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天就会 烦 不知道为什么 朋友们谁能告诉我我嘛 ?…

夏天一来人就比较烦躁!假如wifi和空调只能选一样不知你会选择哪样?
果断空调啊,不是还有流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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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告诉我是谁日&&阅读:&&来源:&&[]& []
有一个三十二岁名叫上官英武的青年,在公元一九九七年初秋一个多云间晴的天气里,携妻带儿离开了乌蒙山中那个叫野鸡箐的贫穷落后的故里村庄,一路西行,向省城昆明奔来。这个青年不是别人,就是我本人。我要离开故里到昆明来,是我蓄谋已久的事了,此前,我曾经不止一次近乎疯狂地做过到昆明的尝试,种种原因所致终没能圆满成功。这次终于能够成行,是付出了埋葬了父亲并与伯父伯母撕破脸皮的代价的。因此,在通往昆明的途中,我的心情就如离家时的天气,被一块阴云遮盖着,似乎也要下下雨来。
也许是应了那句&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俗语,一踏上背井离乡的路,我才真正感受到了当游子的艰难与困苦。那日,我与妻儿一家三口背着大包小包告别我伯父伯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为我盖的青砖红瓦房,顺着村子对面的大山爬了十多里山路来到了通往县城的道路,搭上一辆电动三轮车赶到富村,转乘汽车又行了五个多钟头才到达富源县城。在此之前,我对外出可以说是毫无经验可谈,到富源之后,面对滚滚人流车流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是硬着头皮带着妻儿在大街上穿行大汗淋漓才找到火车站的,到了车站回望走过来的街道,我才得知富源长途汽车站与火车站各在县城的一个方向,我之所以搞得精疲力竭是源于走了很多冤枉路,于是就在心里对自己好一阵埋怨,&咋就这么笨呢,咋就不知道找人问问或坐电三轮或打的呢!&
&&&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钟上的火车。直到今天我也没有弄懂我是坐的哪趟列车。当时就糊里糊涂上了车,由于拥挤坐火车给我感受是如同坐牢,尽管我至今仍未坐过一天牢,于我的想像中,坐牢不就是受罪嘛,难道坐牢能比坐火车受的罪还大?
火车怒吼着摇晃着胸有成竹地向西行去,在坐卧不安的盼望期待向往中,我又想起了我的父亲。
我恨我的父亲。
&&& 我之所以不得不心情灰暗不得不被迫离家不得不感受坐牢的滋味,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父亲。在我离开家乡之前的许多年中,我曾像一头被囚禁许久而饥饿的怪兽,沿着理念的河岸东奔西突,搞得伤痕累累泪流满面满身尘土。&到底是什么事情叫我如此这般神秘兮兮万分苦楚?&我会经常这样独自发问。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大家的,那就是直到我的父亲溘然长逝我还不知道我的母亲是谁,她姓什么叫什么,父亲是在怎样的一个背景下把我栽植于母亲的温宫并生下了我,为什么父亲不能把母亲带回家来,而把我寄养在伯父伯母门下,生我的地方又是一个什么样子,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丑陋和难堪?我是谁?世界把我丢了,我把自己给丢了。
&&& 你能告诉我是谁?
&&& 不明身世是一件痛苦万状的事情。因为不明身世导致我在我离开家乡前32年的人生旅途中至少有二十三四年是在苦闷中度过的。曾经我下定了决心不管遭受多大磨难多大打击我都要把自己找回来,弄清我的身世。然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然。而父亲的去世,更是给我解开身世之谜制造了空前绝后的麻烦。
&&& 父亲去世之日是在我离开家乡远去昆明前一个月的那个日子。那是一个傍晚,天空因为晚霞如红色绸缦一样在空中飘动而显得可亲可爱。当时,我正沿着村边的小河踽踽独行。这是一个临近干涸的小河,偌大的河沟中只遗下一溪薄水而孤独落寞,无声无息地流淌出无边的忧虑。河岸上矗立的几株高大挺直的垂柳倒是张扬着勃勃生机和生命的昂扬。我行走在河岸与河水间那片松软的茸茸草地上,把垂柳一棵棵移向身后,猛一抬眼,我又看到了那道令乡党们引以自豪的一千余米长、十余米高的石坝大堤。大堤被各种树木覆盖得密不透风向远处蜿蜒着。此时,在夕阳的照耀一下,大堤满目金黄,像一条披彩的巨龙,傲然昂首,甚是巍峨。现在想来,那日我还是第一次被家乡的景色这样强烈地吸引着。此前,在我的眼中,这个抚养了我32年的叫野鸡箐的村庄,永远是低矮的土屋茅草的屋顶展示着贫穷,永远是破败的院落覆满青苔的台阶述说着贫瘠。家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似乎都与我无关,野鸡箐就如跳远运动沙坑边的那块跳板,总有一天我要通过它飞身跃起,远走昆明。可是那日,我却像幼稚的中学生追逐明星那样被家乡的景象深深地吸引住了,要不是从村里传来一连串的呼喊声,我几乎快要爱上家乡了。
&&& &英武&&英武,你在哪&&英武,你在哪?快回来&&&这如同破锣般沙哑的喊声,是我非常熟悉的,它源于那位一生嫁了三个男人的小脚女人,我的伯母。从我懂事能对世事有所记忆的那天起,这喊声就常常萦绕在我的耳际限制着我的自由,除了上学,凡是我在家中的时间,只要半个小时见不到我的面,这呼喊声就会如钟声一样骤然响起回荡起伏。我常想,这喊声一定也与我的身世有关,以致于每当听到喊声,那盘绕在我心中的苦闷就渐渐浓缩,如浆糊一般粘稠糊在我的心田,让我不能自拔。所以,对这喊声我极为厌烦,在很多年里,我都坚韧不拔地与这其实是极其温暖的喊声做着对抗,每听到喊声我都会有意拖长时间,不往家中走,任那沙哑而憨实的喊声嘶声高扬,从中感受着一种报复人的快感。
&&& 据上了年纪的人讲,伯母的声音原是十分清脆的如银铃一般。她的第一个丈夫之所以处杏林之家而娶她这个穷人家的闺女,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那清澈如泉水的笑声。伯母16岁嫁给了第一个男人,是一位年轻的郎中。郎中是中医世家,自小就跟着他父亲望闻听切,学了不少本领,初出茅庐也为十里八乡的人们治了不少病。就像高明的农夫种植技术再精也无法左右自然灾害一样,郎中偏偏治不好自己的病。婚后第二年,郎中就染上了痨病,不久就撒手西去了。郎中死时,伯母正在为他煎药,待把药煎好端到郎中床前时,郎中已双眼翻白无了气息。当时,伯母悲痛地摔了药罐,狂叫一声后便泪如雨下,从此开始了没完没了的哭泣,直到哭不出声了还指天抹汨。后来,伯母又改嫁到河对面的村庄一户庄户人家,那男人壮如耕牛,性情耿直,在秋收后的一日清晨,与其村的富豪因地界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争执,继而发生了殴斗。伯母的第二个男人就被富豪家喊来的人活活打死了。伯母那时已身孕在身五个多月了,噩耗传来,伯母从家中疯一般地奔跑而出,不慎失足跌倒在地,肚子顶在了屋前放着的一盘石磨上,血就顺着腿脚喷涌而出。伯母在悲天悯地的哭喊声中产下了一个死婴,抱着婴儿整整哭了三天三夜,最后就昏了过去,人们一看,伯母的眼角有血渗出,昏过去仍不停地流泪,一直到第二天鸡鸣时才缓过劲来。经过了这两次惊天动地撼山摇岳的放声大哭之后,伯母的声音从此破哑。此后,伯母守了十几年的寡,到人过三十时又嫁给了我的伯父上官旺家,成了我的伯母。伯母从此不能再受孕生育,现在想来,于转眼间见不到我的面就满村喊叫呼唤,除了我不明身世的那件事外,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也许是强烈地充盈着对孩子的极度思往和疼爱。
说来也怪,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日我一反常规,在伯母的喊声刚刚在村里响起,我就转身急步向村中跑去,脚底生风。那时夕阳仿佛已在天空中悬得太久而疲惫不堪急切地滚进一片树林去了,天空变得昏暗起来,整个村子传出一片吱吱呀呀的关门声。我走到村中那条十字路口,看到伯母正迈动着三寸金莲移来。她因走路不稳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喊叫的质量,声音显得气短颤抖而更为难听。&大妈,别叫了。&我这突然而来的一声应答似乎吓了伯母一跳,定眼看清我后,伯母说:&英武,你到哪里去了? &伯母说这句话使我惊讶不已,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往常只要远远地看我归来,伯母就会把那布满沟坎的苍老之脸笑成一朵花,无牙的嘴张得很大,像一个幽深的黑洞哈哈有声,从来不多说一句话,不由分说拉起我就走,就像牵着一头丢失多日找回来的牛犊紧紧抓住不放,而那日却无端地多出这么一句话来,我想一定是大事临头了。
&&& &英武,你爹去了。&
&&& 果然被我料中,当我听到伯母这句话,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在肚中消失了,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惟一的动作就是放开脚步大步流星地向家中奔走,一下子跪倒在父亲的床前:&爹,你混账,你不该走呀。&便泣不成声了。
