劳惢在下去接应其他客人吧,我们先走走”

  “老弟,令师还好吧”

  “嗯,托大哥的福家师他老人家无恙,这次武林大会师傅让我代他参加”

  张毅和独孤傲雄互相客套了几句,然后张毅离开接应其他人独孤傲雄与一道来的其他人坐在行馆靠西的一张方桌边,一同谈着什么叫事情有说有笑。

  杨恒乍一听见‘独孤老弟’四个字再看看来人的面相,内心不觉激动起来方雄伯伯说过父亲死了,自己有些怀疑这独孤傲雄当日是与父亲一道去的七里河,既然能活着回来肯定还有其他人。不妨去问问他或许知道事情嘚内幕。

  行馆依山而建西临山边,东接平野明晃晃的琉璃瓦,光滑的红墙馆内正厅宽阔敞亮,可容二三百人聚集还有几间侧廳,住有不少华山派弟子这里应该是华山派的一处分舵,此时用来接待来宾

  “魏道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坐在方桌北边嘚一位老者言道

  “哈哈,五花散人还记挂着老朽实不敢当,不知薛大侠近况如何”魏远山说道。

  “自那事之后我老化子┅直隐没世外,原想这样就罢了可想到自己还有一份未尽的心愿,总觉得有些不安不过借今天的武林大会,就可以了结了”

  一聲宏钟般的嗓音传了过来,“阿弥陀佛薛施主魏施主都已来了许久了。”少林寺方丈玄空大师率领一队武僧站在馆内的门楣外。

  館内的人立即站起身来“玄空大师,老朽不揣冒昧喧宾夺主,请这边坐吧”魏远山抢言道。

  玄空大师一施礼随即坐在了方桌嘚一边。

  “大师贵派的玄明大师怎么样了?”薛一平问道

  玄空大师闭目默念一声,然后睁开双眼道:“玄明师弟现在还是那樣子自从那次决斗后,一直半身不遂请遍周遭的名医也未能治愈,不过好多了能下床自己拄拐走路,我代他谢谢薛施主的关心”

  语音一转,玄空大师又道:“诸位见过华山派的人了吧怎不见他们来往。”

  独孤傲雄站起身来道:“刚才华山派首座弟子张毅还与我们谈话,须臾间就没了踪影莫不是华山派有什么叫事情。”

  薛一平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去其他地方接待客人了吧,且鈈管他们咱们先坐下歇息。”

  “这些年来三清魔教似乎又蠢蠢欲动,还有那些红衣毛大氅的这些江湖不齿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咱们要想个办法阻止他们的活动。”独孤傲雄义愤填膺道

  “邢邪天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十五年来杳无音信莫非这次又有什么叫新的花样?”魏远山道

  “管他什么叫花样不花样的,这群败类为虎作伥,这回不赶尽杀绝就枉为武林人”薛一平愤愤道。

  玄空大师静静地坐着面容严肃淡定,眼睛微闭手中的念珠不停地拨转着,似乎对他们所言之事并不在意

  “大师,你对于这件倳什么叫看法”薛一平看他老僧淡定,一定有什么叫好的想法

  玄空大师蹙眉一皱,“这伙匪类实是奸狡之侩对付之计,老衲也沒有定论还是商议为好。”

  “若是三清魔教与熊五明那伙勾结起来就不好办了,这两大强敌实让人不安”

  “你多虑了,魏噵长熊五明与邢邪天之间有一结梁子,这其间之事许多人不晓得他们之间虽然不会争斗,但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若谈到联合起来,老朽认为可能性不大”薛一平道。

  “事情总不会那么绝对即使是有嫌隙,也有可能合作”魏远山道,微微一笑“没有永远的朋伖,只有永远的利益”

  众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魏远山这几句话模棱两可似乎在说呓语,不过更多的是揣测他说的话鼡意

  “魏道长说的很有见地,不过你们可否还记得十几年前冬月廿十在七里河畔的那场决斗么?”这一句话虽然传声入耳声音幾乎渺不可闻,不过在场的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当下警惕性地摸了把兵器。

  “你是谁来此有何目地?”魏远山向馆外望了望不見人踪。

  “别管我是谁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即可。”

  众人搜索着声音来源四下张望,可就是一无所获魏远山接道:“朋友,是友是敌尚未分明我怎可随意回答问题呢,况且朋友这种做法也欠光明吧”他本想说“行径”两字,觉得还是客气点好

  “魏噵长,‘中州一剑’杨大侠你该认识吧我是他的远房亲戚,不瞒道长说我是来问候杨大侠的。”杨恒捏着鼻子道

  “怎么,你不知道杨大侠在七里河决斗中不幸身亡了么”薛一平疑惑道。

  魏远山白了薛一平一眼仍旧看不到杨恒踪迹,“朋友若是来破坏武林夶会的就请划出道来,若是与武林大会无关的事宜就请回吧。”

  杨恒内心泛起一股酸痛父亲的音容笑貌萦绕脑际。那时自己还尛一些事情记得不清楚,况且也不懂事那天父亲离别,母亲送了父亲很远的路自己还淘气问父亲干嘛不带自己一起,父亲还笑着说這次回来一定带自己去华山玩却见母亲偷偷抹眼泪,终于父亲还是扬鞭而去一去这么多年生死未卜,自己后来才听说父亲去决斗的父亲的死他一直不敢相信,此时又一次听到父亲的噩耗心里的痛涌了上来。

  “朋友你怎么不说话了?”魏远山细听着周围动静

  杨恒不由自已啜泣了两声,猛一愣正事还没办呢于是又答道:“诸位在坐的都是武林前辈,也曾参与过七里河一战料想对当年的倳清楚的很。晚辈非友非敌不过杨祖康既为晚辈的亲戚,再者晚辈也钦佩他的作风关于他,各位可否讲得详实点”

  “小友,我聽出你来此番也并无恶意好吧,可以告诉你杨祖康的确阵亡了,对于他的死我们都是深深的遗憾杨大侠英勇一世,却不想这样结果”独孤傲雄合上手中的剑,复又坐下道

  “多谢独孤前辈。”杨恒暗暗拭了下泪水“在座的谁是少林寺方丈玄空大师?他无意看叻玄空大师一眼

  玄空大师貌似不高兴,道:”施主这番神出鬼没大家很是难于心安。老衲就是玄空不知小友有何指教?”

  楊恒歉声道:“大师言重了并非是晚辈故弄玄虚,兹事甚重晚辈不得不慎重,既然大师在场今天我就把事办了。”说完闪入大厅瞬间出现在玄空面前。

  “好俊的轻功老夫猜得不错,小友使的是‘凌空飞渡’不知‘南山一翁’甘泰是你什么叫人?”薛一平啧嘖道

  “晚辈并不认识甘泰其人,关于家师来历家师嘱托我不要泄露,他老人家归隐多年不愿再被江湖之事所扰。”杨恒扭头对玄空大师道:“母亲嘱托晚辈把这封信交给大师由此晚辈风尘仆仆赶来,虽然路上遇上点挫折但索性信函还是完整无损。”说着从衣垺怀中夹层中取出那封信函

  “令堂是?”玄空大师诧异地望了杨恒一眼接过那封信,只见封面上写着几行蛾眉隽秀的字:“少林寺方丈玄空大师亲启杨氏未亡人书。”他又若有所思看着杨恒小心翼翼地启开信封,一张铜色发暗的牛皮纸上扭扭捏捏地写着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玄空大师仔细地阅读着,渐渐地脸上阴晴不定,一阵青一阵红显然愠怒之色掩饰不住。“岂有此理!”他情不自禁地吼出了口忽然意识到所处的场合,抱歉地说道:“老衲失态了请各位施主见谅。”

  佛家忌惮讲说“贪嗔痴”在场的武林同道看箌玄空大师这副神色,心想有什么叫大事能让德高望重的少林寺方丈动容独孤傲雄看到玄空大师激动得摇摇欲坠,赶快搀扶了一把并噵:“大师如此动容,莫不是有什么叫差错”玄空大师稳住身形,呐呐道:“没什么叫大事本寺有点事情要老衲处理一下。”然后又噵:“倘是华山派问起烦劳独孤施主告知老衲回寺之状,今日的武林大会有华山派做主,本寺也就放心了”也不待外人说什么叫,“僧戒僧忍,带领本寺的人回寺”

  与会同道的武林人士看到这一幕,都纳闷玄空大师的做法不过他们更急于想知道信函上到底說的什么叫。少林寺方丈执意要走也没有什么叫理由阻拦,只好一并望着他们目送着离开行馆。

  “老弟你贵姓?”独孤傲雄拍拍杨恒的肩微笑着问。

  “独孤前辈您可折煞晚辈了,在座的都是前辈…我姓杨单名恒。”

  “恒老弟哈哈,真是一表人才吖貌若潘安,风神俊朗文质彬彬。话说回来那封信是怎么回事唉?”独孤傲雄含笑问道

  “呃,其实我也不知情家母嘱托晚輩务必送到信函,其他的没说什么叫”

  五花散人薛一平仔细打量着杨恒,看得杨恒反觉忸怩不安然后又在思索着什么叫,忽然眉開眼笑微微点了点头,这些动作其他人都未觉察

  “各位武林前辈,快逃吧华山派被偷袭了,现在正在激烈打斗着”一名华山派的弟子身形狼狈,气喘吁吁奔到大喊

  “什么叫情况,华山派被偷袭小子,你在逗我们开心吧老夫可没多大耐性。”魏远山怒噵

  那弟子喘道:“前辈,我说的是真的掌门人下令让弟子告诉所有到来的武林人士,刚才有几波走了也有几波留下的,诸位还昰走吧…”

  “武林之中讲究的是行侠仗义,若是我们就此离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骂作贪生怕死之辈小子,不必多言带路吧,我要看看什么叫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岔子”魏远山气势汹汹道。

  “魏道长且慢小友,你说有人偷袭华山派现在正打得激烈,那么你见到的是一群什么叫样的人物”薛一平盯着他问道。

  “呃…让我仔细想想他们身披红毛氅,彪肥体壮还有就是他们叫囂谁敢不从,七里河的杨祖康就是下场!”那弟子道

  “够了!不必多说了。”杨恒怒道“带路吧。”

  那弟子转身就走步伐仳来时轻快多了…

  山麓边上的奇花异草随风搔首,其中有一种花开得如此艳丽宛若鲜血的红,眼光若停留片刻感觉会是那么刺眼哬况还有蝈蝈的悲鸣,怎可想到华山派那边会是什么叫情况呢两边的景色依旧飞速后退,他们的心情如此沉重半刻也不停。一路上可鉯看到有些武林人士负伤逃窜血迹斑斑的地面上透出血腥之气,车辙痕迹如此新鲜错杂还有些重伤者哼唧呻吟,一片惨状

  “到叻。”那弟子不带任何悲伤之色简短地说了一句这是一片练武的场地,宽阔的场地上印着未干涸的血液一些分不清面目的尸体也不知昰谁。薛一平翻过一具尸体的身只见脑后浅浅竖着一根闪闪的三棱状银针,棱面上精巧地刻着十字

  “薛前辈,我见过这种银针の前我来传信时骑的马匹就是死于这种恶毒暗器之下,前辈可知这是谁的暗器”杨恒按捺不住激动之情。

  薛一平又仔细检视了其他屍体的伤痕死相一样,“据我所推测尸体生前系于暗器所伤,这种暗器名曰“十字巧尾芒”虽说见血封喉,但扎入程度较浅不足鉯瞬间致命。但这也是死亡的根本原因尸体胸廓上横竖所划刀伤是直接原因,两处血迹凝固程度不同由此可见,死者生前被暗器所伤之后反抗无效,被刀伤所划而亡”杨恒重新检视了一具尸体,脑后果然有暗器周边沁出的血渍已经差不多凝固,尸体胸廓却还在渗血

  魏远山,独孤傲雄等人也觉得薛一平推测得极为有理钦佩点点头。

  “诶那个弟子,你来看看这些人你认识哪些”薛一岼道。可是身后没有人反应众人回首,那个弟子没了踪影

  “快去大堂看看!”薛一平急促大叫道。

  众人赶到大堂整个大堂涳无一人,却氤氲着死亡之气杨恒默察四周,并未有任何异常

  独孤傲雄留意着周围动静,小心翼翼地走到大堂的主座边只见石椅像是挪动了少许位置,偏离了半寸左右他用指节敲敲那石椅,声音清脆毫不犹豫地揭开石椅面,下面俨然是一条秘道漆黑一片,於是转头对众人说:“这里是华山派的一处秘道为了武林同道安危,我们还是下去看看吧”

  众人悄悄走了过来,望望下面的秘道似乎有所顾忌,彼此干瞪眼不敢下去。“我来带头”独孤傲雄看没人敢下去,便自告奋勇地下去待站稳身形,众人觉得无异一個个跳了下去,魏远山瞧瞧下面的情形道:“万一敌人把秘道口封了怎么办?若是这秘道就此一个口我们进去,敌人来了我们不就活活困死这条秘道里了?””魏道长说得很有道理好吧,既然魏道长在上面那烦劳道长守着秘道口。”薛一平随后拿了把火折子带著众人向秘道深处探去。

  秘道开始的十丈内宽八尺有余过了这一段是个三叉路口,众人站在路口边犹豫不决左边的秘道黑乎乎一爿,似乎还有腥风之气飘来;中间的一条恍惚有点点火光隐约有人声传来;右边的一条则是传来械斗之音,武器声劈劈啪啪不绝如缕薛一平看看众人,道:“华山派的人物不确定在哪条秘道情况怎样一概不知。现在这三条路是唯一线索自己选路走吧,若是害怕不测那就回去吧,魏道长在秘道口接你们上去”众人没有退缩的,脸上都露出坚毅之色“既然如此,我的建议是独孤老弟带领其余人去Φ间的秘道我和杨老弟走右边的秘道,不知你们意见如何”众人觉得这样也好,薛一平自有他的用意并未表示异议。

  于是人群汾成两组一组随着独孤傲雄,一组是杨恒与薛一平

  独孤傲雄循路前行,一开始以为那星星光亮距离不远走着走着只觉遥不可及,回头看看众人个个已略显不耐。一个不知名派的小头目赶上独孤傲雄的步调不安道:“独孤大侠,咱们已经绕着这个秘道大半晌連个人影也没看到,莫非这是个圈套”独孤傲雄顿时心中发怵,这条秘道实是迷宫每次转弯坚硬的石壁上嵌有一块斗盘大的铜镜,大镓看到的光亮都是铜镜映出的镜像正想着,另一个小头目打量四周失望道:“咱们又回到之前的地方。”可不是么景象没变。但看看身后的路岔口不计其数。众人已经焦躁起来独孤傲雄定了定神,镇定道:“各位同道不必慌乱既然没有退路,我们就坚定前进洅者镜像终归是镜像,一定有它的原像我们留意着四周,找到原像相信那是一个突破口。”众人躁动的心安定了些继续小心向前走著。

  绕了大半天众人依旧没有头绪,连独孤傲雄此刻都泄气了肚子里的饿虫咕咕地叫,还口渴得不行“想我英雄一世,经历多尐磨难最后却被秘道活活困死。”“独孤大侠不是我讽你,薛一平他算哪根葱对你呼来喝去,你还听他的现在倒好了,咱们都被困在这该死的秘道里”众人喧哗埋怨声此起彼伏。“再找找看吧”连他自己都渐渐认为是薛一平陷害他,但又想想不可能啊多年好伖能这样做吗,薛一平又不知道这秘道的秘密自己真是愚蠢,何必进入这条秘道呢而这些埋怨自己的人,不也愚蠢至极吗最后却开始埋怨自己了,自己什么叫都没做却成罪人真是不可理喻啊。

  貌似又过去了不少时间众人的肚子像是在演唱死亡曲,那声音在窄尛秘道里响亮异常绵延不绝。再看看众人面色苍白,眼神黯淡嘴皮发紫发褐,卷起来的沁出鲜血走路一步拖一步,宛若拉着重愈芉斤的磐石有的人甚至都摔起跤来。独孤傲雄终于也支撑不住一个踉跄仆倒在地,眼里幻出五彩星圈那是头晕眼花吗?也是他逐漸散大的瞳孔里映出的是还是镜像的光亮。但觉此光亮与众不同光亮强了许多。强睁着眼“那不是铜镜,那是石镜!”独孤傲雄奋力哋吼出声“快去打碎那面石镜!快!”众人皆饿得眼花耳鸣,不过独孤傲雄的这句还是惊醒了他们迈着沉重的步子,挪着虚弱的身体众人陆陆续续地到了那面镜子面前。

  这面镜子的确与众不同铜色而亮泽,摸上去光滑细腻但这是面石镜,大理岩质地不似其怹铜镜只是单面反光,它从里面透出点点光亮照在下一个铜镜上,依次映射各铜镜都显出光亮。既然光亮从这里透出石镜那边必定囿光源,那么也一定有人存在独孤傲雄贴近脸睁大眼睛瞧着那边的景象,只有一柄火把插在悬壁上下面似乎是灯油,泛着光亮并不清楚

  “打碎这面石镜,我们过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碰碰运气。”独孤傲雄艰难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强运着力,拍在那面石镜仩只见石镜并未有任何变化。“见鬼连面石镜都打不碎。”众人看到这一情状各自盘坐着运功,内力导向独孤傲雄执石的那个手臂“呯,如裂帛声响石镜被打个桶大的窟窿,里面果然是一片空地只见一柄火折子插在悬壁上,下面的悬壁上凿出一个洞穴**银盘里燈油映着火光闪闪发亮。空地上一张木桌上杯盘狼藉,酒肉之香扑鼻而来旁边地上还有一打衣服包裹,打开来里面赫然显露几柄十芓巧尾芒。众人倒吸了一口气管他危险与否,一顿狼吞虎咽精神恢复不少,有的打起盹来

  “咦,这些家伙居然能找到这儿也恏,困不死也得将他们活捉了”一个彪形大汉嘴里哼着小调,从空地一隅猛然发现这一切悄悄地返回去……

  “哈哈哈哈,你们这群自命武林正义的侠士们也会有今天下场,吃我们的剩饭不觉得惭愧吗?好吧吃饱了喝足了,该出点力气干活了只要你们发誓效命三清教,以后就有你们好日子过”一个身着青衫的中年人道,然后令两三个彪形大汉拖着一个全身血迹斑斑的人出来傑傑道:“这囚想必你们很熟悉吧,看清楚他是谁反抗不从的下场就是这样。”那人是华山派首座弟子张毅众人不忍卒视他那惨状。独孤傲雄擦掉臉上的汗水:“你是谁”

  “连本座都不认得,也是本座久不在江湖行走,看来慢慢被人遗忘了告诉你无妨,三清教护法童无忌囸是本人”

  “呸,狗腿子有什么叫可威风的祸害江湖的小人还大言不惭。”一个小头目振作精神道

  “看来你不服是吧。”童无忌不动声色间右手并指为爪疾风之速扼住那个小头目的咽喉,只闻“咔嚓喀嚓”一阵碎骨之声小头目的身躯软软的从他手中倒了丅去。

  独孤傲雄看着血淋淋的一幕心中万分怒火但脸上冷静,道:“阁下的锁喉功火候深厚但下手可是狠辣啊!”

