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觉看见门口有红衣女鬼第二天早上发烧了是什么情况?

当年我毕业的时候看过的一道推理题!发给大家吧!

九兔子坐在地上哭泣来,

1、首先,兔子也是有阶级的,大兔子病了,要治它的病,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甚至牺牲一只兔子做药引。

2、病的是大兔子,五兔子却突然死了,显然是被做成了药引。

3、“买药”其实是黑话,因为实际上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草药,主要是药引,所以这个“买药”指的是去杀掉做药引的兔子,三兔子是一个杀手。

4、做药引的为什么是五兔?因为哪只兔子适合做药引是由医生决定的,二兔子就是医生。

5、可以推出,二兔子借刀杀兔搞死了五兔子,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解呢?可能是情杀,因为一只母兔。

6、谁是母兔呢?想一下,女人爱哭的天性,所以九兔是母兔。九兔知道了,所以才哭,因为她爱的是五兔。

7、“六兔子抬”,这明显是病句,一只兔子怎么抬?他显然是被抬,因为他死了,所以才会被抬。抬他的两只兔子随后一个挖坑,一个埋尸。没错,抬他来的就是七八两只兔子!

8、六兔子是被七八两只兔子杀的吗?不是,他是被杀手三兔子杀死的。三兔子本来不想杀他,五兔子和六兔子关系非常好,当时他们正好在一起,并联手抵抗,所以三兔子才把他们一起杀了。

每相临的两只兔子关系都是微妙的。

1-2:大兔子像皇上,二兔子就是他身边进谗言的小人。

3-4:三兔子是杀手,四兔子药师,他俩都是助纣为虐型的,四兔经常给皇帝做一些壮阳药什么的,把皇上搞生病了,又亲自熬兔子药引。

5-6:一对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吟诗做对,不惧怕恶势力,五兔很有才华,怪不得被九兔所爱又被二兔嫉妒呢,物以类聚,六兔也很有才,可惜都属于文人,两个人的武工加一起也没打过三兔。

7-8:也是一对好朋友,但属于随风倒型的,为了保住命,什么事都肯做,本质不算坏,但经常被坏人指始做坏事。

9-10:在女人哭的时候,身边一定会有爱她的男人,而她的哭泣一定是为了她爱的男人。可惜,爱她的兔子和她爱的兔子不是一只兔子。很明显,十兔暗恋九兔,关心她,看到她哭,他当然要去问原因。

9、最后一点分析,也许是多余。事情是这样的,三兔和五六两兔打斗过程中,引来了七八两兔。当五六被杀死后,三兔已没有力气,况且七八平时都很听话,不会告密的。所以三兔就放过了七八两兔,并让他们把六兔抬走,埋了。七八一看,命保住了,反正事情也发生了,无法挽回,只好照办理。

1、作为一个完整的故事,必然要有因果关系,这个故事有了果(即情杀,下面再谈),但没有因,所以显得不完整,就是大兔子为什么病了?无缘无故的病了便引发了以下的血案么?显然不是。

2、从一个严密的逻辑上来看,这个故事中所有人物的出现(兔子)都是有联系的,且每一个按序列排下来的兔子之间都存在因果关系(动机),比如:大兔和二兔、二兔和三兔、三兔和四兔(上文已经大致说明了),但10兔子的出现好象在这个逻辑中显得微不足道,即没有10兔子这个故事也能顺理成章的结束,因此10兔子在这个逻辑中的动机显得苍白。

根据以上的推断,我们都忽视了这个故事的重点,就是10兔子,他为什么出现在这个故事中?难道仅仅为了引出9兔子的一句话么?错了,这是一个有预谋的凶杀案,而且,10兔子就是这个案件的主谋(不是2兔子),其他所有的兔子都是在他全盘计划中的一枚棋子,案发过程大致如下:

(1)10兔子喜欢9兔子,9兔子不喜欢他

(2)5兔子和9兔子互相喜欢

(4)10兔子是大兔子身边最亲信的人,并且对其他兔子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也就是说,他很清楚大兔子如果病了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

(5)5兔子也是朝中权贵,10兔子没办法随便处置他。

(6) 所以10兔子就让大兔子病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像上文说的那样发生了……

贯穿整个这个故事的主线就是10兔子,他是这个故事的结尾也是这个故事的主因,这样这个逻辑才显得天衣无缝,故事的名字就是:借刀杀人!

五兔貌似没有死,因为被埋的只是六兔。很可能在与三兔的打斗中五兔逃脱了,并且换了一个身份,从前五兔就这样消失了(死了)。三兔无奈,只好杀了六兔向二兔交差,还找来了七、八两兔来给他作伪证。

另外这个童谣的诡异之处不在其内容,而在每一句的字数,每一句的字数是5 4 5 4 5 4 5 4 10 9 4 8

我死我死我死我死死就死吧

这个话是以一个死人的口吻说的。说这话的应该就是五兔。五兔也很有可能就是这个童谣的作者。

五兔其实没有死,躲过劫难后看破了世间红尘,出家做和尚去了。

九兔也知道了这个情况,所以说“五兔子一去不回来”。

有人提醒说原版是几个知青下乡!我网上搜了一下,确实有这个版本!附上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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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是被允许的精神失常”

“从你将我唤醒的那一刻,我就属于你,永世为期。”

何九华的芯片上刻着这样一句话,如果AI也有遗言的话,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

尚九熙围着浅蓝色的一次性工作服,厚厚的白色玻璃护镜,好像他们此刻就在外太空一样。没有带棉布口罩,因为AI的身体不会感染,没有病毒,是最完美的人类替代品。

人类是自然最完美的作品,那么AI就是人类最自以为是的骄傲的设计。摘除了插在人造心脏里的那枚芯片,其实消灭一个生命就是这么简单。

“尚医生,快开始吧,等久了不新鲜。”身旁的AI助理催促到,面对着眼前被解刨开来的同伴,他似乎毫无波动,心安理得地站在那个原本何九华站在的位置上。

尚九熙拿起消过毒的手术刀,插入了那副身体里。

是他创造了那副身体,也是他亲手毁灭了这幅身体,只是为了一个可能会失败的试验。

试验的失败率高达百分之七十,但这却是所有人类的孤注一掷。

过去的两个月里,一场突如其来的疫灾席卷了这个被科技包裹得无坚不摧的城市,人类突然意识到,原来再密封的金属盒子,也无法抵抗他们造物者的天灾。

受了感染的人会失明,会失声,会失忆,最后消失。

除了心脏,什么都不会留下。人们遵从传统选择火化或土葬,却发现一颗心脏没法火化,除非弄上烧烤架。土葬倒是方便,只是墓碑小小一个,看上去怪别扭的。

民众的怒气越来越高,首领不得不召开了一次又一次的科研会。疫灾的影响范围越来越大,从城市中扩散出去,逐渐波及到全国、全球。人们开始麻木了,不在悲伤。他们说,这叫人类命运共同体。