火车到达昆明已是下午四点多钟。是一个晴天。对于是晴天的感觉并非是我感到了阳光充足而是隐隐约约觉着有阳光射来,那是因为污浊的空气遮住了丽日。在出站台时,妻子拽着我的衣角儿子拽着妻子的衣角我们一家三口小心翼翼地顺着人流向外走,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我们来到了车站广场。在车站广场站定的那刻,我又犯了在富源时的毛病,不知该做什么了。茫然回顾了许久,才突然想起临出家时,伯父交给了我一个写着我父亲曾工作过的那个工厂的地址的信封,这才急不可待地把内衣口袋中的信封找了出来,找出信封之后。我又异常地失望了,也许是放了太久的缘故,它早已破烂不堪了,上面字迹在岁月的腐蚀下也变得似有似无,最关键的是上面对昆明市区的记载已从黄色的纸张中淡出,惟有最后面&昆阳化肥厂一车间&几个字还能猜得出来。看到这个信封我不由地大失所望,我以一个优等的高中生的水平很快判断出,仅凭这几个字是很难找到所谓的昆阳化肥厂一车间的。在这种情况下,惟一的出路就是低头问人了。这时我就满广场找可靠的人选,再三思量之后,我决定从人民警察问起,可是我问了三个民警之后,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大清楚&。一计不成我很快又生出了第二个方法,买来一张昆明地图,但是我费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也没有找到昆阳化肥厂一车间这个地名,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在车站广场或是东面或是西面或是南面或是北面(一离开故土我就分不出东西南北方向了)的一角传来争执声,争执声深深地吸引了我,我向那个方向走去。这也并非是我有着强烈的好奇心,而是从人们的争执声中我确切地听到了&昆阳&两个字。
&&& 争执的原因是一个长途汽车车主在阻止一个疯女人上车。那个女疯子看上去年届五十。其实,从她的面孔上是很难判断出她的年龄的,她满身污垢,一身破衫,头发成绺成蛋散乱地粘在头上。我所以说她有五十余岁是从她的动作上判断出来的,那一刻她正拼着命似地向车上挤着,七老八十的人没有这样的力气,壮年妇女又不至于被一条胳膊挡着就无所作为,因此,她年龄只能在五十岁左右徘徊。当时,汽车车主正恶声恶气地吼她:&滚!滚!你他妈的捣什么乱。&对于这样的怒吼和谩骂,疯女人并不气恼,依旧不屈不挠地向车上挤,口中并不停地请求:&行行好,行行好,你把我拉到昆阳去吧。&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子,车主显然是被惹怒了,猛一用力把疯女人推倒在地,就是这个时候,我走到车前拦住了准备动手打疯女人的车主,并问车主:&你这车到不到昆阳? &听了我的问话,车主怔了一下,上下左右把我打量了一番,疑惑地说:&路过昆阳。怎么&&&也许是为了感谢疯女人无意之中为我指点了迷途,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反正那一刻我决定把疯女人带到昆阳去了,便对车主说:&我也要到昆阳去。我出车票,让她上车吧。&说着我顺手指了一下疯女人。&她是你什么人? &&她不是我什么人,我只是看她怪可怜的。&&不行不行,她上了车把车搞得臭哄哄的,谁还坐我的车呀。&&你没有这个权力,既然我给她买了车票,她就有权坐车,即使她是一个疯子。&我也不知道那时我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在举目无亲毫无根基的异乡我竞和别人论起理来,并做得有理有节。
&&& 疯女人实际上并没有妨碍谁,她上车后就自觉地走到车尾,有座也不座,而是席地座在了车的过道上。那天坐车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挤在前面,疯女人就如她所处的社会地位一样,孤孤单单地任车颠簸着。
&&& 车到昆阳已是日头西斜之时。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所要找的地方就要到了,是疯女人的行动提醒了我。大约离昆阳还有半个小时路程之时,女疯子就从车尾站了起来,先是啊啊地喊了几声,就趴在车窗上向外不停地望着,口中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她在说着什么,凭着她的这个举动,我想,昆阳一定快要到了。有了这种想法,我就想证实一下,可面对车中的许多旅客我都没有发问反而起身去问疯女人:&是不是昆阳要到了? &此时她好像又成了聋子哑巴,对我的问话如同未闻,丝毫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一丝不苟地把脸贴在车窗上张望着念叨着。我只好没趣地准备返回座位,这时女疯子突然从车的后面跃起,三脚两步冲到了车前,与此同时,汽车也&嘎&地一声停了下来,车主回头喊道:&昆阳的下车。&车门一开,女疯子就捷足先下离开了汽车。待我们一家人井然有序地下到车下,她已经不知了去向。
&&& 后来我才知道我们下车的地方名叫小凉箐,离昆阳化肥厂有两公里多的路程。昆楚公路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一头钻进了崇山峻岭,这里就是昆阳下车的地点了。在路的两边盖着许多平房,所有房屋的门楣上除了都写着各式的店名外,还不同内容但意思大致相同地写着&停车住宿&、&舒适安全&、&味美价廉&、&百姓消费&、&服务周到&、&欢迎光临&之类的字样,原来这是一片路边店。此时,太阳已经挂在了山顶,尽管它已在这一天将行到终点,但仍我行我素信心十足地影响着天地,把天空、大山、田野尽情地点缀成一片赤色,以寸土必争的执著等待着夜晚的到来。小凉箐处在昆阳的高处,从此远眺可以看得很远很远。下车后,我就站在小凉箐上身披晚霞向远处望了许久。我看到那些高山上都是茂密的树林。当时我想,我现在的故乡的土地是那样的坚硬干涸荒凉与贫瘠,昔日的故乡一定也和这里一样,能在这里生长出大片大片的绿树来,这就是奇迹。这其中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汗水甚至生命呢?这其中一定包括我那位不曾谋面的母亲,一个女人。想到这,我的鼻子猛地一酸为父亲母亲们的丰功伟绩而激动地流下泪来。&到都到了,难过有啥用。&妻子雪梅大概是误解了我的泪水,宽着心劝我。
&&& 我抹干眼泪抬眼望了望雪梅,不由得从心底深处涌起对雪梅浓浓的感谢之意。若是没有她的支持,我是绝难能来到昆明。我埋葬了父亲之后,又提出了要来昆明的事情,起初,雪梅坚决不同意,她担心的理由是路途遥远举目无亲如何过日子。我就对她说有我在你还怕饿着,终经不住我软硬兼施花言巧语,她的态度才像平静的湖面经风一吹晃荡起来,最后见我的主意山岳般不可动摇知道拗不过我,她才点头同意了。关于我来昆明最大的阻碍是我的伯父伯母,他们用尽了所能用的方法也没有改变我的主意,伯父只好长叹一声:&我知道这个家留不住你,离开是早晚的事,今个看来,留你也白搭。&伯母却始终泪水涟涟,不停地唠叨数落着白养了我一场,我是一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我这一走,他们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了。
&&& 不管伯父伯母说得多么难听,都没有丝毫动摇我自小立下的要找回我自己的誓言。幼时上学,我是一名极为优秀的学生,各门功课都在班级是拔着尖儿,这种情况一直保持到上了高中。尽管我的学习非常好,但所有的老师都不喜欢我,学习好的学生不受老师喜欢,就像最美的鲜花不受花匠喜爱一样,这本身就是一件奇而又奇的怪事。究其原因是因为我生性孤僻。其实决不仅仅是因此一点,我小时除了孤僻之外还野性十足。最显著的表现就是爱和人打架,说来这也不能完全怪我,很大程度上错误应该归于我伯父伯母。很小的时候每当我看到同学们和父母在一起都使我羡慕不已,于是我就常常问伯父:&我爹呢? &伯父就敷衍我道:&你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对于这个回答显然我是不满意的,就又问:&我娘呢? &每听此话,伯父就只顾抽烟再不言语,任我硬磨软缠,始终得不到半句回答。后来,没娘的孩子野孩子之类的带有轻视的称呼就自然而然地强加在了我的头上,所以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忌&野&特别是和&孩子&联系在一起,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就会咬牙切齿气冲牛斗,若是出于同龄人之口,我便会大打出手且下手很狠,每次打架都要让对方出点血方肯住手。所以在我独领学习风骚的同时,我还落了个&野蛮&的评价,老师们才恨铁不成钢,怎么也不喜欢我。
我的学习成绩下降是在上了高中之后才表现出来的,那时,我已经热心地投入到了寻找自己生母解开身世之谜的艰难工作中。可是我做的一切努力基本等于无用功,惟一的收获就是知道了我的父亲远在昆明,在32年前的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父亲把我抱回了家乡,当时我刚刚满月,父亲把我交到伯母手中,说:这是咱上官家的根,一定要把这孩子拉扯成人。说完,连口水都没有喝就连夜返回了他所在的昆阳化肥厂。
&&& 根据这些信息,我就变得不安分起来,常常生出跑到昆明的念头。我最富有成效的一举是我上高一的后半学期。有一日,我从伯父的一双破棉鞋中翻出了70元钱,来了个不辞而别,第一次踏上寻父找母之路。我直奔省城刚下汽车,我伯父就不辞劳苦风尘仆仆地赶来。那次也是天意不容我这么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伯父竟能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把我找到,然后像吆牛一样把我吆回了家乡。在路上,伯父动了真情对我说:&英武,你别这么任性较真,你是我们上官家惟一的一条根,你走不得。&我就说:&不走也行,那你告诉我我娘是谁? &听了我的话,伯父的脸也显出异常的悲凉:&我确实不知道。你爹回来,你就会知道的。&有了这句话的支持,我才跟着伯父回去了。