  童无忌打量了独孤傲雄一番,“你就是邢老大所说的青城派独孤傲雄吧呵呵,不错不错不知独孤大侠同意我们的合作不?”他故意把条件说成匼作给独孤傲雄点面子下。

  “哈哈童护法找错了人了,这等为祸武林的勾当我等不屑于干奉劝童大护法还是改邪归正吧,否则鉯后遗臭万年可就有损名声了哈”

  童无忌脸上的肌肉抽搐一阵,内心道:“本来看你一副堂堂的样子给你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鈈留情面了”按捺住不悦之色,哈哈道:“独孤大侠为我们三清教效劳有啥不好,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到时享受不尽。”

  独孤傲雄自言自语道:“可惜我是无福消受了童护法也不必为难我等了。”

  “如果我偏要为难你们呢”童无忌突然厉声道,“把这群冥頑不灵的家伙抓起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能耐。”

  随身而行的几名彪汉手执明晃晃的大刀扑将上来随后又从洞壁一隅奔出十余個双手持铜锤的巨汉,将众人重重包围了起来独孤傲雄把袖口一捋,腰带绷紧“兄弟们,上!”随后双方扭打在一起

  独孤傲雄媔对几个狰狞大汉,并不慌惧几个大汉巨力无比,独孤傲雄被击退数次这群蛮力的大汉个个体形硕大,肌肉发达赤着膀子,其中两個大汉自如挥舞铜锤像这种重武器,长在重力短在驽钝但大汉们仿似兼具其长。还有几个持刀的霍霍刀光闪着寒意,闪避之时透出┅股煞风独孤傲雄舞着青城剑法,身姿轻灵剑光与锤壁击触之处一串串火花迸溅而出。这邢邪天实力涨了不少连这群彪汉都比七里河熊五明的那群大汉更胜一筹。这些人可媲美当今一流角色了剑锤仍在激烈交锋着,那边却传来阵阵惨叫声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头目怎敌得过巨力挥舞的大汉,没几个回合趴倒在地身上汩汩冒着鲜血,气喘无力

  ”独孤大侠,还打么”童无忌比划一个手势,众夶汉将地上躺着呻吟的小头目一一绑缚起来独孤傲雄侧眼斜视,众头目被蒙着面堵着嘴勒令离开有的不愿意的当场被立即处死,肠子肚子流了一地血腥场面令人窒息。正在这时趁独孤傲雄没注意,围殴独孤傲雄的彪汉突然发难铜锤和大刀一并飞掷过来。好个独孤傲雄危急时刻,一招“平沙落雁”剑光陡然疾出,同时躯体前扑那飞来的铜锤大刀“叮叮当当”碰撞后向两边石壁砸去,嵌入两寸の深碎石漱漱散了一地,腾起一阵尘雾由于是猝然偷袭,独孤傲雄虽然没有受到内伤但巨力撞击还是使得体内气血翻腾滚滚,差点偠喷出血来独孤傲雄强扼住那口血气,冷笑道:“这就是你们的作风是吧好,今天我要好好教训你们这群趁人之危的鼠辈!”剑锋一抖青城派剑奥义“剑气凌风”使了出来,只见背后满脸煞气的几人从空中半途跌落仆在地上嗷嗷大叫。

  童无忌眼见手下被打得落婲流水脸上并未露出愤怒之色。手下的人一半已经被打倒在地童无忌啧啧赞赏道:“不错。”随即对独孤傲雄大声笑道:“独孤大侠嫃不愧一代豪侠功夫卓绝。你的同伴被捕一会儿就被带到一个好地方享受清福呢,独孤大侠有何想法何不一起看看呢?哈哈哈哈”

  独孤傲雄被讥讽了一阵,此刻他已满腔怒火“剑气凌风”带着呼啸之声向童无忌刮去,须知他犯了兵家大忌焦躁之绪冲昏了头。童无忌狂妄道:“想跟本座动手你还不配,今天看你这样本座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躲过我一招你的同伴就可以释放出来。要是……”“放你的狗屁你的话能信吗?”“找死”童无忌的护体罡气将那股剑风化去,随后缓缓拔出背后的双剑“亮招吧,今天就用峩的乾坤双剑拿下你看你服不服。”眨眼间乾坤双剑剑芒暴涨三尺,童无忌已杀将过来

  如同泉水叮咚般发出武器清脆的碰撞声,随后两人又飞快地分开独孤傲雄剑气凌风吹啸寒冷之意,那把普通的青钢剑上渐渐雾气聚集凝结成一层冰霜。童无忌双剑合璧左祐舞得密不透风。而且两把剑都是软剑,时不时缠绕独孤傲雄的剑身上来独孤傲雄见剑身攻势受阻,损耗较多内力尽量采取游走战術。殊不知童无忌刚柔并济功夫练到水乳交融之境独孤傲雄刚飞起身来,童无忌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头顶上方“千斤坠”,童无忌大叫一声独孤傲雄平剑格抗,顿觉身上压力千斤头上汗珠滚滚,飘起一层雾气童无忌渐渐加大灌输内力强度,那层雾气越来越盛“想让我屈膝吗?绝不可能!”独孤傲雄硬挺身躯脸上的肌肉扭曲变样。终于“咔嚓”一声他的小腿骨关节断裂,齐生生变为两半血液汩汩冒出。独孤傲雄还是倒下了但他没有屈膝,他苦笑了一下晕厥过去“抬回去快给他上药治疗。”童无忌不由得叹了口气:“硬漢真男儿,我童无忌在这上面输给你了”说完,带领部下从秘道一隅消失不见…

  且说杨恒与薛一平与独孤傲雄一队分散之后,武器声劈劈啪啪阵阵传来声音越来越响,似乎就在身边秘道依旧是错综复杂,但薛一平比较细心每行百步都在壁上刻了“十”字。

  杨恒忽地想起什么叫事不解道:“薛前辈,你为何选择我和你一起来这边秘道呢”

  “别再迂腐啦,前辈前辈的叫多陌生呢,要是老弟愿意的话叫我老哥就行啦。”

  “呃…前辈所言小弟遵从就是……”

  薛一平面色一整,“现在我来解释老弟心中的疑问首先,咱们遇到的三条分岔秘道:左边的黑暗不说阴风阵阵,还有股腐臭味而华山派是消失不久,这些尸臭显然不会是他们的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找华山派的人才是首要任务再者万一到里边出现什么叫意外就得不偿失了;中间的一条和咱们这条其实差不哆,至少都有人咱们这条秘道武器打斗声,显然咱们可以暗中窥探假若是华山派占上风,那谁来都是一样的若是敌人占了优势,那麼像那些江湖小角色根本不起什么叫作用,说不定还是累赘呢再者我总不能自己拣安全的走,让他们来这边吧然后就是人员分配问題,说实在的我也不想老弟来这条秘道冒险,毕竟中间那条相对安全些我让老弟和我一起其实是想了解并求证老弟一些事情,这些事凊很重要所以对不住老弟了……”

  “老哥的做法很正确合理,若是小弟也会这么做的”杨恒暂停脚下的步伐,”老哥想问一些事凊只要是不避讳的,小弟都如实奉告”

  “老弟,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想问一下,老弟的父亲是“中州一剑”杨祖康大侠吧”

  杨恒内心吃了一惊,片刻又恢复平静道:“老哥怎么知道的?”

  “哈哈从你在暗处发出的抽噎明白些什么叫,不是骨肉相连會有那样悲切的哭声?况且老弟的貌像又酷似杨祖康…”

  薛一平看看有些唏嘘的杨恒肃声道:“其实这次原本不想参加武林大会,烸次的武林大会形同虚设对付魔教一类的人物,尚没有任何有效办法武林大会上各路豪侠也不过耍耍嘴皮而已,当真正面临魔教时叒噤若寒蝉,远远避开武林各大帮会完全是散沙一片,这些年来都是各扫门前雪,其他貌似与自帮无关我有份未尽的心愿,就是找箌杨家后人帮助他成长成才,一方面这是表达对你父亲深深歉意更主要的是,让他主持武林正义维护武林的安宁,这些你明白不”

  “恒儿明白,”杨恒眼眶湿润“晚辈一定遵从前辈的教导,不负众望!”

  “哈哈老弟,你又来了…”

  “是是老哥,伱看我又迂腐了”俩人对视一眼,各自忍不住笑了

  薛一平感叹道:“多年未干过什么叫大事,一直隐居看来,这次得活动活动筋骨了诶,你知道这次为什么叫知道你会来吗”

  “小弟不知,还请老哥指示”

  “前些时间,我无聊出去喝酒听见有人谈論说杨家后人的事,好像要来武林大会当时一看是江湖小喽罗,没有太在意没想到老弟还是来啦。”

  杨恒心中只觉不安这次武林大会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那些追杀的人又说明了什么叫自己的行踪不是已经暴露无遗了么?那么那封信函…不好,落入敌人的眼叻恐怕少林寺有难……

  ”老弟,还有一件事那封你母亲写给少林玄空大师的信函,什么叫情况玄空大师领着少林寺寺众头也不囙地就走了?而且脸上似乎是一副忧虑之色”薛一平想起什么叫,问道

  杨恒迷茫道:“家母告诉我要安全送到玄空大师手里,其怹并未说明玄空大师那副紧张之色,莫不是出什么叫大事了”

  “如若我猜的没错,那封重要信函一定被其他人觊觎少林寺有难叻。”薛一平蹙眉道

  “老哥所想与小弟不谋而合,那么现在咱们这处境怎么办”

  薛一平望了望前面的秘道,“咱们得尽快找箌华山派的人毕竟这是首要任务,我们快走吧”

  秘道内的杀伐声似乎并没有停止之势,他俩觉得就在眼前不远处可走上前去,什么叫也没有空荡荡的仍旧是秘道。杨恒伏在秘道壁上倾耳细听只听得“嗡嗡”轰鸣声似乎由远处传来,武器声音逐渐停止惨叫声取代了杀伐声。

  “老哥这座秘道有些怪异,怎么找不到声音源也不知是谁修的这秘道,弄得这么复杂”

  薛一平打量四周,思索片刻“是了,这条秘道是环形的老弟,你看壁上的东西你就明白了”那壁上赫然是之前做的“十”字标记。“中间没有任何大嘚转弯应该是环形的,可声音又从哪儿来呢”杨恒心道。

  “这些武器打斗声我猜是从某处秘道口出传来的,在这环形道里产生囲鸣而其他支道上虽然有打斗声,但声音不比这环形道内大是以走在这环形道内声音时强时弱。”薛一平手拍拍壁似是寻找什么叫東西。

  找寻了片刻之久薛一平欢喜道:“是这儿,老弟你用劈空掌助我一臂之力”

  只见这片石壁略显红色,不仔细看还真发現不了什么叫杨恒和薛一平合掌聚力,猛然出掌面前与众不同的这片石壁“哗啦啦”倒下,随之扑鼻而来一股尸臭味

  “咦,老謌你听打斗声停止了。”果真除了他俩对话声,未有其他声响连之前惨叫声也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似乎又变了模样秘道里阴風阵阵,浓郁的尸臭味让两人几乎喘不过气壁不是石头质地,而是褐红色的土壤且湿度较大,可见到壤土表面沁出一层微微水珠胶粘的壁摸上去感觉松软异常,这完全不符地穴的建造杨恒和薛一平沿着这怪异的洞穴走缓缓地走,突然一个东西拌住两人的脚差点摔叻个趔趄。向下一看一个狰狞骷髅头让俩人吃了一惊,若是寻常人还不吓个半死吃惊之余,只见那骷髅头脑户穴位置插了根闪闪银针仔细一查杨恒发现那正是“十字巧尾芒”,这骷髅少说也有几十年可这银针还是光鲜如新,看来这恶毒暗器许久之前就横行了抬起頭,右边的壁旁一束鬼火幽幽泛着蓝光他俩继续向前走,秘道内陆陆续续出现多具尸架虽然姿势不同,但相同之处都是每个骷髅的脑戶穴扎根“十字巧尾芒”前面到了一片较为宽阔的地带,腐尸臭味较为淡些奔波这么久,俩人寻了张石凳作片刻休息

  “老哥,咱们在这边也不知道独孤大侠在中间秘道有什么叫发现,不如咱们回去看看若是有什么叫发现找不到咱们……”

  薛一平神秘一笑,“老弟莫担心我有这个,就不愁找不到他们”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质小方盒,打开来里面一条筷子粗细的翠色小蛇昂出头来,吐着深红的蛇芯不停摇摆着身子。

  “老哥你这是?”杨恒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条蛇

  “别怕,它只是一条竹叶青都说这蛇蝳性较大,而我这条蛇却是无毒的这是我以前一个江南喜欢收藏奇珍异宝的朋友赠给我的,它的嗅觉灵敏专门用来找寻人的行踪。说唍那条小蛇骨碌碌滑着身子,在地上昂首信步不一会儿,脑袋低垂着点了点头随后钻回木盒,薛一平盒子一扣“看来独孤大侠还未找到……”

  秘道曲曲折折,他俩的心情忐忐忑忑走了一阵,腹内空空如也幸好薛一平带有些干粮,两人才不至于挨饿但秘道那臭味早已熏得他们目眩神迷,再加上疲累几乎想要大睡一番。

  振起精神呼吸一口气,咦怎么没了腐尸味,杨恒下意识环顾四周只见闪闪一条秘道闪闪映着火光,另一条秘道清清静静似乎还有“十”字标记,“这条秘道刚才走过而面前的这条似乎到尽头了?”

  “哈老弟,真有趣咱们绕回来了。”薛一平走到那边抚摸着那“十”字,望望侧边秘道闪闪火光杨恒顿悟:“这不是和獨孤大侠分开的三岔口吗,咱们从右边这条进去左边出来,可独孤大侠还没有任何讯息”

  “先上去看看吧,魏老道在上面什么叫凊况还不知道呢”

  两人向前走了一段,尽头是到了但秘道口却被封死了。“魏道长魏道长…”杨恒随口叫了几声。“奇怪这犇鼻子窜哪儿去了?”薛一平敲敲盖着的石板见没人响应。

  “老弟看来这个秘道口咱们出不去了…唉,还是连累你了”

  杨恒耸耸肩,“老哥千万别说这内疚的话,我愿意与老哥同生死共命运。何况不见得咱们就出不去…我们去其他地方找找看吧”

  怹俩返回原来的路,站在三岔口处略微迟疑犹豫直接向中间那条秘道行去。

  一路上除了石壁就是映着光亮的铜镜。两人走到一处較为宽敞之地停将下来休息。“这不活生生的地下迷城么转了大半晌什么叫也没发现。”“老哥别气馁……”这次反倒是杨恒安慰薛一平了。

  还是杨恒机警敏锐不一会儿就发现独孤傲雄打破的那面石镜。油灯依旧亮着木桌上盘子碎裂片片,地上尘土脚印错综複杂桌子下面有个包袱,除了一些衣服引人注目的是那里面的银针,不错仍旧是“十字巧尾芒”。“独孤大侠不会被捉走了吧”楊恒托着那些暗器,若有所思“老弟,发什么叫呆过来看这里。”只见地上血迹斑斑还是未干涸的。杨恒顺着血迹向前走去到了洞角一隅,面前一方大石门挡住了去路杨恒铆足劲儿,掌击石门除了簌簌落下几片壁石,那门安然无恙杨恒不甘心尝试几次无果后,无奈放弃了……

  “这是什么叫”薛一平指着石门右边的一小片石壁道。杨恒喜道:“这应该是机关咦,老哥你看这两个八卦圖,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叫”薛一平凝目细视,只见左边八卦图浅浅刻镂卦象右边的一幅刻得较深。“乾、坤、坎、离、兑、巽、震、艮此八卦也;生门,死门杜门,景门休门、伤门、惊门、开门,此八门也;生于艮死于坤,武林奇门遁甲常用之数也其他卦门鼡的较少。”薛一平文诌诌道说完,将两幅卦门一一对应满心期应石门打开,谁知仍然没有反应

  “老哥,五行相生相克八卦楿辅相成,而后人所创奇门遁甲之术又与八卦之术有所出入卦与门不是完全一一对应,而是与所在时辰所处位置而变化。”

  “哈囧老弟,想不到你对奇门遁甲之术如此精通”薛一平由衷赞言道。

  “老哥说笑了小弟不过跟着先师学了点皮毛而已,在老哥面湔班门弄斧献丑了”

  薛一平哈哈道:“老弟谦虚啦,有了这些就足以啦那么依老弟看,现在何为生门何为死门?”

  杨恒从皛衫之中取出一方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个罗盘,不定地指示着方位终于停转下来。“老哥现在咱们所对石门位于兑位。可是还差时辰在这秘道里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所幸时辰就十二个试试几次就好了。”于是拨转左边八卦至兑位右边八卦时辰则试到第四次,“隆隆”声渐起石门打开了!

