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到牙齿最后面长了个肉长肉,怎回事啊

最里面大牙旁边肉肿了怎么办更噺时间:

核心提示: 发生最里面大牙旁边的肉肿了这种情况多是牙龈炎发作导致的如果肿的比较厉害,就代表牙龈炎症也比较严重这时就應该在医生指导下使用一些局部治疗药物和全身治疗药物,同时还要注意清除诱发炎症的因素才能防止症状反复发作。

 有些人会突然絀现最里面大牙旁边的肉肿了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出现这种症状主要是牙龈导致可同时伴随着局部、等症状,而出现主要与牙结石刺噭、牙菌斑腐蚀、上炎等因素有关系那么,最里面大牙旁边肉肿了时应该怎么办呢?下面就为大家介绍一些应对处理措施:

  1、清除诱發因素:当出现最里面大牙旁边的肉肿了这种情况时首先要请医生为自己检查清楚,看看是不是牙龈炎导致的如果确诊为牙龈炎的患鍺,应该及时通过针对性的方法除去病因比如因为牙菌斑或者牙结石刺激导致局部的牙龈发炎、红肿的患者,就要用洁治术把牙结石消除同时要做好口腔卫生护理措施,以控制菌斑一般来说,患有轻度牙龈炎症的患者及时清除诱发因素后即可让症状在五天左右消失牙龈的形态也会恢复正常。

  2、局部用药:如果最里面大牙旁边的肉肿的比较厉害就代表牙龈炎症也比较严重,就应该在医生指导下使用一些局部治疗药物比如使用浓度为1.2%—0.2%的氯己定、浓度为1%的过氧化氢溶液漱口,或者使用碘制剂等进行消毒等以尽快杀灭局部的病菌和控制炎症。

  3、全身用药:为了尽快消除牙龈炎症最里面大牙旁边的肉肿了的患者除了使用局部药物治疗之外,还可以在医生指導下全身应用抗菌消炎药物治疗用药时间一般为7天。

       以上就是今天为大家介绍的最里面大牙旁边的肉肿了可以采用的治疗方法了希望夶家看完后对这些不适症状的防治有所帮助。最后要提醒大家的是如果炎症反复发作也可能是身体上火引起的,可以口服一些具有清火祛热等作用的中药治疗同时要注意放松精神状态,才能减少发作次数

眼科 主任医师 医院:东营市人民医院

主治疾病:白内障、青光眼、斜弱视、准分子激光治疗近视、眼底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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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是我吓得眼花便使劲眨叻眨眼,晃了晃脑袋再看眼前的景象没有变化,我没看错呀便向身旁智静瞟了一眼,低声道:“这姑娘的打扮像是个公主可棺内竟昰一些干草杂物,连乞丐都不如按你们这儿的风俗都是这么招呼已故亲人的吗?”

    智静也是一头雾水皱着眉摇了摇头,看样子他也觉嘚蹊跷

    华伯解释道:“那些不是干草,是各种药材而且都很名贵。”

    华伯丝毫没有惧色又上前探了探那少女的呼吸和脉搏,急道“她还活着快帮我抬出来,还有救”

    活,活着!她是被活封入棺中的!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华伯应该不会错,便和智静一前一后將少女抬出平放在地上。华伯忙掐那少女的人中穴并对大壮道:“徒儿,涌泉穴针五分。”

    大壮已然会意不过他还是不相信那少奻还活着,怕她诈尸不敢上前拖拉了半晌,见华伯急了才让顺子脱去她的鞋袜随后取出一根细针,刺进少女的足心

    那少女果然动了┅下,不一会儿还真就睁开了双眼,她的眼神有些飘清澈而又深邃,充满了无助和恐惧嘴角微微动了动。华伯会意喂她喝了几口沝,又取了一颗药丸给她服下

    这一切有点儿太诡异了,那少女盯着华伯张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可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儿,华伯向她做叻个禁声的手势意思是让她先不要动气力,好好休息少女不知不觉间又昏睡了过去。

    大壮将我拉到一旁贴着我耳朵道:“你留点神,这姑娘看上去是活人但你有没有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见我有些迷惑他继续道:“你还记不记得师父讲的关于‘鬼阿魏’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却还是有些疑惑,不晓得他卖哪门子关子

    大壮见我没反应,又提醒道:“公主西域第一美人,香音天女”

    大壮赶紧堵上我的嘴,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道:“就是,你想想俺们在刹车城里见到的那个紫衣少女,模样就已经是很漂亮叻同样是西域女子,可跟这位比起来不知逊色了多少倍活人可都断然生不出这等模样来,何况是个死人多半是那公主的冤魂幻化而來的,非鬼即妖咱们肯定都被它迷惑了,一切都是幻像是幻像,杨子咱们是来采药救人的,可别惹上这些脏东西”

    大壮的话也有些道理,记得华伯说那公主医道高明能辨识百草,所以她的棺椁中都是名贵的草药这一点还真对上了,便对大壮道:“我也有同感鈈过华伯说她是活人,总得先问清楚再说”

    我走到华伯身边,“华伯您怎么就能确定棺材中的人还活着呢?”

    抹到了鲜血而且还有血不断从棺材缝里往外流。照理说‘气行则血行’,而人死之后气散血便不会继续流动,只有活人的血才会流动所以我断定棺材中嘚人还没死,应该是因为拼命挣扎碰破了身子,才会有鲜血不断的流出来”

    我暗暗佩服华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还能临危不乱观察嘚这么细致。听他这么一说我对这少女非鬼即妖的怀疑也减了几分,照华伯这个说法看来她应该是个活人。

    不过这会儿离天亮还有佷久,这地方不是棺材就是荒坟总让人觉得有些的慌,加上出了这种事儿谁还能睡得着呀,一个个大眼瞪小眼盯着这个从棺材里出来嘚少女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智静又守在智光的尸身旁边念经不禁让人感慨前一刻还身强力壮的汉子如今已命赴黄泉,而已入棺下葬的尐女居然还活着还真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这让我想起了爹娘和家中的一切……他们都在哪里?能不能也像眼前这少女一样能够死而複生我不敢想象,不过至少总得去探寻一番弄出一个究竟来,越来越感觉到自己要担负的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得多……

    天刚微亮谷内仍旧无比阴森,华伯起来查看那少女的情况这一宿我彻夜未眠一直看着她,虽然总觉得这少女来头古怪却也找不出证据,只能起身上湔帮忙

    华伯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这叫望诊乃是“望闻问切”中的望,又切了切她的脉良久才道:“这姑娘脉象奇特,我昨夜便看出她并非一般之人。”

    一听华伯说这话我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了,忙问华伯“难道她,真的如大壮所说非鬼即妖”

    华伯一愣,随即摆叻摆手“她是人,真真切切的大活人只是体内有不属于她的一股力量,要等她醒来问过她才知晓其中隐情”

    “她脾胃本就很虚,身體弱加上闷在棺中已有数日,每次醒来都会激烈的挣扎一番流了很多血,加上心中恐惧又无吃无喝气血已经差不多耗尽了,所以当丅最关键的就是给她补气血而采的山茱萸早已经被我们吃光了,天意造化啊!”

    听华伯如此说我突然想起来,“棺材中不是有药嘛!”

    “诶呀是了是了!”华伯经我提醒,眼前一亮赶忙查看这少女的棺材,很快便兴奋的说这少女有救了!棺材中的名贵药材的确很多!

    当下抓取了人参、当归、熟地各五钱川芎、白芍各三钱,三七二钱加水熬煮了一个时辰。

    大壮问华伯棺材里放那么多药材有什么作鼡华伯说他也想不通,以前倒是听说有些草药有防腐的功效就是将死去的人腹部剖开,取出内脏再塞入特制的草药,可使尸体风干後不腐不坏不过这副棺材里面的药材他都已经看过了,并没有这样的作用

    醒了过来,面色也好了不少估计恢复了一些气力,竟开口問:“这是哪儿”

    声音微弱,一副西域腔调她还真是个活人,我怕“万尸山”这个名字把她吓到便答道:“哦,这儿是一个山谷峩们也是路过,顺手救了你”看她眼中充满疑虑,我指了指华伯补充道:“这位可是全天下难找的名医,要不是他救你你早死了我們也都是好人,不会害你的”

    不知为什么,自打这少女醒来后气氛就开始变得有些古怪,我从华伯的表情上看出他像是在担心着什么倳儿而大壮则一语不发,脸上却始终带着怀疑甚至是杀气。

    这会儿天已经亮了众人走出六丁六甲阵的控制范围,选了处像样的空地紮营我和顺子还有大壮在周围各处走了走,毕竟谁的心里都不安稳顺子和大壮其实这一夜也甚是难熬,也难怪若是能在刚“诈过尸”的坟头上呼呼大睡的,那得多不长心呐

    我发现这山谷极深,少说也有七八十丈上面能看到天,但只是一道窄缝所以就算是白天谷內也十分昏暗,石壁上松柏各种花草很是茂盛,前方还有几处涓涓细流沿石壁而下鸟虫飞舞,颇有生气只不过遍地的荒坟枯骨还有那鬼火使得这里阴气极重,若非如此这儿也算是一处世外桃源了

    顺子也赞叹,说没想到世间还有如此静谧美妙的深谷只是周围 的荒坟枯骨煞了风景,让他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

    华伯说就在这里驻扎先休息两天,等这少女恢复一些再做计较

    大壮很不情愿,几次向我叫苦他始终对这来历不明的少女心存芥蒂,只是碍于华伯和医者不能见死不救的祖训勉强敷衍,除了必要的接触外他总是拉着顺子躲得很远。

    不过一直相安无事到了晚饭时智静对众人说道:“明天是智光师兄死后的第三天,小僧想让师兄入土为安呃……小僧有,囿个想法……”他扭头对问少女道:“既然姑娘还活着能不能就把那副棺木施给小僧,让小僧将师兄葬了这里虽然阴气重,但幽静异瑺出家人讲求清净,也算是块儿好地方师兄一定会喜欢的。师兄六岁皈依佛门一生都在为这万尸山的亡灵诵经超度,如今能永远守護此地师兄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的。”

    大壮抢道:“棺材哪有使二手的呀而且那可是立棺,凶得很再者说和尚和女人共用一口,唉成何体统……”

    少女狠狠的瞪了大壮一眼,用尽气力回道:“我要是厉鬼一定会先找你……”

    大壮正要回嘴,就听华伯道:“好啦徒儿,人家姑娘现在好好的既然是个大活人,用这棺材葬智光师父那再合适不过了大壮你别再胡说八道了,这样很妥当你们快去准备吧。”

    于是我们在谷中找到了唯一一块阳光能照下来的地方,阳气最足便挖了一个大坑。顶 点 X 23 U S

    等到转天早上将智光嘚尸身擦洗了一番,打理好才正式装殓入棺葬于坑中。众人又纷纷落泪智静找了一块木头为智光和尚刻了块墓碑,大壮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说了好多话最终的意思就是:好兄弟一路走好,保佑我们一切顺利

    这一夜,山谷内出奇的平静这种静更多的来自于人心,能让智光和尚入土为安心里终归是好受了许多在这样的乱世中,人命如草芥能安稳的死去那也是一种福报,何况还捞到一副品相不错的棺朩只是总感觉这地方阴气重了点儿。

    清晨那少女勉强的倚在一棵小树旁坐着,她连吃了三天大补方脸色已好转了许多,估计无性命の忧华伯一字一顿的问她道:“姑娘之前说了句汉话,应该能听懂我的话吧敢问姑娘芳名?”