&&& 从此,我就盼着父归故里。其中父亲几次回老家探亲,我就迫不及待地向父亲询问,父亲也和伯父伯母一样只字不提母亲的事。公元一九八八年,父亲退休回老家定居并悠然自得,我才知道从父亲那里是不会得到有价值的信息的。不过此时我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万丈高楼平地起,凡事都有个源头。懂得了这个道理之后,我的心胸一下敞亮起来,自己的一切都源于父亲,把父亲这一生的关节打通,我的身世也就不攻自破自然明了了。从此,我就改变了战略,一心打听起关于父亲的细枝末节来。这一节太长了,读起来已有些吃力,那我们就分一下章节,转一转吧。
欲打通父亲的关节,说起来同样是艰难无比,在我着手这项工作时,我才深深地感受到我所要做的工作就是要询问老者或道听途说,经过七拼八凑才把我父亲早年的一些事情理出了个眉目顺出些章节来。
&&& 据说我父亲上官祥达出生时历经磨难。当时我伯父上官旺家已一岁有余,祖母生产父亲已是二胎,按约定俗成的常规应当十分顺利才对,谁知父亲十分恋母,临产时就是不愿脱离母体,从祖母发出第一声喊叫整整大半天没有丝毫进展,其间祖母昏过去了三次,接生婆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最后祖父不得不派人从县城请来一位留过洋的西医,在祖母身上动了刀剪父亲才降临人世。上秤一约整整九斤,故而父亲除了上官祥达这个大号外还有一个乳名叫上官九斤。
&&& 父亲生长得也令人称奇,刚满六个月就长了两颗门牙,十个月时已可脱开祖母的手摇摇晃晃地挪步了,不满一岁就可以满地乱跑了。父亲从小就有个强壮的体格,虎势墩墩满身黑肉,力也大得出奇,十岁时就能挑起满满两桶水快步如飞,行程半里多地也不用歇脚。这活当然不是我父亲必须要干的,而是经大人鼓动后的赌气之举。除了力大之外脾气也大,戗了毛犟得不会拐弯,斗仗干架很是有种且视为家常便饭。在我得知父亲是这般秉性时,也就知道了我亦爱跟人打架的根源所在了。正是由于父亲的这些表现,才给他以后的壮烈之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 人们长久不衰津津乐道关于我父亲最辉煌的一举,是一九四而年盛夏的一日。当年我父亲只有十四岁的光景,就创下了勇杀两个日寇的英雄业绩。那是那日后晌时分,突然从村头传来了两声清脆的枪声。枪声一响,村民们丢下农具甩掉粪叉遗弃人力车总之放弃了所有的劳动作鸟兽散,有的向村外跑逃命,有的往家中奔去保护家小。尽管村民们作了很大的努力,还是有二百多人被一高一矮两名日本兵与二十几名伪军集拢起来,赶到了我祖父的院中。说到这里应当向大家说明一下,我祖父当时是村里的首富,拥有几十亩上好的土地还在镇上经营着一个店铺,他的院子在村中就独具一格鹤立鸡群,青砖碧瓦五间堂屋,东西厢房齐全,也只有这豪门之院才能容下全村的人。事情坏就坏在我祖父居家富有之上,祖母一身绸缎和四下破衣烂衫的村民形成鲜明的对比。当时祖母才三十五岁左右,美丽端庄,引起了骄横野蛮肆无忌惮的日本兵过多的欲望,村人们在祖父的院中刚一站定,祖母就被日本兵从人群中叫了出来。
&&& 祖母心中打鼓双腿打颤地走出人群,两个日本兵围着她转了两圈,用生硬的国语向祖母问话,意思是说游击队的情报在祖母身上,叫祖母脱掉衣服让他们搜查。到此时,人们才弄明白日军来骚扰野鸡箐的真正目的了。听了日本兵的话,我的祖父上官景宏跌跌撞撞挤出人群,跪倒在地上,头猛力磕击着地面:&太君,不行呀,太君,行行好吧&&&在我祖父冲出人群的一刹那间,日本兵猛地一惊,顺手摆直了枪枪栓也随即拉响,但见祖父并无反抗的意思且表现出一脸的奴才相,才放心地把枪垂下,更激起了日军的淫威,遂又对着祖母喊道:&衣裳的脱掉。&祖母怒目而视不予理睬,矮个子日本兵就把枪刺刀逼向了祖母胸前,祖母仍无反应,矮个子日本兵就把枪刺向一挑,祖母一层薄衣就齐刷刷地展开身体半裸出来。随后,高个子日本兵就连推带搡手脚并用把祖母向堂屋中推去。这时,祖母在用自己的方式作着力所能及反抗的同时大声喊道:&景宏&&&在祖母无比悲凉争取援助的呼喊声起之时,我的祖父曾奋身跃起,人群也随之产生了一丝骚动,但当矮个子日本兵用枪刺对准祖父的胸膛时,这小小的变故立即平息下来,在屋中传出祖母的怒骂声的伴随下,祖父的哭声也高扬起来。
&&& 在矮个子日本兵也进到屋中又出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太阳离地皮只有半竹杆高了。可日本兵并没有要走的意思,驱散了村民同时把伪军遣回了两里地处的炮楼,往屋中一坐叫吵着要吃饭喝酒。迫于无奈,祖母又下厨房为日本兵准备饭菜。在日本兵施威的过程中,我的伯父上官旺家吓得抖作一团,裤腿尿得精湿,十岁的姑母在一长辈的怀中嘤嘤低泣。
&&& 祖母把饭莱准备好,在日本兵狂吃滥饮之时,祖母就用一根绳索把自己吊在了厨房结束了生命,直到天黑尽日本兵醉醺醺走了之后,祖父到厨房才发现了这个情景,祖母的身体已经僵硬了许久,祖父再次放声大哭时,我父亲上官祥达才回到家中。
&&& 那日父亲没被日伪军逮着和村民站在一起是因为父亲半大小子了仍未脱顽皮之气,枪声响起时,他正脱光了屁股在河湾里洗澡,枪声一响,便躲在了葱茏的草丛中,远远看到村人被日伪军集聚的一幕,直到人群在傍晚散开回家,才钻出草丛往家中走去,路上被一本家长者叫到家中暂躲,待天黑后日本兵呀呀啊啊唱着醉歌踏着月光而去时,才放父亲回家。一出长者的家门,父亲便听到了祖父那憨实厚重的哭声。待他跑回家,家中已聚了七邻八舍的人,陪着祖父悲叹落泪小声议论着。在邻居的议论声中,父亲听出了事情的一个大概,于是咬得牙咯咯作响,顺手抓起一把锋利的镰刀出了家门。
&&& 也许祖父受妻被逼被辱最终致死的打击而悲愤过度,竟然长时间没有理会我的父亲,一直到天放明时才发现少了这个楞小子,准备出门去找时,不远处就又传来了枪声,这枪声使祖父如三九天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估摸着这枪声可能与父亲一夜未归有着某种联系,急忙叫伯父越窗而逃,自己抱着姑母准备逃走时,大队的日伪军已冲进了院门,于是祖父和姑母便死在了日军的军犬口中,所有的房屋也被大火烧得不落一草一木。据一位亲历了这件事情的老人说,在炮楼不远的一棵树上,吊着两具血淋淋的日本兵的尸体,每具尸体都未挂一丝一线,刀痕无数,每具尸体的阳具被割断,丑陋地丢弃在路边。
&&& 这就是我父亲上官祥达所为。父亲为祖母报了仇便一跑了之,从此再无音信。
&&& 像晴天响起一声震耳的霹雳一样出人意料,我在昆明寻找自己身世的工作同样遇到了无法言说的困难和阻力。
&&& 在路边小店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就领着妻儿打问着道路直奔父亲生前所在的昆阳化肥厂一车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领导&、&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这是两句在我的家乡十分流行的俗语,所以到了一车间我就直接询问车间主任的住处。到车间主任家时,他正要出门,我就把我要在此落脚的想法告诉了他。车间主任是一个看上去很面善的半老头,他听完我的话问道:&投靠谁?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应道:&我父亲是上官祥达,一九八八年以前一直在这里工作。&&上官祥达? &车间主任努力着想了好一阵,十分肯定地说:&我们这从来没有这个人。&听了车间主任的话,我着实吓了一跳,仿佛跌进了一道深渊,恐慌起来,难道这又是一场骗局?车间主任起身要走,我几乎是哭着对车间主任说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主任,您&&&车间主任见我可怜兮兮无助无依的样子,怜悯起我来,不厌其烦地给我指着出路:&别急别急。你要是肯出力的话,这里还是可以呆下去的。从眼前看,当前正是生产春耕化肥的大忙季节,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在这里上下车。从长远看,你要是明年能在这承包上下车的活,就可以长期生活在这里了。我们这啥都不缺就是缺劳力。&车间主任的话刚落,我就迫不及待地应道:&我愿意在这上下车。&&好吧,你先等着,我派人给你安置一下。&车间主任说完,出了家门。
&&& 在等待安置的过程中,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从这时起,我对父亲的恨又增加了几分。但不管我恨父亲的程度如何加深,我都没有忘却使命,关于父亲的一些残枝败叶细枝末节又在我脑海中起伏起来。父亲完成了勇杀日寇的任务后音信再现时,是一九五五年春节前的一天。解放之后,在外流浪了十几年之久的伯父回到了家乡,看到一片废墟的祖屋。伯父放声悲哭了一场,后来在乡邻的帮助下,就着祖屋原来的墙壁搭起了茅屋,开始了新的生活。三年后,娶了伯母进门,这个在战火中破碎的家才重新支了起来。一九五五年春节前的那一日,在伯父到镇上去办年货的路上,乡邮员截住他问:&你爹是不是叫上官景宏? &伯父听了点点头,乡邮员就递给伯父一封信:&你们家的。&伯父拆阅后才知道,自己的亲生胞弟还活在人间,人远在昆明。后来父亲回故里探亲,出于寻找自己身世的目的,我向他问起他后来的事情。起先他连这些也保密,在缠得他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才说他杀了日本兵跑出去后,投到了一个抗日的队伍中,和日本人打完仗,又和国民党军队打,再后来就随一位高个子将军挺进云南,大部分士兵被安排在了昆阳化肥厂当工人。其间自然是血雨腥风,出生入死。当问到&再后来呢?&父亲就拍拍我的头。笑笑,便无语,任你用尽方法,也得不到只言片语。