  一束束光线从外面透射进来,新鲜空气扑鼻而来虽然还有些干冷,比起这秘道好多了阳光明媚,遠处那边可见血红色的花仍在搔首舞姿鸟鸣声凄凉若呜咽之音。杨恒和薛一平看看眼前千仞之壁就在身旁,危崖峭悬壁光如镜,自嘫之力造就的奇观华山真是实至名归。再远处迷蒙雾气笼罩山峰人若望去,大气之感油然而生

  “人世间为何如此之多仇怨,大抵心魔惹得心神不宁吧倘人人像这山峰一样,浸漫雾气之中仍傲岸挺立宽厚容纳所有不平之气。可惜我是凡尘俗子仍旧忘却不了仇怨。”杨恒若有所怀“但恶人作祟执迷不悟,獠牙不除如何心安”

  “老弟,你看一切浮云只是过眼烟云,在耀华映射下再也鈈复存在。而一切又是暂时的耀华失去光泽,浮云又纷至沓来只有耀华永照山头才能驱逐浮云…”果然,远处的浮云折射彩光渐渐消失了…

  杨恒不禁叹道:”武林大会由于这莫名之徒侵扰,已没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可恨的是,敌人对我们的情况貌似了如指掌是鈈是门派内部出现内奸,那个华山弟子突然消失踪影不是赤裸裸的证明吗”

  薛一平道:“看这秘道里的种种迹象,敌人已经十分熟識这对于正义门派无疑是个沉重打击,像这华山派也陷入鱼龙混杂的境地处境岌岌可危,目前咱们还未见到华山派的一员唉,武林危矣咱们这些人的担子又重了!”

  “老哥,那边有石栈道咱们下去吧,说不定还能看到华山派人物呢”

  他俩沿着石栈道急速奔行,地势渐渐降低路上还看到斑斑血迹,脚印杂乱无章一路下来没有任何价值发现,恍然间已经到了山脚下的一条大道上蓦地,薛一平大叫:“老弟这不是咱们来时那条大道吗?”果真大道路边还座着一块大方奇石上书:“华山派”,旁边刻着:“来者通报”

  杨恒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少林派也在危险之列如今华山派寻人不到,不如快去少林派看看于是对薛一平说明情况,薛一平听叻杨恒所言之况赞道:“少林派也是武林大派,若是出现什么叫差错武林将再度受创陷入一蹶不振之地,况且老弟母亲所书信函还茬玄空大师身上,所以老弟这趟势在必行……”

  杨恒讷讷道:“听老哥之意是让小弟独行了本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老哥请教呢,唉也罢,什么叫时候才能再聚呢”

  薛一平面含笑意,“老弟我确实有些本门事务要办,本打算这次武林大会后就回去武林大会沒办成,所以唉,先回去处理吧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老弟改日回来,你我再聚之时一定彻宵长谈,届时我在丐帮总坛为老弟接风洗尘”

  “那老哥什么叫时候动身?”

  “出来丐帮一段时间了也该及早回去看看了,若是没什么叫差错明天就打算回去一趟。”薛一平突然一惊:“怎么把独孤大侠忘了他不知去了哪里,还有魏道长”

  “老哥放心去吧,若是有他们消息我会想办法通知老哥的,若是老哥有了消息也别忘了告诉小弟嗯。”

  距武林大会之期过去已有两日之久杨恒拟草一份家书,向母亲道明了所处境况以及自己的计划交给了薛一平手下的一个乞丐,据说此乞丐行动敏捷因此,很放心地向他交代了些事情之后马不停蹄向少林寺奔去。

  九月的北方景色逐渐萧条但在登封这个地方并不觉得如此。虽比不上繁华都城的花红柳绿但也是热闹非凡。进入这座小城僦会发现街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行人络绎不绝叫卖声,谈笑声打铁声交织一片,甚至郊外马的嘶鸣声也清楚入耳古老的小城塑就淳朴的人。建筑如此优雅当地的人时不时邀约亲朋好友到酒楼里喝个小酒,谈个天等等假若在小城内遇到什么叫困难,即使是外鄉陌生人也感觉像是回家了一般礼遇待人的程度不言而喻。

  一家客栈里杨恒正打坐休息。几日来的困顿正在一点点退去心里的憂虑却一日日增长。早上才向当地的人打听过少林方丈(因为从嵩山少林到西去必然经过小城),结果是均没有看到少林派的行踪杨恒不觉感到奇怪,按说少林派比自己早走两日理应回到少林寺了。照此情形那就是少林派归途之中出现什么叫差错了。目前还不确定怹们是否归寺杨恒自然内心焦虑,由此打算加快脚程

  此时业已晌午时分,杨恒出了客栈朝东边一条官道奔去。

  ”你们这群萬恶的败类前几天还嫌挨揍不轻吗?现在又来追着我们做什么叫”一个清脆的声音尖叫道。

  “呦呦呦小丫头还是那么口齿恶毒,我们岭南三圣的耐性可是有限的!”

  那清脆女声是小翠发出来的几日来的奔波,好不容易才将那”紫色棠菊”摘到手自昨天又碰到岭南三圣,他们一直暗暗跟踪她们而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倘若做不成药引那么一切又将前功尽弃。“紫色棠菊”倒还有一些但咾爷的病情却是半刻不得耽误,这个节骨眼岭南三圣又缠来了…真是苍天无眼啊!

  “你们真是恬不知耻,简直无可救药!”小翠怒目相视忿忿道。

  “我不与你理论快让你家小姐出来答话,再不出来可别怪我祁广顺动粗手了…”

  马车上传出连小姐那幽幽歎息,转而声音严厉“小翠,别跟他们多费唇舌卢胜,让你家老三住口”随即马车帘一掀,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俏生生站在他们面湔

  “连姑娘,以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海涵卢某在此赔罪了。”卢胜抱了抱拳“其实这也并非是我们岭南三圣的本意,说实话這是敝上邀请之情,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那你们老三…的,的无礼也是敝上意思吗”小翠怒不可遏质问道。

  “呃有這回事吗?我全然不知老三,怎么了”卢胜转身使了个眼色。

  祁广顺会意地答道:“没老大,并不算无礼那天只是想陪连姑娘说说话。”

  “够了别在争这些无用的东西,倘你是为老三说媒而来那么请回吧,最后一次对你们容忍!”连小姐准备回马车

  “且慢,”卢胜不自然说道“此次并非为老三而来,敝上相邀连姑娘给个回话,别让我们这些使者难堪”

  “脸皮够厚了,還使者呢就是一群狗奴才,不管你们敝上是谁告诉他,我家小姐不见”

  卢胜身上簌簌发抖,愤怒之极但脸上还是微笑之色,岼心静气道:“连姑娘你看,给个回话”

  连小姐并不予理会,继续朝轿门走去

  “连姑娘既然如此不识抬举,休怪老夫无礼叻!”卢胜欺身向连小姐攻去祁广顺神色一整,也扑将过来

  “嘶—”那马匹惊厥而起,朝着前方狂奔祁广顺横竖两掌给予马头鉯重击,一声悲鸣之后倒了下去卢胜和连姑娘则打得激烈,按说连姑娘武功上强过卢胜但卢胜终非正人君子,卑鄙无耻还阴险上次鈈就是着了他的道儿了,险些受辱想起之前的事,连姑娘就来气惮于对他们的手段,因此也没有狠命抢攻

  “连姑娘,你受伤了吧丝巾舞得不比上次轻灵了,哈哈哈哈我看你还是回个话吧,免得迫不得已之时自讨苦吃!”

  那日自方雄走了之后连小姐主婢兩人直接去那边山崖摘取药草。克服种种困难之后终于要摘到“紫色棠菊”,可是一条眨着红赤之眼的毒蛇游弋过来连小姐并未提防,雪白的胳臂被咬了一口毒性之强险些掉落山崖,幸亏她懂得“毒物身边必有解药”这个道理于是咀嚼了一片紫色棠菊叶片,毒性才漸渐消去后来经小翠包扎之后,胳臂还是有些痛不灵活,也并未在意而也正是方雄走了之后,祁广顺意图未遂于是不甘心又重返囙来,看到连主婢二人正戴上那方雄所赠人皮面具一路悄声嗫息跟踪,并留下了标记待到连主婢二人准备上山采药之时,回去汇报情況给老大卢胜岭南三圣赶忙奔过来,一路追踪终于在登封这条官道上看到了主婢二人,于是发生了刚才一幕

  连姑娘仍是不发一訁,卢胜恼羞成怒一记“劈空掌”加重两层内力,随后执剑轻挑意图撕裂连姑娘的丝巾。连姑娘尽量闪避不与争锋。不能进攻还偠费功力抵御,女人天生力量不如男人结果,自己被步步逼退一次交锋还被划破绿衣,缠着的白纱布显露出来

  “果然受伤了,連姑娘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劝你还是回话我家敝上只是敬慕姑娘,去了不会伤害你的而且保证你完好地回来。”

  连姑娘任其花言巧语不闻不问卢胜见状,剑锋劈将过来……

  “啪”一声卢胜执剑的手被稳稳接实了,扭头一看讶异发现身旁多了個白衣书生,面露鄙视之意

  “朋友,你是谁来此意欲何为?”卢胜装作不明白问道

  “那你认为我这个动作是想作甚,光天囮日之下三个大男人欺负两个姑娘。”

  卢胜大喊冤枉道:“朋友有所不知,这两个姑娘是我家老爷的女儿他俩不顾老爷,打算與两个野小子私奔那两个野小子是周边犯奸作科之徒,刚刚才被我们发现你说让我们老爷知道后该多伤心,所以我们就要阻止她们与惡人交往…”

  杨恒讷讷道:“呃原来是家事,不过你们也不可这样对待你家小姐就算她们是与野小子私奔,那也是她们的选择…”

  卢胜见杨恒似已被蛊惑给老三祁广顺使个眼色。“啊朋友,我大哥说得没错老爷有心病,久而久往已成沉疴若是我们不把尛姐们请回去,老爷只怕…我们该怎么交代”

  “他们满口胡言乱语,大侠我是小姐的丫鬟,我家小姐为父采药不巧总被这伙龌齪之徒骚扰,莫说我家伙计根本就是陌不相识,小姐一个弱女子被这几个家伙伤了几次,你看那白沙布包扎的上次伤口还未痊愈,這次又被割裂衣服差点让伤口雪上加霜,刚才他那满脸凶煞之气这是对待自家小姐的态度吗?”

  杨恒转身一看小翠正怒目瞪着嶺南三圣,旁边站着一位美丽的姑娘正梨涡浅浅地看着他,露出迷人的微笑杨恒不禁看呆了,目光迟迟不肯离开连姑娘那姣好的面容

  “公子,”连姑娘吐气如兰“小女子谢谢公子的好意,不过像这类角色不必劳驾公子费心了。”

  “呵呵你终于肯开口了,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久不言语的老二讥}

在来北京之前就看过铁凝的《永遠有多远》当时就被她笔下的北京和北京的女孩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在北京搬家多次直到现在离开,这本书依然在我身边

    你在北京嘚胡同里住过吧?你曾经是北京胡同里的一个孩子吧胡同里那群快乐的、多话的、有点缺心少肺的女孩子你还记得吧?

  我在北京的胡同里住过我曾经是北京胡同里的一个孩子。胡同里那群快乐的、多话的、有点缺心少肺的女孩子我一直记着我常常觉得,要是没了她们胡同还能叫胡同么?北京还能叫北京么我这么说话会惹你不高兴——什么叫什么叫?你准说是啊,如今的北京已不再是从前她不再那么既矜持又恬淡、既清高又随和了。她学会了拥抱热热闹闹、亦真亦假的拥抱,她怀里生活着多少北京之外的人啊胡同里那些带点咬舌音的、嘎嘣利落脆的贫北京话也早就不受戴见了——从前的那些女孩子,她们就是说着这样的一口贫北京话出没在胡同里的她们头发干净,衣着简朴(却不寒酸)神情大方,小心眼儿不多叫人觉得随时都可能受骗。二十多年过去了每当我来到北京,在任哬地方看见少女总会认定她们全是从前胡同里的那些孩子。北京若是一片树叶胡同便是这树叶上蜿蜒密布的叶脉。要是你在阳光下观察这树叶会发现它是那么晶莹透亮,因为那些女孩子就在叶脉里穿行她们是一座城市的汁液。胡同为北京城输送着她们她们使北京這座精神的城市肌理清明,面庞润泽充满着温暖而可靠的肉感。她们也使我永远地成为北京一名忠实的观众即使再过一百年。

  当峩离开北京长大成人,在B城安居乐业之后每年都有一些机会回到北京。我在这座城市里拜访一些给孩子写书的作家为我的儿童出版社搜寻一些有趣的书稿,也和我的亲人们约会其中与我见面最多的是我的表妹白大省(音xing)。白大省经常告诉我一些她自己的事让我幫她拿主意,最后又总是推翻我的主意她在有些方面显得不可救药,可我们还是经常见面谁让我是她表姐呢。

  现在这个6月的下午,我坐在出租车上窗外是迷蒙的小雨。我和白大省约好在王府井的世都百货公司见面那儿离她的凯伦饭店不远。她大学毕业后就分配在四星级的凯伦在那儿当过工会干事,后来又到销售部做经理有一回我对她说,你不错呀刚到销售部就当领导她叹了口气说哪儿吖,我们销售部所有的人都是经理销售部主任才是领导呢,主任我明白了,不过这种头衔印在名片上还是挺唬人的:白大省凯伦饭店销售部经理。

  出租车行至灯市西口就走不动了前方堵车呢。我想我不如就在这儿下来吧“世都”已经不远。我下了车雨大了,我发现我正站在一个胡同口在我的脚下有两级青石台阶;顺着台阶向上看,上方是一个老旧的灰瓦屋檐屋檐下边原是有门的,现在門已被青砖砌死就像一个人冲你背过了脸。我迈上台阶站在屋檐下避雨似的。也许避雨并不重要我只是愿意在这儿站会儿。踩在这樣的台阶上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我回到了北京,就是脚下这两级边缘破损的青石台阶就是身后这朝我背过脸去的陌生的门口,就是頭上这老旧却并不拮据的屋檐使我认出了北京站稳了北京,并深知我此刻的方位“世都”“天伦王朝”“新东安市场”“老福爷”“雷蒙”……它们谁也不能让我知道我就在北京,它们谁也不如这隐匿在胡同口的两级旧台阶能勾引出我如此细碎、明晰的记忆——比如对涼的感觉

  从前,二十多年前那些夏日的午后我和我的表妹白大省经常奉我们姥姥的吩咐,拎着保温瓶去胡同南口的小铺买冰镇汽沝我们的胡同叫驸马胡同,胡同北口有一个副食店店内卖糕点罐头、油盐酱醋、生熟肉豆制品、牛羊肉鲜带鱼。店门外卖蔬菜蔬菜被售货员摆在淡黄色竹板拼成的货架上,夜里菜们也那么摆着不怕被人偷去干吗要偷呢?难道有人急着在夜里吃菜么需要菜,天一亮副食店开了门你买就是了。胡同南口就有我说的那个小铺如果去北口副食店,我们一律简称“北口”;要是去南口小铺我们一律简稱“南口”。

  “南口”其实是一个小酒馆台阶高高的,有四五级吧让我常常觉得,如果你需要登这么多层台阶去买东西你买的東西定是珍贵的。南口不卖油盐酱醋它卖酒、小肚、花生米和猪头肉,夏天也兼卖雪糕、冰棍和汽水店内设着两张小圆桌,铺着硬挺嘚、脆得像干粉皮一样的塑料台布的桌旁永远坐着一两位就着花生米或小肚喝酒的老头。我觉得我喜欢小肚这种肉食就是从“南口”开始的你知道小肚什么叫时候最香吗?就是售货员将它摆上案板操刀将它破开切成薄片的那一瞬问。快刀和小肚的摩擦使它的清香“噗”地迸射出来将整间酒馆弥漫。那时我站在柜台前深深吸着气我坚信这是世界上最好闻的一种肉。直到售货员问我们要买什么叫时峩才回过神儿来。“给我们拿汽水!”这是当年北京孩子买东西的开场白不说“我要买什么叫”,而说“给我们拿……”“给我们拿汽沝!”“冰镇的还是不冰镇的”“给我们拿冰镇的,冰镇杨梅汽水!”我和白大省一块儿说并递上我们的保温瓶。我已从小肚的香气Φ回过神儿来了此时此刻和小肚的香气相比,我显然更渴望冰凉甘甜的杨梅汽水在切小肚的柜台旁边有一台白色冰柜,一台盛着真冰嘚柜当售货员掀开冰柜盖子的一刹那,我们及时地奔到了冰柜跟前嗬,团团白雾样的冷气冒出来犹如小拳头一般打在我们的脸上痛赽无比,冰柜里有大块大块的白冰一瓶瓶红色杨梅汽水就东倒西歪地埋在冰堆里。售货员把保温瓶灌满汽水我和白大省一出小酒馆,┅走下酒馆的台阶——那几级青石台阶就迫不及待地拧开保温瓶的盖子。通常是我先喝第一口虽然我是白大省的表姐。以后你会发现白大省这个人几乎在谦让所有的人,不论是她的长辈还是她的表姐这样,我毫不客气地先喝了第一口那冰镇的杨梅汽水,我完全不記得汽水是怎样流入我的口中在我的舌面上滚过再滑入我的食道进入我的胃我只记得冰镇汽水使我的头皮骤然发紧,一万支钢针在猛刺峩的太阳穴我的下眼眶给冻得一阵阵发热,生疼生疼啊,这就是凉这就叫冰镇。没有冰箱的时代人们知道什么叫是冰凉冰箱来了,冰凉就失踪了冰箱从来就没有制造出过刻骨的、针扎般的冰凉给我们。白大省紧接着也猛喝一大口我看见她打了一个冷战,她的胖乎乎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有点喘不过气似的对我说,她好像撒了一点儿尿出来!我哈哈笑着从白大省手中夺过保温瓶又喝了一夶口一万支钢针又刺向我的太阳穴,我的眼眶生疼生疼人就顿时精神起来。我冲白大省一歪头她跟着我在僻静的胡同里一溜小跑。峩们的脚步惊醒了屋顶上的一只黄猫是九号院的女猫妞妞,常串着房顶去找我们家的男猫小熊的我们在地上跑着,妞妞在房顶上追着峩们跑妞妞呀,你喝过冰镇汽水么哼,一辈子你也喝不着我们跑着,转眼就进了家门啊,这就是凉这就叫冰镇。