“AI似乎没有感染案例。”科研助教坐在长桌的一角,翻看着手上的数据。

人类创造出了一个看似新的物种为自己服务,却发现自己的创造物似乎是一种超越了自己的存在。但也还好,那颗控制的按钮还在自己手上。

这是所有人都能料想并且愿意接受的现实。首领在系统里做着大数据筛选,发现最适合做第一批试验的AI也在这个会议室。

站在尚九熙身后的何九华看着浮在半空中的自己的半身像,那是第一天入职的时候,尚九熙给他照的,身上套着的白大褂,还是尚九熙的。何九华低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尚九熙,发现他永远是那个样子,在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似乎是在计算方案的可操控性。

“九熙老师,你看呢。”

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疑问句,也不是陈述句,这是一个肯定句,不容许拒绝,也不会有人拒绝。

“我主刀。”尚九熙摁着删除键,删去了刚刚敲入的一行字,抬头看了看首领,“比较熟悉,不会出错。”

这是所有人都愿意看到的结果,但却还是不得不佩服尚九熙的决定。

五年前,尚九熙成功做出了四具最完美的作品。

张九龄,王九龙,江淮,还有,何九华。

出乎人意料的结果,尚九熙宣布只有百分之三十成功率的试验成功了。

除了何九华死在了那个手术台上,没有人关注,一切都是很完美的样子。

这座城市举行了第一场不仅仅只剩下一颗心脏的葬礼。

葬礼上来了很多人,人们端着香槟踩在草地上,面带着微笑看着立在不远处的石碑。刺破了乌云戳进这座城市的第一抹阳光倾在石块上,形成了一条光带。等葬礼结束的时候,却只剩下了两个人。

张九龄和王九龙在知道何九华是死在尚九熙的试验里之后,头一天晚上就去喝醉了酒,差点烧坏了脑内芯片,现在还躺在病房里没出来。病房里两个玻璃容器被俩人捶得咚咚响,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全是在问候尚九熙的祖宗十八代。

说来可笑,他们的主治医生还是尚九熙。

“你为什么要答应!”王九龙眼眶泛着红,嘴角紧咬,青筋像是从太阳穴里长出来的一样,“分明可以换别人!”

“数据的结果,他最合适。”尚九熙看了几眼仪器上的数据,很淡然地说道,“任何一个人结果都一样,哪怕那个数据显示是我。”

疫灾死亡的数目一天天得成倍增长,尚九熙也已经有两三天没合过眼了。理智支持着他每天依旧投入十二分的精力去工作,去忘记身边那个梳着妹妹头头的高个子那天躺在手术台上,在昏死前来咧着嘴笑着看着自己,他告诉自己,可以开始了。尚九熙已经忘记了自己当时设定的时候AI的痛值是多少,只记得麻醉药效过后,那个紧咬的嘴角和沾染鲜血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我们都可以,唯独他不行。”张九龄躺在枕头上,看起来很虚弱。

没什么不行的,尚九熙这么告诉所有人,也告诉自己。在灾难面前,所有人都无法避免。如果只要牺牲一个没有生命的AI就能获得最大的收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家里灰色的双人床,床头的两盏夜灯,被木板分割成两层的双人衣柜,充电板和数据线。

尚九熙还住在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丢。他尝试过给自己充电,却被电流刺痛了神经。眼前浮现的是何九华闭着眼充电的样子,就连彻底烧坏了电源都在微笑,尚九熙时常在想这个世界究竟有什么能让他这么欢喜。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选择从医吗?”张九龄问道,“明明我们所有人,都痛恨那个地方。”

“他没得选。”尚九熙转过身去,在仪器上重新设置了几个按钮。

“不,选择逃离的机会远比你们人类想的要多。”张九龄扯了扯嘴角,有几分不屑。

“只是,他甘愿困在那里去成为下一个你。”

何九华比尚九熙更用心热爱这个世界,只因为这个世界,是尚九熙带给他的世界。从大脑的电流流通的那一刻,何九华一睁开眼,面前就是戴着玻璃眼罩的尚九熙。何九华时常在想,尚九熙究竟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设计中,有一个系统无法修补的bug。

尚九熙他忘记剥夺了机器人的情感。

没有人说情感等于爱情,因为情感是一种感情,而爱情更像是一种偏执,一种精神上的失常。可是在何九华的芯片记录里,情感等于爱情,他对这个世界的热爱,源于他对尚九熙的爱情。第一眼睁开看到的那双眼睛,像是一碗盐水,有几分突兀与不适。那是何九华感受到的第一个人的气息,从此在身上刻下的烙印。

张九龄从走出实验室的那天起,就是为了去看看世界,而王九龙就是为了实现张九龄的愿望。江淮迷迷糊糊被作为最完美的试验品设计出来,愿意终身囚禁在小小的医院里,也要保留下自己和人类最相像的情感。

而何九华从睁眼见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这一生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帮助面前这个男人完成他所有想做的事情。

试验成功的第二周,尚九熙不得不承认,在那场试验里,谁都可以死去,唯独何九华不可以。

江淮被设计出来的第一天就被锁在了实验室里。

似乎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尚九熙设计的程序中,有bug。本该没有情感只负责受支配的AI被赋予了情感,系统无限次地刷新,却无法修复。