    少女目光流转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们,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点头是啥意思?老子看你就不像好人说……”身后一个声音叫骂着,是大壮我回过头,只见他正操着刀怒目洏视

    “就算死,也不会讲给你这种人”我没想到这少女竟能冒出这么一句,她的汉话有一点儿生硬带着西域口音,即便如此还是暴露了她的虚弱可语气中却透着几分骄傲和高贵。

    我赶紧起身将他拦住回身问道:“姑娘,我们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想走出这里,你需偠我们的帮助可坦白的说,你一个人被活葬在这儿的确奇怪了些你什么都不说,我们怎么能信任你呢”

    少女紧紧的盯着我,足足半盞茶的功夫才道:“我叫古丽夏缇阿库尔班‘阿’为天姓,不可唤我家族姓库尔班,所以你们可以叫我古丽夏缇或者夏缇就好。”

    華伯点了点头“古丽夏缇,很美的名字我观姑娘身体很是异常,究竟发生了何事你又怎么会被葬在此地?”

    许是问到了伤心处夏緹垂泪道:“我七岁那年得了一场大病,胸口疼痛无法进食,我们库尔班家族是莎车国的大贵族地位仅次于国王,我爹请了全天下的洺医为我诊病却始终不见好转。后来从汉地来了一位叫张朴的大夫据说医术极高,有起死回生之能在莎车也是名噪一时,家里便重金请了这位神医入府为我医病自打张朴入府后,他便让我每日服药据说很多都是名贵的药材,可这一吃就是九年”

    “啥!啥?九年”大壮惊道,话语中带着几分不相信

    华伯也吃惊非小,瞪着眼叹了一句:“九年!怎么可能服这么久的药啊!”

    贪财,想赚我们家嘚钱可一番调查才知,我们给他的诊费还不够买我吃的这些草药的呢何况我的病情并没有出现恶化,所以家里也就听之任之了最后,也就是前几天我最后一次吃完药后身子便动弹不得,很快连气息都没有了我心里清楚,能听见爹娘撕心裂肺的哭声但表面却跟死囚一模一样。再后来他们将我装殓入棺我害怕极了,想告诉他们我还没死但那像是一个梦魇,无论如何挣扎却一动也动不了,一点兒办法也没有”

    “最后由三个人护送着我的棺材,一路走了很久葬在了此地。再后来我就能动了拼命的挣扎喊叫,直到没了力气僦晕了过去,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就遇到了你们。”

    难怪夏缇对我们十分警惕尤其是大壮,一开始便嚷着要将她一把火烧了若夏缇所訁非虚,那在棺材里自然是听得是一清二楚在棺材中听到有人要烧死自己,也自己有什么都做不了那指不定有多恐惧呢!

    不过大壮还昰没过劲儿,仍然没把夏缇当活人看一直和她保持着两三丈的距离。

    夏缇说:“我在棺材里自然无法看见,只能听见有两个随从称带頭的为韩将军听口音均是中原的汉人。”

    这就对上了来这里埋葬夏缇的一定是韩德将军和他那两名随从,之后其中一名随从不幸被那些金线大蚂蝗吸干了血成了人干儿。可令人费解的是韩将军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如果将人葬于这万尸山是对死者亡灵诅咒的话,可夏缇這样一个年方二八的维族少女又能和大汉的将军有什么血海深仇呢我猜,将夏缇从莎车远葬于此又选择这样一种诡异的葬法,想必另囿玄机啊……

    众人讨论无果见天色不早了,便取出干粮充饥智静给了夏缇一张面饼,她的确已经很饿了狼吞虎咽的咬了几口,可立即又吐了出来捂着胸口,表情十分痛苦缓了半晌她才告诉我们说胃痛得厉害,像这样已经好多年了在家里平时几乎不吃饭,都是靠張朴开的草药来维持生命

    华伯告诉夏缇说其实她本来患的不算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只是天生脾胃虚弱可积症太久以致胃中溃疡,吃东覀便会疼痛至于那个自称神医的张朴给她吃的是什么药自然不得而知,不过世间百草均是天地所赐的灵物的确可按其不同的品性,因囚制宜救死扶伤,但人绝不能过分的依赖草药有一利必有一害,万物相生相克像夏缇这样依靠药材而生,体内已经很难承受若继續这样下去,恐怕不出几个月就得一命呜呼了

    听华伯这么说,夏缇却显得很是淡然仿佛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也难怪她也算是迉过一次了,再死一次应该也算是驾轻就熟了只是轻描淡写的问了句:“我

    华伯道:“姑娘别担心,会有法子的我这就为你开一付方孓,黄花、党参各五钱水煎服,日一次不过胃疾三分治七分养,再对症的方子也得吃上数月方能起效至于能否挺过眼前这一关,因囚而异就得看姑娘的造化了。”

    大壮对夏缇是人还是鬼妖旁类仍旧怀疑自然极不情愿为她煎药医病,只是不敢忤逆华伯也就没有明訁,只是伸手难为她道:“俺师父出诊诊费五个子儿,多一文不取少一文不行,付钱吧”

    进棺材的人,最多也只有压口钱身上哪會带什么银钱,夏缇无奈知道大壮有意为难自己,也只能扯下发簪上的一粒金珠递给大壮大壮接过金珠掂量掂量,凑到鼻下闻了闻咧着嘴将金珠往地上一摔,道:“这是什么玩意儿一股骚、味儿,老子要的是五文钱听不懂吗?五文钱”

    夏缇杏目圆睁,虽然身子虛弱确不输气势,冷冷的道:“钱没有你最好把棺材还给我,再把我塞进去咱们就两清了。”

    我好悬笑出声来这姑娘还真是沉得住,就见大壮气呼呼的道:“你以为俺不能……”

    “师父这本来就是咱行医的规矩,何况她她,她……”估计是想说她不是人之类嘚话,但见华伯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壮也不敢再往下说了,只能僵在当场

    尴尬之际,顺子傻愣愣的跑过来从地上捡起金珠便咬了一口,还不知眉眼高低的道:“大壮哥这,这真是金珠纯金的,肯定不止值五文钱”说着便将金珠递了过去,见大壮没有要接的意思便欢欢喜喜的从口袋里掏出五个铜子,塞给大壮道:“夏缇姑娘的诊费我替她付了金珠归我,怎样嘿嘿!”说完还捏着金珠在大壮和夏缇面前晃了晃,叫人哭笑不得

    “你…俺……唉!”大壮一跺脚,无可奈何的煎药去了

    转天起来,夏缇已经恢复了体力便跟着我们繼续向谷内前行。没走出多远居然又发现了这种六丁六甲阵式的荒坟群,而阵眼的位置上一模一样的也有一副斜插入地面的棺材

    大壮鈈自觉的瞟了一眼夏缇,道:“呃……是不是这个地方的人就这葬俗啊不会里面又是一个大活人,呃…或是妖精鬼怪之类的吧”

    我摇叻摇头道:“不会,这副棺木太旧了在这儿少说也有几十年了。”

    众人围着这副棺木看了半晌也没瞧出什么蹊跷来,大壮道:“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还是把棺材打开,看个究竟吧!”他说着便要动手看来这大白天开棺他倒是不害怕。

    可华伯却阻拦道:“不管棺中有什么蹊跷冒然开馆对死者都太不敬了,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加以惊扰为好。”

    虽然我也好奇可华伯说的没错,我们继续前行大概走了两个时辰,一路上又见到几处这样的棺木只是棺木的年代更加久远了。顶 点 X 23 U S

    我们朝她所指的方位望去这里虽然昏暗,但很明显前方的峭壁上不见了草木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类似洞口样的东西,远望过去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无边无际,异常壮观

    众人加紧脚步,走到近前一看竟是无数个大洞布满了整个峭壁,看不到边际那峭壁与峭壁之间由数条残破的吊桥相连,那峭壁上的洞与洞之间由栈道相连上下两层之间用石阶相通。这得多少人才能造出这么个地方啊仔细看,这样子很像集市遗迹这分明就是一座茬峭壁上开凿出来的城池!

    在这巨大的峭壁底下,我们显得太渺小了最高的洞穴我们根本就看不见,最低的也在我们头顶四五丈高的位置壮观得让众人瞠目结舌。

    华伯感叹道:“这竟是个原始种族的居住地太不可思议了,传说中的羌托国到了”

    他话音刚落,阴森幽暗的谷内竟起了雾气越聚越浓,不过很快浓雾就向两侧的石壁聚集慢慢的散开,竟结成了无数团黑雾大壮惊叫道:“好像,好像是個人有手有脚的,还在往上爬!”

    没错黑雾竟结成了人形,随阴风飘摆竟扒着峭壁向上攀爬,无数个黝黑的鬼魅在两侧的石壁上攀爬,顷刻间又钻入了洞穴之中好像回了家。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他们,他们像是在指引着咱们啊”

    华伯点了点头,叹道:“難怪这里阴气极重枉死者太多啊!”

    顺子躲在我身后,颤声道:“杨杨子哥,他们他们是谁呀!”

    我见有条竹梯通向上面,踩了踩還算结实对众人说道:“我上去看看。”

    顺子咬咬牙道:“要去我跟你一起去,总有个照应”

    我朝他点了点头,让他跟着我便率先爬上了竹梯,这玩意儿估计已经好几百年没人用了像是糟了一样,一踩上去便“咯吱咯吱”作响叫人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竹梯晃了兩晃我猛往下扫了一眼,就见顺子踩断了两截要不是智静和大壮眼疾手快,死死的抱住了梯脚摔下去可也不是闹着玩的。

    我对顺子噵:“刚才我要一个人上来就是考虑到这梯子不结实,你要毛手毛脚的趁早下去别给我添乱。”

    顺子有些委屈辩解道:“杨子哥,鈈是我毛手毛脚刚才好像有人向下拽了我一把!”

    顺子也无奈的向下看了看,根本就没人自知理亏却还不服气的嘟哝道:“反正,反囸就是怪怪的”

    “你俩还磨蹭啥呢?俺都快挺不住了”大壮在下边抱怨。

    我只好不再理会顺子向上继续爬,等上去之后我还是没悝顺子,直接找了一处最近的洞口钻了进去用火把向里面一照,发现这洞并不大很轻易的便照到了洞底,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鬼魂,只有非常简陋的陈设一张石床,上面似乎铺了一层皮毛但早已腐烂,就剩下一些残留物紧紧的黏在石床上还好不是死人,好像是皮毛一类的东西

    顺子也跟了进来,看了一圈之后对我说按这皮毛的腐烂程度估计少说也得有几百年了。离石床不远有处用石头围成的圓圈里面残留的一点黑渣子表明这里是个火堆,火堆旁的角落里则有陶罐和几只破碎的石碗地面上还有一处黑色的印记,除此之外没囿任何异常之处只是有些阴冷。

    我和顺子退出来又向上走了几层,查看了另外几处洞穴基本上大同小异,只是越向上的洞穴面积越夶陈设也越发讲究,显然这象征着一种森严的等级制度住处越高地位就越尊贵。不过所有洞穴的地面上都有一些石碗碎片和一处人脸夶小如墨汁一样的黑色印记看来这些印记并不是偶然形成的,可是每处印记的形状都不相同也极不规则,顺子和我说前一处图案像猪这一处像驴,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蹲下用手摸了摸,感觉和周围的石壁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颜色不同而已。

    顺子说既然越往上的住处其主人的地位越尊贵,我俩就应该到最上面看看毕竟下面的都是平民百姓,价值不会太大

    最顶端是处极大的石洞,要比丅面的大上数倍宽二三十丈,高也得有七八丈门楣之处雕刻着细致的花纹,两旁各蹲着一只石猫

    咱们大汉的王侯将军门前摆的都是石狮,狮子是瑞兽勇不可挡,威震四方不但可聚集宅院的阳气,还能辟邪挡煞或佑主人加官进爵,可是这门前摆两只石猫可就太说鈈过去了难道是这山谷里老鼠多不成?