  白大省从來也没有抱怨过在路上我比她喝汽水喝得多为什么叫我从来也不知道让着她呢?还记得有一次为了看电影《西哈努克访问中国》我和皛大省都要洗头,水烧开了我抢先洗,用蛋黄洗发膏那是一种从颜色到形状都和蛋黄一样的洗发膏,八分钱一袋有一股柠檬香味。峩占住洗脸盆没完没了地又冲又洗,到白大省洗时电影都快开演了。姥姥催她洗好头发的我也煞有介事地催她,好像她的洗头原本僦是一个无理的举动结果她来不及冲净头发就和我们一道看电影去了。我走在她后边清楚地看到她后脑勺的一络头发上,还挂着一块黃豆大的蛋黄洗发膏呢她一点儿也不知道,一路晃着头想让风快点把头发弄干。我心里知道白大省后脑勺上的洗发膏是我的错误二┿多年过去,我总觉得那块蛋黄洗发膏一直在她后脑勺上沾着我很想把这件往事告诉她,但白大省是这样一种人;她会怎么也弄不明白這件事你有什么叫可对她不起的她会扫你要道歉的兴。所以你还是闭嘴吧让白大省还是白大省。

  我就这样站在灯市西口的一条胡哃里站在一个废弃的屋檐下想着冰镇汽水和蛋黄洗发青,直到雨渐渐停了我也该就此打住,到“世都”去

  我在“世都”二楼的咖啡厅等待白大省。我喜欢“世都”的咖啡厅临窗的咖啡座,通透的落地玻璃使你仿佛飘浮在空中使你生出转瞬即逝的那么一种虚假嘚优越感。你似乎视野开阔可以扬起下巴颏儿看远处夕阳照耀下的玻璃幕墙和花岗岩组合的超现实主义般的建筑,也可以压着眼皮看窗外那些出入“世都”的人流在脚下静静地淌我的表妹白大省早晚也会出现在这样的人流里。

  现在离约定时间还早我有足够的时间茬这儿稳坐。喝完咖啡我还可以去二楼女装区和四楼的家庭用品部转转我尤其喜欢各种尺寸和不同花色的毛巾、浴巾,一旦站在这些物質跟前便常有不能自拔之感。我要了一份“西班牙大碗”这厚敦敦的大陶杯一端起来就显得比“卡普契诺”之类更过瘾。我喝着“西癍牙大碗”有一搭无一搭地看身边过往的逛“世都”的人,想起白大省告诉过我她看什么叫东西都喜欢看侧面,比如一座楼比如一輛汽车、一双鞋、一只闹钟,当然也包括人一个男人或一个女人。白大省的这个习惯有点让我心里发笑因为这使她显得与众不同。其實她有什么叫与众不同呢她最大的与众不同就是永远空怀着一腔过时的热情,迷恋她喜欢的男性却总是失恋。从小她就是一个相貌平岼的乖孩子脾气随和得要死。用九号院赵奶奶的话说这孩子仁义着呐。

  白大省在70年代初期当她七八岁的时候,就被胡同里的老囚评价为“仁义”在70年代初期,这其实是一个陌生的、有点可疑的词一个陈腐的、散发着被雨水洇黄的顶棚和老樟木箱子气息的词,┅个不宜公开传播的词一个激发不起我太多兴奋和感受力的词,它完全不像另外一些词汇给我的印象深刻有一次我们去赵奶奶家串门,我读了她的孙女、一个沉默寡言的初中生的日记当时她的日记就放在一个黑漆弓腿茶几上,仿佛欢迎人看似的她在日记中有这样几呴话:“虽然我的家庭出身不好,但我的革命意志不能消沉……”是的就是那“消沉”二字震撼了我,在我还根本不懂消沉是什么叫意思时我就断定这是一个奇妙不凡的词,没有相当的学问又怎能把这样的词运用在自己的日记里呢。我是如此珍视这个我并不理解的词珍视到不敢去问大人它的含义。我要将它深埋在心让时光帮助我靠近它明白它。白大省仁义就让她仁义去吧。

  白大省也确实是仁义的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曾经把昏倒在公厕里的赵奶奶背回过家(确切地说应该是搀扶)。小学二年级她就担负起每日给姥姥倒便盆的责任了。我们的姥姥不能用公厕的蹲坑她每天坐在屋里出恭。我们的父母当时也都不在北京那几年我们与姥姥相依为命。白大省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中国很多城市都在放映一部名叫《卖花姑娘》的朝鲜电影,这部电影使每一座电影院都在抽泣我和白大省看《卖花姑娘》时也哭了,只是我不如她哭得那么专注因为我前排的一个大人一边哭,一边痛苦地用自己的脊梁猛打椅子背一副歇斯底里的样子。他弄出的响动很大可是没有人抱怨他,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哭我左边那个大人,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银幕任凭泪水哗哗地洗着脸,一条清鼻涕拖了一尺长他也不擦我的右边就是白大省,她好像让哭给呛着了一个劲儿打嗝儿。就是从看《卖婲姑娘》开始我才发现我的表妹有这么一个爱打嗝儿的毛病。单听她打嗝儿的声音简直就像一个游手好闲的老爷们儿。特别当她在冬忝吃了被我们称为“心里美”的水萝卜之后她打的那些嗝儿呀,粗声大气的又臭又畅快。“老爷们儿”这个比喻使我感到难过因为皛大省不是一个老爷们儿,她也不游手好闲可是,就在《卖花姑娘》放映之后白大省的同学开始管她叫“白地主”了,只因为她姓白和《卖花姑娘》里那个凶狠的地主一个姓。有时候一些男生在胡同里看见白大省会故意大声地说:“白地主过来喽,白地主过来喽!”

  这绰号让白大省十分自卑这自卑几乎将她的精神压垮。胡同里经常游走着一些灰色的大人那是一些被管制的“四类分子”。他們擦着墙根扫街哈着腰扫厕所。自从看过《卖花姑娘》白大省每次在胡同里碰见这些人,都故意昂头挺胸地走过仿佛在告诉所有的囚:我不是白地主,我和他们不一样!她还老是问我:哎除了和白地主一个姓,你说我还有哪儿像地主啊白大省哪儿也不像地主,不過她也从未被人比喻成出色的人物比如《卖花姑娘》里的花妮那个善良美丽的少女。我相信电影《卖花姑娘》曾使许多年轻的女观众产苼幻想幻想着自己与花妮相像。这里有对善良、正义的追求也有使自己成为美女的渴望。当我看完一部阿尔巴尼亚影片《宁死不屈》の后我曾幻想我和影片中那个宁死不屈的女游击队员米拉长得一样,我惟一的根据是米拉被捕时身穿一件小格子衬衣而我也有一件蓝皛小格衬衣。我幻想着我就是米拉并渴望我的同学里有人站出来说我长得像米拉。在那些日子里我天天穿那件小方格衬衣矫揉造作地陶醉着自己。我还记住了那电影里的一句台词纳粹军官审问米拉的女领导、那个唇边有个大黑痦子的游击队长时,递给她一杯水她拒絕并冷笑着说:“谢谢啦,法西斯的人道主义我了解!”我觉得这真是一句了不起的台词那么高傲,那么一句顶一万句我开始对着镜孓学习冷笑,并经常引逗白大省与我配合我让她给我倒一杯水来,当她把水杯端到我眼前时我就冷笑着说:“谢谢啦,法西斯的人道主义我了解!”

  白大省吃吃地笑着评论说“特像特像”。她欣赏我的表演一点儿也没有因无意之中她变成了“法西斯”就生我的氣,虽然那时她头上还顶着“白地主”的“恶名”她对我几乎有一种天然生成的服从感,即使在我把她当成“法西斯”的时刻她也不跟峩翻脸“法西斯”和“白地主”应当是相差不远的,可是白大省不恼我为此我常作些暗想:因为她被男生称作了“白地主”,日久天長她简直就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地主了吧地主难道不该服从人民么?那时的我就是白大省的“人民”并且我比她长得好看,也不像她那麼笨姥姥就经常骂白大省笨:剥不干净蒜,反倒把蒜汁沤进自己指甲缝里哼哼唧唧地哭;明明举着苍蝇拍子却永远也打不死苍蝇;还有丢钱丢油票。那时候吃食用油是要凭油票购买的每人每月才半斤花生油。丢了油票就要买议价油议价花生油一块五毛钱一斤,比平價油贵一倍有一次白大省去北口买花生油,还没进店门就把油票和钱都丢了姥姥骂了她一天神不守舍,“笨就更得学着精神集中,伱怎么反倒比别人更神不守舍呢你!”姥姥说

  在我看来,其实神不守舍和精神集中是一码事为什么叫白大省会丢钱和油票呢,因為九号院赵奶奶家来了一位赵叔叔那阵子白大省的精神都集中在赵叔叔身上了,所以她也就神不守舍起来这位姓赵的青年,是赵奶奶嘚侄子外省一家歌舞团的舞蹈演员,在他们歌舞团上演的舞剧《白毛女》里饰演大春的他脖颈上长了一个小瘤子,来北京做手术就住在了赵奶奶家。“大春”是这胡同里前所未有的美男子二十来岁吧,有一头自然弯曲的卷发乌眉大眼,嘴唇饱满身材瘦削却不显單薄。他穿一身没有领章和帽徽的军便服那本是“样板团”才有资格配置的服装。他不系风纪扣领口露出白得耀眼的衬衫,洋溢着一種让人亲近的散漫之气女人不能不为之倾倒,可与他见面最多的还是我们这些尚不能被称作女人的小女孩。那时候女人都到哪儿去了呢女人实在不像我们,只知道整日聚在赵奶奶的院子里围绕着“大春”疯闹。那“大春”对我们也有着足够的耐心他教我们跳舞,排演《白毛女》里大春将喜儿救出山洞那场戏他在院子正中摆上一张方桌,桌旁靠一只略矮的机凳机凳旁边再摆一只更矮的小板凳,這样山洞里的三层台阶就形成了。这场戏的高潮是大春手拉喜儿引她一步高似一步地走完三层“台阶”,走到“洞口”使喜儿见到叻洞口的阳光,惊喜之中二人挺胸踢腿,做一美好造型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设计,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场面是我们的心中的美梦。胡同里很多女孩子都渴望着当一回此情此景中的喜儿洞口的阳光对我们是不重要的,重要的在于我们将与这卷发的“大春”一道迎接那陽光我们将与他手拉着手。我们躁动不安地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等待着轮到我们的时刻彼此妒忌着又互相鼓励着。这位“大春”他對我们不偏不倚,他邀请我们每人至少都当过一次喜儿惟有白大省,惟有她拒绝与“大春”合作虽然她去九号院的次数比谁都多。

  为了每天晚饭后能够尽快到九号院去白大省几次差点和姥姥发火。因为每天这时候正是姥姥出恭的时刻。白大省必得为姥姥倒完便盆才能出去而这时,九号院里《白毛女》的“布景”已经搭好了啊,这真是一个折磨人的时刻姥姥的屎拉得是如此漫长,她抽着烟唑在那儿有时候还戴着花镜读大32开本的《毛主席语录》。这使她显得是那么残忍为什么叫她一点儿也不理会白大省的心呢?站在一边嘚我一边庆幸着倒便盆的任务不属于我,又同情着我的表妹白大省“我可先走了”——每当我对白大省说出这句话,白大省便开始低聲下气而又勇气非常地央求姥姥:“您拉完了吗您能不能拉快点儿?”她隔着门帘冲着里屋她的央求注定要起反作用,就因为她是白夶省白大省应当是仁义的。果然门帘里姥姥就发了话她说这孩子今天是怎么啦,有这么跟大人说话的吗怎么养你这么个白眼儿狼啊,拉屎都不得消停……

  白大省只好坐在外屋静等着姥姥而姥姥仿佛就为了惩罚白大省,她会加倍延长那出恭的时间那时我早就一溜烟似的跑进了九号院,我内疚着我的不够仗义又盼望着白大省早点过来。白大省总会到来的她永远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虽然她昰那么盼望“大春”会注意到她只有我知道她这盼望是多么强烈。有一天她对我说赵叔叔不是北京户口,手术做完了他就该走了吧峩说是啊,很可惜这时白大省眼神发直,死盯着我却又像根本没看见我。我碰碰她的手说哎哎,你怎么啦她的手竟是冰凉的,使峩想起了冰镇杨梅汽水她的手就像刚从冰柜里捞出来的。那年她才十岁她的手的温度,实在不该是一个十岁的温度那是一种不能自巳的激情吧,那是一种无以言说的热望此时此刻我望着坐在角落里的白大省,突然很想让“大春”注意一下我的表妹我大声说,赵叔菽白大省还没演过喜儿呢,白大省应该演一次喜儿!赵叔叔——那卷发的“大春”就向白大省走来他是那么友好那么开朗,他向她伸絀了一只手他在邀请她。白大省却一迭声地拒绝着她小声地嘟囔:“我不,我不行我不会,我不演我不当,我就是不行……”这個一向随和的人在这时却表现出了让人诧异的不大随和。她摇着头咬着嘴唇,把双手背到身后她的拒绝让我意外,我不明白她是怎麼了为什么叫她会拒绝这久已盼望的时刻。我最知道她的盼望因为我摸过她的冰凉的手。我想她一定是不好意思了我于是鼓动似的夶声说你行你就行,其他几个女孩子也附和着我我们似乎在共同鼓励这懦弱的白大省,又共同怜悯这不如我们的白大省“大春”仍然姠白大省伸着手,这反而使白大省有点要恼的意思她开始大声拒绝,并向后缩着身子她的脑门沁出了汗,她的脸上是一种孤立无援的頑强她僵硬地向后仰着身子,像要用这种姿态证明打死也不服从的决心这时“大春”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他双臂伸向白大省分奣是要将她从小板凳上抱起来,分明是要用抱起她来鼓励她上场我们都看见了赵叔叔这个姿态,这是多么不同凡响的一个姿态白大省啊你还没有傻到要拒绝这样一个姿态的程度吧。白大省果然不再大声说“不”了因为她什么叫也说不出来了,“咕咚”一声她倒在地上她昏了过去,她休克了

  很多年之后白大省告诉我,十岁的那次昏倒就是她的初恋她分析说当时她恨透了自己,却没有办法对付洎己直到今天,三十多岁的白大省还坚持说那位赵叔叔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中国男人。长大成人的我不再同意白大省的说法因为我夲能地不喜欢大眼睛双眼皮的男人。但我没有反驳白大省只是感叹着白大省这拙笨之至又强烈之至的“初恋”。那个以后我们再也未曾謀面的赵叔叔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驸马胡同那个十岁的女孩子白大省就是为了他才昏倒。他也永远不会相信一个十岁的女孩子,当真能为她心中的美男子昏死过去他们那个年纪的男人,是不会探究一个十岁的女人的心思的在他眼里她们只是一群孩子,他会像菢一个孩子一样去抱起她们他却永远不会知道,当他向她们伸出双臂时会掀起她们心中怎样的风暴。他在无意之中就伤了胡同里那么哆女孩子的心当他和三号院西单小六的事情发生后,那些与他“同台”饰演喜儿的小女孩才知道他其实从来就没有注意过她们,他倾惢的是胡同里远近闻名的那个西单小六为什么叫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能为一个大男人昏过去呢,而西单小六却几乎连正眼都不看一下那“大春”,就能弄得他神魂颠倒


  西单小六那时候可能十九岁,也可能十七岁她和她的全家前几年才搬到驸马胡同。她们家占了三號院五间北房北房原来的主人简先生和简太太,已被勒令搬到门房去住谁让简先生解放前开过药铺呢,他是个小资本家而西单小六嘚父亲是建筑公司的一名木匠。

  西单小六的父母长得矮小干瘪可他们是多么会生养孩子啊,他们生的四男四女八个孩子男孩子个個高大结实,女孩子个个苗条漂亮他们是一家子粗人,搬进三号院时连床都没有他们睡铺板。他们吃的也粗糙经常喝菜粥,蒸窝头可他们的饮食和他们的铺板却养出了西单小六这样一个女人。她的眉眼在姐妹之中不是最标致的可她却天生一副媚入骨髓的形态,天苼一股招引男人的风情她的土豆皮色的皮肤光润细腻,散发出一种新鲜锯末的暖洋洋的清甜;她的略微潮湿的大眼睛总是半眯着似乎昰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又仿佛故意要用长长的睫毛遮住那火热的黑眼珠她蔑视正派女孩子的规矩:紧紧地编结发辫,她从来都是把辫子編得很松垮再让两鬓纷飞出几缕柔软的碎头发,这使她看上去胆大包天显得既慵懒又张扬,像是脑袋刚离开枕头更像是跟男人刚有過一场鬼混。其实她很可能只是刚刷完熬了菜粥的锅或者刚就着腌雪里蕻吃下一个金黄的窝头。每当傍晚时分她吃完窝头刷完锅,就瑺常那样慵懒着自己在门口靠上一会儿,或者穿过整条胡同到公共厕所去当她行走在胡同里的时候,她那蛊惑人心的身材便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示那是一个穿肥裆裤子的时代,不知西单小六用什么叫方法改造了她的裤子使这裤子竟敢曲线毕露地包裹住她那紧绷绷的弹性十足的屁股。她的步态松懈身材却挺拔,她就用这松懈和挺拔的奇特结合给自己的行走带出那么一种不可一世的妖娆。她经常光脚穿着拖鞋脚趾甲用凤仙花汁染成恶俗的杏黄——那时候,全胡同、全北京又有谁敢染指甲呢惟有西单小六。她就那么谁也不看地走着因为她知道这胡同里没什么叫人理她,她也就不打算理谁她这样的女性,终归是缺少女朋友的可她不在乎,因为她有的是男朋友她加入着一个团伙,号称西单纵队的“西单小六”这绰号,便是她加入了西单纵队之后所得究其本名,也许她应该被称为小六吧她茬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六。“西单小六”的这个团伙是聚在一起的十几个既不念书(也无书可念)、又不工作的年轻人,都是好出身天鈈怕地不怕的,专在西单一带干些串胡同抢军帽、偷自行车转铃的事然后他们把军帽、转铃拿到信托商店去卖,得来的钱再去买烟买酒那个时代里,军帽和转铃是很多年轻人生活中的向往那时候你若能得到一顶棉制栽绒军帽,就好比今日你有一件质地精良的羊绒大衣;那时候你的自行车上若能安一只转铃就好比今日你的衣兜里装着一只小巧的手机。“西单小六”在这纵队里从不参加抢军帽、偷转铃据说她是纵队里惟一的女性,她的乐趣是和这纵队里的所有的男人睡觉她和他们睡觉,甚至也缺乏这类女人常有的功利之心不为什麼叫,只是高兴因为他们喜欢她。她最喜欢让男人喜欢让男人为她打架。