王九龙和张九龄乖乖地接受了闹钟植入的芯片,这枚芯片和尚九熙的电脑相连。就像是在他们的闹钟装了一个高清的监控摄像头,监视着他们有没有统治人类的想法。

江淮一点这个想法都没有,但她还是拒绝了芯片的植入。物尽其用吧,明明都是刚刚从容器中被制造出来,江淮似乎已经适应了可以自主支配的思想。

手脚上套着冰凉的锁链,但其实江淮根本感觉不到温度。江淮扭过头,看向被拴在另外一边的何九华。

“你为什么不想植入芯片?”江淮将身体的重量挂在链子上,两只胳膊悠悠地荡着,似乎在玩一场游戏。

何九华没说话,只是学着江淮的样子,在锁链上荡着秋千,略显生涩的小声踩在木板上,荡上了云端。削瘦的胳膊挤在铁环里,用劲儿地抵着,仿真的皮肤上被勒出了一道道红痕。何九华问江淮这是什么,江淮说,这叫伤痕。

何九华看着肉粉色的纹路愣愣出神,将脸贴了上去,仔细感受着。

“你说,我们有脉搏吗?”何九华问道。

“有,我们有心跳也有脉搏。”江淮抬起手臂看看了皮肤下隐隐约约的血管,“只不过都是仿真的。”

何九华问江淮,他们的仿真能做到多真。

“大概除了感情,我们就是真品。”江淮若有所思地说道。用手放在了心口,感受着手掌心心脏的跳动,“除了这里满植入了芯片,我们就是真品。”

何九华也将手贴近了胸口,不知道为什么,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心跳。何九华那余光瞄着身边的江淮,他不知道这个和他同一批次生产出来的女生,为什么与他不一样。

王九龙、张九龄以及何九华,他们都只有脉搏,而没有心跳。脉搏里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机油。

尚九熙这辈子都不知道,他其实,真正做出了一个全新的人类。

江淮和何九华到最后也没有接受脑内芯片的植入,尚九熙没办法,只好任两个人性子,只是提了一点要求,他们两个人自由择业的时候,只允许选择待在医院接受管控。

何九华想都没想就接受了。

王九龙和张九龄笑话何九华没出息,从一堆铁块变成生命,却不想到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到头来还是被困在这间小小的医院里,永远都踏不出去一步。何九华没和两人多争吵,只是笑着打了马虎眼,勾肩搭背带着俩人去喝了第一顿酒。

第二天王九龙和张九龄刚出了病房,就又住了进去,而何九华却一点事情都没有。

“你怎么做到的?”江淮看着躺在床上跟要死了一样的张九龄和王九龙,觉得有点好玩。

“没怎么,酒精有好处,消毒呢。”何九华双手叉着腰,站在两人的床尾,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铁饭盒,没封口,热气往外冒着,还有一股玉米的清香味儿。

“你当儿子养了这是?”何九华笑着朝江淮努了努嘴。

“试验一下,能不能喝。”江淮拎起饭盒,将玉米糊糊倒入了两个小碗里,端到了王九龙和张九龄的桌前。这是他们出生的第三天,这是他们第一顿人类的食物。

其实充电也可以,AI不会感觉到饥饿。

“都说了,好不容易活下来就是要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那么,为什么非得活成AI的样子。”江淮说着,强行塞了一勺玉米糊进了张九龄的嘴巴里。

小眼睛瞪得圆圆的,腮帮子鼓鼓囊囊,让江淮很怀疑自己刚刚塞进去的一勺子究竟是玉米糊还是一把松子。

张九龄支支吾吾了几声,表示对如此粗鲁对待的抗议,但还是没能熬过嘴里甜腻腻的香味,一碗玉米糊吃了个精光。

“这东西怎么做?”张九龄舔了舔嘴角,抬头看向江淮。

江淮告诉张九龄,他不用知道。

张九龄小虎牙咬着嘴唇,说江淮不厚道,脑子里没装芯片,净动些歪脑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脑里多了些东西控制的原因,江淮总觉得张九龄和王九龙跟自己和何九华有很大的不同。一碗玉米糊糊可以让他们忘记被何九华灌酒住院的痛苦,就像一声指令,芯片就被植入了他们的脑子里去。他们似乎天生相信这群将他们生产出来的人类。芯片像电阻一样阻隔了信息的流通,他们不加思考,只是接受指令。

相比之下,江淮和何九华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反叛的异类。

只要一声令下,何九华依旧随时可以为尚九熙赴死。

何九华死的第一天,尚九熙就把江淮喊去了办公室。

江淮知道,第一个是何九华,下一个,总归是要到自己的。再完美的试验品,终究也是试验品,只要他们还活着,总有一天会做出比自己更完美的AI。一个修复了系统bug,只留下可以自由思考的大脑,而没有情感的AI。

尚九熙告诉她,她可以离开医院了。

“去哪?”江淮靠在尚九熙的办公桌上,低头摆弄着桌上的小物件。

两只黄色的小鸭子,一只蓝色的小企鹅,他们五个人的照片框,何九华从门口拔来的几根狗尾巴草。

江淮猜不透尚九熙的心思,但是她可以肯定,无论发生任何事情,这个男人都不会背叛自己的战线。尚九熙的立场很坚定,因为他是人类。即使他和一个AI同居了三年。

“放我自由?别逗了,我又不是九龄和大楠。”江淮拿起桌上的一张表格,上面填写着自己完整的个人信息,还有匹配报告。“我知道,何九华试验成功后的第一步,就要开始人类活体的第一次尝试了吧。我不算倒霉,我前面还有一个何九华。那么,那个人是……”

江淮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匹配报告上最后那一行数据。

你相信世界上有两个匹配度为百分之百的人吗?

