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现在的我吗到底该怎么办??继续等待又会是如何呢???

  一切一切来得都很突然,第一次在天涯发帖。我只是想讲出我自己的故事,现在的我很迷茫,很困惑。这件事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找谁倾诉,我想把我的事情讲出来,然后希望大家能给我一些建议,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选择。还有希望大家不要人肉。先谢谢大家了,谢谢即将会看我帖子的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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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男朋友是11年的年底一次朋友出去玩认识的,第一次见到他,就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但当时我和前男友还在一起 所以就没有任何的想法。  慢慢的之后一群朋友又出去玩了几次 交谈起来也特别的轻松舒服,他很阳光,很爱笑,也很健谈。今年的2月份左右,因为现实的原因,我和前男友分手了。然后再往后的几次接触后,今年六月份的时候 我们俩在一起了。在一起的感觉真的很好,我们俩性格都很开朗,怎么说呢,都很犯二吧。在一起总是开心的。
  慢慢的 我们就开始聊以前的事情 他告诉我他之前有一段两年多将近三年的感情 最刻骨 最用心 我当时没怎么在意 我只是问他 那现在有没有忘记她 还想不想她 男朋友告诉我 不会的 告诉我心里只有我。我也没有特别的追问 但他告诉我 那个女孩的情况比较特别 和他们家都认识 我以为可能父母认识 或者是什么远方亲戚的关系 也就没有在意。毕竟我曾经也深爱过一个人 谁都有过去 谈过恋爱的朋友肯定能明白那种感觉。我真的没有在意。
  或许命运真的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那天真的是有够手痒 我现在回想起来 就觉得真的是好奇心害死猫  我打开了男朋友的QQ空间 他的这个QQ上大学以后就没怎么用过了  我点开说说 点开日志 里面全是关于他的前女友(不过时间全都是在我们在一起之前)  我一条一条的往后翻说说 看到的他们热恋时候在一起发的互动的消息 我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 感觉真的很刻骨。我承认 我确实有点没事找不痛快 但是因为很爱他 所以才会犯小心眼 才会在乎吧。
  为此 我们闹了一次分手 但是真的很痛苦 明明很爱他 却又纠结于他的过去 我冷静的想了一个晚上 突然想通了 或许我不该这样 因为我要的是我们的以后 为什么非要纠结于他的以前 他的前女友呢 即使他曾经再怎么爱她 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在这里 我特别想奉劝跟我干过同样事情的童鞋们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不应该纠结自己的过去 或者别人的过去 我记得看有一期 相亲节目 有一个老外说了一句 不要让过去伤害自己的未来。
  闹分手的第二天 朋友们不知道我俩的情况 还分别给我俩打了电话约了出来玩 我以为他不会来 但是他出现了 我其实挺开心的 只要他来 我觉得任何问题都可以解决 只要我们好好沟通 那天晚上 他送我回宿舍 我们在学校的一处石凳子上聊开了 我把我的心里话 所有的委屈全都讲开了 我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眼泪 他坐在我旁边 主动上了搂着我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哭 我能感觉到他越抱越用力 我知道他是爱我的 于是 那晚我们重归于好。  我想说的事 不管有没有人看我的帖子 我都会把我的故事坚持写完 不管有没有人回复 我都会把想讲的讲出来 因为表达的同时就是一种治愈。
  可是 我真的真的觉得有的时候平静而又简单的生活真的特别特别难  我进了他前女友的空间 我把那个女孩十几篇的说说和评论完整的看了一遍  对于那个女孩的一切我不做评论 因为毕竟我只看到了那一点点  但到最后一页的时候 2009年的一条说说 我发现了我男友给他回复的话 对她的称呼竟然用“妹妹” 我当时愣了一下 但又转眼想 也许就女孩就是比他小 也许是什么扯皮的亲戚关系吧 于是没有特别的放在心上
  但是 最崩溃的时候终于来了  昨天晚上 我们俩去自习室上晚自习 因为快期末考了 害怕挂科 想去看看没有认真学的知识点 然后临时抱佛脚  我们六点半左右到的教室 开始学习 大概到七点四十的时候 我突然问他 你和你的前女友在一起了多久 到底是两年还是三年  他说从高三在一起的 之前高二是还没有在一起。  我说 什么意思  他说 高二的时候在一起睡过觉  我说 什么 你们还没有谈恋爱就在一起睡过觉  他急忙解释说 不是的 当时有很多人 我们就是那时候开始有点暧昧的  我听到这里有点懵了 我说什么叫很多人在一起睡觉   他支支吾吾的半天 说 就是有我妈妈 还有弟弟妹妹啊 姨妈在一起的 很多人  我不知道为什么 脑袋里不由自主的闪现出来了他叫她妹妹的那个字眼 瞬间我感觉头皮发麻 却还抱有一丝的幻想