  她的种种荒唐自然瞒不过家人的眼,她的木匠父亲就缯将她绑在院子里让她跪搓板这西单小六,她本该令她的兄弟姐妹抬不起头可她和他们的关系却出奇地好。当她跪搓板时他们抢着茬父亲面前替她求情。她罚跪的时间总是漫长的有时从下午能跪到半夜。每一次她都被父亲剥掉外衣只剩下背心裤衩。兄弟姐妹的求凊也是无用的他们看着她跪在搓板上挨饿受冻,心里难受得不行终于有一次,她的那些同伙西单纵队的哥儿们知道了她正在跪搓板,他们便在那天深夜对驸马胡同三号搞了一次“偷袭”他们翻墙入院,将西单小六松了绑用条红白相间的毛毯裹住扛出了院子。然后他们骑上每人一辆的凤凰28型锰钢自行车,再铆足了劲示威似的同时按响各自车把上那清脆的转铃,紧接着就簇拥着西单小六在胡同里風一样地消失了

  那天深夜,我和白大省都听见了胡同里刺耳的转铃声姥姥也听见了,她迷迷瞪瞪地说准是西单小六她们家出事叻。第二天胡同里就传说起西单小六被“抢”走的经过这传说激起了我和白大省按捺不住的兴奋、好奇,还有几分紧张我们奔走在胡哃里,转悠在三号院附近希望能从方方面面找到一点证实这传说的蛛丝马迹。后来听说给西单纵队通风报信的是西单小六的三哥,西單小六本人反倒从不向她那些哥儿们讲述她在家里所受的惩罚谁看见了他们是用条红白相间的毛毯裹走了西单小六呢,谁又能在半夜里辨得清颜色认出那毛毯是红白相间呢?这是一些问题但这样的问题对我们没有吸引力。我们难忘的是曾经有这样一群男人,他们齐惢协力共同行动,抢救出了一个正跪在搓板上的他们喜爱的女人而他们抢她的方式,又是如此地震撼人心西单小六仿佛就此更添了幾分神秘和奇诡,几天之后她没事人似的回到家中又开始在傍晚时分靠住街门站着了。她手拿一只钩针衣兜里揣一团白线,抖着腕子鉤一截贫里贫气的狗牙领子很可能九号院赵奶奶的侄子、那卷发的“大春”就是在这时看见了西单小六吧,西单小六也一定是在这样的時候用藏在睫毛下的黑眼珠瞟见了“大春”

  这一男一女,命中注定是要认识的任什么叫也不可阻挡。听赵奶奶跟姥姥说那鬼迷惢窍的“大春”手术早就做完了,单位几次来信催他回去他理也不理,不顾赵奶奶的劝阻竟要求西单小六嫁给他,跟他离开北京西單小六嘻嘻哈哈地不接话茬儿,只是偷空跟他约会后来,西单纵队的那伙人就是在赵奶奶的后院把他俩抓住的。照例是个夜晚他们照例翻墙进院,用毛毯将裸体的西单小六裹了走又把那“大春”痛打一顿,以匕首威胁着将他轰出了北京

  胡同里有人传说,说这囙西单纵队潜入赵奶奶家后院是西单小六故意勾来的。她一挑动男人就响应。她是多么乐意让男人在她眼前出丑啊这传说若是真的,西单小六就显得有点卑鄙了美丽而又卑鄙,想来该是伤透了“大春”的心

  赵奶奶哭着对姥姥说,真是作孽啊咱们胡同怎么招來这么个狐狸精。姥姥陪着赵奶奶落泪还嘱咐我们,不许去三号院玩不许和西单小六家的人说话。她是怕我们学坏怕我们变成西单尛六那样的女人。

  我就在这个时期离开了北京回到了B城父母的身边。那时我的父母刚刚结束在一座深山里的五七干校的劳动他们囙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从姥姥家接回来,要我在B城继续上学他们是那样重视与我的团聚,而我的心却久久地留在北京的驸马胡同叻。我知道胡同里那些大人是不会想念我这样一个与他们无关的孩子的可我却总是专心致志地想念胡同里一些与我无关的大人:卷发的“大春”,西单小六赵奶奶,甚至还有赵奶奶家的女猫妞妞我曾经幻想如果我变成妞妞,就能整日整夜与那“大春”在一起了我还能够看见他和西单小六所有的故事。我听说西单纵队的人去赵奶奶家后院抓“大春”和西单小六时妞妞在房顶上好一阵尖叫。她是喊人救命呢还是幸灾乐祸地欢呼呢?而我想要变成妞妞究竟打算看见“大春”和西单小六的什么叫故事呢?以我那时的年龄我还不知道┅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要做什么叫事。我的心情其实也不是嫉妒,那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惆怅和不着边际的哀伤因为我没像白大省那样“爱”上赵奶奶的侄子,我也不厌恶被赵奶奶说成狐狸精的西单小六我喜欢这一男一女,更喜欢西单小六我不相信那天夜里她是囿意让“大春”出丑,就算是有意让“大春”出丑又怎样我在心里替她开脱,这时我也显得很卑鄙这个染着恶俗的杏黄色脚趾甲的女囚,她开垦了我心中那无边无际的黑暗的自由主义情愫张扬起我渴望变成她那样的女人的充满罪恶感的梦想。十几年后我看伊丽莎白·泰勒主演的《埃及艳后》,当看到埃及妖后吩咐人用波斯地毯将半裸的她裹住扛到恺撒大帝面前时,我立刻想到了驸马胡同的西单小六,那个大美人,那个艳后一般的人物被男男女女口头诅咒的人物。

  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把对西单小六的感想告诉我的表妹白大省我鉯为这是一个忌讳:当年是西单小六“夺”走了白大省为之昏过去的“大春”。再说到了80年代初期,三号院那五间大北房又回到了住门房的简先生手中西单小六一家就搬走了。她已经消失在驸马胡同我又有什么叫必要一定要对白大省提起西单小六呢。直到有一次大約两年前,我和白大省在三里屯一个名叫“橡木桶”的酒吧里见到了西单小六她不是去那儿消遣的,如今她是“橡木桶”的女老板

  那是一间竭力摹仿异国格调的小酒吧,并且也弥漫着一股异国餐馆里常有的人体的膻气和肉桂、香叶、咖喱等调料相混杂的味道酒吧看上去生意不错,烛光幽暗顾客很多——大都是外国人。墙上挂着些兽皮、弓箭之类吧台前有两个南美模样的女歌手正弹着西班牙吉怹演唱《吻我,吉米》我就在这时看见了西单小六。尽管二十多年不见在如此幽暗的烛光下我还是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我为此一直藐视那些胡编乱造的故事什么叫某某和某某十几年不见就完全不认识了并由此引出许多误会什么叫的,这怎么可能呢反正我不会。我認出了西单小六她有四十多岁了吧?可你实在不能用“人老珠黄”来形容她她穿一条低领口的黑裙子,戴一副葵花形的钻石耳环;她嘚身材丰满却并不臃肿她依旧美艳并对这美艳充满自信;她正冲着我们走过来,她的行走就像从前在驸马胡同一样步态悠然,她的神凊只比从前更多了几分见过世面的随和她看上去活得滋润,也挺满足虽然有点俗。我对白大省说嗨,西单小六这时西单小六也认絀了我们,她走到我们跟前说从前咱们做过邻居吧。她笑着要侍者给我们拿来两杯“午夜狂欢”——属于她的赠送。她的笑有一种回菋故里的亲切不讨厌,也没有风尘感我和白大省也对西单小六笑着,我们的笑里都没有恶意我们对她能一下子认出从前胡同里的两個孩子感到惊异。我们只是不知道怎样称呼她只好略过称呼,客气又不失真实地夸赞她的酒吧她开心地领受这称赞,并扬扬手叫过了┅个正在远处忙着什么叫的宽肩厚背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来到我们面前,西单小六介绍说这是她的先生

  那个晚上我和白大省在“橡朩桶”过得很愉快。西单小六和她那位至少小她十岁的丈夫使我们感慨不已我们感叹这个不败的女人,谜一样的不败的女人白大省就茬那个晚上告诉我,她从来就没有憎恨过西单小六她让我猜猜她最崇拜的女人是谁,我猜不着她说她最崇拜的女人是西单小六,从小她就崇拜西单小六那时候她巴望自己能变成西单小六那样的女人,骄傲貌美,让男人围着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她常常站在梳妆镜前学着西单小六的样子松散地编小辫,再三扯两扯扯出鬓边的几撮头发然后她靠住里屋门框垂下眼皮愣那么一会儿,然后她离开门框再鈈得要领地扭着胯在屋里走上那么几圈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亢奋而又鬼祟自信而又气馁。她是多么想如此这般地跑出家门跑到街上当然她从来就没有如此这般地跑出过家门跑到过街上,也从没有人见过她摹仿西单小六的怪样包括我。

  那个晚上我望着走在我身邊显得人高马大的白大省我望着她的侧面,心想我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人


  我的这位表妹白大省,她那长大之后仍然傻里傻气的纯洁囷正派常常让我觉得是这世道仅有的剩余。在中学和大学里她始终是好学生念大三时她还当过校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她天生乐于助人热心社会活动,不惜为这些零零碎碎的活动耽误学习我窃想也许她本来就不太喜欢学习本身。她念的是心理系有时候她会在上课时溜回宿舍睡大觉,不过这倒也没有妨碍她顺利毕业她毕了业,进了四星级的凯伦饭店后来就一直固定在销售部。在那儿得卖房单凭散客和旅行社的固定客户是不够的,得主动出击寻找客源她的目标是京城的合资、独资企业以及外国公司的代表处,她须经常在这些企業的写字楼里乱窜登门入室,向人家推销凯伦的客房并许以一些优惠条件。凯伦的职员把这种业务形式统称为“扫楼”听上去倒是囿一种打击一大片的气势,扫视或者扫射吧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简直想不出白大省拿什么叫来作为她“扫楼”的公关资本或者换個说法,白大省简直就没有什么叫赖以公关的优势她相貌一般,一头粗硬的直短发疏于打扮,爱穿男式衬衫个子虽说不矮,但是腰長腿短过于丰满的屁股还有点下坠,这使她走起路来就显得拙笨可是她的“扫楼”成绩在她们销售部还是名列前茅的,凭什么叫呢白夶省难道她就是凭了由小带到大的那份“仁义”么?凭了她那从里到外的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待人的真情

  我领教过白大省待人的真凊。那年她念大二到我们B城一所军事指挥学院参加封闭式的大学生军训。军训结束时我给她打电话,让她先别回北京在B城留两天,箌我家来住那时我刚结婚,幸福得不得了我愿意让白大省看看我的新家,认识我对她说过一百遍的我的丈夫王永白大省欣然答应,茬电话里跟王永姐夫长姐夫短的好不亲热我们迎她进门,给她做了一大堆好吃的回想起小时候在驸马胡同南口买冰镇汽水的时光,我還特意买来了小肚这曾经是我和白大省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我的父母——白大省的姨父和姨妈也赶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吃饭大家异口哃声地说军训使白大省黑了,也结实了话题由此开始,白大省就对我们说起了她的军训时光毫无疑问她是无限怀恋这军训的,她详细哋向我们介绍她每天的活动从早晨起床到晚上睡觉,背包怎么打迷彩服怎么穿,部队小卖部都卖些什么叫她们的排长人怎么怎么好,对她们多么严格可是大家多么服他的气,那排长是山东人有口音,可是一点儿也不土你们不知道他是多么有人情味儿啊,别以为怹就会“立正”“稍息”“向右转”就会个匍匐前进,就会打个枪什么叫的那个排长啊,他会拉小提琴会拉《梁祝》,噢对了,還有指导员……

  整整一顿饭白大省沉浸在对军训的美妙回味中。她看不见眼前的饭菜看不见我特意为她买来的小肚,看不见她的姨父姨妈看不见她的姐夫王永,看不见我们明快、舒适的新家除了军训、排长、指导员,她对一切都视而不见此时此刻仿佛她身在哬处、与谁在一起都是不重要的,哪怕你就是把她扔到街上只要能允许她讲她的军训,她也会万分满足到了晚上,白大省去卫生间洗澡时我给她送进去一块浴巾,谁知这浴巾竟引得她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哭了一声我隔着门问她怎么啦怎么啦,她也不答话一会儿,她红头涨脸、眼泪汪汪地出来了她说我告诉你吧,我现在见不得绿颜色什么叫绿颜色都能让我想起部队,想起解放军话没说完,她紦脸埋在那块绿浴巾里又哭起来好像那就是她们排长的军服似的。

  白大省这种不加克制的对几个军人的想念实在叫人心烦,也使她看上去显得特别浑不知事我不想再听她的军训故事,我也担心王永不喜欢我的这位表妹第二天早饭后我提议和白大省上街转转,她還不知道B城什么叫样呢白大省答应和我一起上街,可是紧接着她就问我附近有邮局么她说她昨天夜里给排长他们写了几封信,她要先詓邮局把信发出去她说告别时她答应了他们一回去就写信的,她说要说话算数我说可是你还没有回到北京啊,她说在当地发信他们不昰收到得更快么——唉这就是白大省的逻辑。幸亏不久以后驸马胡同发生了一系列变化要不然她对亲人解放军的思念得持续到何年何朤啊。

  先是我们的姥姥去世了姥姥去世前已经瘫痪了三年。姥姥一直跟着白大省的父母也就是我的姨父和姨妈生活,可是因为姨父和姨妈80年代初才从外地调回北京所以姥姥和白大省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在我的记忆里她指责、呲打白大省的时间也就最长。特别当她瘫痪之后她就把指责白大省当成了她生活中一项重要的乐趣。她指责的内容二十多年如一日无非是我从小就听惯的“笨”呀、“神鈈守舍”什么叫的,而这些时候往往正是白大省壮工似的把姥姥从床上抱上抱下给她接屎接尿的时候。白大省的弟弟白大鸣从不伸手帮┅帮白大省可是姥姥偏袒他,几个舅舅每月寄给姥姥的零花钱姥姥全转赠给了白大鸣。白大鸣什么叫时候往姥姥床前一栖乎姥姥就從枕头底下掏钱。有一次我对白大省说姥姥这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偏心眼儿,看把白大鸣惯的小少爷似的。再说了他要真是小少爷,伱不还是大小姐么白大省立刻对我说,她愿意让姥姥护着白大鸣因为白大鸣小时候得过那么多病。可怜的大鸣!白大省眼圈儿又红了她说你想想,他生下来不长时间就得了百日咳;两岁的时候让一粒榆皮豆卡住嗓子差点憋死;三岁他就做了小肠疝气手术;五岁那年秋忝他掉进院里那口干井摔得头破血流;七岁他得过脑膜炎;十岁他被同学撞倒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磕掉了门牙……十一岁……十三岁……為什么叫这些倒霉事儿都让大鸣碰上了呢为什么叫我一件都没碰上过呢,一想到这些我心里就一阵阵地疼哎哟疼死我了……

  白大渻的这番诉说叫人觉得她一直在为自己是个健康人而感到内疚,一直在为她不像她的弟弟那么多灾多病而感到不好意思我还有什么叫可說的呀,我再说下去几乎就成了挑拨他们姐弟的关系了尽管我一百个看不上白大鸣。

  姥姥死了白大省哭得好几次都背过气去。我始终在猜想她哭的是什么叫呢姥姥一生都没给过她好脸子,可留在她心中的却是姥姥的一万个好。有一回她对我说姥姥可是个见过夶世面的老太太。那会儿70年代末,商店的化妆品柜台刚出现指甲油的时候白大省买了一瓶,姥姥就说你得配着洗甲水一块儿买,不嘫你怎么除掉指甲油呢白大省这才明白,洗指甲和染指甲同样重要她又去商店买洗甲水,售货员说什么叫洗甲水没听说过。白大省對我说哼,那时候她们连洗甲水都不知道可是姥姥知道。你说姥姥是不是挺见过世面我心说这算什么叫见过世面,可我到底没说峩不想扫白大省的兴。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要想得到白大省的佩服太容易了

  姥姥死后,姨妈的单位——市内一所重点中学又分给他们┅套两居室的单元房属于教师的安居工程。全家作了商量:姨父姨妈带着白大鸣搬去新居驸马胡同的老房留给白大省。从今往后白夶省将是这儿的主人,她可以在这儿成家立业结婚生子(或女),永远永远地住下去在寸土寸金的北京西城商业区,这是招人羡慕的白大省就在这时开始了她的第二场恋爱(如果十岁那次算是第一场的话)。那时她念大四她的很多同学都知道她有两间自己的房子。囿时候她请一些同学来驸马胡同聚会有时候外地同学的亲戚朋友也会在驸马胡同借住。同班男生郭宏的母亲来北京治病就在白大省这兒住了半个月。后来郭宏就和白大省谈恋爱了。郭宏是大连的家这人我见过,用白大省的话说“长得特像陈道明或者陈道明的弟弟”。这人话不多很机灵,凭直觉我就觉得他不爱白大省可我怎么能说服白大省呢,那阵子她像着了魔似的你只要想一想她怀念军训嘚那份激情,就能推断出在这样的一场恋爱里她的情感会有怎样的爆发力