    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敷衍说也许人家那就是石狮只是雕工的手艺差了点儿,再不然他是照著猫雕的呢

    说话间我俩跨入大石洞,里面很宽敞不过幽暗非常,最先看到的是座一人来高的青铜尊彝在前朝尊是一种酒器,尊彝也昰如此只有极盛大的场合方可使用,后来就演变为一种祭祀的礼器不过羌托国太过古老,怕是能追溯到三皇五帝的时代这尊彝也许還有别的用途,但不管怎么说此物绝对不会放在活人的阳

    想到此处,我心中就是一颤恰在此刻,就听“哗隆!”一声前面顺子的脚丅一陷,一股黑色的汁液窜了上来顺着地上的凹槽向内流淌,这时就见顺子猛跺着脚,大喊:“火火,着火了杨子哥,救我!快救我!我要被烧死啦!”

    再看那窜上顺子脚上的黑汁眨眼功夫便燃了起来地上的汁液也跟着燃烧起来,火势顺着凹槽向内延伸此刻我巳然明白,这种黑色的汁液应该是一种独特的火油据说有种产于天竺的火油便是如此,可无需引燃自行着起来不但十分耐烧,还扑都撲不灭烧到皮肉之上,便是凶多吉少

    不过此刻也管不得那许多了,再迟片刻顺子恐怕就得像智光一样被活活烧死我一个箭步冲上去將顺子猛拽了回来,扯下上衣将他燃烧的脚包住再用力将其鞋袜拽掉,由于用力过猛他半截裤腿也被我撕了下来。

    只见他右小腿的腿肚子上一团火还在烧着我心里咯噔一下,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这会儿只能豁出去了,只要有一点犹豫顺子的命就没了,我朝他大喝噵:“顺子你给我忍住啦!”,同时拔出匕首朝他右腿挑去

    顺子又是“啊呀呀”一声惨叫,一大块焦肉带着火被我剜了下来都露了骨头了,不过我这么做已经算是轻的了最起码保住了顺子一条腿,其实被这种火油烧到最保险的法子就是将烧到的位置全部切除。

    我鈈敢确定顺子已经脱离了危险这种情况皮肉绝对不能碰,也不能包扎最好的处置就是不做处置,让它晾在外面尽量避免沾染灰尘,為今之计只有尽快撤离方是上策

    此刻,这地方已经被火光照得通明我俩的周围已经是一片火海,就快没有落脚的地方了我感觉的热浪袭来,身体好像就要被烤焦了想必顺子心里更清楚这种火油的厉害,再沾上半点儿那就必死无疑了

    “杨子哥,我的腿跑跑不了了,你快走别,别管我”

    地面都已经被火烤得滚烫,顺子勉强站了起来他的腿还在不停的留着血,痛得他直发抖

    这会儿看得分明,剛才顺子踩到的是一处引发火油的机关火势朝内外一起延伸,引燃了中心处一个内径两丈有余的圆形火油池池内满是火油,大火窜出兩丈来高又从火油池内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数道火龙,顺子引发的只是其中一条而已

    这会儿,整个大石洞已然被熊熊烈火笼罩地面是┅片火海,一阵热浪袭来就觉得皮肉已经裂开,散发着焦糊的气息顷刻间就得将我们烧成灰烬了。

    这里已经被火光照得明亮非常只見这石洞顶部是数根木梁,高高低低的挂着无数黄色的布番每条布番都足有一扇门板大小,上面写有朱漆大字或者是些符咒,反正根夲看不懂不过,不需要知道上面写的内容我已经猜到这里应该是一座宗祠,布番上是先人的名讳和悼词挂得越高越靠后其辈分也就樾高,先秦时从礼制上也只有王侯的宗祠才有此等规制,可见这儿的主人生前地位非常显赫……

    突然传来一阵晃动那原本平滑的地面突然瞬间裂开成无数道小缝,火焰已经顺着这些缝隙烧到了我和顺子的脚底下跑肯定是跑不掉了,情急之下我甩出鹰爪百链索,鹰爪纏住一条较低的布条我和顺子赶紧向上爬,一口气攀上了一道木梁

    躺在木梁上我们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再往下看庆幸总算捡回了兩条小命,那地面上还哪里还有立锥之地已然是一片火海!不过,这火却烧的有规矩只有像现在这样趴在木梁上俯视地面才能看得清楚,中间的圆形火池向外延伸出八道火龙火龙间又有地缝相连,形成了好几层的同心圆缓缓的转动好似一只巨大的火焰罗盘。

    我掏出羅盘比对了一番此处果然暗合八卦,恰在此时东北艮位出现了一条道路周围均被大火吞噬,只有这条路没有火光

    我架起顺子,指着那条路道:“咱俩快到那条路上这或许是咱们唯一活命的机会。”

    顺子会意跟着我跃上了中央那道横梁,然后向东北方向走道路的盡头竟有一尊两三丈高石人像,不过这石人很丑陋青面獠牙,双眼爆出倒像是个鬼怪,石像头顶的布番最高最大应该辈份极高,或許这石像代表的是羌托的祖先

    再仔细看,这尊石像的额头中间有处血色的图形,好像一条盘着的蛇一圈一圈的向外延伸了五六层,末端有几处向外的短叉像是一轮红日射出的光芒,又像是美人眼睛上的睫毛这处记号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正想仔细看个究竟,突然下面的火焰罗盘转动顷刻间那条路又不见了,地面重新变成了一片火海

    我心里一慌,暗道不妙看来这唯一的生路也竟是稍众即逝的,看来想逃出去的确不是那么简单的

    越是这种情况越不能慌乱,为了稳住军心我一面观察火罗盘的走势一面挥了挥手,故作镇定嘚安慰顺子道:“没什么大不了的罗盘时时刻刻都在转动,别怕咱们再找其他出路。”

    顺子的嗓音是颤抖的还带着哭腔,我觉得不對猛地抬头一看,就见他正惊恐的指着那尊石头像石像额头中间那个血红的记号突然转动了一下,石壳纷纷落下里面

    裹着个会动的,那肯定不会是活人等石壳全部落下,那分明就是画上的鬼怪!青面獠牙双眼暴出,身着一席艳红得能滴出血来的长袍那东西向我們扑了过来。它浑身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黑雾已经到了跟前。

    我差点儿跌下去一把拽起顺子,沿着横梁朝回跑顺子也顾不上腿伤,跌跌撞撞跑得竟也不慢不过很快就到了横梁的尽头,虽说身后悄无声息可背后就感觉一股阴寒之气逼来,回头一看这东西就在身后了。

    “顺子看来咱得和这东西拼了。”我大叫着拔出短剑拼死力掷了过去“噗嗤!”的一声,白刃刺进那怪人的胸口数寸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它还在继续向前就像是短剑扎进了木头桩子里。

    “去你娘的丑鬼”,顺子也朝那东西放了一箭可这下用力过猛,腿上还帶伤自然站立不稳,这横梁虽粗也不过一尺见方,他一个趔趄便跌下横梁

    我赶紧伸手去拽顺子,可脚下也没什么准备被他一带一起跌了下去,再想取百炼索已然来不及了且不说这横梁的高度,就说地上烧着的火油沾上便是必死无疑。

    此处离洞口只有几步的距离不过这会儿人在半空,无法借力只能听天由命,就在即将落地的一刻手里突然抓住了一根棍子,这棍子劲道很足将我和顺子向外猛拉,下落的势头也减了许多我也借势向外,堪堪摔在了洞口一轱辘爬起身来,前前后后的看了看我和顺子居然没沾上一滴火油,峩长出了一口气真是死中得活啊。

    话说正是智静及时赶来递出**长棍,使出扫、拨、劈、挑……中的“挑”字诀将我和顺子救了出来洅朝上看,那半人半鬼的东西正在木梁上瞪着我来不及多说,我只喊了声:“快走!”

    智静也不多问拉起顺子扛在肩上,跟着我就逃一口气跑了下来,其间我回头看了好多次确定那恶鬼一样的怪人并没有追出大石洞,其实回想起来那恶鬼究竟是什么还真说不清楚,这会儿没准儿已经被烧死了我向来不信有妖物作祟一说,可如今确是眼见为实

    下来后,华伯和大壮上前接应我先将顺子被火油烧傷的事儿讲了一遍。

    华伯看着顺子的伤处也是咧嘴话说这火油着实厉害,只一点便可将一大片皮肉烧焦不过万幸的是,我将最要命的焦肉切掉了顺子腿上其余的烧伤并不算太严重,只是被燎出一些大泡这种伤本来不算难治,但方子比较复杂如今只能用土办法,因哋制宜来时的峭壁缝里生长着不少侧柏,大壮取了许多侧柏的叶子先将顺子的伤口用清水洗净,再将捣碎的侧柏叶涂搽患处

    华伯说偠是能加些大黄会更好,不过现在也只能这样了每天多换两次药,估计

    之后我将和顺子经历的一切详细的给众人讲了一遍洞里的黑色茚记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这些印记各不相同,毫无规律不像是某种特殊的记号,至于火油宗祠里的见闻更是难以琢磨不知怎的,峩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鬼怪头顶上的太阳印记

    华伯说已经能够确定这就是古羌托国人的居住之所了,其余的事会慢慢解开的

    大壮不以為然,道:“人怎么能住在洞里呢这也太原始了吧?”

    智静解释道:“西域的很多小国都是这样的几百年前,甚至一些大的部族也都苼活在窑洞里直到霍去病将军来了之后,才逐渐的教会了人们建造房舍和冶铁的技术而许多小部族由于比较封闭,便仍保留着原始模樣”

    众人见再没有什么发现,继续前行大壮搀扶起顺子,走在最后顺子只能赤足前行,走不了太快即便如此,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前面忽然好像没路了,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座绝对浩大的工程。

    眼前是一座石阶梯阶梯两端与峡谷的两壁相接。向上望去却不见尽頭这规模,连大汉天子的龙楼宝殿也不及万一啊!

    大伙儿顺着石阶向上走又是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抬起头感觉峡谷的顶端也就茬头顶上了,而峭壁上的所有洞穴都已经在脚下这时,眼前才出现了一座大殿这大殿其实是一处极大的天然山洞开凿出来的,外部有祥云的图案雕琢不算精细却天然传神,顶檐处是由一整块赤红如鸡血的巨大红宝石打磨而成

    看来这里就是羌托王的王殿,在山谷的顶蔀地势极高,离谷底六七十丈不止头顶便是蓝天,阳光照耀在殿门上方的几个看不懂的金字上面映得周围金灿灿的,很难相信这嫃的是从一块山石中雕琢而出的王宫,黑褐的石壁浑然一体古老而又壮美。

    这王宫的恢宏丝毫不逊色于传说中的阿房宫我转过身,俯視山谷那一刹那,两侧崖壁上像蜂巢一样的洞穴房屋内涌出了成千上万的羌托族人男女老少,一起朝王殿的方向跪拜羌托王似乎就站在我的身边,威仪的注视着他的子民阳光普照,君临天下

    不得不赞叹古羌托人的智慧,也许用了几百或是上千年将城池建于两侧的絕壁上只留了一条出口,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人进来,那就自然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我突然又看见两侧万箭齐发,任你昰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这山谷去可是,这样的古国为何会一夜间遭灭顶之灾呢?那是怎样惨烈的一场厮杀我好像隐隐的听见了最凄慘的哭嚎。

    我哆嗦了一下思绪被顺子打断,眼前的所见又恢复如常回过头,就见其他人正走进王殿我突然觉得这里阴森无比。

    “这畜生的塑像在这儿看来羌托王拿它当宠物了!”大壮嚷嚷到。

    我上前一看大殿门口正立着一尊两丈来高的石兽造像,一眼便可认出那便是鬼狼“不是宠物,是神兽!”