  楼主 加油  
  于是我问他 她是你的亲的 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么   他说 是  我听到了之后 我就觉得脊梁骨进凉风 头皮发麻 四肢冰凉  我继续问他 是你姨妈家的女儿么  他说 是
我妈妈的亲妹妹的女儿  在自习室 我瞬间觉得我想逃离 我想快点消失  我胡乱把书和笔往包里面一塞 快步走出教室 他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我越想越难受 于是拔腿开始跑 我不想回宿舍 我只想找一个没有人的角落好好地想想 好好地冷静冷静  于是 我跑到了学校一个小型运动场的角落 我坐在凳子上 这个城市的冬天特别冷 冰凉的石凳子 让本来还来事儿的我 更难受 一股股的冰凉钻进小腹 但是我全身没有一点感觉 此刻我觉得我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我就可以忘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一起来看上帝 8楼   楼主 加油  -----------------------------  谢谢 我会好好的   我继续写
  我在石凳子上坐着 我真的不敢相信 原来电视里 电影里的事情真的在我身上发生了  男友以为我回宿舍了 又怕我生气了不接电话 于是给我发短信  他的短信第一条  知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担心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你。担心你知道了回事什么反应。。今天还是说出来了,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这件事目前谁也不知道。我之前一直把它当做一段普通的感情。如果你一定还是不能接受,那我真的无能为力了。  第二条  不要这样,这是我唯一对你隐瞒的事情了。就怕你知道太多,怕你接受不了受伤害,这会儿我的心有多疼你又知道吗?我丝毫不比你难受。。  第三条  你就不能把它当做普通的感情?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地想想,站在我的角度。  第四条  。。。你就不能撇开这层关系说话?  还有几条大概意思都差不多 我看着他一条接一条的发 我慢慢冷静下来了
  我觉得或许我们真的该结束了  我不知道这样算是命运的玩笑呢 还是考验  让我知道他所有的过去 哪怕涉及到伦理的极限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我的内心真的接受不了这种关系 一个男生和他的亲表妹相爱 而且还有发生关系 在一起两年多 。我终于明白他以前告诉我 他们以后不可能在一起 不可能有未来 这句话的意义了。  就是因为这样 即使是这样 即使没有未来 还是要在一起 而且还爱的那么那么的深 我真的觉得特别的可怕 特别的不能接受 我的大脑里又清醒又杂乱无章。  写到这里 我的心里不禁又开始难受 毕竟这是昨晚的事 想起来却像是一场梦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看我的帖子 我也不知道从这里我能得到什么建议或意见  我不想憋在心里 因为我知道我自己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这个刺激  从昨晚到现在 我基本没有说话 觉得好累 觉得为什么生活突然变成这样  算是爱情的考验 还是命运就是不想让我们在一起呢 我真的只能呵呵一笑了  大概快九点 我还是选择了回宿舍 其实特别想买醉的 可是学校也出不去 只能回宿舍 待在有人声的地方或许能减少一点点 哪怕一点点的痛苦也好  洗漱完后 我上网 看到他的QQ在线 我觉得还是和他说明白吧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 总该说明白才好死心
  于是开始聊天 我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聊天 可是我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词汇来说明 表达  我们前前后后说了很多 我告诉他 我真的接受不了   我真的不能想像如果以后我们真的有机会见到他的家人了 我怎么面对他的亲表妹 他的这个特别的前女友 我真的很混乱 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是表妹 还要上床 还会发生关系  我真的不能想象 我的头皮又开始发麻了  但是就是这样 我依旧还是心疼男朋友 我害怕他变得堕落 变得忧郁 我还是想着想要接受这件事情 因为或许不管再怎么荒唐 再怎么不能接受 那都是过去的了 过去的事情我无法改变