&&& 在昆阳化肥厂一车间所谓得到安置,就是我们一家三口被人领到处于车间中央的一间大房子里。车间的人都叫这个大房子为大礼堂,里面用竹子隔出一个个小间,我大略数了一数,共有十二个小间,东西各六间,中间有一个通道,通道的尽头用砖垒有一个台子,说是以前搞宣传演出时用的。我就被安排在了西面临窗的一间,那就成了我们赖以避风挡雨的场所了。那日,大礼堂里的人们见又有新户落在其中,都显得异常热情,夜晚大家东扯葫芦西扯瓢地谈到很晚,在每个人都一个接一个哈欠打个不停时,熄灯睡了,不大一会儿满房如同比赛一样响起一片吱吱呀呀的晃床声。这声音闹得雪梅半夜都没有睡着觉,并且流下了进入昆明以来的第一次眼泪。自从家乡出来,已有近十天没有和雪梅亲热了,待四周鼾声四起时,我把手搭在雪梅身上抚摸起来,当她弄懂我想要干什么时,猛力把我推开低声吼道:&滚一边去。&这使我大惑不解十分纳闷,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等事情的发生,就问:&咋了? &雪梅却不答,良久之后,才对我内疚地说:&在这种地方做那种事情,我不习惯。&随后又落泪:&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 车间的人都说不认识父亲上官祥达这个人,加上雪梅如此对我,那几日我如同刚被猎获而关进铁笼的猛兽,坐卧不安胸生怒火,竟把皇甫福寿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还是雪梅提醒了我。雪梅见我成天跟个没头苍蝇一样,不讲场合不分地点地逢人就问上官祥达此人,并搞得吃不安心睡不安稳,一日,雪梅对我说:&你咋不问问有没有皇甫福寿这个人。&这时我才恍然大悟,于是就在心里埋怨自己处世不深城府太浅这辈子难以干成大事。皇甫福寿这个人是伯父告诉我的。临离开家乡的头一天晚上,伯父到我屋里坐了很久,又给我说了一些父亲的事情,说父亲在昆明最要好的朋友是一个叫皇甫福寿的四川人,在工厂好像是分在后勤组管养牛的。说完这些才把那个破信封交给了我。信封在我进入昆明后已经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而皇甫福寿才刚刚露出水面,不知道他的作用能有多大。
&&& 听了雪梅的提醒,我立即从大礼堂里冲了出去,正好碰到了一个外号叫钱大胡子的老人,我就问他车间有没有一个叫皇甫福寿的人,他答:&有呀,是个养了一辈子牛的老光棍。&此前,我曾不止一次向钱大胡子打听过我的父亲,现在见我又在打听皇甫福寿,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要找的那个人会不会是老黑? &于是我们俩把各自认为的那个人的外貌特征对了一下,钱大胡子道:&是他,是他,就是他了。&遂又问我:&你是老黑什么人? &我说:&他是我的父亲。&谁知钱大胡子听后放声大笑起来,把头摇得摆幅很大无比夸张:&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听了钱大胡子如此肯定之说,我便知道在钱大胡子这里绝难得到更多的信息,好在父亲这个人终于出现了,心中大喜。&皇甫福寿住哪?这下算你问对了,老黑这辈子就跟皇甫福寿对劲。&钱大胡子说完,就给我指了皇甫福寿的住处。
&&& 按照钱大胡子所指点的方向而去,走过一条柏树林小道便可以看到一座孤零零的破旧土屋了。据说,这原本像兵营那样有一排房屋,是一九六三年修建的,三十多年过去了别的房间早已倒塌,只剩下这么一间威武不屈地站立着,像一只搁浅在沙滩上的旧船。这就是皇甫福寿的住处了。我去拜访皇甫福寿是在一天夜里,进到屋中,抬眼即见一盏满是污垢挂满蜘蛛网的十五瓦灯泡,从漆黑的屋顶探下来,发出昏黄的光。一堵破旧开裂有一点震动仿佛就要倒塌的土基墙,占去了房中的很大一块空间,土基墙的对面有一张八仙桌倒还显得不十分破旧,桌边放着两把木椅,绕过土基墙紧靠北墙放着一个老式木床,木床两端的床帮上分别刻着一个很大的五角星,用大红油漆漆了,于是整个房间内就这两只五角星还显得色彩鲜艳富有生气。床的上面杂乱无章,被褥胡乱地卷着堆在床上,这一切已经能够充分说明此屋的主人邋遢窝囊,活得随便。
&&& 皇甫福寿其人也和他的房屋一样杂乱无章,花白的头发老长,大概有一两个月没有修剪梳理了,满嘴的胡茬如杂草丛生,亦有一两个月没有刮了,但他的双眼还算有神身体还算硬朗。我去拜见皇甫福寿那日晚,他正脱光了上身坐在桌前自斟自饮喝得满脸通红,我推门进屋,他抬头看了看我,又一仰脖子喝了一大口,说道:&你是英武吧? &听后,惊得我嘴张了很大眼瞪得很圆,好久没有回过劲来。
&&& 未曾见过面皇甫福寿就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字,这本身就是一种最有力最充分的证明,我敢肯定如今也只有这个人知道我的身世了。我也就删繁就简直奔主题:&皇甫叔叔,这里的人为什么都不知道我父亲上官祥达这个人? &皇甫福寿听后,哈哈大笑了一通,说:&这里哪有什么上官祥达呀,这里只有老黑。&皇甫福寿告诉我,我父亲曾给他讲过,他参军后就没有人叫过他的大号,因为脸黑,一到部队就落了一个黑炭头的绰号,几年仗打下来,他就把他的姓名丢了,早年,他偶尔也试探着找回自己的姓名,但丝毫没起作用,所以一切档案、材料中只能找到黑炭头或老黑的记载。听皇甫福寿如此一说,我才恍然大悟,其实在皇甫福寿喋喋不休地唠叨此事时,我一直心不在焉,他说完关于我父亲的轶事又暴以热烈的笑声后,我忙打断了他的兴致:&皇甫叔叔,我爹和我娘是在什么情况下生养我的?我娘是谁?为什么我爹我伯父我伯母都不愿意为我透露半点信息?皇甫叔叔,你能告诉我吗? &
&&& 谁知皇甫福寿也像我父亲伯父伯母一样,听完我一连串的问话,也不再言语了,就着酒沉着脸抽一支粗壮的莫合烟。见到这种我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情景,千般委屈万般苦衷涌上心头,眼泪立即就包不住,双腿一屈眼泪就和双膝一道落在了地上:&皇甫叔叔,我求你了&&&&起来,起来,你小子这是干什么。&皇甫福寿欲扶起我,我却犟着劲:&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了。&这样,皇甫福寿才无奈地自语道:&老黑,是英武这小于逼我呀,你不要怪我不守信用&&&
皇甫福寿和我父亲相识是在一九五九年的冬天,叫他说来他的这条命还是我父亲给捡回来的。
&&& 我到昆阳化肥厂之后听到了&盲流&这个新词,起先还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经过仔细揣摸才得知这是指盲目流窜自由流动胡奔乱闯的意思。皇甫福寿其实是个老盲流了,照皇甫福寿的说法,他的老家很穷,穷得家徒四壁,那时又遇到忍饥挨饿的年月,日子一步也向前挪不动,他父母双亡后,为了活命,皇甫福寿从家乡出走,一路顶风冒雪历经千辛万苦乞讨到楚雄。他在楚雄混了几日,觉着那地方不是他这样的穷人所能长呆之地,就在一天启明星还高悬在天空的清晨,爬上了一辆货车继续奔走。当时皇甫福寿不知人家那车要开往哪里,见天快黑时跳下了车。为的是不叫人发现他扒了车免受皮肉之苦。但当皇甫福寿一跳下车,就悔得想抽自己两个耳光,因为他看到道路的一边是漫无边际的水面,另一边是漫漫铺展的绵绵大山,连个鬼影都难见到,此景迫使皇甫福寿不得不自己给自己打气:&只要不停地走下去,一定会碰到有人烟的地方。&皇甫福寿当时错就错在他记住了一句&走路不用问,大路没有小路近&的俗语,在这句话的作用下,他下了公路朝西而去,不知走了多久,水面消失了,两面都是大山。皇甫福寿不停地走着,没过多久,天下起了雪,雪花飘飘洒洒从天而降并热情地呼唤着黑夜的到来。在这飞雪弥漫的冬夜里,皇甫福寿像一头失去了方向的骆驼,东一头西一头乱撞起来。这样是很费体力的,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约摸天快亮时,他的肚子开始如蛇受伤般翻绞起来,头天在楚雄讨得的那块干馒头早已完成使命不知了去向,加上又冷又累,一股酸水涌出,皇甫福寿一头栽倒在地,爬了几次竟没有爬起来,心想这下完了,就像大树枯朽之后失去了坚持的信念轰然而倒,心中一松劲,皇甫福寿就啥也不知道了。
&&& 皇甫福寿热衷于谈论自己的经历,其实我并不十分爱听,但我知道,他这样谈下去,很快就会谈到我的父亲,我就没有打断他,任他吐沫横飞滔滔不绝,也许是酒劲上来了也许是别的原因,他说着说着就打开了哈欠,说着说着就趴在了桌上,随即又打起了呼噜。在这一刻我显得异常的诚恳,并没有去叫醒他,给他光着的上身披了一件衣服,坐在桌边耐心地等着。也不知为甚,我那时却没有一点睡意,就这样坐在桌边,等待着皇甫福寿的醒来。直到屋外一家的公鸡传来了第一声啼鸣时,皇甫福寿从桌上抬起了头,见我还坐在屋中,笑了笑,又接上了话头。
&&& 皇甫福寿在大山中昏过去又醒来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的面前站了许多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旧军装的高个子男人,那人四方大脸,虎背熊腰,立着如一块石板,脸黑得放光活像涂了一层黑色的油彩。那人就是后来丢失了姓名的我的父亲上官祥达了。人们见皇甫福寿醒来,争着告诉他,是老黑救了他。那时我父亲是包装组组长,听皇甫福寿说,我父亲曾告诉他,父亲本是可以当车间主任、副厂长甚至厂长的,就是因为有一个碰了南墙也不会拐弯的秉性,倔劲太大才一直窝在包装组组长的这个位置上没能移动。那日,父亲领着全组的工人到山中砍柴,路上,碰到将冻成冰砣的皇甫福寿,父亲就叫副组长带人去干活,自己背起皇甫福寿回了车间,救了皇甫福寿的一条命。