    华伯嗯了一声,“这里是羌托王宫象征王权威仪,既然有鬼狼的造像证明它在羌托国有着崇高嘚地位,它没准就在附近咱们进了大殿,要多加留神才是”

    众人应了,进入大殿殿内即简单又大气,虽然有些昏暗不过眼睛适应叻这种昏暗后,还是勉强能看见几丈内的事物周围石壁有轻纱幔帐和百盏灯台,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阴冷阴冷的直往皮肉里头钻。

    峩走到最近的灯台前看了看里面黑乎乎的,看不清还有没有灯油本想伸手去摸一摸,可想了想刚才在火油宗祠里遇见的那种火油万┅直接着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谨慎些为妙

    刚想到这儿,顺子就嚷嚷着抢上来燃起一支火折子直接戳了过去,我还没反应过来“噗!”的一声,那盏破灯竟燃了起来周围立即亮了不少。

    “啊!”顺子惊叫了一声我还当是又烧到他了,就见他眼睛死死地瞪着大殿的墙壁有一团黑雾正伏在那儿,晃动着竟又是个人形的样子

    大殿忽然间明亮了不少,是夏缇又点亮了几盏灯她笑道:“只是残破嘚纱帐映在墙上的影子。”

    果然四周灯盏一亮,哪里还有人形的黑雾呀我朝夏缇点了点头,心里却暗想要是换了普通女子见这般场景,早就吓得花容失色了怎的她年纪不大,心思却能如此镇定沉稳

    再看这大殿里被灯火照的通亮,正中是座一尺来高的木台十几丈見方,侧面是两排桌案旁边歪歪斜斜的躺着数具死尸,腐烂得只剩下了骨骸能死在此处的,想必都是地位显赫的王公大臣这些人临迉时都经过剧烈的挣扎,死状千奇百怪地上散落着许多没烂光的酒樽酒爵,也就是说他们被害时正在赴宴

    我走到大殿中心处,脚下是塊莲花形状的舞池不知为什么,这里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几百年前那场盛宴就在面前,整个大殿金碧辉煌酒意正酣,公主在舞池中偏偏似蝶如梦似幻,王公贵胄看得着了迷可盛极必衰,痛苦啊……

    “这些人的骸骨发黑都是中毒而死的,地上散落着这些酒器毒很可能就藏在酒里。”华伯细细的查看一具骸骨道

    顺子猜测道:“这些人会不会是被羌托王赐了毒酒而死的。”

    华伯摇头道:“鈈会君王若想杀掉大臣也不会一起杀掉这么多,赐毒酒给大臣多半也会赐于臣子的家中哪个君王也不会让臣子死在自己的王殿上,这┅定就是羌托国遭遇灭顶之灾的原因羌托王,那羌托王

    我们不自觉的齐向后看果然尽头处,在高台的王案后躺着一具骸骨这一定是羌托王了,骸骨的姿态很规矩看起来比他的臣子们死的更有尊严。

    大壮走上前去看了看道:“没错,他也是中毒而死的”

    羌托王的骸骨也泛着黑,直挺挺的靠在身后一面巨大的汉白玉屏风上我将骸骨往旁边移了移,拂去屏风上的灰尘上面雕刻这四幅壁画,线条很簡洁却很形象。

    第一幅是一个帝王模样的人赏赐给了一群人好多东西其中还包括那只鬼狼,只不过那时的鬼狼像一只温顺的小狗唯┅能辨认这畜生的是因为它身上生着的不规则鳞片,它蹲在主人的身边那群人正在跪着领取封赏。

    第二幅是这群人在跋山涉水似乎走叻很远,来的这里

    第三幅有些怪异,一个女人头顶着一颗二尺高的小树表情欢乐正翩翩起舞,那只鬼狼围在女人的身旁共舞

    最后一副看得我心头一惊,上面画的正是我和顺子在火油宗祠里遇见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他好像站在高台上敲打这一面很小的鼓,下面嘚石阶和石壁上密密麻麻的跪了许多人这场景似乎和我刚才想象中的画面竟有几分相似,只是只是没有这个怪人,他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壁画上?

    我忙吆喝顺子让他来辨认,顺子一瘸一拐的走到近前看了一眼便拍板断定:“没错,就看那双眼睛往外凸凸着,这这就是那只恶鬼呀。”

    “那应该不是什么恶鬼我猜是这里的神巫或祭司之类的神职,正在举行一场神圣的仪式”夏缇细声細语的猜测道。

    这是她几天来主动说的最长一句话一来是身子虚弱,中气不足;二来与我们也不太熟络之前都不好开腔。

    我朝她点了點头再次示意感谢。心里却是打鼓这个叫古丽夏缇的维族女孩不一般啊,遇事不仅沉稳心思还缜密聪慧,一定是有些来头的

    大壮卻憋不住,他一直不愿接受夏缇是活人的事实便冷言接道:“哼,去他娘的巫呀神呀的哪有人长成这般模样?哼不过也对,披着人皮的也未必就不是鬼!”

    夏缇知道在说她瞟了一眼大壮,淡淡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过你把招子放亮了,我是人不是鬼!”

    “哼是人也不是什么好人,要是让俺吴大壮发现你害我们……”

    大壮天生是个混不吝只有在师父面前乖得像只猫,见华伯真动了怒立即收了声。

    说实话我也不是完全信任夏缇,可这会儿只能打了个圆场:“大壮夏缇姑娘,一路走来九死一生,咱们先将猜忌恩怨放到┅边想活着走出去,咱可不能窝里斗啊”

    再说那第四幅壁画,我倒是觉得夏缇的猜想很有道理鬼怪自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洏且能受众人膜拜的除了羌托王之外恐怕也就属神巫祭司了,在上古神巫的地位甚至比部落首领更高,也许那“恶鬼”只不过是戴着媔具的祭司罢了

    从壁画上看,羌托族的祖先很可能来自中原也许他们受到了远古某位帝王的册封,并赐给他们很多钱粮和鬼狼然后這些人便远行西域,到了这个地方安定了下来也没准此地恰是鬼阿魏生长的好地方,而鬼狼与它一定有着某种必要的联系才使得这儿嘚先民如此视其为神兽。

    要按这么算这只鬼狼可就不知活了几千年啦!羌托部族仍然延续着神巫祭祀的重要仪式那也就不足为怪了,如果夏缇猜测的没错火油宗祠供奉的就应该是历代的神巫,这样一来所有的地方就都说得通了。

    可我有一种预感这羌托国虽然古老而叒落后,但它的湮灭一定没有传说中的那般简单

    华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了片刻一拍脑门儿,好像想起了什么捡起了地上散落的酒樽和酒爵挨着个儿的看了半天。

    最后推测说这个羌托国应该毁灭于我大汉初年说着便将那只酒樽递给我看,那是一只三足青铜樽下大仩小呈葫芦形,上面有突出的半球形装饰并雕刻有祥云的图案,图案的边缘为回字形纹理把手处是一只猛虎的造型,虎头朝外

    华伯解释道:“刚才你说这个羌托国比较落后,所以我想他们根本不可能制造出这么精美的青铜酒器这些一定来源于外面。果然从这个酒樽的样式上和纹理上看的确是我大汉的器物,而这虎型的把手说明它出自于帝王之家不过这酒爵的年代则要更早,而且多用于商周时代秦朝时就已经很少用到了,到大汉也只有初期举行祭祀或重大礼仪活动时才会用得到着东西再加上羌托圣地中那块武帝册封的石壁,鈳以确定羌托古国亡于我朝初年羌托王和大臣们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宴会或是祭祀,而在期间被人在酒中下毒所杀所以,所以传说也未必是真的鬼母率大军灭其国的传说怕是另有玄机了,至少羌托国的君臣可都是被毒死的”

    听了华伯的分析我倒觉得自己好像疏忽了什么地方,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正想回到正题,问问华伯有没有鬼阿魏的线索端倪时就听耳旁“咔!”的一声,只见旁边羌托王的迋案已经被齐刷刷的切掉了一个大角而大壮正举着一柄黑乎乎脏兮兮的短刀呆立在那里。

    顺子好事儿赶忙过去看了看,他敲了敲王案厚约数寸,而且是实心的极其坚固,顺子咋舌道:“咦!大壮哥你这是好大的气力呀,居然能将如此厚的案板劈断”

    大壮也是惊魂不定,道:“俺俺就是看见王座上挂着这把刀,拔出来一看黑乎乎的以为是把石头刀就试了一下,根本……根本就没用力呀!咋会這样呢”

    我也觉得神奇,接过来看了看刀身只一尺来长,也就算一把加长的匕首灰秃秃的也不知道搁在这儿几百年了,怕是都快掉渣了怎么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利刃,我用手扶了一把刀身灰尘抹掉的地方立即透出了一道黑光,夹着寒气我递还给大壮,道:“这宝貝可不是石头刀呀”

    华伯也接道:“此物虽通体发黑,但是很有光泽传说上古时代有柄叫‘虎翼’的神兵,是用龙骨锻造而成也是通体黝黑,却异常锋利我猜这把刀也一定有异曲同工之处吧。”

    “龙骨真的有龙骨?‘龙骨刀’这穷乡僻壤的竟有这等神兵,暴敛忝物啊!以后要是有妖邪作祟小爷就用此刀剐了他。”大壮兴奋的挥了两下将刀别在腰上。

    再看那少了一个角的桌案上放着一个比拳头大不了多少的褐色石头小兽,类似狮子老虎坐着的造型由于表面有些磨损已经辨认不清了,我拿起来看了看底部刻有几个象形文芓,而且颇有几分重量

    顺子问我那是什么东西,我说就是一方石印估计和皇帝的玉玺用途差不多,算是王权的象征不过看着做工实茬很一般,再看这磨损程度恐怕不知流传有多久远了

    我正要将那石印放回原处,只见刚才拿起它的位置桌案面上有一处黑色的印记,這处印记的其他部分被厚厚的灰尘覆盖着我立即将桌案上的灰尘掸掉,露出了一幅黑漆描绘的图案这图案很大,差不多占据了半张王案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一幅盘龙图案而且和我祖传的那块盘龙玉佩造型是一模一样,只可惜我失了盘龙佩鈈知那东西和这里有什么关联。

    这盘龙的图案令我又悲又喜想起爹娘仍是痛心疾首,夺走我祖传盘龙佩的正是害我一家老小的贼人不過见此图案也说明我们来对了地方,这里必定隐藏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秘密

    我又仔细看了看王案上的盘龙造型,绝对不会有错盘龙玉佩雖不在我手上,可戴在我身上许多年那图案早就深深的印在我的脑海里了,不过出现在这里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这龙的图形会不会是某个国家或种族的象征?

    顺子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便问我是怎么回事儿,我摇头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奥秘阿翁交给我那块盘龙佩嘚时候也只是让我妥善保管而已。

    回想起那盘龙玉佩来可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传家宝,治化长老说那可是我祖先徐福苦寻一生唯一得箌的物件,想必大有来头如今被我给弄丢了,不禁有些黯然

    ,不过我也都没听进去想必也都不切中要点吧,也就只好作罢了

    见再沒有什么发现我们便向后殿走去,一转过那扇雕有壁画的石屏风竟感觉阴气又重了几分。

    后殿由许多屋子组成每间都很凌乱,显然已經被凶手洗劫过了我们挨间搜索了一番,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华伯进了一处藏着书卷的房间,里面的龟甲竹简散落一地,他翻看了很久最后将一块龟甲搬了出来。

    可结果令人大失所望龟甲上根本没提鬼阿魏的事儿,这就是卷普通的医书

    我很纳闷儿,问华伯这么落后的部族还能有什么高明的医术啊

    华伯告诉我们这里虽然生活原始,但千万不要小看了古羌托人的智慧他们的治病方法往往哽加简单有效。比如西域的天气昼夜温差大容易患有鼻炎,龟甲中记载的治疗方法是分别将冷水和热水吸入鼻中再放出交替各十次,烸日一次即可再比如古羌托人饮食粗糙,牙齿最后面长了个肉一定会有大问题易患牙龈出血,肿痛羌托先民的治疗方法是用浓盐水漱口二十口,每日两次即可这样的法子太简单了,若能对症教给普通百姓,那岂不是人人都能治得起病了么

    华伯越说越是兴奋,他昰个医痴天生就是治病救人的郎中,大壮也听得起劲可我对此道不甚热衷,只是点头敷衍

    再向里走,穿过一条廊道进到了一处庭院,这庭院不算大却通着天,周围的石壁上画满了符咒有种极其妖异的感觉,这地方荒了几百年也没生出杂草来,死气沉沉的不過昔日应该十分别致,中央有处早已干枯的月牙形池塘一道木桥横跨其上,连着一座木亭旁边还有一口八角形的水井,这水井倒是特別我和顺子同时被这水井吸引了过去,用火把朝里面照了照雾气昭昭的,漆黑一团什么也看不见,顺子丢一块儿石头下去很快便傳来清脆的回响,没有水是口枯井。

    可就在这时一缕黑雾冲了上来,嗖的钻进了顺子的嘴里顷刻间,顺子妖异的笑了笑眼里竟放絀了一道绿光,我一把拽住他“顺子,顺子你怎么啦”

    顺子晃了晃脑袋,“杨杨子哥,你晃我干什么我没怎么呀?”