  他说 他现在心里只有我 没有别的人 那些早就是过去  他说 他希望我能不要纠结那层关系  他说 他只把那段感情当做是普通的感情  他说 他一直没告诉我就是想保护我 害怕我受伤害  他说 他想跟我好好地过一辈子  他说 如果我真的很痛苦 那么他就选择从我的世界里消失  他说 他的过去和那个女孩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屁  他说 自从有了我 他觉得天底下别的东西都不重要  他说 他说了好多好多  我看着屏幕 心里真的很乱 我爱他 我很爱他 他给我的快乐 给我的幸福 给我的一切体贴 都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也同样害怕失去他
  说了很多很多 他说他头很痛很晕 我说那你就早点休息吧  于是 我关了电脑 十一点半吧 我钻进被窝 脑袋里还是一团糟  我试着理解他 试着想 或许真的因为一时的冲动 一时的犯傻 所以在一起了  可是就算是一时的 为什么还能坚持那么久的时间 这样算来 我算什么角色呢  我真的很忙乱   我今年21岁 大学二年级 我可以说 我真的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心智 我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我没有说放就放的勇气  大概到十二点 我还是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 我们通话大概45分钟吧 我不知道这期间都说了什么 说着说着我就哭了 他的声音也变得很消沉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挂了电话 我的脑袋里还是很乱很乱  用手机上着网 也不知道该找谁聊天 也不知道该怎么倾诉  因为晚上的外面受了凉 我的小腹开始疼 因为情绪激烈的波动 我的大姨妈感觉特别难受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办  这时候特别想有个一个温暖的拥抱 有一杯暖暖的热水   可是耳边只有舍友熟睡的呼吸声 我看了看表 1点26 可是我还是毫无睡意  我躺在床上 默默的感受着身体和心里的双重疼痛 我真的太痛苦了 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的胃本来就不好 加上情绪这么强烈的波动 我的胃让我想作呕 可是我还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大概到三点多了 实在是因为流眼泪眼睛特别难受 也特别的累 慢慢的睡着了  早上六点五十 我惊醒 想到昨晚经历的一切 我的心又开始颤抖了  现在的我处于一个非常非常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状态  我又想跟他继续下去 因为 我爱他 真的很爱  但是 我接受不了他的过去 他的那些触碰了社会道德的事情   就算我接受了 我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 我真的迷茫了   早上到现在他也没有联系我 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算什么  我真的真的特别迷茫  希望大家能给我一点看法 或者是什么 都可以*初秋不死*㊣夏!到底该怎么消暑呢? 让我们继续闲聊~
gameman01 wrote:
哇!!中威力彩了.....(恕删)
要牛排!! 不要猪肉...
charakahoshi wrote:
跨丢鬼一只狼竟然去养...(恕删)
打了这么久的美职~该打下的纪录已经很难超越了
但是没有一枚冠军戒指~
这样要退休~很尴尬的~~~
拳头不够大 wrote:
打了这么久的美职~该...(恕删)
*barry bonds 表示
台中的大叔 wrote:
*barry bon...(恕删)
管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放过你咧~
拳头不够大 wrote:
管妹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恕删)
猜猜哪位是大输偶
(登入后即可检视图片)
台中的大叔 wrote:
猜猜哪位是大输偶...(恕删)
我猜~~~是左边
因为右边是我
台中的大叔 wrote:
猜猜哪位是大输偶...(恕删)
我猜是左边那位
本想猜右边那位 但是不能单凭被移除的文章
比例的有效文章数应该不高 我猜比例的有效文章数不高
颗颗 别打我
请叫我海苔哥哥,谢谢。
笔电买小黑,养狗养小黑-我很酷、我很黑、我很凶
小叮玲吃海苔 wrote:
我猜比例的有效文章数不高...(恕删)
幸好最近都冲电玩版~~~
小叮玲吃海苔 wrote:
我猜比例的有效文章数不高..(恕删)
请叫偶废文王
拳头不够大 wrote:
幸好最近...(恕删)
偶都去居家版~~
大输昨天去书店
看到郝誉翔的书
她的人生经历出乎偶的想像
(黄春明的儿子也是为了她....)