江淮看着手上的数据,如果不是单尾尚九熙的签名,她会更相信这个报告出了错。

“两个月后手术。”尚九熙从江淮手里拿过匹配报告,塞进了文件袋。

“那为什么我要现在去?”江淮皱了皱眉,“就算你对你的手术再有信心,也应该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失败率越高。”

“病人家属不在国内,你去照顾一下。”尚九熙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子,骨骼之间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

“呵,怎么这是,你是把你得的掌声和奖章都装脖子里去了吗?”江淮笑了笑,走到尚九熙背后,很娴熟地捶打着尚九熙的脖子。

尚九熙已经在办公室坐了一整天了,其实也没有掌声和奖章,大家都躲在自己的铁皮盒子里,没有人愿意出来,大家都只是在催促尚九熙快点进行下一阶段的实验。

“江淮,你害怕吗?”尚九熙闭着眼睛,将头的重量放在江淮的手上。

“怕什么,我还有两个月呢。”江淮笑了笑,像是恶作剧般得戳了戳尚九熙的太阳穴。

温热的指尖戳在太阳穴上,血液流过纤细的血管,一下一下地撞击着皮肤的表层。不知道为什么,尚九熙觉得江淮似乎有体温。

“还有两个月……我会想办法的……”尚九熙有几分疲惫地说道。

“尚九熙,当何九华的名字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办法的。”

江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双手环过尚九熙的脖子。黑色的电脑屏幕上映照着尚九熙的脸,充满了疲惫。

江淮的手指在尚九熙的心口,“太晚了,尚九熙,太晚了。”

“我找不到替代的人。”尚九熙闭上眼睛,口气中充满了悲凉,“真的找不到,我试过了。”

“同样,你也永远找不到可以替代我的人。”江淮的手捂上尚九熙的眼睛。她知道,尚九熙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软弱无能的那一面。雷厉风行,冷静理智,是他可以用来永远保护自己的东西。

“尚九熙,你答应我一件事。”江淮低声说道。

尚九熙没说话,只是去抓江淮的手。

“我是最后一个。”江淮说道,“你把张九龄和王九龙脑内的芯片解除控制,放他们走。”

尚九熙扒开江淮的手,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活够了,何九华也一样。”江淮笑了笑,似在输出一段冰冷的文字,“他们不一样。”

江淮之前一直都认为,自己是四个人中最像人类的那个。理智,有自由的思想,有心跳,有体温,而王九龙和张九龄什么都没有。单指导看到何九华死的那一刻她才明白,其实她是他们四个人里最失败的仿真品。王九龙和张九龄会去喝酒烧坏电路板,而江淮做的第一件事确实计算出了下一场实验的所有可能性。就像是一台电脑,预估好一切风险。

江淮拎着行李离开医院的那一天,张九龄和王九龙问她为什么。

“我自由啦。”江淮这么说道。

秦霄贤没想到自己这么“幸运”,居然被挑选成了第二批实验的第一个人。

“我想两个月以后再进行手术。”

这是秦霄贤提出的唯一一个要求。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他只是想和这个跟自己匹配度百分之百的AI认识认识。

秦霄贤以为会是个男生,打开门却发现居然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

很头疼。秦霄贤坐在沙发上,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江淮。

秦霄贤以为是男生,就没收拾房间,就给自己的床加宽了半米左右,连被子都么有准备。

秦霄贤以为会是自己去睡沙发或者江淮不用睡觉,充电就好了。可是当他发现江淮像是什么感觉也没有的样子躺在自己床上的时候,秦霄贤觉得自己似乎被桃花运砸得脑袋晕乎乎的。

秦霄贤不知道AI的构造跟正常人类同不同。

或许只是因为任务,或许是因为还有最后两个月想疯狂,或许是因为契合度百分百。

秦霄贤很惊讶,发现怀里的女孩儿居然有体温,有心跳,还有脉搏。手腕处淡粉色的疤痕下青涩的血管里流的不是汽油,是血液。

“你是AI吗?”秦霄贤握着江淮的手递到嘴唇下,伸出舌头舔了舔,抬眼看了看江淮。

“如果我不是,我不会在这里。”江淮抽出手,侧身想要下床。

这是秦霄贤第一次见到AI充电。后腰处有一个小小的凹口,只要像插插座一样将电头怼进去就行。秦霄贤问江淮,没电了有什么特征没有。江淮说没有,除了自己没人会知道。

秦霄贤想了一会儿,从脖子上解下一条六角芒星的吊坠。刚刚在床上的时候秦霄贤就发现了,这条吊坠似乎有特殊的感应,在靠近江淮的时候,总会幽幽地闪着蓝光。刚刚是像玻璃天空一样的淡蓝色,而现在则像是大海深处的藏蓝色。

“看来我们的匹配度真的是百分百呢。”秦霄贤搂过江淮的腰,调笑道。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江淮伸手推了推秦霄贤,“你也是够随便的。”

秦霄贤身后横抱起江淮,拽开了身后连着的充电线,回了房间里。

“我们彼此彼此就谁也别说谁了。”秦霄贤半撑着身子,关了灯。钻进被窝,怀里的人竟有几分温热,胸口挂着的吊坠闪着蓝光。

“我不需要吊坠。”江淮扯了扯胸前的吊坠,“而且我两个月后就死了,AI没什么随不随便的。”

秦霄贤没说话,只是捂着江淮的眼睛嚷嚷着睡觉。

江淮闭着眼睛,脑子却十分清醒。AI确实是不需要睡觉的,虽然因为尚九熙不太在乎他们AI身份的关系,这五年里他们都像正常人一样吃饭睡觉,但第一次离开医院过夜,江淮还是有几分不适应。

江淮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会那么酸痛,她甚至怀疑当初尚九熙设计她的时候痛值设定是和人类一样的。因为每次在训练的时候被摔伤,张九龄他们几个都能迅速爬起来,像个AI该有的样子,只有江淮疼得咬牙切齿。

第二天早上江淮再睁眼的时候,秦霄贤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第一次外出执行任务,没想到就碰到个这么不好搞的。江淮从床上爬起身,只觉得全身跟要散架了似的。她知道昨晚的那件事有什么意义,只是作为一个还剩最后两个月生命的AI,她没什么好说的。江淮记得和尚九熙的约定,这两个月的任务过去,张九龄和王九龙就能躲过第三第四场实验。

胸口的六角芒星闪着光,江淮低头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摘了下来。幽蓝的光亮将她的生命体质外化了,更是告诉江淮,她跟不不是人类。无论是她所有的思考还是对于何九华他们的情感,都会随着渐渐淡弱下去的蓝色逐渐消失。