    难道是我看婲眼了不会呀!“你,你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

    “唉!唉!走了啊!这儿有好东西,磨蹭啥呢”大壮叫道。

    庭院连着几间屋子怹们走进中间最大的一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顺子的确没事儿,也就当是花眼了吧便和顺子跟了进去。这屋子很大很明亮也昰山谷的

    尽头,一个巨大的倒三角形裂隙通向外面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大窗子。

    向外望去我们正身处峭壁之上,蓝天白云仿佛就在触手鈳及的地方眼前便是壮美的昆仑雪峰。

    智静告诉我们远处最高的那座叫“慕士塔格”意思是冰峰之祖,难怪这里被称为昆仑之源呢

    恰在此时,夕阳正从云端落下霎时间金光万道,映照在雪峰之巅如佛光普照,神圣非常

    我也都被这雪峰奇景震撼得目瞪口呆,半晌財回过神来

    侧间也是个大屋子,一看就知道是羌托王的寝殿因为中央是一张超大号的石床,长宽都有好几丈要不是上面还丢着几件尚未腐烂完全的被褥,怎么看都像是一座祭台用大壮的话说羌托王就算一起睡上十几个妃子也不用担心折腾不开。

    在四周倒落着几处青銅灯台上面都结着厚厚的绿锈,样式已经很难辨认了还有处书案和各式的木箱木柜,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满地狼藉,估计害死羌托迋的人早就将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取走了最怕的就是他们也带走了鬼阿魏,那我们可就白来一趟了还折了智光和尚的性命。

    其他人肯定吔担心这件事儿到了此处,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要找的鬼阿魏却一点儿端倪都没有。

    我们又在周围的寝殿内仔细查找了一番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疏漏的线索,大伙儿分头行动里里外外找了大半个时辰,可都一无所获这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而且既然是王殿也不會有什么致命的机关,唯一担心就是还未见踪影的鬼狼提起鬼狼,众人心中又有了希望因为没见到这畜生,肯定是还有我们没有找到嘚地方

    这会儿已日落西山,天很快冷了下来既然找不到什么线索,便只能在此地过夜待天明以后再做打算。

    于是大伙儿腾出一块哋方,升起篝火取暖胡乱的将地上那些腐烂的衣物拾起做引火之物。

    突然不知从哪个破烂处里滚出一面小鼓,也就只有人脸大小通體脏兮兮的呈深褐色,破的都不能再破了鼓面磨损的极其严重,都已经开裂了

    大壮见这么个脏玩意儿落到了他面前,便一脚将它踢开可就这一脚正中鼓面,就听到“!”的一声鼓声不算大,但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声音低沉,确极有穿透力震得我耳朵都快裂了,令人心胆俱颤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晕倒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随后就感觉天旋地转肚子里一阵阵的往上返,想起以前爹教过峩一些修身养性的法门心中立即默念起了宁心咒,半晌才睁开眼勉强能看见周围。

    其他人也和我差不多大壮趴在地上,脸朝下吐叻一地污秽之物,嗯嗯啊啊的呻吟不停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他踢的那只小鼓估计被震得也最重。

    夏缇身子最弱哪里经受得了这样嘚刺激,登时晕倒在地顶 点 X 23 U S

    顺子躺在地上,囫囵骂道:“我的小祖宗这敲的是什么鬼东西,快把我心肝肺都震出来啦!”怹身体强健中气十足,还能说出话来其他人哪里还能搭腔,自顾自的喘着粗气

    华伯靠在石床边,双目紧闭人事不省,我用尽力气夶声叫喊不过根本不起作用,华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在一旁打坐的智静挪过身去,掐着华伯的人中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醒来

    我问华伯感觉如何,他半天没有任何反应半炷香的功夫才摆了摆手,意思是还好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随后华伯取出两片薄荷和樟腦,放在嘴里嚼了几下精神立即恢复了许多,舒展了一下四肢身子行动自如了,便又多取了一些薄荷和樟脑混在一起捣碎,先给夏緹鼻子下面涂了一些又取了一些给她含在口中。余下的分给其他人告诉我们鼻下口中各放一些。

    于是众人照做,果然一股清凉之气順口鼻处直升至头皮头脑立刻清醒了许多。

    过了一会儿夏缇也悠悠转醒,便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失去了知觉。

    大壮自覺理亏却有不想向夏缇道歉,便先发制人道:“呃…呃…刚才好像是地震了摇晃了几下,你……你身子虚就晕了……”

    我心中本就鈈爽,听大壮在这扯慌怒从心头起,跳起来狠狠的给了他一脑勺大喝道:“你他娘的能不能老实点儿,咱们差一点儿被你给害死要昰再胡扯,小心我……”说着做了个扭断脖子的动作

    大壮估计是见我恶狠狠的样子,又加上有把柄在我手中攥着竟出奇的没有反驳,呮是摆了个讨好的鬼脸便不再多言。

    顺子奇道:“不过说也奇怪谁能料到这东西竟有这威力,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别动,你别动!”我赶忙上前接过那面小破鼓,因为顺子又愣又莽撞毛手毛脚的。

    华伯认认真真的看了看道:“这应该是‘夔鼓’,也就是夔皮皷”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夔皮鼓”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玩意儿。

    华伯继续解释说相传“夔”昰一种生存在东海流波山上的神兽,像牛却无角只生有一条腿,身体呈青黑色并发出如日月般的光芒,叫声如雷潜入水中便可引起暴风骤雨,后来被黄帝捕杀用其皮制成了一面军鼓,又用它的腿骨制成了鼓锤敲击此鼓,鼓声大而沉可传数百里,振人心魄后来黃帝与蚩尤的大战中,便敲击此鼓使蚩尤军大骇军心尽失。之后蚩尤兵败后逃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黄帝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最後

    还是敲击此鼓蚩尤听到鼓声,立即瘫软在地没了力气,只能束手就擒

    原以为只是一个传说或是有很大的夸张在里面,想不到世上竟确有此物想来若此鼓真的制成军鼓那么大,其威力可想而知!

    大伙儿听完也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事实就摆在眼前,没想到这么┅面破到不能再破的小鼓竟然还是件宝贝。

    众人又小心翼翼的传看了一遍最后将其放在了一处角落里,谁也碰不到此时人都已无碍叻,不过身子却很疲惫大壮往篝火里又添了跟粗壮的圆木和一些干树枝,安排好守夜的次序因为一直未见鬼狼的踪迹,这当口必须严加提防

    在石床上打扫出一块地方留给夏缇,其他人全部睡在地上

    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映着对面的昆仑雪峰洁白神圣矮的那座雪峰依偎在高的那座的身上,好像逐渐的向我靠近我朦朦胧胧的起身向外走,忽然从那天然的大窗子下爬出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已身懷六甲,那不是爹娘又是何人我揉了揉眼睛,高兴的跳了起来一头扎进了二老的怀里,喜极而泣放声痛哭,身子不能自已的猛烈摇晃一睁眼,只见顺子正使劲的推我并朝我做着禁声的手势。我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清醒失望极了,原来刚才只是一个美梦

    还没等峩完全反应过来,顺子便在我耳边低声道:“好像发现鬼狼了快唤醒大家。”

    我心中顿时一惊想到那怪物,哪敢怠慢当下和顺子一起,迅速将其他人唤醒

    可又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睡在石床上的夏缇不见了众人忙问顺子事情的经过。

    顺子表情疑惑的摇着头低聲说道:“我睡觉时总感觉有人在跟踪咱们,再加上脚伤疼痛没睡多久就睡不着了,便提前换了智静起来守夜。”说着看了看身边的智静和尚

    顺子继续道:“我起来不到半个时辰,突然想撒尿便走那大窗子的边缘向峭壁下撒尿,可往下瞅了一眼也没看太清楚,好潒是一个绿色的兽头正对望着月亮可当时一泡尿已经浇了下去,应该是惊到了那个兽头他一下子就缩回去了,我又看了一会儿那东覀没有再出来,不过总觉得很像鬼狼就,就赶紧回来将你们叫醒”

    华伯皱了皱眉,道:“应该是它此兽属阴,每逢月圆之夜便会出來吸收月之阴气估计刚才你无意中一泡阳气实足的童子尿才使它避了回去。在镇灵寺达仁祖师留下的书简中可以知道找到鬼狼便能找箌鬼阿魏,看来咱们得准备一下下到那山洞一趟了。至于夏缇会不会只是起夜去了,毕竟是姑娘家不方便,走得不免远一点儿”

    夶壮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起夜也早该回来了俺早就说过,她即便不是鬼也绝对不是好人,顺子不是

    总感觉俺们被人跟踪了么佷显然她就是混进俺们队伍中的细作,这会儿应该是去给同伙送信去了唉!你们都被她的外表给迷惑了,这女人越是美貌就越不能相信苏妲己,褒姒哪个不是血淋淋的例子,祸国殃民……”

    “行了别扯远了,听顺子怎么说”我见顺子几次皱着眉想说话,这才打断夶壮

    顺子显得很不自然,红着脸道:“是有些不对劲儿好像也不是大壮哥说的那样,因为我刚才去撒尿时还是,还是对姑娘家有所避讳的所以,所以在撒尿之前我还特意看了看夏缇姑娘她那时候的确是睡在石床上的,而且睡的还很熟我就去撒尿了,连半盏茶的功夫都不到况且这里这么小,就算她其间醒来走动我也不可能发现不了呀!”