***********************
追忆逝水空间
  我选择用一种和平而舒缓的语调,去写一九七五年我们从高雄搬到台北,辗转迁徙在盆地边缘的经过,去写山与海所怀抱的北投,写关渡平原的朦胧烟雨,写在公寓中半夜幽然浮现的鬼影,以及一间大杂院似的违章建筑……
  书早已完成了好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写这篇序文。
  说来有趣,其实我经常写序的,但都是为了别人而写,为那些台湾或是陌生的外国作家写长篇大论的导读,久而久之,只把它当成一项功课在做,但轮到自己的书时,我却是百般的不情愿了,更不愿找别人去写。写序是件苦差事,我可不想给朋友添麻烦,而现在流行名家推荐,一本书的书腰上挂了好多名字,叮叮当当的,都快分不清作者究竟是谁?我也不爱做这种事。我宁可自己的书以干净朴素的面目见人,安静地躺在书店角落里,只等待有心的人前来打开。
  然而到了这本书,我的心情却彷彿有些两样了。分明已经写出十二多万字,却还有许多话没交代清楚似的,于是这篇序,便是非写不可的了,并且在心中辗转翻腾了许久。夜里我躺到床上,话语便源源不绝自暗中涌出,如丝缠绕,如茧自缚,又如河水氾滥没入窗来,而我以棉被蒙住脸,心却沉落到比黑夜还静、还深。这究竟要教我从何说起呢?
就从为什么写这本书开始吧。
  说起来,倒是绕了好大一圈。这些年,我学术研究的主题是中国二、三○年代作家的文学与生命旅程。我花费许多时间去制作文人如鲁迅、茅盾、沈从文、丁玲等人的生平年表:他们在哪一年出生?故乡在哪儿?父母是谁?家中排行老几?几岁离家?上哪儿求学?哪儿工作?又为何总是四处奔波,惶惶不知所以,而套句鲁迅的话来说,便是“走异路,逃异地,去寻求别样的人们”。这些不安的灵魂究竟为何而来?又要因何而去?我跟随他们的脚步,在近一世纪前的中国地图上流浪迁徙,一一标志他们曾经落脚的城市,走过的街道,居住的空间,推敲这些人物彼此的相互关系。而我发现,他们竟然宛如弹珠似的,偶尔在某个瞬间发生了巧妙的碰撞,又会在下一刻弹跳开来,但却从来都不曾真正地分手远离。他们总是被一股看不见的、亦无从抗拒的命运万有引力所牵引。
  那引力如同涟漪一般越扩越大,直到把原先不相干的人、事、物全都渐次漩入了它的黑洞:那一神祕而发光的小宇宙,在我脑海中不停歇地环绕运行。
  正当埋首于这件看似枯燥、但我却深为之着迷的学术工作时,有一天,我注视著电脑萤幕,望见上面投影出来的朦胧脸孔,这才忽然想起了我自己,还有我的父母,甚至祖父母们。我的外祖父母来自于澎湖,我的父亲来自于山东,他们一是在三○年代中叶,一是在一九四九年,先后去到台湾高雄,彼此相隔的时间也才不过十馀年而已,严格说来,都是这座小岛上的新移民,但他们并未就此在一个定点上安居过。流浪,是我家族血液中与生俱来的基因,他们携家带眷,在岛上由南走到北,而我的成长岁月,也彷彿是在一座座公寓的水泥盒子中穿梭度过。
  公寓,是我踏入城市空间的第一步,也是我认识台北的起点,一如二○年代的沈从文,他从迢远的湘西入京,第一部小说便命名为《公寓中》,而二十世纪都市的现代性也于此间摩挲成形。
  我仔细地在北京地图上,核对校出沈从文公寓的位置,然而却把自己曾居住过的地方全抛诸脑后。相较之下,我对于我的家人是多么冷漠和吝啬啊,我从来没有为他们作过生平年表,也从未去追踪他们移居的脚印,更不要说上图书馆查资料,检索他们留下来的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了。我对于沈从文的认识,竟要远远地超越了自己的祖父,而我屈指一算却赫然发现,他们是同一个年代的人,只是我家族的逝水年华,如今早已不可追忆。
我不禁哑然了。
  于是我决定把写了八万字的论文搁到一旁,而开始了这本书。我的家中既没有显赫的先祖,没有开枝散叶的亲族,更没有家传的日记或族谱,我只能依循不可靠的记忆,独自钻进那一条混沌又黯淡的时间隧道,而这一路,脸上披满了拂之不去的蛛网灰烬,其艰辛的程度,竟比起写论文还要更多几分。但这条路既然已经走了,就不容许再回头,我彷彿化身成为好莱坞电影中穿梭时空的英雄,一心只想要把凝固在时光另一头的亲人们,拯救出来带回到此时此刻。但可怕的是,当我真正开始书写之后,我才惊觉,原来在时光的另一头,根本就没有任何人需要我拯救,他们早就默默地离开,各自求生去了,而蹲坐在隧道终点黑暗无光深处的,其实只剩下我自己一人而已。