直到最后一场手术,她会和这个六角芒星链的主人一起进手术室,两个人看着这条挂坠变成它原本最初的样子,就像当初挂在秦霄贤脖子上一样。

江淮突然有几分期待最后的死亡。

项链会在那一刻恢复正常不再发出光亮,自己也会在那一刻真正成为一个正常的人类。

当秦霄贤从外面拎着早饭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屋内有两个陌生男人。

“江淮,你的任务到底什么?”张九龄看着楞在门口的秦霄贤,冷着嘴角歪过头去看向厨房里的江淮。王九龙坐在一帮的木椅上,啃着苹果,并不能明白张九龄的话。江淮不是说她自由了吗,这个男人,大概是江淮的男朋友吧。

“没有任务。”江淮端着两碗玉米糊走出厨房,拉了拉张九龄的一角,“吃早饭吧,吃完你和大楠……”

“今天我和大楠脑子里面芯片被取走了。”张九龄一把握住江淮的手腕,将人往自己面前又拉得近了点,咬着牙死死地盯着面前这个人。

明明是最后一次成功的小妹妹,从小到大却总是将他们所有人护在身后。一同进入这个世界,张九龄随着性子植了芯片,糊里糊涂过了五年,直到何九华死了。现在江淮又被派到了一个男人的家里,他们今早又被尚九熙解除了芯片控制,宣布了自由。

张九龄不相信在这个特殊的时期尚九熙会放过他和王九龙这么合适的第三场实验人选。毕竟,他可是连何九华都没有放过。

“你们在说什么?”秦霄贤走上前来,用身体阻隔在张九龄和江淮中间,“你谁啊你,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什么年代了还搞特务吗?她就是医院派来照顾我的,没什么大事。”

秦霄贤凭借着身高优势,压了张九龄一个头。张九龄眯了眯眼,一把拽上了秦霄贤的衣领,将人拉弯了腰。张九龄的脸挤在自己面,秦霄贤感觉到有几分压迫和心虚,挣开了张九龄的手,往后退了几步,站到江淮身前,拉着她的手。

“江淮,你跟我走。”张九龄没有理会秦霄贤,越过他的身子就去拉扯江淮。

“这个人,根本就没染疫。”

江淮一惊,抬头看了眼面前的秦霄贤,只看见那人心虚地低着头。

哪怕是为了疫灾,他们已经失去了何九华,江淮也不知道这场让整个人类都陷入恐慌的疫灾到底是什么,所以当她看到秦霄贤的时候,觉得这人精瘦,便没有想太多。

“疫症是一种情感上的精神失常,AI之所以没有感染事例,是因为我们没有感情。”

人类历史长河中,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的天灾。

旱灾,水灾,地震,海啸,山洪,滑坡。

天花,瘟疫,艾滋,流感,渐冻,痴狂。

人活着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充当这个世界大大小小无数试验的小白鼠。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重生,我们开始被锤炼地无坚不摧起来,形成了自己的一套体系,开始遵从自然弱肉强食的规则,改变了小白鼠的身份,成了那个执刀人。

这次肆虐的疫症,是人类最不屑,也最可笑的爱情。

怪不得没有AI的病例啊,也怪不得AI的芯片可以救活那一个个日益呆滞癫狂的人啊。

被成功救治的人获得了重生,只是彻底失去了人类的身份。没有情感,不会感染,不会死亡,持续精确的数据输出,这似乎是所有人都在追求的事情。

这是一场疫灾,也是一场人类盛大的机遇。他们寻找了几十年,都没能找到能将AI与人彻底融合的机会,却因为一场疫灾得到了合理的解决。

江淮没有选择离开,而是继续待在秦霄贤的家里。

大概是因为走了也没有地方可去吧,或许还得过那种被全国通缉的生活。江淮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不愿意活成那种罪犯。

张九龄告诉江淮,他和王九龙打算去周边城市看一看,会定期来看看她。

“你答应我,只是看一看。”江淮站在门口,看着张九龄的背影说道。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张九龄拉着王九龙的手,往前走着。

前五年的浑浑噩噩,何九华葬礼上电路板被酒精烧得灼痛的撕扯感,还有迟早有一天会到来的第二场第三场实验,张九龄都没有办法那么轻易地将他们丢在角落。

“大楠,你要不要回去?”

如果可以,张九龄希望何九华是死的唯一一个人。如果真的没有办法吗,他希望可以在自己身上终止。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的期限一过,研究所的人一定会发现秦霄贤没有染疫,就会立刻安排契合度第二的人进行实验,那个时候,他所想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回?回什么,你去哪我去哪。”王九龙低着头,紧紧拉着张九龄的手,逆着人流穿行。听说他们即将去的那个城市是疫情最严重的城市,人们纷纷离开避难,只留下了一个城市的AI和研究所,没日没夜地做着实验。

张九龄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王九龙,你还有机会。”张九龄站在城墙上,看着毫无人烟的城市和堆满了一个一个小墓碑的土地,那个土地里面,只埋了一颗孤零零的心脏。

明明爱情那么美好的感情,到最后哪怕是死亡,也只能是一个人的心脏埋葬在一块小小的石碑下。

“我们哪来的机会。”王九龙拉了拉张九龄,往坡下走,“何九华有机会吗?尚九熙没有给他机会。江淮有机会吗?她自己不给自己机会。我有机会吗?老大,我没有机会,我的机会就是你。”

张九龄突然甩开了王九龙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王九龙,你别忘了,我们没有芯片的保护了,随时会染疫。”

王九龙没有说话,只是像往常一样,月牙般的眼睛溺成一滩桃花潭水,浸着张九龄。

“老大,在芯片解除的那一天染上了。”王九龙说道,又摇了摇头,“又或者,哪怕是有芯片也没有用。比酒精更灼烧的是情感,我的电路板,很早以前就已经被我自己烧坏了。”

张九龄曾经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懂感情,以为那是一种像夜晚中的云一样的东西。那时的云不是白色,更像是洗了掉色的藏青色布匹。藏在黑夜里,没有遇到那个愿意抬头的少年不会被发现。直到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感情没有那么玄乎,人也没有那么孤僻。对何九华的死亡会感到伤心,对尚九熙的冷漠会感到失望,对江淮的决绝会感到不甘,对王九龙的爱意会感到炙热。

胸口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着,像是要烧尽胸口的一切杂糅。

张九龄知道,自己也染疫了。

秦霄贤不知道治疗的代价是AI的死亡。

“还好我没病。”秦霄贤说道。

“我还是会死。”江淮站在储物间里,翻出一小架电子琴,“只是你不会而已。”

“为什么?”秦霄贤走到江淮身后,越过江淮,伸手敲击了几个琴键,“你没得选吗?”