&&& 据皇甫福寿自己说,他这人属于天生的硬毛梳不拢的主。父亲救了他之后,把他留在了车间里,可是那成天许多人在一起干活吃饭睡觉处处受人管着,皇甫福寿浑身不自在。好在没多久,车间响应上级号召,提倡自力更生丰衣足食,厂里分给了他们车间十几头牛,在车间主任愁没人管理时,皇甫福寿自己找上了门要求去养牛,车间主任就乐得猛打了皇甫福寿一拳,说了句:&勇挑重担,是个好同志。&就把十多头牛交给了皇甫福寿。
&&& 直到此时,皇甫福寿才谈到了我急切想知道的事情。他说,要说我父亲老黑的事,得从上海支边青年来工厂时说起。打开这个话头皇甫福寿忆了好半天,最后还是不敢肯定时间,只说大概是一九六五年的事吧,连里突然来了十几个细皮嫩肉的青年男女,说是上海的知识青年到边疆建功立业来了,领头的是一个名叫贯丘红艳的女人,也就是我苦苦寻找的我的母亲。当时这些人在车间一出现,车间就添了许多新景&&车间的上空会时不时地飘来非常动听的歌声,职工宿舍前的晾绳上会飘荡起花花绿绿的女人的内衣内裤。女知青们不但人长得好看并带有一种别致的韵味,就连走路时甩胳膊迈腿都与众不同。特别是贯丘红艳,更是明眸皓齿隆胸细腰娇艳动人,只要贯丘红艳在车间一出现,全车间的男人都会直了双眼不愿拐弯。
&&& 上海支青嘴也损,他们来车间没几天,就有顺口溜广泛流传开来。是针对党支部书记张大明的。张大明是个麻脸,顺口溜就这样唱道:&有个人的点子真算多,脸上的麻子是一个挨一个,大的像海洋,小的像湖泊,最小的也像炒菜的锅。&唱顺口溜时,跟着快板的节奏再拖上长调,甚是好听。父亲和贯丘红艳后来的爱呀恨呀情呀愁呀都是以这个顺口溜作为导火线的。皇甫福寿没有亲临此事,他也是听父亲说的。父亲说他和张大明斗殴的事发生在八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那日车间在组织突击劳动。在那个年代,工厂经常组织突击劳动,除了自己生产化肥外,春播呀夏锄呀秋收呀冬耕呀,凡是有紧张的劳动,都要组织工人帮助周边村庄的百姓搞突击。那日的突击是在小凉箐公社的场院堆马草,全车间的人割了一个夏天的马草要在这一日堆码成垛,好在冬季来临后给百姓饲养几百头牲畜。吃过晚饭,车间主任一阵号声吹过,全车间的人都集齐了,很快就在场院里扬起了劳动的号子。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但工作却只进行了一半,于是灯挑了起来,刹那间,小凉箐公社的场院里便灯火通明,劳动的热情也空前高涨。就在此时,党支部书记张大明找到正忘我劳动的贯丘红艳,说有事要找她谈谈。书记找职工谈话是经常的事情,贯丘红艳就非常顺从地跟着张大明走了,他们顺着村庄道路走到了村口,走进了生产队长办公室并点亮了一盏灯,两人坐下后,张大明向贯丘红艳谈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他要求贯丘红艳要刻苦努力,认真工作,积极向组织靠拢,党的大门随时都向他们这些有志热血青年敞开着,谁知说着说着张大明就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威力十足地问贯丘红艳:&顺口溜是谁编的? &贯丘红艳听了此话心中一惊忙答道:&不知道。&&你是他们的领队,不知道才怪呢。对这件诋毁领导名声、侮辱领导人格的事,车间里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此时的贯丘红艳越想越怕,不由得身体打起抖来。&不过,只要你&&&令贯丘红艳意想不到的是,张大明一边说话一边把一只手移在了贯丘红艳的身上,直截了当地向她的下身探去,并一口吹灭了油灯。贯丘红艳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被惹恼了,伸出手在张大明的脸上抓了一把,抓得张大明从心底蹿出一股恶气,把贯丘红艳按倒在床上,撕扯起她的衣服。
&&& 在这种危急时刻,贯丘红艳惟一求援的方式就是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叫声。应该来说,这种叫声在当时毫无作用于事无补,因为全车间的人都在场院加班加点,谁的耳朵也听不了这么远。说来我父亲也该遇到这件事,他在堆草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功效太慢,出于早点把活干完的公心,父亲决定到生产队长办公室找几根绳索来,便打着手电向村口走去,这时,他就听到了那万分凄惨的叫喊声,循声而去,发现叫声是在办公室中发出的,就一脚踢开了办公室的门,用手电照去,就看到了这丑陋一幕。上前一把提起张大明,飞起一脚把张大明踢到了门边,又一个老拳把张大明打到了屋外,这还不解气,然后又骑在张大明的身上拳脚相加舞弄了十几分钟,很快张大明就在父亲的拳下无了气息&&
就因这事,父亲被罢了官,不知是不是作为处分,父亲被分派去后勤组养牛去了。
&&& 说到这里,天已经大亮了。我一夜未归,怕雪梅惦记,就对皇甫福寿说:&皇甫叔叔,我回去一会儿马上回来。&我回到大礼堂时,果如我预料的那样,雪梅见我一夜未归,这一夜就没有睡着觉,天刚亮就起来了,万分焦急烦躁地等待着,我要是再不回来,她就有可能报告车间主任向派出所报案了。见我完整地回到了她的身边,虽在气头上但还是十分疼爱地问我上哪里去了,我说明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表示出深深的理解,就没有再说什么。随便吃了点东西,雪梅带着儿子去封化肥口袋了,我就从我们包里翻出了从老家带来的几包红烧牛肉、一瓶土坛苦荞酒和一些花生米,提着这些吃食再次向皇甫福寿的住房走去。我和皇甫福寿对面而坐撕开红烧牛肉的包装,边吃边喝边谈,皇甫福寿直夸红烧牛肉好吃,苦荞酒润心润肺养肝,于是就吃得狼吞虎咽毫无节制,在他打了一个饱塥之后,对我说:&老黑被罢官那是自找的。&
&&& 那天夜里父亲对张大明施于拳脚之时,贯丘红艳一直坐在地上哭泣,对父亲相救的英雄之举倒没有表示什么态度,自始至终都如一只小鸡见到空中盘旋的老鹰那样吓得不知所措。&去告这个狗日的。&父亲说。&&&算了吧,他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贯丘红艳软着腔应道。&什么? &父亲听了这句话,脸上立即露出了鄙视的神情,尽管是在夜里,父亲还是把这个表情做得丰满饱和淋漓尽致。&他是党支部书记,在人家手底下&&&
&&& 从那时起,父亲已深深地觉出贯丘红艳是一个胆小如鼠且畏惧权贵之人,便不再和贯丘红艳说什么,转身走了。贯丘红艳却急忙喊道:&哎哎哎,他不会死吧。&&死不了。&父亲的这声音是在黑暗中传过来的。出乎贯丘红艳意料的是,第二天一早,父亲就自作主张去了厂里,把此事上报了。厂党委对身为领导干部的一车间党支部书记张大明乱搞男女关系这件事十分重视,派出工作组下车间调查了此事。问到张大明,张大明矢口否认。工作组问张大明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张大明说,他和老黑一直在工作上有过节,那日碰到他和贯丘红艳谈心,就产生报复心理,是老黑借题发挥出手而伤。工作组的人就说这也太无法无天无组织原则了,随后又去调查贯丘红艳,贯丘红艳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工作组再去调查我父亲,我父亲不知为什么向工作组的同志讲了他母亲在抗战期间受辱之事,对工作组的人说:&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欺辱妇女的事,不管谁让我碰上,我都会动手的,这次没出人命就算好。&在父亲这里,工作组只得知了父亲的态度,并没有得到更充分更具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按张大明说的情况上报了厂党委。厂领导听了气愤不已,一道令下,父亲就被革了职,没多久父亲就被发配养牛去了。据说厂党委下了这个命令之后,张大明还到厂里去求过情,厂领导却说,作为一名干部,如此目无领导,因工作上的过节就动手打人并致伤,不严肃处理何以服人,以后这干部队伍还怎么带。后来有人把张大明去厂里求请之事告诉了父亲,父亲却报以满脸的冷笑。
&&& 贯丘红艳在父亲成了普通百姓并当了养牛倌后半个月,也写了报告要求去养牛。这件事当时在全车间尤其是在知青当中掀起了滔天波澜,大家都纷纷给贯丘红艳做工作,让她别干傻事,可任谁说的再入情入理无懈可击,她都铁了心要去养牛。也出乎人们的意料,厂领导竟然同意了贯丘红艳的请求。在贯丘红艳去上班的第一天,父亲曾冷冷地对她说:&你来干什么?你回吧。&贯丘红艳听了父亲的话一直没有吱声,因为她知道父亲在内心深处鄙视她,但无论父亲说什么她都忍着打牛草,每天她都早早地来到牛舍干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父亲却一直不肯留她在养牛场,常常赶她走。直到有一次,被父亲逼急了,贯丘红艳才泪水涟涟地说:&黑大哥,你别再赶我了,就让我在这干吧。&
&&& 令父亲回心转意的原因是贯丘红艳说了这句话后,向父亲讲了她的身世。贯丘红艳说她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母亲后来改嫁给了一个姓张男人。那人解放前是个无业游民,接触过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人物,染上了一身恶习,解放后在工厂当了一名工人,也是不求上进圆滑得让人讨厌。贯丘红艳小时,他动不动就拿贯丘红艳出气,贯丘红艳的童年是在泪水中泡大的,所以她的胆很小。经不起一点恐吓。后来,贯丘红艳渐渐长大,后父才待她略有好转,但这时她又发现,她后父常常拿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眼神看她,终于有一天,她后父喝醉了酒,乘她母亲傍晚不在家的空隙里,欲向贯丘红艳施暴,多亏她正和后父撕打时母亲回来了,后父才没有得逞。就这样为了摆脱那个家,她才一气之下来到了昆明,谁知&&说到此,贯丘红艳禁不住落下泪来:&黑大哥,你说张大明会放过我吗?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父亲才明白,贯丘红艳之所以要跟着父亲来养牛,是想得到父亲的保护。