  是的,只有我自己。一个从高雄初来乍到台北的、六岁的小女孩,她孤伶伶地蹲在暗中,抱住双腿埋着脸,她被困在城市的公寓与公寓之间,困在阳明山脚与淡水河蜿蜒的边缘,她走不出去。就在这本书中,我终于和久违多年的她再次重逢,心中忽然大恸,因为我知道,除了以文字再伴她走一遭之外,我什么也不能做。
  我能够救得了别人,但救不了从前的自己。她早就如同化石,烙印在我的骨血之中,又如细小的针,没入肌肤深处,肉眼无法看见,亦无从起出,但只要不经意地轻轻一碰,就会锥心地痛。
  于是有了此书,我以文字召唤那徘徊于逝水空间之中的、孤独的灵魂。写到结尾,我几乎是不忍心画下最后一个句点了。因为这一回,我把自己掏得很深很深,我早已下定决心,当书写完毕之时,就是永远的告别,而自今以后,那六岁的小女孩又将沉回于黑暗之中,再也不要接受任何人的呼唤,有如亡魂终于得到了安息,从此落入冥府。
  六岁的女孩沉回于墙与墙切割出来的、城市的公寓之中,而那儿总是幽暗无光的:冰冷的磨石子楼梯,窗帘垂落,鲜少点灯的客厅,以及没有窗户的潮湿房间,壁纸的边缘卷翘起来,露出无声无息爬满了黑霉的角落。
  我就在那些房间中成长,一直到大学毕业,足以离家独立谋生为止。然而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我有多么厌恶那些公寓,就连我的母亲也不知道。是谁说过,公寓是一个私密而温馨的家居?我痛恨教科书上一再复制出来的刻板印象: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母亲在厨房忙煮饭,爷爷在阳台上浇花。不,我们家没有这些,从来没有,而且据我所知很多人,至少曾与我共同分享过同一间公寓屋顶的人们,也全都没有。
  我痛恨总是有人天真地认为,一个“家”理当就应该是这样,是那样。然而,我又要如何去驳斥关于家的贫乏想像呢?我甚至连它的定义和范畴都搞不清楚。就在我出生后没多久,父母便离婚了,而我同母异父的姊姊们,不是逃家,就是寄住在别处。我们家的成员因此总是流动不定的,甚至不曾真正吃过一次团圆的年夜饭。后来,母亲为了攒钱,把公寓用木板隔成了许多小房间出租,于是在“家”这个字眼的顶盖之下,蜂巢似的塞满了陌生人的小小蜗居。家,从此已四分五裂了。
  起初我还是懵懂的,继之困惑,转而愤怒,一个孩子的愤怒。我逐渐明白自己原来一生下来,就理该享有的东西:一个家,居然在没有任何交代的情况下,就被硬生生地拔走了的愤怒,但我的父母对于此,却竟一点也不在乎。他们没有时间去想这些。就在从物质到精神上皆极度贫乏的七○年代,他们其实更在乎的,或许是一些遥远而虚幻的事物:我的父亲追逐浪漫的爱情去了,而我的母亲则永远在为金钱焦虑,那焦虑日夜充斥在公寓的空气里,悬浮着,蒸腾著,不断煎熬所有的孩子们。
  那焦虑总让我感到钱是不洁的,是抛之不去的原罪,是屈辱。
  因此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我只想逃开,直到如今才有勇气回头,去述说这些,去面对六岁的自己,告诉她:根本不必感到罪恶,也不必愤怒,因为那些都是大人制造出来的假象,不是生命的本质。而如今的我已经长大了,所以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一起回到生命的初始,去见证这一切发展的脉络,并且将命运之轮所碾碎的、扭曲变形而不堪卒睹的记忆渣滓,全都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于是这一次,我选择用一种和平而舒缓的语调,去写一九七五年我们从高雄搬到台北,辗转迁徙在盆地边缘的经过,去写山与海所怀抱的北投,写关渡平原的朦胧烟雨,写在公寓中半夜幽然浮现的鬼影,以及一间大杂院似的违章建筑,用铁皮搭建出来的狭小厨房,以及从四面八方漂泊而至的房客们,异乡人,也写八○年代初期大业路开通,就在北投后火车站天苍野茫的草地中间,新辟出来一大片四层楼住宅,母亲开设的小台球店,还有我们住的一座字形社区。我至今仍然清楚记得,十七岁的我经常独自站在阳台,对着底下空无一人的广场发楞,而不知哪家豢养的八哥鸟,总爱一直呼唤我的名字,誉翔誉翔,彷彿是落叶片片飘在广场的正中央,寂静而冷。我趴在栏杆往下看去,那字形活像是埋葬青春的一座坟。