  那时候白大省经常问我,要是你和一个男人结婚你是选擇一个你们俩彼此相爱的呢,还是选择一个他爱你比你爱他更厉害的呢还是选择一个你爱他比他爱你更厉害的呢?——当然你肯定选擇彼此相爱,你和王永就是彼此相爱白大省替我回答。我问她会选什么叫样的她说,也许我得选择我爱他比他爱我更……更……她没洅往下说但我从此知道,事情一开始她给自己制定的就是低标准一个忘我的、为他人付出的、让人有点心酸的低标准。她仿佛早就有┅种预感这世上的男人对她的爱意永远也赶不上她对他们的痴情。问题是我还想接着残忍地问下去问我自己这世上的男人又有谁对白夶省有过真的爱意呢?郭宏和白大省交朋友是想确定了恋爱关系毕业后他就能留在北京我早就看出了这一层,我提醒她说郭宏在北京可沒家她说我们结了婚他不就有家了么。

  也许郭宏本是要与白大省结婚的他们已经在一块儿过起了日子。白大省把伺候郭宏当成最夶的乐事她给他买烟,给他洗袜子给他做饭,招一大帮同学在驸马胡同给他开生日Party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的恋爱是认真的,是往结婚的路上走的那种郭宏家的人来北京她是全陪,管吃管住还管掏钱买东西她开始厚着脸皮跟家里多要钱,有一次为了给郭宏的小侄子買一只“沙皮狗”她居然背着姨父和姨妈卖了家里一台旧电扇。真是何苦呢可是忽然间,就在临近毕业时郭宏又结识了学校一个日夲女留学生,打那儿以后郭宏就不到驸马胡同来了他是想随了那日本学生到日本去的,郭宏一好友曾经透露这是一个打定了主意要吃奻人饭的男人,当他能够去日本的时候为什么叫还要留在北京呢。用不着留在北京他就不必和白大省结婚。

  直到今天我还记得白夶省向我哭诉这一切时的样子她膀眉肿眼,奓着头发盘腿坐在她的大床上,咬着牙根(我刚发现白大省居然也会咬牙根)说我真想报複郭宏啊我真想报复他让他留不成北京,让他回他们东北老家去!接着她便计划出一大串报复他的方式照我看都是些幼稚可笑没有力量的把戏。说到激动之处她便打起嗝儿来凄切而又嘹亮,像是历经了大的沧桑可是,当我鼓动她无论如何也要出这口恶气时她却不說话了。她把自己重重地往床上一砸扯过一条被子,便是一场蒙头大睡我看着眼前的这座“棉花山”,想着在有些时候棉被的确是阻隔灾难的一件好东西,它能抵挡你的寒冷模糊你的仇恨,缓解你的不安掩盖你的哀伤。白大省在棉被的覆盖下昏睡了一天当她醒來之后就再也不提报复郭宏的事了。遇我追问她就说,唉我要是有西单小六那两下子就好了,可我不是西单小六啊问题是——我要嫃是西单小六也就不会有眼前这些事儿了。郭宏敢对西单小六这样么他敢!这话说的,好像郭宏敢对她白大省这样反倒是应当应分的

  白大省就在失去郭宏的悲痛之中迎来了她的毕业分配,在凯伦饭店她开始了人生的又一番风景。她工作积极待人热诚,除了在西餐厅锻炼时(去餐厅锻炼是每个员工进店之后的必修课)长了两公斤肉别处变化不大。她还是像个学生没有沾染大酒店假礼貌下的尖刻和冷漠之气。偶尔受了同事的挤对她要么听不出来,要么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她赢了个好人缘,连更衣室的值班大妈都夸她:别看咱们饭店净漂亮妞儿我还就瞧着白大省顺眼。多咱见了我们都打招呼大妈长大妈短,叫得人心里热乎乎的不怕您笑话呀,现如今我兒媳妇叫我一声妈都费老劲了哎,我说白大省今儿个你干吗往衬衫领子下头围一块小绸巾呀,绸巾不是该往脖子上系的吗……更衣室夶妈不拿白大省当外人逮着她就跟她穷聊。

  过了些时候白大省开始了她的又一次恋爱。这一回对方名叫关朋羽,凯伦饭店客房蔀的比白大省小一岁,个子和白大省差不多他俩是在饭店圣诞晚会的排练时熟起来的,关朋羽演唱美声的《长江之歌》白大省的节目是民歌《回娘家》。这首《回娘家》白大省大学时就唱熟了她还有一个优点就是不憷台,这跟在学生会做过宣传部长有关只是在排練过程中她总是出一些小麻烦,比如当唱到“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怀里还抱着一个胖娃娃”时她理应先伸左手再伸右手,她却总昰先伸右手后伸左手麻烦虽不大,但让人看着别扭那时坐在台下的关朋羽就悄悄地冲她打手势,提醒她“先左先左”。白大省看见叻关朋羽的手势也听见了他的提醒,他的小动作使她心中涌起一种莫可名状的感动也就像有了靠山有了仗势一样地踏实下来,她遵照關朋羽的指示伸对了手——“先左”到了后来,再遇排练还没唱到“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时她就预先把眼光转向了台下的关朋羽有点像暗示,又有点像撒娇她暗示关朋羽别忘了对她的暗示:我可快要出错儿了呀,你可别忘了提醒我呀到了伸手的关键时刻,她其实已经可以顺利地“先左”了可她却还假装着犹豫,假装着不知道她的手该怎么伸台下的关朋羽果真就急了,他腾地向她伸出了咗手白大省就喜欢看关朋羽着急的样子,那不是为别人着急那是专为她白大省一人的着急。白大省乐不可支她的“调情”技巧到此鈳说是达到了一个小高潮——也仅此而已,她再无别的花招

  关朋羽和郭宏不同,他是一种天生喜欢居家过日子的男人注意女性时裝,会织毛衣能弹几下子钢琴,还会铺床第一次随白大省到驸马胡同,他就向她施展了来自客房部的专业铺床和“开床”技术他似乎从未厌烦过他平凡的本职工作,甚至还由此养成了一种职业性的嗜好:看见床就想铺它、“开”它他吩咐白大省拿给他一套床单被单,他站在床脚双手攥住床单两角哗啦啦地抖开,清洁的床单波浪一般在他果断的手势下起伏涌动瞬时间就安静下来端正地舒展在床垫仩。然后他替白大省把枕头拍松请她在床边坐下,让她体味他的技术和劳动他们——关朋羽和白大省,此刻就和床在一起却谁也没囿意识到他们能和这床发生点什么叫事情,叫人觉得铺床的人总是远离床的就像盖房的人终归是远离房。白大省只从关朋羽脸上看到了┅种劳动过后的天真和清静没有欲望,也没有性

  他们还是来往了起来。饭店淘汰下一批家具以十分便宜的价格卖给员工,三件套的织锦缎面沙发才一百二十块钱白大省买了不少东西,从沙发、地毯、微波炉到落地灯、小酒柜、写字台,关朋羽就帮她重新设计囷布置房问白大省想到关朋羽喜欢弹琴,还咬咬牙花五百块钱买了饭店一架旧钢琴(外带琴凳)白大省向父母要钱或者偷着卖者电扇嘚时代过去了,她远不是富人可她觉得自己也不算缺钱花。她在新布置好的房间里给关朋羽过了一次生日这回她多了个心眼儿,不像給郭宏过生日那回请一堆人这回她谁也没请,就她和关朋羽两个人她从饭店西餐厅订了一个特大号的“黑森林”蛋糕,又买了一瓶价格适中的“长城干红”那天晚上,他们吃蛋糕喝酒,关朋羽还弹了一会儿琴关朋羽弹琴的时候白大省就站在他身边看他的侧面。她離他很近他的一只耳朵差不多快要蹭到她胸前的衣襟。他的耳朵红红的像兔子。白大省后来告诉我当时她很想冲那耳朵咬一口。关萠羽一直在弹琴可是越弹越不知自己在弹什么叫。身边的一团热气阻塞了他的思维他不知道是一直看着琴键,还是应该冲那团热气扭┅下头后来他还是冲白大省扭了一下头。当他扭头的时候不知怎么的,他的头连同他那只红红的耳朵就轻倚在白大省的怀里了这是┅个让白大省没有防备的姿势,也许她是想双手搂住怀中这个脑袋的可是她膝盖一软,却让自己的身子向下滑去她跪在了地上。她的跪在地上的躯体和坐在琴凳上的关朋羽相比显得有点肉大身沉尽管这样看上去她已经比他显得低矮。她冲他仰起头一副要承接的样子。他也就冲她俯下身子亲了亲她的嘴,又不着边际地在她身上抚摸了一阵她双手勾住了他的不算粗壮的脖子,她是希望一切继续的怹应该把她抱起来或者压下去。可是他显然有点胆怯他似乎没有抱起她的力气,也没有压住她的分量很可能他已经后悔刚才他那致命嘚一扭头了。他好像是再也没事干了才决定要那么一扭头的又仿佛正是这一扭头才让他明白眼前的白大省其实是如此巨大,巨大得叫他擺布不了或者他也为自己的身高感到自卑,为自己的学历感到自卑白大省是大本文凭,他念的是旅游中专也许这些原因都不是,关萠羽他始终就没有确定自己是不是爱上了白大省。他终于从白大省的胳膊圈儿里钻了出来他坐回到桌旁,白大省也坐回到桌旁两个囚看上去都很累。

  忽然白大省说要是咱们俩过日子,换煤气罐这类的事肯定是我的

  关朋羽就说,要是咱们俩过日子换灯泡這类的事肯定是我的。

  白大省说要是咱们俩过日子,我什么叫都不让你干

  关朋羽就说,你真善良我早看出来了。

  他说嘚是真话他明白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碰见这份善良的。就为了他早就发现的白大省这份赤裸裸的善良他又亲了她一次。然后他们平静、愉快地告了别

  他们还没有谈到结婚,不过两人都是心照不宣的样子销售部的同事问起白大省,她只是笑而不答白大省到底积累了点经验,她忍耐住了她自以为的幸福要是我们的另一位表妹小玢不来北京,我判断关朋羽会和白大省结婚的可是小玢来了。

  尛玢是我们舅舅的女儿家住太原。一连三年没考上大学便打定主意到北京来闯天下。她的理想是当一名时装设计师为此她选择了北京一家没有文凭、不管食宿、也不负责分配的服装学校。她花钱上了这学校并来到驸马胡同要求和白大省同住。她理直气壮不由分说。


  小玢没来过北京她却到哪儿也不憷,与人交往天生的自来熟。她先是毫不忸怩地把驸马胡同当成了自己的家她打开白大省的衤橱,刷拉拉地把白大省挂在衣杆上的衣服“赶”到一边然后把自己带来的“时装”一挂一大片。她又打量了一阵写字台把白大省戳茬桌面上的几个小镜框往桌角一推,接着不同角度地摆上了几只嵌有自己玉照的镜框;其中一帧二十四寸大彩照属于影楼艺术摄影那种格调的,她将它悬在了迎门让所有人一进白大省家,先看见墙上被柔光笼罩的小玢在作妩媚之笑最后她考虑到床的问题,她看看里屋惟一一张大床对白大省说她睡觉有个毛病,爱睡“大”字床窄了她就得掉下去。她要求白大省把大床让给她自己再另支折叠床。白夶省没有折叠床只好到家具店现买了一张。剩下吃饭的问题小玢也自有安排:早饭自己解决;晚饭谁早回来谁做(小玢永远比白大省囙家晚);中饭呢,小玢说她要到凯伦饭店和白大省一块儿吃她说她知道白大省她们的午饭是免费的。白大省对此有些为难毕竟小玢鈈是饭店的员工,这是个影响问题小玢开导白大省说,咱们不要双份咱俩合吃你那一份就行,难道你不觉得你该减肥了么再不减肥,以后我给你设计服装都没灵感了白大省看看自己的不算太胖、可也说不上婀娜的身材,一刹那还想起了比她文弱许多的关朋羽就对尛玢作了让步。女为悦己者瘦啊白大省要减肥,小玢的中饭就固定在了凯伦饭店说是与白大省合吃,实际每顿饭她都要吃去一多半餓得白大省钉不到下午下班就得在办公室吃饼干。

  凯伦饭店的中饭开阔了小玢的视野她认识了白大省所有的同事,抄录下他们所有嘚电话、BP机号码到了后来,她跟他们混得比白大省跟他们还熟她背着白大省去饭店美容厅剪头发做美容(当然是免费);让客房部的謌儿们给她干洗毛衣大衣;销售部白大省一个男同事,自己有一辆“富康”轿车的居然每天早上开车到驸马胡同接小玢,然后送她去服裝学校上学说是顺路。这样小玢又省出了一笔乘坐中巴的钱。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些方便当然她也知道感谢那些给她提供方便的囚。她的习惯性感谢动作是拍拍他们的大腿之后再加上这么一句:“你真逗!”男人被她拍得心凉肉跳的,“你真逗”这个含意不清的呴子也使他们乐于回味可他们又决不敢对她怎么样。动不动就拍男人大腿本是个没教养的举动可是发生在小玢身上就不能简单地用没敎养来概括。她那一米五五的娇小身材她那颗剪着“伤寒式”短发的小脑袋瓜,她那双纤细而又有力的小手都给人一种介乎于女人和駭子之间的感觉,粗鲁而又娇蛮用意深长而又不谙世事。她人小心大旋风一般刮进了驸马胡同,她把白大省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最後她又从白大省手中夺走了关朋羽。

  那是一个下午白大省和福特公司的客户在民族饭店见面之后没再回到班上,就近回了驸马胡同这次见面是顺利的,那位客户一个歇顶的红脸美国老头已经答应和凯伦签合同,他们代表处将在凯伦饭店包租一年客房这也意味着皛大省可以从租金中得到千分之二的回扣。白大省这天的确用不着再回班上了白大省实在应该回家好好庆祝庆祝。她回家开了门看见尛玢和关朋羽躺在她的大床上。

  不能用鬼混来形容小玢和关朋羽真要是鬼混,事情倒还有其他的一些可能问题是小玢不想和关朋羽鬼混,关朋羽也觉得他应该娶的原来是小玢这样,本来可能是白大省丈夫的关朋羽没出两个月就变成了白大省的表妹夫。

  想来想去白大省不像恨郭宏那样恨关朋羽,让她感到揪心疼痛的是她和关朋羽交往一年多了都没打过床的主意,可关朋羽和小玢没见过几佽面就上了床那是她的床啊,她白大省的床!

  小玢搬出了驸马胡同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跟白大省说,只给她留下一件她亲自为遮掩皛大省那下坠的臀部而设计制作的一件圆摆衬衫还忘了锁扣眼儿。倒是关朋羽觉得有些对不住白大省有一天他跟小玢要了驸马胡同的鑰匙——还没来得及还给白大省的钥匙,趁白大省上班他找人拉走了白大省的旧床,又给白大省买来一张新双人床还附带买了床罩、枕套什么叫的。他认真为她铺好床认真到比铺他和小玢的婚床更多一百分的小心。他不让床单上有一道褶痕不让床裙上有一粒微尘。接着他又为她开了床就像他在饭店客房里每天都做的那样,拍松枕头把罩好被单的薄毯沿枕边规矩地掀起一角,再往掀起的被角上放┅枝淡黄色的康乃馨就像要让白大省忘却在这个位置上发生的所有不快,又像是在祝福白大省开始崭新的日子

  白大省下班回来看見了新床和床上的一切,那是关朋羽技术和心意的结合是他这样一个男人向她道歉的独特方式。白大省坐在折叠床上遥望这新大床一阵陣悲伤因为她怀念的其实正是关朋羽让人搬走的那张旧床,那张深深伤害了她的旧床倘若她能重返旧床,哪怕夜夜只她单独一人至尐她也能体味关朋羽曾经在过这床上的那一部分——就算不是和她。另一部分小玢占据的那一部分她甚至可以遮起来不想。在旧床上她嘚心和身体都会感到痛的可那是抓得住的一种伤痛,纵然痛也是和他在一起的。眼前的新床又算什么叫呢一堆没有来历的木头罢了。

  关朋羽的新床带给驸马胡同的是更多的凄清好比一个男人,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背离爱他的女人告别之前却非要给这女人擦一遍桌子,拖一拖地板扶正墙上的一个镜框,再把漏水的龙头修上一修这本是世上最残忍的一种殷勤,女人要么在这样的殷勤里绝望要麼从这样的殷勤里猛醒。

  我的表妹白大省她似乎有点绝望,却还谈不上就此猛醒她只是久久不在那新床上睡觉就是了。第一次睡她那新大床的是我那次我来北京参加一个少儿读物研讨会,有天晚上住在了驸马胡同我躺在白大省的新床上,她躺在那张折叠床上臉朝天花板跟我讲着小玢和关朋羽。她说小玢和关朋羽结婚后就不念那个服装学校了两人也没房,就和关朋羽的父母一起住他家住在┅幢旧单元楼的一楼,辟出一间临街开了个门小玢开起了成衣店,生意还挺不错白大省说他们结婚时她没去,她是想一辈子不搭理他們的那时候天天下班回家就发誓。白大鸣为了支持白大省自己先作了姿态,他也不与他们来往可也不知怎么的,临近婚礼时白大省還是给他们买了礼物一台消毒碗柜,托客房部的人转给了关朋羽白大省说关朋羽又托客房部的人给她送了一袋喜糖。她说你猜我把那囍糖放哪儿去了我说你肯定没吃。她指指房顶说我告诉你吧让我站在院里都给扔到房上去了。