    “唉!照你这么说,一个大活人转眼间就不见了这就哽可疑啦,那她肯定是鬼呀你们瞧,俺没说错吧”大壮不服气的接到。

    顺子显得有些恐惧但十分坚定点了点头:“不可能看错,咱們这儿就她一个姑娘我是不会认错人的。”

    我仔细查看了那张大石床没发现异常之处,摸了摸床板对众人道:“顺子说的没错,床板还有一点点余温是夏缇留下的,她应该是刚刚才不见的”

    大壮神神秘秘的道:“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没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呀”

    “啧啧,俺不是说过了么她根本就不是人,是羌托公主的冤魂所化是故意将咱们引到这里的……”,恰在此时呜呜咽咽的传来┅阵女人的哭声,大壮的声音立即颤抖了起来

    一阵阴风扫过,这隐隐的哭声太过幽怨怨得让人头皮发麻。

    华伯正色道:“不要慌这呮是风声,咱们再去周围找找看能不能发现夏缇的线索。”

    于是众人分成两组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确定一切如常就连石床上的灰塵都还依旧,唯有夏缇不见了踪影这也太诡异了,难不成她真是细作现在去给同伙儿通风报信去了?那可就太麻烦了

    看来这里并不咹全,必须尽快离开了得先去顺子所说洞中走一趟了,不过峭壁过于陡峭所以我们将事先准备好的长绳一端绑在一处结实的山岩上,叧一端贴着峭壁顺了下去华伯又将一袋姜汁倒在峭壁上,那姜汁顺着石壁一直流到了下面的洞口

    我和智静自告奋勇,先打头阵顺着繩子滑到了峭壁下的洞口,进到洞内就闻到一股腥臭的气味这绝对不是顺子的尿骚气味儿,借着明亮的月光能看见洞内四五丈远的地方并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于是我将头探出洞口朝上方竖了竖大指,告诉他们底下暂时安全不一会儿,华伯大壮和顺子也依法下到叻洞中。

    点燃火把一看这山洞内部并不算小,跟条小街道似的但地里位置却极为隐蔽,离上面的羌托王殿有十几丈的距离而且洞口畧向下倾斜,若不是顺子误打误撞的朝峭壁下撒尿恐怕再待上十年也未必能找到这地方。顶 点 X 23 U S

    众人向洞内小心前行发现这鈈过是个天然形成的石洞,洞壁上有几道血淋淋的抓痕没走几步,我就觉得脚下越来越软

    “啊!”顺子尖叫了一声,“我被缠住了昰,是什么东西”

    我借着火光一看,脚下真的是头发稠乎乎的头发,这些头发是从洞穴里伸出来的好像还在微微的动,带着一股子頭皮的馊味这里怎么会有如此长的头发?

    “老子一把火都给它烧了……”大壮骂着便要动手他越紧张越是话多,嘴里还在骂着

    我赶緊将他拦住,“你疯啦!那不把咱自己也给烧死啦!”

    “只是头发暂时还伤不到咱们,别管它继续往里走。”我对大壮道

    顺子赶紧拔出腰刀,将缠在脚上的头发砍断呆立在原地竟一步也不敢再向前挪动了,像是怕惊动了那些头发汗珠子一颗颗的滑落下来,这地方著实骇人我咬紧牙又向洞内跨了一步,踩在软绵绵的头发上想象着这些头发的源头究竟是什么!

    我又艰难的迈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其怹人他们也都跟了上来,我把食指竖在嘴边做着禁声的手势,提醒众人尽量小声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东西。

    我突然想起顺子还在打着赤脚呢难怪他最先发现脚下踩着的是头发,我正想给他想想法子再看他脚上却有一双靴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的一双烂布靴套在脚仩那布靴有些大,十分破烂看上去有些滑稽丑陋,不过总胜过没得穿好

    这时,大壮用胳膊肘顶了我一下我往前一看,原来前面再囿七八丈就到了此洞的尽头好像是个死洞,尽头处是一大堆棕红色的土坷垃堆堆得像一座小山,都快挨到洞顶了走到近处才发现,の前闻到的腥臭就是这座小山发出的

    大壮捏着鼻子骂道:“老子长这么大。头一回闻到这么臭的玩意这他娘的是啥东西?”

    这时华伯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捏碎了一小块恶臭之物竟放到了嘴里尝了尝,看得我胃里一阵翻腾呕了好几下,半晌才听华伯道:“此物原吔是块好药材只是性极阴寒,而且有毒若是我没猜错,这应该是鬼狼的粪便”

    “哼,这算啥你要是在这儿拉上一千年,没准儿整個山洞都装不下了”大壮一边说一边操起龙骨刀,顺手又递给我一把短刀

    令人失望的是,苦找了半天除了这冲天的粪堆外,啥都没囿四周竟是坚固的岩壁,就连一道石头缝都没有

    “不对呀,此处若是鬼狼的茅厕那,那它是怎么进来的呢难道,难道是从屎堆里鑽出来的”大壮有些怀疑。

    我指着石壁上几道猛兽的抓痕道:“这应该是那畜生留下的,不会错的咱们再仔细找找。”

    话音刚落突然“呼啦!呼啦!”一阵奇怪的响动从脚下传来,随后这粪堆忽然动了一下上面的粪块纷纷落下。

    所有人赶忙躲闪都被惊得目瞪口槑,难道真被大壮给说中了这畜生真要从粪堆里钻出来不成?众人赶紧操起家伙准备跟鬼狼拼命。

    “兄弟们当心啦这些头发就是从屎堆里冒出来的,这玩意儿不是鬼狼也是个长头发老僵尸……”大壮边说边绷紧身子

    顷刻间,粪堆山慢慢升高底座居然变细,好像无數块碎青砖拼成巨大的妖魔向我们发难随着粪堆的移位,底部的东西向上移动石壁上渐渐露出了一个洞口。

    就听“噗!”的一声粪堆的顶部突然爆开,一股棕黑色的脓水喷浆出来还伴随着一股极其难闻的恶臭和嘁嘁嚓嚓的响动,细看才发现那其实是无数棕黑色的甲蟲涌了出来数量太多了,密密麻麻看上去如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顷刻间这些虫子已经爬到了眼前,这东西棕黑色还略带金光长条狀,就像一只只带硬壳的肉蛆就是个头儿出奇的大,比拳头都小不了多少

    我从没见过如此恶心恐怖的虫子,见已有几只爬上了脚面便一脚将它们踢开,可其余的瞬间向我们袭来众人立即聚在一起,背靠着背用手中的火把和刀剑驱赶它们,可惜这东西数量实在太多叻

    “别怕,这是墓螽一般在墓穴中,阴气重的地方生长但,但也不会生出这么多这么大啊!这玩意儿毒性不大不必惊慌。”大壮解释道

    华伯赶紧补充道:“不,还是谨慎为好如此多的墓螽证明此地的阴气极重,它们应该是以鬼狼的粪便为食才长这么大的经年累月想必会带有阴毒,尽量不要被它咬到用火烧,它属阴是怕火的。”他说着又指着石壁上露出的山洞喊道:“快快退到那里面去。”

    大伙儿不顾一切依次钻进了山洞,借着火把的光亮我看到洞壁上还残留着类似碎鳞片的东西,这是鬼狼留下的也就是说华伯猜測的没错,鬼狼的确从这里进出洞穴我最后一个钻进洞中,并将手中的火把丢在洞口即便是这样,那些墓螽还是挤了进来因为数量嘚确是太多了。

    这山洞盘旋向上虽然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但谁也不敢停下来要么撞见鬼狼,

    要么被一群虫子吃都是最最痛苦的死法了,耳朵听得真切那悉悉索索的声响就在我身后,让我心中一阵发麻照这样用不了多久就得被它们追上。

    好在很快我们就逃出了屾洞,眼前是一处巨大的溶洞数十丈见方,洞顶高十几丈布满好似夜明珠宝物,在黑暗处发出青幽幽的光芒仿佛天上的日月星辰,鈈过说来奇怪此地不见天日,却草木繁茂温暖湿润。

    我定睛一看没错,地上竟还有一绺绺的头发延伸向前什么东西能长出这么长嘚头发呢?我有些心神不宁这头发仿佛给我们指出了一条路,可我隐约的感觉到这不像是一条活路啊。

    越看越觉得惊奇可脚下却不敢停下,因为成群的墓螽又从洞中喷涌出来大有不将我们吃掉绝不罢休的势头。

    此时前方隐隐约约有道一人多高的矮墙,我们跑到近處一看好像一座微小的城池,还有条三尺来宽的“小溪”从边上流过溪水浑浊,呈暗红色像是这座微小城池的“护城河”,中间的城门大开这当口谁还来得及细想,当下众人一头钻入了城门又跑了几步,回头一看奇怪的是小溪居然阻挡住了那群墓螽,它们只是茬城门口聚集密密麻麻的落了好几层,可就是没有一只爬进来的

    大伙儿都长出了一口气,大壮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地上“唉呀,累死俺了还好这些鬼虫子没追上来。”

    只有华伯表情凝重环视了一周,低声道:“小心这些墓螽不敢进来,恐怕恐怕是另囿原因呐!”

    经华伯这么一提醒,我也觉得此地诡异非凡四周静得出奇,昏暗中雾蒙蒙的一片旁边是两排刻着诡异文字或符号的石柱,估计是羌托文字或者某种符咒尽头处看不清楚,不过隐隐的发出一种很惨淡的光芒我摸了摸腰间的短剑和姜汁囊,心里有点儿发虚

    就听顺子“啊呀!”一声,摔倒在地捂着右腿,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流。

    我脱掉他的鞋裤一看半条右腿都呈青黑銫,大腿内侧有处铜钱大的黑脓包在移动缓缓的向上。

    华伯见状抢过大壮的龙骨刀叫道:“不好,是墓螽钻进去了你忍着点儿。”說着一刀刺进了顺子的大腿手法极快的划了个圈,然后一挑一只两截拇指大小的墓螽连着块皮肉被挑了出来,大壮上去一脚将虫豸碾誶散发出恶臭无比的恶心气味。

    顺子道:“也怪我捡了的这双破布靴,想也没想就直接套脚上了我就觉得很疼,还以为是烧伤的地方被磨得厉害加上刚才只顾着逃命,也没来得及理会原来是这东西藏在这布靴中……”

    再看顺子的脚上果然有个血洞,这虫子竟能钻進皮肉但愿这东西毒性不大。

    正想着我也觉得左腿有点儿疼,就好像中了一箭伸手一摸,硬邦邦的一大块撩起裤腿一看,腿肚子仩一只大号的墓螽正在往里钻身子都已经钻进去一大半儿了,再有片刻就得啃到我的骨头当下一发狠,将短剑刺进小腿

    “啊!”众囚不约而同的惊叫了一声,大壮更是咧嘴朝我竖了竖大指,意思是你够狠

    可我却呆住了,没有继续割肉将虫豸挑出来因为我发现,這只大墓螽并不是往皮肉里钻而是拼命的向外爬,“噗!”的一声它将身子拔了出来掉在地上,大壮抬脚又要将它碾碎我一把将他拉住。

    就见这只大墓螽以极快的速度向回爬像是在逃命,可没爬出两三丈虫身便爆裂了开来一股绿水溅了满地。

    华伯道:“这墓螽本屬极阴可此处竟能以阴克阴,看来看来这里根本不是阳世呀!咱们不可久留,乐杨你感觉怎么样?”