  想来也是荒谬,我们如此平凡的老百姓,家族故事却拥有通俗剧所必备的一切元素:流亡、招赘、情杀、守寡、遗腹子、离婚、外遇、私奔、逃家……,一波接一波的冲突高潮不断。但我却还一直抱着模糊的幻想,以为我们也会像通俗剧一样,有个以和解收场的大团圆结尾。我甚至可以看见那幅悲喜交织的画面了,全家人抱在一起,把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流着泪说:从现在起,我已经彻底地原谅你了,就让我们把一切的不快乐,全都留给过去吧。
但这一天迟迟没有来。
  在真实的人生中,矛盾不但没有获得解决,反倒是只会引出另外一个矛盾,而死结不断地打下去,越打越紧,越多。然而我不死心,还在幻想着我们这出戏的结尾,究竟是谁会大发慈悲?是谁被原谅?又是谁有幸拿到了那一支赦免的权杖?
  而结局却始终没有来。就在二○○五年中秋节那一天,我的父亲选择以自杀的方式,为他的人生划下了突兀的句点。我这才惶恐地发现,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父亲的骤然离席,使得故事情节再也不可逆转,而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出团圆的戏码,在舞台上只演到了一半,便戛然中断。
  太迟了。父亲永远不会回来了。六岁的小女孩却还蹲坐在公寓的角落中,抱住双腿埋着脸,静静地等待。她还不知道,自己将注定要永永远远地,被定格在这样一个空缺的状态。
  父亲是自杀的。如今我终于可以写下这句话,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是的,对他而言,生命是潇洒地结束了,但我没有,他自顾自地往前走,却把我留在原地,演一场没有对手的独角戏。黑暗中,一只聚光灯孤伶伶打下来,打在我小丑似的脸上,哭笑不得。
  时间从此竖立起一道透明的墙,就在二○○五年中秋节的那一天,任凭我撞破了头,也回不去。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再也不愿意活了。他暗示过的,法院寄了封公文来,说别人用他的医师执照诈领十倍的健保费。他告诉我,我却没把它当一回事。我以为很简单,要不就缴罚锾,要不就打一场官司。我主张后者,应该要把幕后的罪魁祸首揪出来。但我从没想过父亲对于国家机器的恐惧,我不懂他,我却一直以为我懂。
  我以为他只是厌倦了自己新娶的越南女孩,我以为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善变找借口。结果不是,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计画了两个月之久,结果罚锾也缴给健保局了,但他还是要用死来讨回公道,证明自己身上那一件医师袍的清白。这是他唯一的办法,他只有自己的生命可以做筹码。我对他的计划浑然不知。但越南女孩知道,她和父亲根本语言不通,父亲却什么话都愿意对她讲。
神仙一般的女孩,父亲这么形容她。他把她送回越南老家,然后在中秋节的早上,独自一人从河内回到台北三峡的租屋处,才死。他要越南女孩打电话通知我,叫我去看他,还说他最爱的人是我。
  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其实早在十年前,我便在小说《逆旅》的结尾〈晚祷〉中,用如歌的语法写下这些句子:“父亲说妳是我的女儿吗我可不可以抱抱妳,跳只最后的舞给我看吧倒杯已凉的茶给我喝,直到死时,我才终于知道原来我爱妳。”彷彿是一语成谶似的,我竟预言了他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我说的话。