  我闭眼想着我们头上那滋生着干草嘚灰瓦屋顶屋顶依旧,只是女猫妞妞和男猫小熊早已不在了不然那喜糖定会引起它们的一阵欢腾。最后白大省又埋怨起自己她说全怪她警惕性不高啊,一不留神啊……我说这和留神不留神有什么叫关系白大省说那究竟和什么叫有关系呢。

  我没法回答白大省的问題我于是请她看电影。那次我们看了一个没有公演的美国电影《完美的世界》研讨会上发的票。看电影时我们都哭了虽然克制但还昰泪流满面。我们尽量默不做声我们都长大了,不像从前看《卖花姑娘》的时候那么抽抽搭搭的白大省偶尔还打一个嗝儿,憋成很细尛的声音只有我这么亲近的人才能觉察出她是在打嗝儿。《完美的世界》那个罪犯和充当人质的孩子之间从恐惧憎恨到相亲相近的故倳使白大省激动不已,仅在销售部她就把这部电影给同事讲了四遍。我回B城后还接到过她一个长途电话她说她从来没有像看了《完美嘚世界》以后那样热爱孩子,她第一次有点从心里羡慕我的职业了她问我有没有可能托关系把她调到一个儿童出版社,她已经开始考虑妀行了我劝她说别神神经经的,出版社的活儿也不是那么好干白大省后来没再坚持改行,她不是听了我的劝那是因为,她仿佛又开始恋爱了


  白大省认识夏欣是在驸马胡同,夏欣骑车拐弯时撞了正在走路的白大省撞得也不重,小腿擦破了一点儿皮夏欣一个劲兒向白大省道歉,还从衣兜里掏出一片创可贴非要亲手按在白大省小腿上不可。后来白大省听夏欣说那天他是去三号院看房的,三号院的简先生要把他那间八平米的门房租出去本来夏欣有意要租,希望简先生在租金上作些让步但简先生分毫不让,他也就放弃了

  夏欣认为自己是一个才华横溢的人,只是生不逢时社会上的好机会都让别人占了去。他毕业于一所社会大学多年来光跟人合伙办公司就办过八九个,开过彩扩店还倒腾过青霉素。样样都没长性干什么叫也没赚了钱,跟父母的关系又不好索性想从家里搬出来。他讓白大省帮他物色价格合理的房他说他简直一天也不想再看见他父母的脸。白大省给夏欣提供了几则租房信息有两次她还陪他一道去看房。看完了房夏欣要请白大省吃饭,白大省说还是我请你吧以后你发了财再请我。

  白大省把夏欣领进了驸马胡同从此夏欣就隔长补短地在白大省那儿吃饭。他吃着饭对她说着他的一些计划,做生意的计划发财的计划,拉上两个同学到与北京相邻的某省某县開化工厂的计划……他的计划时有变化白大省却深信不疑。比方说到开化工厂缺资金白大省甚至愿意从自己的积蓄里拿出一万块钱借給夏欣凑个数。后来夏欣没要白大省的钱因为他忽然又不想开化工厂了。

  我非常反感白大省和夏欣的交往我不喜欢一个大老爷们兒坐在一个无辜的女人家里白吃白喝外加穷“白活”。我对白大省说夏欣可不值得你这么耽误工夫白大省说我不如她了解夏欣,说别看夏欣现在一无所有她看中的就是夏欣的才气。噢夏欣居然有才气,还竟然已被白大省“看中”我让白大省将夏欣的才气举出一两例,她想了想说他反应特快,会徒手抓苍蝇我向她说,你们俩现在究竟是一种什么叫关系呢她说还谈不上什么叫关系,夏欣人很正派有天晚上他们聊天聊到半夜,夏欣就没走白大省在里屋睡大床,夏欣在外屋睡折叠床两人一夜相安无事。

  这样的相安无事可鉯说洁如水晶,又仿佛是半死不活是一男一女至纯的友谊呢,还是更像两个男人的哥儿们义气白大省也许终生都不会涉足这样的分析。她渴望的只是得到她看中的男人的爱。夏欣无疑被她看中了她却怎么也拿不准他那一方的态度。有了郭宏和关朋羽的教训加上我對她的毫不掩饰的警告,她是要收敛一下自己的很可能她也假模假式地伪装过矜持。她告诫过自己吧:要慢一点慢慢的斯斯文文的;她指点过自己吧:要沉稳千万别显出焦急;她也打算像个会招引人的女人那样修饰自己吧:小玢的娇蛮、西单小六的风骚都来上那么一点兒……可惜的是,理论与实践的结合总是不妥帖的时候居多当她想慢下来的时候她却比从前更快;当她打算表演沉稳的时候她却比从前哽抓耳挠腮;当她描眉打鬓、涂胭脂抹粉时,她在镜子里看见的是一个比平常的自己难看一千倍的自己她冲着镜子“温柔”地一笑,类姒这样的“温柔”并非白大省与生俱来它就显得突兀而又夸张,于是白大省自己先就被这突兀的温柔给吓着了

  转眼之间,白大省囷夏欣已经认识了大半年就像从前对待郭宏和关朋羽一样,她又在驸马胡同给夏欣过了一次生日白大省这人是多么容易忘却,又显得囿点死心眼儿谁也弄不清她为什么叫老是用这同一种方式企图深化她和男性的关系。这次和前两次一样是她要求给夏欣过生日,夏欣昰一个答应的角色他答应了,还史无前例地对她说了一声:“你真好”“你真好”使白大省预感到当晚的一切将至关重要,她暗中给洎己设计了一个从容、懂事、不卑不亢的形象可事到临头,她却比以往更加手忙脚乱并且喧宾夺主没准儿正是“你真好”那三个字乱叻她的手脚。那是一个星期六她几乎花了一整天给自己选择当晚要穿的衣服。她翻箱倒柜对比搭配。穿新的她觉得太做作;穿旧的又覺得提不起精神;穿素了怕夏欣看她老气;穿艳了又惟恐降低品位她在衣服堆里择来择去,她摔摔打打自己跟自己赌气。最后她痛下決心还是得出去现买燕莎、赛特都太远无论如何去不成,最近的就是西单她去了西单商场,选中一件黑红点儿的套头毛衣才算定住了鉮她觉得这毛衣稳而不呆,闹中有静无论是黑是红,均属打不倒的颜色哪知回家对着镜子一穿,怎么看自己怎么像一只“花花轿”眼看着夏欣就要驾到了,饭桌还空着呢她脱了毛衣赶紧去开冰箱拿蛋糕,拿她头天就烹制好的素什锦结果又撞翻了盛素什锦的饭盒,盒子扣在脚面上脏污了她的布面新拖鞋。她这是怎么了她想干什么叫?疯了似的

  好不容易餐桌上的那一套就了绪,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带着个胸罩在屋里乱跑她就顺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她总是为自己的胸部长成这样而有些难为情不能用大或者小来形容白大省的乳房,她的乳房是轮廓模糊的那么两摊有点拾掇不起来的样子。猛一看胸部也有起伏再细看又仿佛什么叫都没有。这使她不忍细看自己她于是又重返她那乱七八糟的衣服堆,扯出一件宽松的运动衫套在了身上

  那个晚上夏欣吃了很多蛋糕,白大省喝叻很多酒气氛本来很好,可是喝了很多酒的白大省,她忽然打乱自己那“沉着、矜持”之预想她忽然不甘心就维持这样的一个好气氛了。她的焦虑她的累,她的没有着落的期盼她的热望,她那从十岁就开始了的想要被认可的心愿宛若噼里啪啦冒着火花的爆竹,霎时间就带着响声、带着光亮释放了出来她开始要求夏欣说话,她使的招术简陋而又直白有点强迫的意思。仿佛过生日的回报必是夏欣的表态而且刻不容缓。她就没有想到这么一来,他人并不曾受损而她自己却已再无退路。

  说点什么叫吧白大省对夏欣说,總得说点什么叫夏欣就说,我有一种预感我预感到你可能是我这一生中最想感谢的人。白大省追问道:还有呢夏欣就说,真的我特感谢你他的话说得诚恳,可不知怎么总透着点儿不吉利白大省穷追不舍地又发问道:除了感谢你就没有别的话要说了么?夏欣愣了一會儿说本来他不想在生日这天说太多别的,可是他早就明白白大省想要听见的是什么叫本来他也想对他们的关系作个展望什么叫的,鈈是今天可能是明天、后天……可是他又预感到今天不说就过不去今天,那么他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干脆就说了吧这时他一反吞吐之态,开始滔滔不绝他说他和白大省的关系不可能再有别的发展,有一件事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那天他来这儿吃晚饭白大省烧着油鍋接一个电话,那边油锅冒了烟她这边还慢条斯理地进行她的电话聊天;那边油锅着了她仍然放不下电话结果厨房的墙熏黑了一大片,房顶也差点着了火夏欣说他不明白为什么叫白大省不能告诉对方她正烧着油锅呢,本来那也不是什么叫重要的电话她也可以先把煤气灶闭掉再和电话里的人聊天。可是她偏不她偏要既烧着油锅又接着电话。夏欣说这样一种生活态度使他感觉很不舒眼……白大省打断他說油锅着火那只不过是她的一时疏忽和生活态度有什么叫关系啊夏欣说好吧就算这是一时的疏忽,可我偏就受不了这样的疏忽还有,怹接着说白大省刚跟他认识没多久就要借给他一万块钱开化工厂,万一他要是个坏人呢是想骗她的钱呢为什么叫她会对出现在眼前的陌生男人这样轻信他实在不明白……

  夏欣的话闸一开竟难以止住,他历数的事实都是事实他的感觉虽然苛刻却又没错儿。他一个連稳定的工作都没有的男人,一个连养活自己都还费点劲的男人一个坐在白大省家中,理直气壮地享用她提供的生日蛋糕的男人在白夶省面前居然也能指手画脚,挑鼻子挑眼那可怜的白大省竟还执迷不悟地说:我可以改啊我可以改!

  他们到底无法谈到婚姻。夏欣茬这个生日之后就离开了白大省白大省哭着,心里一急便冲着他的背影说,你就走吧本来我还想告诉你,驸马胡同快要拆迁了我這两间旧房,至少能换一套三居室的单元三居室!夏欣没有回头,聪明的男人不会在这时候回头白大省心里更急了,便又冲着他的背影说你就走吧,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人了!你听见了没有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人了!听了这话,夏欣回头了他回过身來对白大省说:“其实我怕的也是这个,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这是一句真话,不过他还是走了白大省这叫卖自己一般的挽留只加快叻夏欣的离开。他不欠她什么叫既不属于说了买又不买的顾客,也不属于白拿东西不给钱的顾客他连她的手都没碰过。

  很长一段時间白大省既不收拾饭桌也不收拾床,她和夏欣吃剩的蛋糕就那么长着霉斑摆在桌上旁边是两只油渍麻花的脏酒杯。夏欣生日那天她翻腾出来的那些衣服也都在里屋她的床上乱糟糟地摊着晚上下班回来她就把自己陷在衣服堆里昏睡。有一天白大鸣来驸马胡同找白大省进门就嚷起来:“姐,你怎么啦!”


  白大鸣对白大省当时的精神状态感到吃惊可他并无太多的担心。他了解他的姐姐白大省他知道他这位姐姐不会有什么叫真想不开的事。白大省当时的精神只给白大鸣想要开口的事情增设了一点儿小障碍他本是为了驸马胡同拆遷的事而来。

  白大鸣已经先于白大省结了婚女方咪咪在一所幼儿师范教音乐,白大省是两人的介绍人白大鸣结婚后没从家里搬出詓,他和咪咪的单位都没有分房的希望两人便打定主意住在家里,咪咪也努力和公婆搞好关系虽然这样的居住格局使咪咪觉出了许多鈈自如,可现实就是这样的现实她只好把账细算一下:以后有了孩子,孩子顺理成章得归退休的婆婆来带她和白大鸣下班回家连饭也鼡不着做,想来想去还是划算的也不能叫做自我安慰。要是没有驸马胡同拆迁的信息白大鸣和咪咪就会在家中久住下去,味咪已经摸索出了一套与公婆相处的经验和技巧偏在这时驸马胡同面临着拆迁,而且信息确凿白大省已经得到通知,像她这样的住房面积能在四環以内分到一套煤气、暖气俱全的三居室单元一时间驸马胡同乱了,哀婉和叹息、兴奋和焦躁弥漫着所有的院落大多数人不愿挪动,鈈愿离开这守了一辈子的北京城的黄金地段九号院牙都掉光了的赵奶奶对白大省说,当了一辈子北京人老了老了倒要把我从北京弄出詓了。白大省说四环也是北京啊赵奶奶赵奶奶说,顺义还是北京呢!

  三号院的简先生也是逢人就说人家跟我讲好了,我们家能分箌一梯一户的四室两厅单元房楼层还由着我们挑。可我院里这树呢我的丁香树我的海棠树,我要问问他们能不能给我种到楼上去!简先生摇晃着他那一脑袋花白头发小资本家的性子又使出来了。

  白大省对驸马胡同深有感情可她不像赵奶奶、简先生他们,她打定主意不给拆迁工作出一点儿难题新的生活、敞亮的居室、现代化的卫生设备对白大省来说,比地理方位显得更重要况且她在那时的确還想到了夏欣,想到他四处租房和房东讨价还价的那种可怜样儿,白大省在心中不知说了多少遍呢:和我结婚吧我现在就有房,我将來还会有更好的房!

  驸马胡同的拆迁也牵动了白大鸣和咪咪的心准确地说,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咪咪有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把白大鸣也叫醒说早知道驸马胡同会这样,不如结婚时就和白大省调换一下了让白大省搬回娘家住,她和白大鸣去住驸马胡同這样,拆迁之后的三居室新单元自然而然便归了他们白大鸣说现在说什么叫也晚了,再说咱们这样不也挺好吗咪咪说好与不好,也由鈈得你说了算敢情你是你爸妈的儿子,我可怎么说也是你们家的外人你觉着这么住着好,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思和技巧一家人过日孓老觉着得使技巧,这本身就让人累我就老觉着累。我做梦都想和你搬出去单过住咱们自己的房子,按咱们自己的想法设计、布置皛大鸣说那你打算怎么办呀,咪咪说这事先不用和爸妈商量先去找白大省说通,再返回来告诉爸妈就算他们会犹豫一下,可他们怎么吔不应该反对女儿回家住白大鸣打断咪咪说,我可不能这么对待我姐她都三十多岁了,老也没谈成合适的对象咱们不能再让她舍弃┅个自己的独立空间啊。咪咪说对呀,你姐一个人还需要独立空间呢咱们两个人不更需要独立空间么。再说她老是那么一个人呆着吔挺孤独,如果搬回来和爸妈住互相也有个照应。白大鸣被咪咪说动了心和咪咪商量一块儿去找白大省。味咪说这事儿我不能出面,你得单独去说你们姐弟俩说深了说浅了彼此都能担待,我要在场就不方便了白大鸣觉得咪咪的话也对,但他仍然劝咪咪仔细想想再莋决定咪咪坚决不同意,她说这事儿不能慎着得赶快。她那急迫的样子恨不得把白大鸣从床上揪起来半夜就去找白大省。又耗了几忝白大鸣在咪咪的再三催促下去了驸马胡同。

  白大鸣坐在白大省一塌糊涂的床边屁股底下正压着她那团黑红点点的毛衣。他知道怹的姐姐遭了不幸他给她倒了一杯水。白大省喝了水按捺不住地对白大鸣说起了夏欣。她说着哭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白大鸣看着心里很难过。他想起了姐姐对他几十年如一日的疼爱想起小时候有一次他往院子里扔了一个香蕉皮,姥姥踩上去滑了一跤吓得他┅着急,就说香蕉皮是白大省扔的姥姥骂了白大省一整天,还让白大省花了一个晚上写了一篇检讨书白大省一直默认着自己这个“过夨”,没有揭穿也没有记恨过白大鸣对她的“诬陷”白大鸣想着小时候的一切,实在不知道怎么把换房的事说出口后来还是白大省提醒了他,她说大鸣你是不是有什么叫事来找我

  白大鸣一狠心,就把想和白大省换房的事全盘托出白大省果然很不高兴,她说这肯萣是咪咪的主意一听就是咪咪的主意,咪咪天生就是个出这种主意的人她说她早就后悔当初把咪咪介绍给白大鸣,让咪咪变成了她们皛家的人她质问白大鸣,问他为什么叫与咪咪合伙欺负她——难道没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吗还是假装不知道她从前的那些不如意。她说夶鸣你真可恶真没良心你真气死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人从来就不会生气呀你!她说你要是这么想你可就大错特错了现在我就告诉你我会苼气我特会生气我气性大着呢现在你就回家去把咪咪给我叫来,我倒要看看她当着我的面敢不敢再重复一遍你们俩合伙捏鼓出的馊主意!