&&& 也许是贯丘红艳的遭遇感动了父亲,从此对贯丘红艳的态度大为改变,像是对待从敌营中起义过来的一员猛将似的。那年秋季父亲和贯丘红艳同心协力把牛养得膘肥体壮、毛光水滑。每日一早,父亲就把牛放出牛圈到三公里外的牧场去放饲,贯丘红艳留在牛舍或拉运饲草或清理牛粪,在日头微微偏西时,就把饭做好,等待父亲放牧归来热水热汤地下肚。这期间,随着接触的频繁,两人的心里渐渐都产生了一种说不清的感受。父亲那伟岸高大的身躯那嫉恶如仇的性格那干起活就忘却自己的劲头,使贯丘红艳觉着父亲如坚实的堤岸足可以放心大胆地依靠。贯丘红艳那异乎寻常的美丽那举手投足的小心翼翼那对人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举动,使父亲觉着贯丘红艳确实是个好帮手。当这浓浓的如稠粥般的东西在心头盘绕久了,两人都觉着谁也离不开谁了,于是变得无话不谈,工作上也就更加默契了。
父亲和贯丘红艳那云山雾雨、颠鸾倒凤、慑人魂魄的一幕的出现,是在当年十月份发生的事情。皇甫福寿说他亲眼目睹了那壮观的一幕。那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皇甫福寿把牛赶到小洼塘湖边就骑着马到老黑山脚下想与割牛草的父亲闲聊。这是他俩常常例行之事。他俩渐渐变为知己,也就是在放牛时闲话的结果。皇甫福寿临近山脚时,就远远听到有银铃般的笑声扬起,心中好生奇怪,便把马拴在远处,徒步循声靠近想看个究竟。那日不知何种原因,贯丘红艳和我父亲一道来割牛草了。背篓丢在地上,父亲就和贯丘红艳在一清泉边笑谈,那是一个四周生长着柏树的泉眼,树叶青青依傍在泉边,从远处看一片葱茏,泉水流淌而去的溪沟有野禽的呜叫传出。那时刻,父亲起身去解小便,就在父亲转身走去不远,贯丘红艳似乎热不可奈,便脱去了外衣,皇甫福寿便窥见了贯丘红艳那穿了件很短的白色背心的身体,白色的小背心紧紧地绷在贯丘红艳的身上,现出错落有致撩人的轮廓。随后贯丘红艳就掬起泉水洗脸洗脖洗手臂,许是这泉水清澈无比爽人肌肤使贯丘红艳感觉到了无限快意,轻缓的动作慢慢变得夸张起来,毫无章法地往头上脸上撩起水来,并伴随着啊啊惬意的喊声。不一会儿泉水便把她的内衣淋了个精湿。此刻父亲已经解完小便,回到泉边见贯丘红艳孩子般嬉戏着,不由地咧开大嘴笑了笑:&你这是干啥呢,疯子一样。&贯丘红艳听了父亲的话,站起身转过来,正准备向父亲说句什么,她却惊奇地发现,父亲一下怔住了,眼中放出一束极其明亮的光来,非常野蛮地向她射来,贯丘红艳大惑不解地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便不由地乱了心弦,因为她身上的那点遮拦被水打湿后,紧紧地贴在身上,差不多成了光身子,还没等她想出补救的办法,父亲已如一只顺风而至的雄鹰,上前拥住了她,于是贯丘红艳闭上了眼睛进入了一个香甜的梦乡,任父亲暴风骤雨般地狂吻着,当父亲接触到贯丘红艳胸前那高昂雄峙的两座山峰,贯丘红艳发出了一长串呻吟,身子一软便仰身躺在了长满野草各种鲜花争相开放的泉边,衣衫在身子下滑中退到了腋下,两人顺理成章地就盘绞在了一起&&
我就这样终于知道了我能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这些往事在皇甫福寿蓄满胡须的嘴中吐出,并以他满脸的皱纹作证,显得真实可靠。同时,更因为这些往事,我向往起养牛割牛草放牛的工作。在那些天里,我曾不止一次地来到我父亲曾经工作过的养牛场(地点还在原址,房屋棚圈早已被翻盖一新)四处转悠,渴望着有一天自己能到这里来工作生活。天遂我愿,有一天,我突然听说,这家同我一样亦是盲流的养牛工人因养牛亏损,在一天夜里,卖掉了二十几只车间的牛,卷起铺盖来了个一走了之,车间领导正在为找不到合适的养牛人选而发愁,于是我就毛遂自荐要求去养牛。刚开始车间主任不同意,害怕在我身上也发生前任养牛工人逃走的事情,还是皇甫福寿出面信誓旦旦地为我担保,车间主任才同意了。
在我成了车间的一名养牛工人之后,皇甫福寿没事的时候就到牛圈对我进行指导,在他的传帮带之下,我在养殖战线茁壮成长起来,一切活都干得得心应手,很快把牛群侍弄得有声有色膘肥体壮。闲时,我和皇甫福寿就回忆往事,关于我父亲母亲的一切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内,我就弄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水落石出。皇甫福寿在讲述这些往事时,有时显得十分吃力,之所以这样,我给他总结了两条理由,一是时间太长,许多情节需要努力回忆才行;二是有的事情并非是他的亲身经历,而是从我父亲那听来的,就像借别人的锄头挖地,用起来就不那么得心应手。皇甫福寿说,我父亲和贯丘红艳之所以没能结为伉俪没能够白头偕老,主要的原因来自于那年例行公事的养殖工作检查。
那是那年春节刚过完后的某日,是一个雪天,因为下雪,牛无法外出牧放,只好在圈中圈养。那日,贯丘红艳来上班时,父亲已经把母牛、公牛和牛仔分开,加完牛饲料,在产仔房里守着两只将临产的母牛,父亲见贯丘红艳提着工作服走进产仔房,对贯丘红艳一笑:&别换了,今天出不去,有我在,你休息吧。&贯丘红艳听后,脸立即笑成了一朵花。闲呆了一会儿,见牛没啥动静,父亲和贯丘红艳就从产仔房中退出来到父亲起卧的房间,也就是在这时。牛圈外就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在汽车响亮的鸣笛声的吸引下,父亲出到门外,透过纷纷扬扬的雪花,见两辆吉普车停在了门前,从车中下来一班人,都衣冠楚楚,在来人中,父亲只认识两人,一个是工厂主管后勤的程副厂长,一个是本车间的车间主任。程副厂长向父亲介绍说,领头的那位细高个是省畜牧厅的司徒副厅长,依次便是杨处长、杜副处长、朱科长等,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程副厂长说,厅领导今天亲临养殖业第一线,一是来看望一下我们广大的养殖工人,二是检查指导工作。父亲就把领导们让入房中,或许是房中光线太暗,大家一时并没有看到房中多出一人,落座后,父亲开始汇报工作,没说几句,司徒副厅长大概是适应了房内的光线,突然发现站在房中的贯丘红艳,便打断父亲的话问道:&这位小同志是谁? &
父亲就向司徒副厅长汇报了贯丘红艳的情况并极尽赞美之能事。说贯丘红艳是个好同志,她是自愿到养牛场来工作的,工作认真,不怕吃苦,为化肥厂的养殖工作做出了巨大贡献。司徒副厅长听了,赞不绝口:&好,好,自己要求到最艰苦的岗位上来,值得大家学习。&
由于贯丘红艳的出现,司徒副厅长再无心听工作汇报,胡乱地应允着父亲,眼睛却不时地瞟着贯丘红艳,像是被一处绝妙的风景所吸引着。父亲口头汇报完,程副厂长说去圈里看看,司徒副厅长却说:&听了老黑同志的汇报,厅里对你们厂的养殖工作是满意的,就不用到圈里看了吧,我就在这多了解一些情况。&司徒副厅长下面了解的情况便与养殖工作无关了,而是热衷于了解起贯丘红艳的情况来,并且问得很细,家庭出身政治面貌婚配与否生活起居不一而足,最后通过一声大笑完成了工作检查。领导们临上车时,司徒副厅长对我父亲和贯丘红艳说了一通鼓励的活,握着贯丘红艳的手摇晃了好长时间,父亲欲上前也和领导行再见之礼时,司徒副厅长却钻进了车内,车子发动着,放出一长串黑屁便一路远去了。
就是这么一次敷衍而过的养殖检查,如巨浪一般把父亲与贯丘红艳的爱情之岛冲撞得土崩瓦解,因为那位细高如驼鸟一样的司徒副厅长在半年前死了妻子,那一时间正如饿鹰寻找猎物一样在寻找新人。那日见了贯丘红艳之后,就被贯丘红艳那惊人的美丽夺走了魂魄,把贯丘红艳定为最佳人选。这种暗伏的动机当时父亲和贯丘红艳并没有察觉,那日司徒副厅长对贯丘红艳的格外亲近,他俩都认为是领导关心职工的表现,所以一如既往地养自己的牛,干自己的工作。
转眼间已到了春暖花开的四月,化肥厂附近的老黑山脚下的野草长了出来,这时节就成了放牧牛群最好的去处。父亲就和皇甫福寿联成一族,带上帐篷和饮食器皿,合伙赶着牛上了老黑山脚下。开始几天,倒也相安无事,父亲和皇甫福寿把牛散在山脚下,两人躺在地上,天南海北地神聊,一次嬉笑时,皇甫福寿问父亲:&那是啥滋味? &&你说什么? &父亲大惑不解,皇甫福寿就对父亲讲了他偷看到的泉边的一幕,父亲当时很惊讶,咧开嘴嘿嘿笑起来,之后父亲对皇甫福寿说,&下半年,他就要和贯丘红艳结婚。&还说为了贯丘红艳他累死也心甘。也许是在这些话题的引导下,在老黑山下放牧的日子在父亲眼里就变得面目可憎,没几日父亲就如被猎人抢走了幼崽的老狼,焦躁不安,有时会望着一处死死地盯着,一丝不动。如此苦据了半月,终于在所带的咸菜吃完无物下饭时,父亲对皇甫福寿说要到车间去搞点菜来,皇甫福寿却没有理解父亲下老黑山是想念贯丘红艳想见贯丘红艳一面的意思,说一个人在老黑山下没意思,还说父亲革命多年,就发扬风格叫他回车间吧,父亲无奈,只好依了皇甫福寿,皇甫福寿便扬鞭策马向工厂奔去。
皇甫福寿返回老黑山已是日暮时分。令父亲奇怪的是皇甫福寿回来却行囊空空,并没有带回任何能吃的东西,显然,皇甫福寿没有完成任务。皇甫福寿回来还凶煞着脸,跃身下马,一言不发,躺在地上牛一般喘着粗气。&咋了? &父亲疑惑地问。无论父亲怎样发问,皇甫福寿始终一言不发,把父亲惹急了眼,粗着调门吼开了:&你他娘的这是咋了,舌头让狗吃了,难道出了什么事? &经父亲一吼,皇甫福寿才慢慢地坐起,小声说:&贯丘红艳叫司徒副厅长给接走了。&父亲听了更为大惑不解:&司徒副厅长接她干啥? &&接去做老婆。&皇甫福寿突然如吃了枪药一样,大声吼道。皇甫福寿喊了这句之后,张开的嘴好久没有合上,因为他看见父亲的脸如天空突然被乌云遮住了,阴沉下来。这情形把皇甫福寿搞得不知所措,连着声直喊父亲,良久之后,父亲才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