  但父亲不亲自说,他要越南女孩转达,因为他开不了口。他对我总是沉默。所以我应该相信这三个字吗?爱来得太突然,所以他是真心的呢?还只是在哄我去处理他的后事?他没有留下答案。我不甘心,只能自己去找。他生命中最后的秘密在越南。于是就在三年后的农历年除夕,我来到了河内,坐在古老又狭小的火车站候车室中,一张父亲或许坐过的长条木椅上,等待着一列他在人生的最后一夜曾经搭过的火车。我要循着铁轨到北越山区,一直到靠近中国的边界,去找他曾经走过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而那条路通往一栋门片刷著蓝漆的小木屋,越南女孩的家。
  但我没有找到,我当然找不到。我只知道大概的方位,连地址都没有。
  那是我一生中最凄凉的一次旅行了。天气说不出的寒冷,从早到晚下著绵绵细雨,冷得人牙龈发痠,而冬天山间的梯田长不出作物,到处都是黄褐色的泥泞,一踩下去就浸透了整双鞋子。我茫然地站在山谷中,纯白的大雾不断冉冉升起,彷彿刻意要把这世界的真面目全都遮蔽,我忽然感到这是父亲对我的惩罚,惩罚我为什么三年过去了,却对他的死还不肯放手?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一阵风来,把我裹在雨雾之中,就在那一刻我掩面泪下,我醒悟到,原来不论是死者或生者,都早就应该得到自由。
于是有了此书。
  山中大雾朝我弥漫而来,彷彿把我带回我的成长之地北投,同样是忧郁的山岚,温泉、雨和雾,往事如水汩汩地流淌,流成了文字之河,淡水河,新店溪,沿着台北城的边缘流过,引领我进行一趟大旅行,一趟生命中时间最久、旅途最长的旅行,将我从小到大所经历的空间又重新走过一回。在旅途上,我又将与逝去的亲人,以及那些我识与不识的、曾经短暂共同居住在同一个屋簷下的人们重逢。他们是在时空之中不停流浪的奥德赛。
  我也彷彿又搭上了小时候常坐的、往来于高雄和台北之间的平快夜车,彷彿又看到了那个六岁的小女孩,夜深了却还不肯睡,她趴在车窗玻璃上,好奇地辨认灯光下月台站牌的每一个字,她伸出手,抚摸车窗上惶惶的倒影,而那玻璃冰冷且奇异的触觉,至今还一直停留在我的指尖。然后我也彷彿看见了黎明时分,小女孩跟随大人从车厢走出,踏上台北的月台,踏上阴雨连绵湿漉漉的小巷弄,踏上没有点灯的公寓楼梯间。
  而那些公寓彷彿从来没有新过。打从一有人搬进之后,它们就无可挽回地老去了。它们老在人的气味里,老在人的爱恨里,也老在一个孩子的目光里。它们老在我这一本书的文字里─用废墟组成的小宇宙。
  然而奇妙的是,就在写这样一本关于死亡与告别之书时,我的身体里却悄悄地出现了一个新的生命。我的女儿,从我的子宫中孕育而出。当第一次在医院透过超音波,听到她的心跳声音咚咚传来时,我简直激动到说不出话,不敢相信我的体内竟然埋藏了如此顽强的、生之种子和根芽。于是从死亡中孵化出新生,就在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成形,白天与黑夜不停地交替循环下去,黎明继之晚祷,黑夜中曙光渐露,而生命永不止息。
  我不是一直在幻想我们家族故事的结局吗?原来,这就是答案,上帝所赐给我的美好结局:一个纯净无瑕的新生命。
  于是这篇序写到这里,也总算可以结束了。最后,我特别要感谢的是朱西□老师,十多年前我接到他一封信,要将我收入他编撰的《山东人在台湾》一书,而我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当时的我还在读博士班,刚发表了些不成熟的作品,非常感激朱老师慷慨将我列入书内,还在信中鼓励我,我只遗憾没有机会亲自向他道谢。后来,我父亲不知从哪儿得到这本书,发现我的名字,半是惊诧,半是骄傲,只要遇到同乡的人就忍不住要拿出来炫耀。我难得能让父亲这么开心,因为山东人这身分是他给予我的,一如澎湖人、高雄人这身分,是母亲给予我的一样,而我愿意将它们永远别在自己的身上,并且告诉给女儿知道,我们家族来自的地
小叮玲吃海苔 wrote:
我猜是左边那位本想猜...(恕删)
台中的大叔 wrote:
请叫偶废文王偶都去居...(恕删)
这么一长串还没完
你是贴的还是一个字一个字打???
我现在的工作算极轻松
或许你比我还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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