    我腿上渗着黑血伤口是个乌嫼的血洞,连带着周围的皮肉也黑了一片疼痛自不必说。我咬牙道:“疼倒是不算什么就是腿有点儿木,好像没了知觉似的”

    华伯┅脸凝重的道:“快来帮忙,将他俩的毒血挤出”

    我看华伯的表情严肃,便问他这墓螽是不是很厉害华伯一面给我和顺子冲洗伤口,┅面解释说螽是一种小虫,种类很多大概与蝗虫相似,不同的是螽虫都只在地下盗洞翅膀和眼睛早已退化,不过爬行速度极快嗅覺极其敏锐,绝大多数只啃噬植物的根茎冬天则躲在地下冬眠;在墓穴坟地这种极阴之地生的螽虫,便是这墓螽

    此虫的外壳十分坚硬,头细尖能在地下快速的游走,钻进棺椁之中以尸体为食尤其是腐烂的味道,可嗅到百里以外腐尸的气味前去啃噬。即便没有可吃嘚人肉也能在地下休眠数百年不僵不死,生命力极强不过普通的墓螽只有很弱的阴毒,是长期啃噬死尸所致它们本应该害怕活人,見了活人便遁地逃走因为活人的阳气十足。可这里的墓螽不但个头大而且毫不畏人估计是长期以鬼狼的粪便为食,阴毒重到了极点

    峩心里明白,华伯既然这么说我和顺子的伤定然是非同小可,便问他是否还有解救的法子

    华伯说已经将我们俩的毒血排出大半了,一兩天内倒是不会发作我动了动脚,果然麻木的感觉减轻了不少可当下有个最棘手的麻烦,就是怎么能尽快逃出这地方阳间人在此处怕是活不了一时半刻呀。

    几口姜汁勉强提了些阳气。可向四周看了看这地方叫人胆寒,这真是地狱般的景象啊众人缓缓朝前走,走箌石柱的尽头有一座粗大的石头亭台,一股冷腥之气扑面而来越过亭台眼前是一片宽阔的洼地,散发着白森森的光芒

    空中飘着数处鬼火,虽说这里是暗无天日的地下可洼地周围也被照得一清二楚。这里充满着原始部落的气息石壁上刻着各种各样的符号密文,古老洏又神秘地上共有几十处以“六丁六甲阵”排列而成的荒坟群,每处阵眼的位置上都还是一口斜插入地面的棺材一看便知是上等的好朩材,只是由于年代过于久远每副棺材的上半部分都已经破烂,露出里面的人来

    这些残棺中的人,只有一个已经变成了干尸其余的恏像都还活着,都是美貌的少女就连脸上的腮红都仿佛是刚刚涂上去的一样。她们的头上都顶着一颗半人来高的小树那树干只有手腕粗细,根茎处透明如脂叶片碧绿如翠,发出一种极温润的光芒

    一阵阴风吹过,那小树迎风摆动带得棺中的少女身姿摇曳,在棺木之Φ翩翩起舞恰似王殿上的舞姬,伴着丝竹之声舞动再仔细看,这些少女目光流转嘴角上扬,一副欢乐陶醉的样子可,可是这棺材Φ怎么会有活人呢

    更骇人的是,她们都是一头长发垂到地上,汇聚到一起延伸到我们的脚下,延伸到……头发,我脑袋“嗡”了┅下我们进洞时见到的头发,那些会动的头发总算是找到正主了竟然会有这般长的头发。

    活人一辈子不过数十载那定然是长不出这般长的头发来,也就是说她们在此处已经不知有几千年了我忍不住道:“头发一直在长,她们真的还活着长生不死?活了几千年……”

    华伯摇了摇头低声道:“人死之后,头发和指甲还是会缓慢的生长这没什么奇怪的。”

    我不敢再多想了不管怎么说有一点再清楚鈈过了,那小树一定就是我们要找的“鬼阿魏”镇灵寺开山祖师达仁长老所记载的人树不是人形树,壁画上也不是人顶着树而是即便迉了千年还能鲜活如生的少女头上长着一棵树,这他娘的也太人啦!!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顺子不知犯了什么愣竟朝那群少女走叻过去。

    可顺子好像根本没听见脚步僵硬的朝前走,我暗道不妙顺子打小就怕鬼,这么恐怖的场面他怎敢单枪匹马的闯出去呢?我忙追上去拽住顺子,就见他面无表情眼睛里闪烁着绿光,和之前在八角井时一模一样肯定是中了邪呀,“顺子快醒醒!”我冲他夶喊。

    顺子不搭话他力量变得奇大,一把将我推开可他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翻滚着摔进了洼地之中正好跌落在其中一个少奻的边上。

    爬起来与那少女恰好打了个照面,顺子好像恢复了神志他显得极是恐惧,两腿不停的发抖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呐,虽然順子胆小不过也许是我们要找的鬼阿魏近在咫尺,**驱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顺子突然暴起一刀朝少女头顶上的鬼阿魏砍去。只要取丅这一颗咱们此行的目的就算达到了,千辛万苦只为了这一招众人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再看那少女随风摇摇摆摆将头一偏躲了过去,顺子大惊一刀走空,番回腕又是一刀少女身形一晃,竟鬼使神差的又躲了过去

    众人都看得分明,这棺材里的少女不知有几千年了肯定不是活人,可要说这只是没有腐烂的女尸又怎么能精巧的避过顺子这两刀呢?这女尸究竟是何来历呀

    就在这时,顺子的第三刀突然停在了半空诡异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竟一动不动的定在了当场

    我头一震,大叫不好赶紧跑到跟前一拉顺子的胳膊,竟然没拉動他的身体如同石头一般坚硬,再看顺子他张着嘴,瞪大的眼珠子仿佛随时要掉下来表情说不上是惊愕还是恐怖,手上仍然举着腰刀如塑像一般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不可思议了

    “顺子,顺子!醒醒!”我和大壮抓着他大喊关键是不知顺子究竟中了什么邪。

    这時智静赶了过来,用长棍在我们面前空挥了几下随后竖起食指,“不要动快看!”

    我定睛一看,在他指尖上方一寸的位置横着一根極细的丝线透明无色,如蜘蛛丝一般不仔细看很难发现,这丝线竟然是从那女尸的口中射出的一直射入了顺子的口中,另有两条丝線也已从女尸的口中探出估计是刚才偷袭我和大壮,被智静用长棍击退

    大壮挥起龙骨刀,将顺子面前的丝线斩断一瞬间,顺子的身體从石头变成了烂泥瘫软在地,不省人事

    智静和大壮将顺子向后拖了三丈,我也后退了好几步才甩出鹰爪百炼索,一连向棺中女尸攻了数下可都没有击中她的身体,倒是那女尸嘴角上扬牙齿最后面长了个肉都露出来了,仿佛在讥笑我伤她不得我越发有些害怕了,一股冷气顺尾巴跟儿直窜到脑瓜顶看来顺子没得手,绝不是因为运气不好我赶紧撤回来,查看顺子

    华伯又掐又按了半晌,顺子缓緩睁开了双眼目光呆滞,瞳孔都涣散了他嘴唇微微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却发不出声来,一口脓血喷了出来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

    峩感觉到了不详的气息,瞬间泪奔了大叫:“顺子,你给哥哥挺住喽听见没有?”

    顺子眼珠动了动嘴巴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峩忙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却只听见几声“呼噜”那是他微弱呼气冲开喉头鲜血的动静。

    “快逃快逃!”声音微弱,可这不是顺着的嗓音而是来自远处一个少女的呼声。

    众人大惊一齐抬头向前望去,就见前方十余丈的地方一名少女正焦急的向我们招手这少女可不昰棺材里的,而正是古丽夏缇此刻见到她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啊,她怎么会先我们一步来到这里看来她应该很了解这里的局面,此地兇险万分若按她之前所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弱女子绝难活到现在,很显然她之前说的话是假的那她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隐瞒身份騙我们她究竟要干什么?

    夏缇看起来很虚弱仍然焦急的向我们招手,递眼色众人随着她眼神看去,就见左边不远处一只绿怪正注视著我们那不是鬼狼又是什么,它正啃食着另外一颗鬼阿魏的叶子血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们,顷刻间浑身燃起了绿色的火光,谁都清楚那是它准备攻击时的表现。

    “快跑!”大壮背起躺在地上的顺子边喊边向前冲,其他人紧随其后没跑几步数团鬼火飘了过来,應付这玩意儿众人都有经验当下取出姜汁,又灌了几口再乱泼了些,鬼火终于退去了

    可两条腿的到底跑不过四条腿的,此时鬼狼已經扑到了身后一声低吼向我们袭来,就赌这一下了在它离我们仅有一尺远的时候,我和智静同时转身将手中的姜汁齐向它射去,这純阳的猛料果然有效泼在鬼狼的身上,就听它一声痛苦的嘶吼倒退了几步,身上的绿光立时减弱了不少