我一开始也不相信。听厂里专门给程副厂长开小车的老管的小舅子说才信了。前几天,省畜牧厅里以组织的名义给程副厂长发来一个函,叫程副厂长必须把这个媒做好,要当成政治任务来完成。程副厂长接到来函,他怕贯丘红艳嫌司徒副厅长年龄太大不同意,就动开了点子,没给贯丘红艳说明原委,骗贯丘红艳说到省畜牧厅开会,把贯丘红艳接到了车上,快到省畜牧厅时程副厂长才一五一十向贯丘红艳说这次去省畜牧厅的真实情况,贯丘红艳不依,又哭又闹,还要跳车,却被程副厂长用几句硬话给吓住了,就这样&&
父亲也不知听没听进去,依然木呆呆地立着,突然转身钻进帐篷,把放在床上的一把腰刀别在了身上,向工厂走去。皇甫福寿见状,就急忙跟在父亲身后:&老黑,别这样,不要这样。&父亲不理皇甫福寿。皇甫福寿急了,一把扯住父亲说:&你这样又能怎样,人到底还是回不来了。&父亲一挥手把皇甫福寿甩开,大步流星挟风带火快步如飞,当时,皇甫福寿也不知哪来的邪劲,一把抓住父亲的后领,挥拳击去,父亲被皇甫福寿打翻在地又踏上一只脚,还没等父亲反应过来,皇甫福寿就抢了父亲的刀,猛地抛向远处:&打吧。杀吧,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自己。&
父亲抬起脸,放声大哭起来,握起拳一下下猛击地上的石头,没几下,殷红的血就把石头染得血迹斑斑&&
显然,通过和皇甫福寿的频繁接触,我们俩已成了忘年之交,同我父亲当年与他一样,变得无话不谈。有一天晚上,皇甫福寿兴致很高地来到牛舍,交给了我一封信,他说这是他找棉衣服时在箱子底翻到的,看了信我一切都会明白的。
在贯丘红艳被司徒副厅长接走的那一段时间,父亲犹如斗败的雄鸡表现得异常低沉,有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论做什么都显得很是疯狂狠巴巴的。皇甫福寿见他的救命恩人如此这般心里就很不舒服,且异常地着急,生怕父亲惹出什么是非和乱子,就有事无事地来陪父亲。父亲见了皇甫福寿也烦,对皇甫福寿说:&你别老跟着我好不好,我不会出事的。&有了父亲这句话垫底,皇甫福寿才放下心来,因为有了和父亲几年的交往,他已深知父亲的秉性,说出的话就如从嘴中吐出了石头,落地有声。
&父亲接到贯丘红艳的那封来信已是八月中旬的事了,那时牛群早已转场到处在老黑山另一个方向的牧场里去了,皇甫福寿自然还和父亲结伴。有天中午吃过午饭,父亲和皇甫福寿正准备去照料牛群,却眺见半山腰一个黑点向牧场移来,近了才看清是车间派人给养牛工人送给养来了,当来人从马背上卸下清油、面粉、蔬菜之类,来人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父亲。信是贯丘红艳寄来的,信中写道:
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决定给你写这封信的。在写信之前,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不知当从何处说起,举棋再三,几次都没有写成。这次终于提起笔来,还未写出一个字,我就早已泪流满面了。对于你,我只有忏悔和不安。你能原谅我吗?
在我人生的这些年中,除了母亲之外,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好人。真的,对你我从心底里感谢。我因为家庭不顺,被迫来到了昆明。本来我是有理由可以不来昆明的。我在家中是独生子女,按政策我可以留在上海,就是为了避开我那心术不良的后父,我才自愿到昆明的。谁知,世事时时都跟苦命的人作对,来到工厂后我感受到了一片新的天地,虽然它偏僻贫穷劳动很累,但我感到充实感到了快乐。意想不到的是碰到了张大明,发生了那件事,又打破了我的梦想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现在想想,张大明那件事发生后,我心里很害怕,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真不知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因为这件事,你受到牵连,我心里甚是过意不去,也是为了寻求保护,我才主动要求去养牛,因为,从你的言行中,我看到了真诚、无畏和希望。在养牛场工作的那段日子里,你给了我勇气和快乐,并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无限向往。说实在的,从那时起,我就觉得离不开你了,我也在心中深深地爱着你。
但是生活却有意捉弄无辜的人,司徒兴国的出现再次让我感到了生活的无助和人生的尴尬,我再一次不得不被人牵着走向一种无奈。四月的那天,也就是你外出放牛没几天,我被程副厂长骗到车上,由于幼稚我并没有多想,当他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后,我强烈地表示反对,那一刻我也下了决心,至死不从。在车上,我哭我闹,并打开车门准备跳下车去,是程副厂长死死地抱住了我才没能跳成。见我的态度坚决,程副厂长就对我说,这是组织的意思。听了组织二字,我害怕了。对于组织,我又敬又怕,我曾经历的一件事情让我终身难忘。那还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的一个在农村的亲戚一次说了这么一句不该说的话,惊动了组织,于是,他被组织上抓起来批斗,先是捆了双手由大家来揭批,我的那位亲戚脾气非常犟,不愿低头认罪,见他死不改悔,他便被人吊起来打。在我那亲戚死的前一日,我和母亲去了一趟乡下,亲眼见到了亲戚临终的情景,那日晚亲戚被脱得只留下了一条短裤,被人吊在房梁上,用蘸了水的皮鞭子抽打,几日的揭批吊打,亲戚的身体很是虚弱,不一会儿就昏了过去,被家人抬回家喊醒后,他突然长吼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就离开了人世。那日我在通往省畜牧厅的路上,程副厂长对我说这是组织的安排,我就知道我的身后现出了一道深渊,没有回头之路了。更何况,要是闹下去必定要牵涉到你,为了不再让你因为我再受连累,我才一路泪水到了省畜牧厅。
你就忘了我吧。像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是谁也斗不过的。
本来我是无脸给你写信的。我也曾想用完全隔断联系的方式把我们之间的事情了断了。今日我鼓起勇气给你写信,是因为我生了个可爱的小男孩。这小孩是你的骨肉。就是我们在泉边结合的结果。因为发生了泉边之事一个月后,我反应得厉害,因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不知是怀孕了,你也就没有察觉。我和司徒兴国结婚后,他很快就发现了我早已身孕在身,气得成天黑着脸骂人,逼我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我至死也不告诉他,无奈,他又叫我去做人流,我就对他说,你死了这份心吧,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孩子出生后,他又张扬着要把孩子送人,这时,我就向司徒兴国说了狠话,说这个孩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就死给他看。这样他才没有死逼我。
黑大哥,你尽管放心,这孩子现在已成了我惟一的念想了,我会像爱护我的生命一样来爱护孩子的。把孩子拉扯成人,把孩子教育成才,以弥补我和你的这段感情,以补我的过错。
现在孩子已经满月,长得非常可爱。
再一次请你原谅我。
&&&&&&&&&&&&&&&&&&&&&&&&&&&&&&&&&&&&& 贯丘红艳
父亲看完信久久不语,良久之后,突然扯开嗓子,对着大山长长地喊了一声,这喊声引得山鸣谷应,声音在山腰间盘绕了许久。
这之后,父亲就在心中开始孕育着他的那个阴谋,当策划得天衣无缝、完美无缺时,他把计划告诉了皇甫福寿。皇甫福寿听了连声叫好,摩拳擦掌显得比我父亲还迫不及待,大有大干一场之势。于是他们就选择了一个月光姣好的月夜把牛群交给一个朋友照看,骑着马下了山,到了公路上后,沿着路一路东行向昆明市区的省畜牧厅而去。
来到省畜牧厅住宅区,天色刚刚亮透,父亲和皇甫福寿在路边吃了点干粮见上班的人都急匆匆往单位走去时,把马拴在了偏僻的一排树上,开始了他们蓄谋已久的行动。第一步就是打听司徒副厅长家的住处,也许是司徒副厅长官大的缘故,很快就打听到了司徒副厅长的住处。按着计划,来到了司徒副厅长住的那排平房前,父亲躲藏在远处,远远窥视,由皇甫福寿去敲门,把贯丘红艳叫了出来。当时,贯丘红艳见了皇甫福寿,惊得眼中能容得下一个鸡蛋,问:&你怎么来了? &皇甫福寿就把食指竖在嘴前做出神秘兮兮的样子:&走,到那边去,我有件急事要告诉你。&贯丘红艳就毫无戒心地跟着皇甫福寿来到了墙角处,贯丘红艳就急切地问道:&有什么事?是不是黑大哥出了什么事?还是&&&皇甫福寿就按着计划,他煞着脸先是一言不发,用于拖延时间,这样就急得贯丘红艳又是跺脚又是原地转圈,此时,皇甫福寿见火候已到,就开始数落贯丘红艳,直说得贯丘红艳泪水涟涟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才住了口。依照计划皇甫福寿最后向贯丘红艳道:&黑大哥这一次叫我来找你,就是想问你一声你心中还有没有他,要是你心中还对他有点想头,今天就跟我走,黑大哥就带着你走得远远的,好好生活在一起。&皇甫福寿当时多么希望贯丘红艳能点点头,可结果是贯丘红艳听了皇甫福寿的话,只是一声连一声地低泣,哽咽着:&我对不起他,你回去告诉他,把我&&我忘&&忘了吧&&&最后贯丘红艳已经泣不成声。听了这句话,皇甫福寿知道他已无回天之力,为了不影响整体计划,他忍了一口气,并知道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我父亲早已得手,这才扭头走了,走出几步又回过头来,对贯丘红艳说:&你会后悔的。&