江淮将手指放在秦霄贤的手指旁,学着他的样子敲了敲琴键,零散的几个音符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江淮说,她有的选,只是她愿意接受死亡。就像当初被送到秦霄贤家里这样,不是秦霄贤,就会有下一个人,他们都只是一个试验的标本,不是过程,更不是目的。这是江淮和实验室的一场交易,也是尚九熙的一次妥协。

“项链呢?”秦霄贤将头搁在江淮的肩膀上,吻了吻她的脖子。

江淮从口袋里掏出六角芒星,递到秦霄贤眼前。

“你拿走吧,我不需要。”

秦霄贤拿过项链,又重新系在了江淮的脖子上。

秦霄贤问江淮,要不要陪他出去逛逛,因为疫灾,现在大街上根本没有什么人,不怕出去被人抓回来。秦霄贤还告诉他,自己永远不会染疫灾的,所以不用担心。

“爱情是两个人心心相印才会产生的东西,而我喜欢的那个人啊,是不会有情感的。”秦霄贤仔细地将江淮的头发梳理好,微笑着看着江淮,“她会被芯片保护得很好。”

江淮觉得这个人大概已经染疫了,只是染了疫而不会死罢了。这样也挺好。

这是江淮第一次上街。因为大脑没有植入可以控制情感的芯片,研究所的人不放心将自己放出去,几乎所有需要出门完成得任务,都被派给了张九龄和王九龙。每次从外面回来,小哥俩总是会掏出塞在口袋里满满的小玩意,堆在江淮面前,满脸的期待和欣喜。江淮总说,她很喜欢。

后来他们分了任务,张九龄和王九龙被送到了军队里,何九华选择当尚九熙的助手,并搬到了尚九熙家。江淮还是一个人待在他们被一起创造出来的地下室,处理着数据,管理着别人的生活。

研究所的人说她的危险系数太高,分明不是合格产品。本来应该销毁,却被尚九熙保了下来。

在来秦霄贤家的路上,江淮坐在车上,玻璃上被蒙上了一层黑色的棉纱,城市的高楼像是在散发着烤焦的糊味儿。江淮没有见过以前的外面的世界,对现在的萧条也没有别样的感受,只觉得,原来也就不过如此。

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的秦霄贤似乎很开心。手里握着红彤彤的糖葫芦,粘了瓜子粒,糖衣在太阳下闪着光,像是金属外壳。

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生活还不错,街上行色匆匆的过路人,不知道他们是人类还是AI。城市里很寂静,很多面无表情略显呆滞的人坐在路边,晒着太阳,傻笑着。江淮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变成一颗心脏了。

“你跟那天那两个人走吧。”秦霄贤突然说道,“等风头过了,再来看看我。”

“活着总比死了好。”秦霄贤拉着江淮坐在路边的长椅上。

江淮摇了摇头,“不是我,就会是张九龄,就会是王九龙,我们几个逃不了。”

“什么逃不了逃不了的,离开这个城市不就行了?大不了,出国去。就以你们的智商,躲个半年多还是没有问题吧?为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就这么死了,完全没有必要……”秦霄贤说着,却全然没有看到身旁江淮的眼神渐渐淡了下来。

秦霄贤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低头看着突然倒在自己身上的江淮。没有体温,没有心跳,眼神空洞没有光亮,胸前挂着的六角芒星也彻底暗淡了下去。

心脏扑通扑通跳着,有那么一刹那,秦霄贤以为江淮死了。后来才想去来,不是死了,只是没电了。

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软绵绵地趴在自己的背上。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好像连血液都凝固了。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微笑。秦霄贤背着江淮往家走,经过的行人都像是躲避病毒一样躲开他。

似乎这样的她才像个正常的AI,秦霄贤想着。

江淮知道自己没电强心关闭感知系统了,却没有想到自己再次清醒过来,居然是在秦霄贤的家里。

每个城市的路边都有一个小亭子,里面有点脏乱,但是设施齐全,那是专门提供给AI充电的地方。

“为什么?”江淮有些木木地问道。

“没有为什么啊,充电回家充又怎么了。”秦霄贤喝了口水,笑了笑,“又没多远。”

江淮没有家的概念,秦霄贤原本也没有。

冷冷清清的一间屋子,冷锅冷灶,投影仪,游戏机。没有养花,没有种草,疫灾扩散后,连朋友也都死没了。秦霄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是那样,一点事都没有。

做了一次检测,发现居然有一个AI和自己的匹配度为百分百。

懂了点小手脚,没想到真的骗到了第二次试验的机会。

小机器人来的第一天,他发现居然是个女孩子。

不是冰冷的机器,更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人。会做玉米糊糊,会打哈欠,也会皱眉生气。第一次做//爱的不知所措,眼泪粘在眼角。第一次听见琴声的惊讶,喜上眉梢。卫生间有她的头发,床上枕头上有她的味道。每天夜里醒来,怀里抱着的人散发着温热,秦霄贤总会下意识将人搂地更紧。挣扎几下嘟囔着嘴,反过来将头埋在自己怀里,呼出的气息打在胸膛上,温温热热像是蒸汽。

似乎本来因为死亡而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和一个空间,更加有了家的味道。

秦霄贤不想去问江淮,你喜欢我吗?