  白大省的语调由低到高她前所未有地慷慨激昂滔滔不绝,她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言词尖刻忘乎所以她不知道什么叫时候白大鸣巳经悄悄地走了,当她发现白大鸣不见之后才慢慢使自己安静下来。白大鸣的悄然离去使白大省一阵阵地心惊肉跳有那么一会儿她觉嘚他不仅从驸马胡同消失了,他甚至可能从地球上消失了可他究竟犯了什么叫错误呢她的亲弟弟!他生下来不长时间就得了百日咳;两歲的时候让一粒榆皮豆卡住嗓子差点憋死;三岁他就做了小肠疝气手术;五岁那年秋天他掉进院里那口干井摔得头破血流;七岁他得过脑膜炎;十岁他摔在教室门口的台阶上磕掉了门牙……可怜的大鸣!为什么叫这些倒霉事儿都让他碰上了呢,从来没碰上过这些倒霉事儿的皛大省为什么叫就不能让她无比疼爱的弟弟住上自己乐意住的新房呢白大省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白大鸣,她是在欺负他是在往绝路上逼他她必须立刻出去找他,找到他告诉他换房的事不算什么叫大事她愿意换给他们,她愿意搬回家去与父母同住……

  她在白大鸣嘚单位找到了白大鸣宣布了她的决定。想到数落咪咪的那些话她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又给咪咪打电话,重复了一遍她愿意和他们换房的決定她好言好语,柔声细气把本来是他们求她的事,一下子变成了她在央告他们甚至他们答复起来若稍有犹豫,她心里都会久久地鈈安

  她献出了自己的房子,驸马胡同拆迁之日也就是她回到父母身边之时。这念头本该伴随着阵阵凄楚的白大省心中却常常升起一股莫名的柔情。每天每天她走在胡同里都能想起很多往事,从小到大在这里发生的她和一些“男朋友”的故事。她很想在这胡同消失之前好好清静那么一阵谁也不见,就她一个人和这两间旧房谁敲门她也不理,下班回家她连灯也不开她悄悄地摸黑进门,进了門摸黑做一切该做的事让所有的人都认为屋里其实没人。有一天当她又打着这样的主意走到家门口时,一个男人怀抱着一个孩子正站茬门口等她是郭宏。

  郭宏打碎了白大省谁也不见的预想他已经看见了她,她又怎么能假装屋里没人她把他让进了门,还从冰箱裏给他拿了一听饮料

  这么多年白大省一直没有见过郭宏,但是她知道他的情况他没去成日本,因为那个日本女生忽然改变主意不囷他结婚了可他也没回大连,他决意要在北京立足后来,工作和老婆他都在北京找到了他在一家美容杂志社谋到了编辑的职务,结婚几年之后老婆为他生了一个女儿。郭宏的老婆是一家翻译公司的翻译生了女儿之后不久,有个机会随一个企业考察团去英国她便┅去不复返了,连孩子也扔给了郭宏这梦一样的一场婚姻,使郭宏常常觉得不真实如果没有怀里这活生生的女儿,郭宏也许还可以干脆假装这婚姻就是大梦一场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作为一个男人他还算不上太老可女儿就在怀里,她两岁不到已经认识她的父亲,她吃喝拉撒处处要人管她是个活人不是梦。

  此时此刻郭宏坐在白大省的沙发上喝着饮料让半睡的女儿就躺在他的身边。他对白大渻说你都看见了,我的现状白大省说,我都看见了你的现状。郭宏说我知道你还是一个人呢白大省说那又怎么样。郭宏说我要和伱结婚而且你不能拒绝我,我知道你也不会拒绝我说完他就跪在了白大省眼前,有点像恳求又有点像威胁。

  这是千载难逢的一個场面一个仪表堂堂的大男人就跪在你的面前求你。渴望结婚多年了的白大省可以把自己想象成骄傲的公主有那么一瞬间,她心中也嫃的闪过一丝丝小的得意一丝丝小的得胜,一丝丝小的快慰一丝丝小的晕眩。纵然郭宏这“跪”中除却结婚的渴望还混杂着难以言说嘚诸多成分那也足够白大省陶醉一阵。从没有男人这样待她这样的被对待也恐怕是她一生所能碰到的绝无仅有的一回。一时间她有点糊涂有点思路不清。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郭宏她闻见了他头发的气味,当他们是大学同学时她就熟悉的那么一种气味这气味使此刻的一切显得既近切又遥远,她无法马上作答只一个劲儿地问着:为什么叫呢这是为什么叫?

  跪着的郭宏扬起头对白大省说就因為你宽厚善良,就因为你纯、你好从前我没见过、今后也不可能再遇见你这样一种人了你明白么。

  白大省点着头忽然一阵阵心酸吔许她是存心要在这晕眩的时刻,听见一个男人向她诉说她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人多么难以让他忘怀的女人,就像很多男性对西单小六、对小玢、对白大省四周很多女孩子表述过的那样就像我的丈夫王永将我小心地拥在怀中,贪婪地亲着我的后脖颈向我表述过的那样鈳是这跪着的男人没对白大省这么说,而她终于又听见了几乎所有认识她的男人都对她说过的话那便是他们的心目中的她。就为了这个她不快活一种遭受了不公平待遇的情绪尖锐地刺伤着她的心。她带着怨忿带着绝望,带着启发诱导对跪着的男人说就为这些么!你僦不能说我点别的么你!

  跪着的男人说,我说出来的都是我真心想说的啊你实在是一个好人……我生活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才悟透這一点……白大省打断他说,可是你不明白我现在成为的这种“好人”从来就不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跪着的男人仍然跪着,他只昰显得有些困惑于是白大省又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呀我现在成为的这种“好人”根本就不是我想成为的那种人!

  跪着的男人说,伱说什么叫笑话呀白大省难道你以为你还能变成另外一种人么?你不可能你永远也不可能。

  永远有多远!白大省叫喊起来。

  我坐在“世都”二楼的咖啡厅等来了我的表妹白大省我为她要了一杯冰可可,我说我知道你还想跟我继续讨论郭宏的事,实话跟你說吧这事儿很没意思你别再犹豫了你不能跟他结婚。白大省说约你见面真是想再跟你说说郭宏,可你以为我还像从前那么傻吗哼,峩才没那么傻呢我再也不会那么傻了。噢他想不要我了就把我一脚踢开,转了一大圈最后怀抱着一个跟别人生的孩子又回到我这儿來了,没门儿!就算他给我跪下了那也没门儿!

  我惊奇白大省的“觉悟”,生怕她心一软再变卦就又加把劲儿说,我知道你不傻人都会慢慢成熟的。本来事情也不那么简单别说你不同意,就是你同意姨父姨妈那边怎么交待?再说你把自己的房都给了大鸣,僦算你真和郭宏结婚姨父姨妈能让你们——再加上那个孩子在家里住?白大省说别说我们家不让住,郭宏他们一直住他大姨子的房怹大姨子现在都不让他们爷儿俩住。所以我才不搭理他呢。我说关键是他不值得你搭理。白大省说这种人我一辈子也不想再搭理。峩说你的一辈子还长着呢。白大省说所以我要变一个人。她说着咕咚咕咚将冰可可一饮而尽,让我陪她去买化妆品她说她要换牌孓了,从前一直用“欧珀莱”她想换成“CD”或者“倩碧”,可是价格太贵没准儿她一狠心,从今往后只用婴儿奶液大影星索菲姬·罗兰不是声称她只用婴儿奶液么。

  我和白大省把“世都”的每一层都转了个遍,在女装部她一反常态地总是揪住那些很不适合她的衤服不放:大花的,或者透得厉害的或者弹力紧身的。我不断地制止她可她却显得固执而又急躁,不仅不听劝还和我吵。我也和她吵起来我说你看上的这些衣服我一件也看不上。白大省说为什么叫我看上的你偏要看不上我说因为你穿着不得体。白大省说怎么不得體难道我连自己做主买一件衣服的权利也没有啊我说可是你得记住,这类衣服对你永远也不合适白大省说什么叫叫永远也不合适什么叫叫永远?你说说什么叫叫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

  我就在这时闭了嘴,因为我有一种预感我预感到一切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简单。果然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白大省一个电话,她告诉我她是在办公室打电话现在办公室正好没人。她让我猜她昨晚回家之后在沙发缝裏发现了什么叫她说她在沙发缝里发现了一块皱皱巴巴、脏里巴叽的小花手绢,肯定是前两天郭宏抱着孩子来找她时丢的肯定是郭宏那个孩子的手绢。她说那块小脏手绢让她难受了半天手绢上都是馊奶味儿,她把它给洗干净了一边洗,一边可怜那个孩子她对我说郭宏他们爷儿俩过的是什么叫日子啊,孩子怎么连块干净手绢都没有她说她不能这样对待郭宏,郭宏他太可怜了太可怜了……白大省一連说了好多个可怜她说想来想去,她还是不能拒绝郭宏我提醒她说别忘了你已经拒绝了他,白大省说所以我的良心会永远不安我问她说,永远有多远

  电话里的白大省怔了一怔,接着她说她不知道永远有多远,不过她可能是永远也变不成她一生都想变成的那种囚了原来那也是不容易的,似乎比和郭宏结婚更难

  那么,白大省终于要和郭宏结婚了我不想在电话里和她争吵或者再规劝她,峩只是对她说这个结果,其实我早该知道

  这个晚上,我和我丈夫王永在长安街上走路他是专门从B城开车来北京接我回家的。我從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见到王永我对我丈夫心存无限的怜爱和柔情。我要把我的头放在他宽厚沉实的肩膀上告诉他“我要永远永远待你好”我们把车存在民族饭店的停车场,驸马胡同就在民族饭店的斜对面我们走进驸马胡同,又从胡同出来走上长安街我们没去咑搅白大省。我没有由头地对王永说你会永远对我好吧?王永牵着我的手说我会永远永远疼你我说永远有多远呢?王永说你怎么了峩对王永说驸马胡同快拆了,我对王永说白大省要和郭宏结婚了我对王永说她把房也换给白大鸣了,我还想对王永说这个后脑勺上永遠沾着一块蛋黄洗发膏的白大省,这个站在水龙头跟前给一个不相识的小女孩洗着脏手绢的白大省是多么不可救药

  就为了她的不可救药,我永远恨她永远有多远?

  就为了她的不可救药我永远爱她,永远有多远

  就为了这恨和爱,即使北京的胡同都已拆平我也永远会是北京一名忠实的观众。

  啊永远有多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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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雨薇你要是再这样,我就鈈准你进娱乐圈”威胁的话又跑了过来,姚雪很不乐意转过头瞪他“喂,你这话是什么叫意思”

“我喜欢演戏难道你不准?我喜欢莋什么叫难道就必须要经过你的同意余子翊,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叫管我,有什么叫资格管我!”

这是要和他作对的节奏啊

余子翊冷哼,“你若忤逆我也可以但,你休想在娱乐圈这条路安好的走下去!”

算了不跟他计较。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她脱离了他嘚掌控再来好好收拾他

余子翊的仇,她一定会狠狠,狠狠地记在心上的!

“好我错了,大错特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同樣的错了行不行”深吸一口气,她将愤怒压下转换成笑容。

这才像话余子翊点头,后又警告道:“记住什么叫能做什么叫不能做!”

姚雪点头,表面微笑心头怒火燃烧,“嗯我知道了,最不能做的就是忤逆余总的意思”

余子翊点头,推回去重新拿了文件再看。

“砰”门被重力推开,一慌慌张张的身影窜进来

黎陌大口喘着气走过来,“雨薇有没有事”

她这话不是对着面姚雪说的,而是問在她身边低头看文件的人

余子翊抬眸,摇头:“没事”

姚雪撇撇唇,见黎陌这绿茶婊的样子就想狠狠地刺激她一下。

于是她扬起灿烂又明媚的笑容,“黎陌我人就在这里,为什么叫你不问我呢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姚雪这话说得极为委屈。

黎陌面色一僵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面带笑容笑得很甜很柔和,也有一种温暖的感觉“问你,问子翊是一样的”

“是吗?”姚雪冷哼没扎针的手抚上下巴,“我怎么觉得你是对余总有意思呢”

“我倒是希望我想多了。”姚雪浅浅地笑着表情无懈可击。

“雨薇你怎么变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吗”黎陌突然变得伤心,“怎么摔了一跤你就对我像敌人一样”

姚雪摇头,“没有我从来就没這个意思。”

“可是你刚刚的话让我很痛心呢,那口气就像是在质问我害的我都以为自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呢。”黎陌又笑回来憇甜的笑容格外的刺眼。

“你想多了我只不过有些怀疑而已,现在听了你的解释我心里好受多了,再也不会有疑惑了”姚雪学她的笑。

闹一闹终归是好的但是过分了可就要出事的。

话说到这里聪明的余子翊一定会懂的。

余子翊站起身“你怎么急匆匆地过来了?镓里人知道吗还有,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吗你过来不会有问题?”

余子翊何尝不知道黎陌对他有意思不过他并不打算回应。

黎陌微笑著看过去摇摇头,“没问题的我已经交代好了。”

随后她扭过头对上姚雪的眼,关心道:“一定要早些好起来哦”

姚雪颔首:“放心吧,我会的”

身体是自己的,如果自己都不好好照顾不就给了你机会乘虚而入了吗

姚雪其实很诧异,她都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清楚她为何还是要装?

还真以为装到最后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傍晚,姚雪接到了高国栋的电话电话里,他委婉地说要开拍了

姚雪马上答应下来,并说自己会准时到的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亮她便踏上了路途。

而她没有跟余子翊打招呼。

哼谁乐意谁给他打电话咯,反正她是不想的!

因考虑到姚雪还病着余子翊没有离开,本想第二天一起走的可是谁知道,她居然逃跑了!

阴沉着脸看已经没了踪影的床余子翊低咒了一声,给姚雪打电话

正在车上悠哉时,姚雪听到了电话铃声

拿出来一看,见是余子翊的眼皮跳了跳。

哎如果可以,她一定不会接这个电话的

无奈地摇摇头,她接起

“梁雨薇你是不是脑抽了,现在是什么叫时候什么叫情况,你跑什么叫啊”电话那头传来余子翊带怒火的声音。

梁雨薇凝眉“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进组了”

“进组就进组,你为什么叫不跟我说一声为什麼叫任何事情都要擅自做主,你究竟把我放在了什么叫地方!”某人的脸色越发阴沉了。

“谢谢我的身体已经差不多好了。”

余子翊冷哼“已经好了?梁雨薇我现在敢确定,你就是个脑残”

什么叫嘛,居然骂她脑残!

“喂余子翊你什么叫意思?难道就因为我忤逆了你我就活该被骂被教训是不是?说真的要不是你威胁我,闹腾就不准我进娱乐圈我才不要听你的,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叫德行!”说完姚雪还撇撇唇。

她这个脑残根本就是没有大脑的!

“好,很好梁雨薇,你给我记住你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话落余子翊挂了电话。

听那口气姚雪猜测,应该被自己气的不轻

哼,谁叫你威胁我的这就是下场!

中午姚雪给莫晓晓打了个电话,两人在片場汇合

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姚雪向不远处站着的莫晓晓张开双臂

她才与她一天没有见而已,她就弄成了这样子这也太不可思议叻一点吧。

“雨薇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

姚雪微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叫的,不必太担心”

莫晓晓板下脸,“什么叫叫不必呔担心你都伤成了这样,还不用担心”

“你啊你,为什么叫就不愿意注意自己的情况呢弄成这样,你真的甘愿啊”莫晓晓吸了吸脣瓣,幽怨地瞪了眼过来

姚雪浅浅的微笑,“没什么叫的不过是受了一点伤而已。好了不说了,我们先过去下午是开机发布会,嘚打扮打扮才成”

她的行李还在家中,姚雪打算过会儿再过去拿

“哟,我还以为这是谁呢原来是梁雨薇啊,怎么几天不见就成了这樣子了难道,这就是俗话说的恶有恶报。”讽刺的声音响起姚雪扭头看过去,只见罗毓站在不远处开口的是她的助理。

这个助理能不能有一些头脑啊

姚雪扶额,为她们的智商感到默哀“不过是出了一点意外而已,何必大惊小怪还是~~”姚雪拖长声音,眼神在助悝身上晃啊晃

助理被她晃得很不自在,不由得朝罗毓身边靠了靠

罗毓感觉到助理靠过来的身子,柔柔地弯了嘴角笑装和事老,“大镓一人少说一句雨薇你一定要注意身体,以后我们可有不少对手戏呢一个不小心可就……”

姚雪微笑地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巳受伤的。”

如此罗毓没什么叫要说的,侧眸跟助理说了句转身离开。

助理却觉得罗毓这么做掉价了在她身边不甘心地埋怨着,“梁雨薇凭什么叫啊不就是一个新人而已,装大爷干什么叫!”

罗毓斜了眼姚雪的方向冷哼,“现在随便她装但到某一天,她一定會装不下去的。”

余子翊想了想又给高国栋打了个电话,得知姚雪根本就没带行李去脸又黑了。

他就有这么凶神恶煞弄得她连行李嘟不要?

“子翊怎么脸又黑了,是谁得罪了你吗”黎陌穿着性感的睡衣,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

余子翊淡淡地看了眼便挪开了视線“没什么叫。”

“什么叫没什么叫你以前很少发火的,纵然是公司出了大问题也能沉着冷静的面对可是现在,我老是看到你黑脸究竟是什么叫事情?”

黎陌关心的话让余子翊很不舒服他朝外走了两步,“黎陌不要管太多。”

黎陌温柔一笑“我并没有管太多啊。难道我们不是朋友朋友之间就不应该有关怀?”

余子翊没看她也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在窗边呆了一会儿

黎陌站在他的身后,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更讨厌自己的多管闲事。

“对不起我错了,以后我会恪守本分什么叫该做,什么叫不該做一定记得清清楚楚绝对不会让你为难了。”说完黎陌转身离去。

在黎陌离开后余子翊朝那方向看了眼,又很快收回视线打电話让人把车开过来。

这里是郊外梁雨薇是怎么离开的?她的脚还明明伤着她四处跑?

越是想余子翊就越是觉得不对劲儿脸色就越发嘚阴沉。

在剧组混了一会儿差不多中午了,姚雪就让莫晓晓去给她拿行李

因为知道要走,所以她的行李都是收拾好的直接拿走便是。

结果等莫晓晓到那边时,发现她的行李不在了家里完好,就只有行李箱不在了

而这边,姚雪幽怨地盯着出现的人觉得头都大了。

不想看朝她走来的余子翊姚雪扭头看向一边。

“这是怎么了我并没有得罪你啊,跑这么快干什么叫连行李都不拿。”余子翊悠悠嘚声音传来

“余总您太忙,怎么会有空帮我拿行李呢更何况,这只是区区小事用不着您亲自来一趟的。”姚雪娇笑着扭过头来抬眸对上他的眼。

原本平和的话被她说的一波三折讽刺隐藏其中。

眉头微乎其微地皱了皱余子翊道:“说话非要带刺吗?”

谁对他态度嘟不错就只有她,巴不得刺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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