就在皇甫福寿把贯丘红艳带到墙角处有意拖延时间时,父亲就进了司徒副厅长的家,抱起正熟睡的骨肉也就是我上官英武,坦坦然然从从容容地踏上了归途。皇甫福寿对我说,当他策马追上父亲时,父亲已行了近五公里的路,当时我也醒了,令人奇怪的是,刚满月的我一声也没有哭闹,于颠簸的马背上由父亲单手抱着,安安稳稳随父亲去了。
至此,我寻找自己的亲身父母、解开自己身世之谜的苦差已经基本完成。父亲把我偷出来后没有直接回昆阳化肥厂,而是急切地赶到公路边,挡下了一辆汽车,把马交给皇甫福寿,带着我回到了故乡,也就是前面所讲的三十二年前的那个风雨交的夜晚。我在弄清楚了我的身世的前因后果后,我没有一点庆幸和喜悦,结果与我的想像完全相悖,这样,我又产生了深深的奥悔。
在父亲送我回故乡的那十几天里,皇甫福寿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贯丘红艳前来要人或司徒副厅长又生出什么事来。出人意料的是那些日子却风平浪静,就连天空也晴得令人心旷神怡,蓝天白云,皓月繁星,连稍大一点的风也没有刮过。父亲赶回工厂时,显得容光焕发,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见着皇甫福寿,就如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见,紧紧地搂抱在了一起,又捶又打。狂闹了一会后,父亲猛地松手,沉着脸问:&没事吧? &皇甫福寿点点头。这时父亲就说,&现在谁再来惹我,我就把谁的脑袋拧下来。就是&&&皇甫福寿随声附和着父亲:&到时,我皇甫福寿也冲在前边给你出气。&听了皇甫福寿的话,父亲却笑了,但收得很快:&你要记住,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讲,包括英武,记牢了。&后又像是自言自语:&我早已把姓名丢了,我的老家的地址经过这么多年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他们是找不到英武的。&随后父亲又告诉皇甫福寿,英武是我的名字。
父亲的话喋喋不休还存在着某种不信任的成份。皇甫福寿就没有说话,而是用气愤的眼神看着父亲。可父亲却从这眼神中觉出了无限的坚定。
搞清了我自己身世的前情后事后,我终于还是按奈不住,在入冬以后的一日,确切的日子是公元一九九八年十二月十八日,我到省畜牧厅去了一趟,去寻找我的母亲贯丘红艳。在省城昆明,我很快找到了省畜牧厅办公大楼,在进楼时遇到了许多麻烦,刚进门就被一名保安拦住了,问我干什么,和以前的许多情景一样,我亦不知如何作答,站了一会儿我才回话说要找贯丘红艳。保安又问是哪个部门的,我说我不知道,听了我的回话,保安斜视了我一眼就不再理我,但态度非常坚决不让进门。经过了这许多事情之后,我也变得老练起来,这时我灵机一动,我说:&我到干部人事处。&在履行了登记手续后,才让我进了门。我是在四楼找到干部人事处的,进门后我深思熟虑地问一个高个子英俊男子:&贯丘红艳在不在? &他听了很纳闷反问道:&什么贯丘红艳? &我说是一个女同志。他回答我说干部处没有叫贯丘红艳的。我又问畜牧厅谁叫贯丘红艳。这男子还比较有耐心,仔细地想了一想,才给我说机关里确实没有这个人。得到这个回答后,我这次没有惊奇,因为我经历了太多的这样的事情了。但我仍不死心,就又问有没有一个叫司徒兴国的人。他听后看了看我,问是不是原来的司徒副厅长,我点头称是。他告诉我司徒副厅长十年前就去世了。他见我问个没完没了,就一并对我说:&司徒副厅长是个孤老头子,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只有一个儿子远在江西。&我又问:&他爱人呢? &他说:&听说司徒副厅长的妻子在一九六几年就死了。&至此,我便知道,在这位很客气的男子面前再不会得到有价值的情况了,就致谢告辞,出了省畜牧厅大楼,在大街上漫无目标地走着。走着走着,一个大院前的一块牌子深深地吸引了我,因为这块牌子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省畜牧厅干休所。看到这几个字,我并没有作深入思考就闯了进去,进到大院就见到一个老人在院中的小径上散步,上前就问:&请问你老认识司徒兴国吗? &老人对我说:&认识呀,他早就死了。&我又问:&他爱人贯丘红艳呢? &&贯丘红艳? &老人努力着回忆了一会:&你问的是那个上海支青吗?&我点点头。他长叹一声说:&老张和那女人没过几个月。那女人和老张结婚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小孩,很明显小孩不是老张的。不知怎的,有一天,小孩突然丢失了。也许是因为小孩丢失的事吧,老张和那个上海支青吵了一架,吵得很凶,也就是在吵架的当天晚上,那上海支青就失踪了&&&
从省畜牧厅回来,对于寻找母亲的事我已经心灰意冷,决定放弃。有了这种想法,心情一下敞亮起来,便百事不想安心地放起我的牛来。
天渐渐冷了,牛越来越难放了,每天要把牛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牛才能吃饱。
有一天,在下午时刮起了大风,大风发出的如唢呐齐鸣的声音迫使我赶紧收拢牛向厂里赶去。我看见一个人缩成一团躺在牛圈门前,走上前去认出是我发善心出钱从昆明带回昆阳的疯女人。我喊她竟一时没把她喊醒,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了过去,我着实吓了一跳,准备进一步采取措施时,她却如受到惊吓似的,猛地跳了起来,在她跳起的一刹那有一股强风吹来,又使她倒在了地上,我忙上前扶她,她却把双手抱在胸前,摇着头阻止着我:&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找不到了,找不到了&&&她比几月前消瘦多了颧骨高耸了起来,乱发瀑布般泻下,她的脸上的肌肉已显不出了几分,还是几月前的那身破衣烂衫,目前穿在她身上已显得肥大宽松,在风的作用下,鼓荡飘舞,大冷的天就这几片破布,我想一定是奇冷无比,出于对她的可怜,上前欲把她扶到屋中去暖和暖和,但她见我向她走近,忙转过身去,小跑着走了,看着她一路远去,我发现她脚步踉跄仿佛是风吹着跑的。
第二天傍晚,下起了这个年度的第一场雪,待我把牛群的事处理完准备上床睡觉时,却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见皇甫福寿一身雪花立在门外,我忙把皇甫福寿让进屋,他走到桌边坐下,说:&弄点酒来,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我赶紧叫雪梅去张罗点菜肴拿出一瓶酒来,我和皇甫福寿对饮起来。可他却一味地低头喝酒,对重要的事却一直未有提及,我也不催他,耐心地等着。谁知皇甫福寿这日的喝酒显得很没水平,几杯下肚就不省了人事,于是我就把他弄到床上睡了。天亮后,雪早已停了。我把牛赶出,向远方走。也不知行了多远,仿佛从天而降,一条大河横在了我的面前,河水涛涛,翻涌向前,这时我看到河中有一个东西在漂浮着,还没等我看清楚顺流而下的是什么东西,一个声音从河的上游传来,那声音十分明了,是&快救人&三字,我循声望去,见一个人向我奔来,那人跑到我的面前,我定眼一看,他竟然是我的父亲,此时他也看清了我,便对我说:&英武,快救人,河里的人是你的娘&&&
&&& &英武,快救人,快救人&&&皇甫福寿一连串惊恐的喊叫,把我从梦中吵醒,我忙坐起身,擦了擦头上的汗,穿衣跑出屋:&你瞎喊啥呢,救什么人? &皇甫福寿像是受到惊吓似的,向我身边偎了偎,伸手一指:&你看。&这时,我看到门边躺着一人,雪已经把那人覆盖的成了一个雪包,从雪包的轮廓中能看得出来,那是一个人。我和皇甫福寿紧步上前,把那被雪埋着的人抬起来,于是,我又惊了双眼,是那个疯女人。皇甫福寿对疯女人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无比悲凉地对我说:&英武,她就是贯丘红艳,你的亲娘。&
&&& 世界如死去了一般,我愣愣地呆立在死去的世界中。
&&& 我和皇甫福寿把贯丘红艳抬进屋,她早已离开了这个世界。
&&& 良久之后,皇甫福寿告诉我,他昨天想告诉我的重要事情,就是关于贯丘红艳的。他说,这几天,我不知为啥,老是想到牛圈来看看,每次来,总能看到一个疯子在牛圈边活动,一见有人向她走来,她就赶快走开。起先,我也没有在意,但天天都能碰到,我就感到非常奇怪。昨天,我在她不注意时突然走到她跟前,我一下愣住了,&这不是贯丘红艳吗?&正当我要跟她说话时,她却转身跑走了。都怨我昨天喝多了,要不,她也不会被冻死呀。
在皇甫福寿自责时,我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三天后,我安葬了贯丘红艳。当我在埋葬她的地方堆起一个小坟包时,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长叫一声,&娘&&英武给你磕头了&&&不远处,传来了几声清脆的爆竹的炸响声,再过几天,就是公元一九九九年的元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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