他知道人类的芯片从来没有出过错。

那天晚上,江淮第一次很主动地吻了秦霄贤。虽然这个时候,距离第二场实验只有最后一个星期。

“现在逃也还来得及。”秦霄贤摸着江淮的脸,轻声说道。

江淮摇了摇头,虽然她不再期待着死亡,但是她却依旧不愿意选择逃亡。 

“你为什么不问我喜不喜欢你?”江淮搂住秦霄贤的脖子,笑着说道。那天江淮的笑容很明媚,像是藏在枕头下最后一颗糖果。

秦霄贤顺着将头埋在江淮的颈窝出,闪着淡蓝色光亮的六角芒星吊坠就在自己的鼻尖。感受到咚咚咚的轻微跳动,秦霄贤不知道是自己的耳膜跳动,还是江淮的心跳。

“你是人类吗?”秦霄贤问道。

“我是AI,显而易见。”江淮摸了摸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一块很明显的凹槽。

“但是……”江淮顿了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用牙齿咬开了一小块的肌肤,液体流了出来。

“我能感受到疼痛,也能感受到心跳。我有不受研究所控制的思想,也有受我个人支配的情感。我身体里流淌的不是汽油,更不是血液,而是一种青色的液体。”

江淮爬起身,用舌头舔了舔伤口,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秦霄贤,大概尚九熙在将我制造出来的那一天就知道,我本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AI没有情感,所以他是人类最完美的工具,人因为有了情感,所以有血有肉。如果两者需要中和的话,最好的结果就是人的躯体AI的芯片,最差的结果就是江淮这样,AI的身体,人的芯片。

“那你是喜欢我是吗?”秦霄贤笑着说道。

“终点根本不是这个啊。”江淮摇了摇头。

“对我来说,重点就是,你有情感,你会爱人,对吗?”秦霄贤拽过江淮的手,放在胸口处,一句一顿地说道。

“我现在去找张九龄他们还来得及吗?”江淮笑着抽出手,“我想逃了。”

“走吧,我和你一起逃。”秦霄贤伸开双壁,将江淮拥入怀中,吻了吻江淮的眼角,“逃到精神失常的中心去。”

剩下的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当研究所的人翻窗而入之后,才发现这间屋子早就已经没有人居住了。屋子的正当间的桌子上摆着江淮挂在胸前的铭牌,是当年尚九熙亲手刻的,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何九华也有。

“死,用他们的话说是‘牺牲’,是‘本应该’,指为‘牺牲’。我本想壮阔一点,做一个青史留名。后来又想到何九华已经‘牺牲’了,却好像除了一块完整的墓碑,连姓名都没有。代价太大,我宁愿去染疫,做一个精神失常的人。”

尚九熙已经请假一个星期多了,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何九华生前自己没有染疫,死后自己反倒陷进去了。闹钟的神经扭曲成一团杂线,交缠在一起。五年内所有的记忆一同涌入那小小的路口,像是要将生命撑破。

“尚老师,别固执了,打个血清就好了的事情,你何必呢?”研究所的主人站在尚九熙面前,劝到,“当初能找到抗病体的血清,也是多亏了您,您这要是因为染疫死了,我们这可怎么交代啊。”

尚九熙甩了甩脑袋,挣扎着将人推了出去。

身体重重地撞击在门上,闷闷地一声“咚”,尚九熙的身子缓缓往下坠落。脑子里闪现的,又是张九龄和王九龙呆滞的眼神,和两具血肉模糊,分不清彼此的尸体。

还有何九华临死前的那一笑。

何九华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有一枚尚九熙赋予他的芯片。命运捉人,如今尚九熙自己也即将仅仅遗留下一颗死寂的心脏。

三个月前,江淮出逃,研究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四十二小时内,全国各大疫灾中心城市,AI控制网络崩坏,已经暴乱。人类出兵镇压,双方死伤惨重。前线的士兵传回消息,说是找到了AI的控制员。

所有人都以为是前段时间叛逃的江淮,却没有想到是张九龄和王九龙。

“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她不知情,我们也不知道她在哪。”张九龄的手被扣在铁索上,又回到了那个他们被创造出来的地下室,张九龄竟然有几分陌生。四个玻璃的容器,薄薄得沾染了一层灰尘。这个位置和五年前江淮和何九华被囚禁在这里的地方一样,铁索上生出了斑点的铁锈。张九龄的手腕上也留下了一道红痕,膝盖半跪在地上,有几分狼狈。

“我们晚了五年。”王九龙笑了笑,白白净净的少年盘腿坐在地上,似有几分漫不经心。所有人都说王九龙看起来有几分吃啥,毫无心机。其实不然,只是众人所谋求的东西,自由也好,权位也罢,都是他所不屑于争抢的。这么说起来,他和何九华最像,他们无所谓物质,甘愿舍弃自由,不求活得有意义,只是希望能够守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

他们想到了何九华,想到他的葬礼他们都没去,不知道尸体被葬在哪里。他们也想到了江淮,不知道这个人现在跟谁在一起,躲在哪里。

最后他们才想到了尚九熙,不知道这次的主刀医生还是不是他。

“今晚小江来。”尚九熙站在张九龄面前,小声说道。

“你让她走。”张九龄摆了摆手,铁链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尚九熙看着张九龄和王九龙有些发红的脸,脸色暗了暗,伸手摸了摸两人的额头和身体,全然是一片滚烫。他是这场疫灾的核心研究人员,疫症的初期症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你们他妈的疯了吧!”尚九熙一把将张九龄推开了半米远,被铁锁拽着,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张九龄从来没见过尚九熙发这么大的火。在他的印象里,尚九熙总是一副不慌不忙生活在规划里面的人,比他们活得还要像一个AI。

“你他妈推什么?”王九龙挣扎着铁索,靠近重重摔在地面上的张九龄,“实验的小白鼠一个死了,一个跑了,还剩下的两个还得了病,穷途末路了吗?”

尚九熙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研究所工作人员给拉开了,他们要给张九龄和王九龙做身体检查。

一切都是命运安排的出乎意料的惊喜。

尚九熙研究出了抗疫症的血清,第二场实验不用做了,也不会再有AI献身了。下面需要做的,就是让江淮来把张九龄和王九龙俩人带走,再重新找一个病人来做新一轮的试验。

结果当天晚上检测结果出来了,张九龄和王九龙被连夜送上了车,转移到另一个研究所去。

新一轮的实验,还由他们来做。毕竟以一个人类为代价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发现了染疫的AI,为什么不将损失最小化呢?

“还是你给我们做手术吗?”张九龄坐在车上,看着对面同他们一块被关押在车上的尚九熙,其实人与人之间,也没有那么地相信彼此。研究所的人现在忘记了江淮的危险系数,转而担心起尚九熙,因为他们调查出,先前何九华和尚九熙有过一些不太能见光的情感经历。

他们害怕尚九熙会叛变,对此张九龄不屑一顾。

如果尚九熙真的会叛变,何九华就不会死。既然何九华都死了,那就没有什么能够说服尚九熙叛变的了。

“尚九熙,血清会有什么副作用吗?”王九龙问道。

尚九熙摇了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车顶咚得一声巨响,被砸出了一个洞。

江淮的头探出来朝车内笑了笑。

张九龄深呼了一口气,下颚放松下来,皱着眉头,却在笑。车顶上的女孩儿还是做着出格的事情,小小的身体缩在那一片没有光亮的角落,胸前的六角芒星的光亮有些刺眼。

“回哪个家?”王九龙问道。

他们没有家。研究所去不了,尚九熙的家,他们不想去。

“我家。”秦霄贤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我们的家。”秦霄贤又重复了一遍。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浓墨般的黑暗。张九龄的内心像是被一团火灼烧地疼痛,紧咬着嘴角,打着颤。眼前的世界模糊起来,王九龙也消失不见了。像是被人扔进了世界的缝隙中,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耳旁传来轰鸣声,张九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有人的喊叫声。或许有,只是自己听不见了。

手上黏黏糊糊沾染了什么液体。

不远处倒下了两个人,身体叠交在一起。张九龄被人压在了地上,刘海被汗沾湿,黏在额头上。手腕被铁链绑着,后背又靠上了一个熟悉的身体。

“九龙,我看不见了。”张九龄的声音有些发抖。

王九龙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两具尸体,或许不是尸体,不知道还有没有一口气。

张九龄看向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王九龙知道,他听不见了。

耳膜像是被撕裂般得疼痛,王九龙知道,自己也快了。

“尚九熙,救救他们。”

这是王九龙说的最后一句话。

实验过后,尚九熙想要把张九龄和王九龙接回家住,却被研究所告知,他们俩已经被送往另一个城市做实验成功的宣传了,宣传结束后,会留在首都的博物馆里。

尚九熙再也没有见过张九龄和王九龙,也不知道他们俩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经常偷酒喝,烧坏了电路板。

尚九熙栽倒在门上以后就失去了意识,再睁眼的时候,就看见面前是一张江淮的脸。

“你……”尚九熙咽了咽口水,“你没死?”

那天张九龄和王九龙被带上了车,尚九熙也被人压上了车。到了城西的新研究所,马不停蹄地就做了新实验。尚九熙全程很木然,其实实验很简单,就只是注射一支药剂而已,换做其他人也一样可以做,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必须要尚九熙亲自动手。

尚九熙就这样坐在张九龄和王九龙的对面,看着两个人逐渐趋于平静,再睁眼的时候,尚九熙知道,他们已经不是自己制造出来的张九龄和王九龙了。

脑子里还回忆着王九龙问自己的话。

“血清会有副作用吗?”

那天晚上,王九龙问这话的时候,显得那么小心翼翼,像是在守护着什么最珍贵的东西。

对不起。尚九熙在心里想着。

王九龙守了五年的张九龄,最终还是输给了两支药剂,原来剥夺一份情感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原本以为精神失常没什么可怕的,没想到这么严重,连AI都染上了。”一旁的工作人员咂了咂嘴说道。

爱情是被允许的精神失常,但被允许的是精神失常,而不是爱情。

等到尚九熙坐车原路返回的时候,那片被血沾染的地面已经凝固了。地里像是长出了一朵朵曼珠沙华,稀疏而修长的花瓣缠绕着那两具尸体,彻底被消磨殆尽。

“没死,被人拖回去,救活了。”江淮说道。

尚九熙下意识的摸了摸江淮的心口,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心跳。

“怎么回事?”尚九熙的手有些僵硬,像是冻结了一样。

这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身体内的灼烧感没有了,眼前的任务也渐渐清晰起来。

“你他妈的。”尚九熙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被人捆在椅子上,“江淮!”

“她说,一定要救你。”江淮低声说道,“她答应过何九华。”

尚九熙微微一愣,有些模糊了。

江淮并没有理会尚九熙的话,只是从胸前掏出一条六角芒星吊坠。蓝色的光亮渐渐变淡,像是玻璃天空最边际的颜色。

尚九熙认得这条挂坠,是那个叫秦霄贤的男生送给江淮的,他们之间的匹配度是百分之百。六角芒星的光亮象征着江淮的生命体质,一旦它不再发光,江淮这个躯体也就彻底没用了。

尚九熙知道,江淮把她自己身体里的芯片移植到了自己身体里。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不要……”尚九熙摇着头,彻底失去了面部表情的管理,眼泪从眼角滑落,何九华的影子和江淮的身影重合在一起,还有张九龄和王九龙失去了闪光的眼瞳。

“尚九熙,你要看仔细了这条挂坠。”

江淮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力气逐渐地不能够再支撑战立,江淮瘫坐在地板上,看着手心的挂坠。

“当年我就这样,看着蓝光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再也亮不起来。”

那天江淮和秦霄贤被炮弹击中,来不及躲避,都陷入了彻底地晕厥。迷迷糊糊中,秦霄贤有了意识,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装入自己体内。他强行睁开了眼,只看见一旁歪着脑袋微笑的江淮。她的身体被肢解开来,从里面挑出了那枚核心的芯片,装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死,统治的说法是平乱,也是应该,所以为杀戮正名,必须要有一个人活下去。

百分百的匹配度,没有给秦霄贤排异的机会,一切生理机能都适应得很好。

“尚九熙,我是秦霄贤。”那个人顿了顿,“江淮她,早死了。

尚九熙失了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眼前的那枚六角芒星逐渐暗淡,直到变成了一块莹白色不会发光的铁石,静静地躺在TA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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