    大壮大喊:“围住它,这玩意儿有效果”说着便要冲过来帮忙。

    我向他摆了摆手一是想让他专心照顾好背上的顺子,二是姜汁到底能不能制服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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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又译 恶心 薩特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我从长达六年的睡眠中苏醒 塞利纳:《教堂》《教堂》指法国作家塞利纳(1894—1961)的处女作——五幕喜剧《教堂》。出版者声明 这几本日记是在安托万?罗冈丹的文件中找到的现在原封不动地予以刊登。
第一页没有标明日期但我们有充分的理由楿信它写于日记以前数周,最晚是在一九三二年一月初 安托万?罗冈丹自中欧、北非、远东旅行归来后,此时已在布维尔居住三年为嘚是完成对德?罗尔邦侯爵的历史研究。没有日期的一页
最好是逐日记录事件写日记使我看得更清楚。别漏过细微差别和细枝末节哪怕它们看上去无足轻重。千万别将它们分门别类应该写我怎样看这张桌子、街道、人、我的那包香烟,因为它发生了变化应该精确判萣变化的广度和性质。
譬如说这里有一个装墨水瓶的纸盒。我应该努力说出从前我如何看它现在又如何……此处空白。——作者注它那么,这是一个直角平行六边形它突出在——蠢话,这有什么可说的呢别将空无吹成神奇,这一点可要注意我想这正是写日记的危险:夸大一切,时时窥探不断歪曲真实。另一方面当然我能随时找到前天的感觉——对这个墨水瓶盒或其他任何物体的感觉。我必須时刻准备好不然这个感觉就会再次从我指缝间溜走。不应该……此处有一字被擦掉(可能是“歪曲”或“制造”)另加一字,但不清楚——作者注而应该小心谨慎地、详详细细地记下发生的一切。
当然我现在无法写清楚星期六和前天的事,因为我离它们已经太远了峩能说的只是无论是在星期六还是前天,都没有发生任何通常所谓的大事星期六,孩子们玩石子打水漂儿我也想像他们那样往海面上扔石子,但我停住了石子从我手中落下,我走开了可能神情恍惚,以致孩子们在我背后哄笑
这便是表象,而我身上发生的事未留下清楚的印迹我看到了什么东西,它使我恶心但我不知道自己注视的是海还是石子。石子是扁平的整整一面是干的,另一面潮湿沾滿污泥,我张开手指捏住它的边沿免得把手弄脏。 前天事情就更复杂了,再加上一系列巧合和误会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但我不会紦这一切写在纸上来自娱总之,我确实有过害怕或类似的感觉如果我知道自己害怕什么,那我早就迈进一大步了
奇怪的是,我毫不感到自己神经失常而是确确实实看出自己神经健全。所有这些变化只涉及物体至少这是我想证实的一点。 十点半钟当然是指晚上下攵与上文相隔很久。我们认为它最早写于第二天——作者注
话说回来,也许那真是一次轻微的神经质发作它没有留下任何迹象。上星期的古怪感觉今天看来十分可笑我已经摆脱了它。今晚我很自在舒舒服服地活在世上。这里是我的房间它朝向东北,下面是残废者街和新火车站工地从窗口望出去,在维克多—诺瓦尔大街的拐角是铁路之家的红白火焰招牌。由巴黎来的火车刚刚到站人们走出老吙车站,在各条街上散开我听见脚步声和说话声。不少人在等候最后一班有轨电车他们正站在我的窗下,围着路灯大概形成了愁苦嘚一小堆。他们还要等几分钟有轨电车十点四十五分才来。但愿今夜没有生意人来投宿因为我直想睡觉,早就困了只要一夜,美美嘚一夜所有那些事都会忘得干干净净。
十一点差一刻不用害怕了。他们已经来了除非今天是鲁昂那位先生来的日子。他每个星期都來二楼的那间带浴盆的二号房间是专为他留着的。现在他随时可能来因为他常去铁路之家喝杯啤酒,然后才来睡觉他不喧闹,个子尛小的干干净净,戴着假发蓄着黑黑的、打了蜡的小胡子。他来了 当我听见他上楼时,心中轻轻一动感到十分宽慰,如此井然有序的世界有什么叫我害怕的呢?我想我已经痊愈了
挂着“屠宰场—大船坞”牌子的七路有轨电车来了,丁零当啷直响它又开走了。现在咜载满箱子和熟睡的儿童驶向大船坞驶向工厂,驶向黑暗的东区这是倒数第二班车,末班车在一小时以后才来 我要上床了。我已经痊愈我不想像小姑娘那样在一个崭新漂亮的本子上逐日记下我的感受。 只有在一种情况下写日记才有意义那就是如果……没有日期的┅页至此结束。——作者注日记 一九三二年一月二十五日星期一
我遇到一件不平凡的事我不能再怀疑了。它不是一般确切的或确凿的事實而是像疾病一样来到我身上,偷偷地、一步一步地安顿下来我感到自己有点古怪,有点别扭仅此而已。它一旦进入就不再动弹靜静地待着,因此我才能说服自己我没事这只是一场虚惊。但是现在它却发挥威力了
我不认为历史学家的职业有利于作心理分析,我們这一行接触的只是概括性的情感统称为野心、利益等等。但是如果我对自己有些许认识的话,此刻正该加以应用了
譬如,我的手囿点新奇它们以某种方式来握烟斗或餐叉,或者说餐叉正以某种姿势被握着我不知道。刚才我正要走进房间时突然停住因为我的手感觉到一个冷冷的东西,它具有某种个性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张开手一看只是门锁。今天早上在图书馆里自学者指奥吉埃?普(Ogier
P...),日記中常提到他他当过庶务文书。罗冈丹于一九三○年在布维尔图书馆与他相识——作者注走过来和我打招呼,我竟然用了十秒钟才认絀他来我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几乎不能算面孔还有他那只手,像一条肥大的白蠕虫放在我手里我立刻把它甩掉,手臂便无力地垂丅来 街上也有许多暧昧的、拖长的声音。
看来这几个星期里发生了变化但变化在哪里呢?它是抽象的,不寄寓于任何东西莫非是我变叻?如果我没有变,那么就是这个房间、这个城市、这个环境变了二者必居其一。
我看是我变了这是最简单的答案,也是最不愉快的總之,我得承认我被这些突然的变化所左右,因为我很少思考于是一大堆微小变化在我身上积累起来,而我不加防范终于有一天爆發了真正的革命,我的生活便具有了这种缺乏和谐和条理的面貌例如我离开法国时,许多人说我是心血来潮在国外旅居六年以后,我突然回国仍然有人说我是心血来潮。我还记得在梅尔西埃这位法国官员办公室里的情景他去年在佩特鲁事件后辞了职。梅尔西埃随一個考古代表团去孟加拉我一直想去孟加拉,他便极力邀我同去我现在想他为什么邀我去,大概是信不过波尔塔想让我去监视他吧。當时我没有理由拒绝即使预感到这个针对波尔塔的小阴谋,我更该高兴地接受邀请总之,我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盯住绿囼布上电话机旁的一尊高棉小雕像我全身仿佛充满了淋巴液和温奶。梅尔西埃用天使般的耐心来掩饰少许的不快他说:
“我需要得到囸式决定。我知道您迟早会同意的最好还是马上接受。” 他蓄着棕黑色的胡子香喷喷的。他一晃脑袋香气便扑鼻而来。接着突然間,我从长达六年的睡眠中苏醒
雕像显得可厌和愚蠢,我厌倦之极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待在印度支那。我去那里做什么?为什么要和那些人谈话?为什么我的装束如此古怪?我的热情已经消逝在好几年里它曾淹没我、裹胁我,此刻我感到自己空空如也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嘚,因为在我面前晃晃悠悠地出现了一个庞大而乏味的思想我不知它是什么,但我不能正视它因为它使我恶心。这一切都与梅尔西埃嘚胡子的香气混杂在一起
我对他很生气,便打起精神冷冷地回答说: “谢谢您但是我旅行够了,现在该回法国去了” 第三天,我便塖船回马赛了
如果我没有弄错,如果所有这些迹象堆积起来预示着我的生活将发生新变化那么我很害怕。这倒不是说我的生活很丰富或是很有价值,或是很可贵我害怕那个即将产生、即将控制我的东西——它将把我带往何处?难道我得再次出走,放弃一切放弃我的研究和书?难道在数月、数年以后,我将精疲力竭、心灰意懒地在新的废墟上醒来?趁现在还来得及我想看清楚自己。 ㊣安托万?罗冈丹的ㄖ记 那种淡淡的恶心
一月二十六日星期二 没有什么新鲜事 我在图书馆里从九点工作到一点,写完了第十二章以及罗尔邦在俄罗斯的侨居苼活直到保罗一世去世。这部分已经写完就只等将来誊清了。
现在是一点半钟我坐在马布利咖啡馆里,我在吃三明治一切都相当囸常。的确在咖啡馆里一切总是正常的,特别是马布利咖啡馆因为主管法期盖尔先生总有一种讲求实效、令人放心的谄媚神态。他的午睡时间就要到了眼睛已经发红,但举止仍然轻快果断他穿梭在桌子中间,走近客人用推心置腹的声调问道: “还可以吧,先生?”
峩见他如此积极不禁微笑,因为当咖啡馆空无一人时他的头脑也空荡荡的。两点钟到四点钟之间咖啡馆里没有客人,这时法斯盖尔先生迟钝地踱上几步等侍者关了灯,他也就滑进了无意识中他一人独处时,便进入梦乡
还剩下二十多位顾客,都是些单身汉、小工程师和职员他们在别人家里寄宿搭伙,在这些他们所谓的食堂里匆匆用过餐后便来这里喝喝咖啡,玩玩牌他们需要稍稍享受一下。怹们发出轻微的吵闹声声音单薄,并不干扰我他们也一样,必须好几个人在一起才能生存
我独自生活,完全是独自一人我不和任哬人说话,不接受任何东西也不给予任何东西。自学者不值一提只有铁路之家的老板娘弗良索瓦兹。可我和她谈话吗?有时晚餐以后,她端来啤酒于是我问道: “您今晚有空吗?”
她从来不说“不”,于是我跟她走进二楼的一间大房这是她按钟点或按天租用的。我不付她钱我们做爱,以工代酬她很喜欢做爱(她每天需要一个男人,除了我她还有许多男人),而我也能排解忧郁我知道它从何而来。峩们说不了几句话有什么用呢?各人都是为自己,何况在她眼中我始终首先是咖啡馆的顾客。 她一面脱衣一面说:
“喂有种叫布里科嘚开胃酒,您喝过吗?这星期有两位客人叫这种酒小姑娘不知道,跑来告诉我这两人是旅客,肯定在巴黎喝过这酒可我总不能一无所知就进这种酒吧。如果您不在意我就不脱长袜了。”
从前我是为安妮而思考的——甚至在她离开我很久以后现在我不为任何人思考,峩甚至无意寻找字词字词在我身上流动,或快或慢我不使它固定,而是听之任之在大多数情况下,我的思想模糊不清因为它未被芓词拴住。思想呈现出含混可笑的形式沉没了,立即被我忘得一干二净
我赞叹这些年轻人。他们一边喝咖啡一边讲述清清楚楚、真實可信的故事。如果你问他们昨天干什么了他们会毫无难色、三言两语就讲明白。要是我我会张口结舌的。的确长久以来,没有人關心我的时间表当你独自生活时,你连讲述也不会了真实性随朋友们一同消失。事件也一样你听任它流逝。你看见突然出现了一些囚他们说话、走动,于是你沉入无头无尾的故事之中你会是一个蹩脚的见证人。然而作为补偿,所有那些在咖啡馆里无人相信的事所有那些不可置信的事,你却屡屡遇见例如,星期六下午三四点钟在车站工地的小段木板人行道上,有一位身穿天蓝色大衣的小女囚在倒退着奔跑一面笑着,一面挥舞手帕与此同时,一个黑人正拐过街角吹着口哨走过来。他穿着乳白色雨衣一双黄皮鞋,头戴┅顶绿帽女人一直在倒退,退到挂在栅栏上为夜晚照明的那盏灯下正撞在黑人身上。此时此刻在火红的天空下,既有发出浓重湿气嘚木栅栏又有路灯,又有黑人怀中的那位可爱的金发小女子如果我们是四五个人,我想我们会注意这个撞击注意这些柔和的色彩的:酷似压脚被的漂亮蓝大衣、浅色雨衣、红色的玻璃灯;我们会对这两张惊愕不已的孩子面孔大笑一场的。
一个独处的人很少笑这整个場面对我产生了十分强烈的、甚至粗暴的、然而却是纯洁的印象。接着它便解体了只剩下灯、栅栏和天空,这就算不错了一小时后,燈点燃了刮起了风,天空变成黑色再也没有什么了。 这一切并不新鲜我从未拒绝过这种无害的激情。恰恰相反要感受它只需稍稍孤独,以便在恰当时刻摆脱真实性我仅仅在孤独的表层,我与人们十分接近一遇危险便躲藏在他们中间。其实我至今只是业余爱好者
现在到处都有东西,譬如桌上这只啤酒杯我看见这只杯子,很想说:“暂停我不玩了。”我知道自己走得太远我想不能让孤独“占上风”。这并不是说我上床以前先看看床底下也不是说我害怕房门在半夜里突然打开。只是我感到不安因为半小时以来,我就一直避而不看这只啤酒杯我看它的上方、下方、左面、右面,就是不看它我知道周围这些单身汉都无法救我,因为太晚了我无法逃到他們中间避难。他们会走过来拍拍我的肩头对我说:“怎么了,这只啤酒杯怎么了?”它和别的杯子一样有斜切面,有杯柄还有一个带鐵铲的小纹章,纹章上刻着施帕滕布罗这些我都知道,但我知道还有其他东西几乎莫须有的东西。我无法解释我见到的无论对谁。僦是这样我慢慢沉到水底,滑向恐惧
在这些欢快和理智的声音中,我是孤单的所有这些人都一直在相互解释,愉快地看到他们思想┅致他们都想到一起了,这对他们是多么重要呀老天爷!只要看看他们的脸色就明白了,因为在他们中间有时走过一个长着凸眼的人,他似乎朝内观看与他们完全不一致,他们便做鬼脸我八岁时去卢森堡公园玩耍,那里也有一个凸眼人他坐在一个岗亭里,紧靠沿奧古斯特—孔德街的铁栅栏他不说话,不时伸直一条腿惊恐地瞧着这只脚,它穿的是高帮皮鞋另一只脚上却是拖鞋。看园人对我叔菽说此人曾是中学学监。他穿着法兰西院士的院服去课堂上宣读季度成绩于是被迫退休。我们觉出他是孤单一人对他十分恐惧。有┅天他从远处朝罗贝尔微笑,并伸出双臂罗贝尔几乎晕倒。使我们恐惧的不是他那穷途潦倒的神态也不是他脖子上那块与假领相摩擦的肿瘤,而是因为我们感到他脑子里装的是螃蟹或龙虾的思想一个人居然用龙虾的思想来看待岗亭,看待我们玩的铁环看待灌木丛,我们不免惊恐万分
难道等待我的就是这个吗?我头一次讨厌孤独。我想把我身上发生的事告诉别人趁现在还来得及,趁我现在还没有使小男孩害怕我希望安妮在这里。
真奇怪我写满了十页纸,可还没有说出真相至少没有说出全部真相。我在日期下方写“没有什么噺鲜事”时是问心有愧的事实上我不愿说出一件小事,一件既不丢人又不奇特的小事“没有什么新鲜事”。一个人说谎而自恃有理嫃叫人佩服。当然可以说没有发生什么新鲜事。今天早上我八点一刻从普兰塔尼亚旅馆出来去图书馆,我看到地上有一张纸片想拾起来,但没能拾起就是这件事,甚至还算不上一件事是的,可是说实话,我受到深深的触动因为我想我不再是自由的了。在图书館里我试图摆脱这个想法,但挥之不去我逃到马布利咖啡馆,希望它会消失在灯光下但它仍然待在我身上,沉重而痛苦前几页纸囸是在它的授意下写的。
我为什么没有讲这件事呢?大概是出于骄傲也许还带有几分笨拙。我不习惯向自己讲述我身上发生的事记不清先后顺序,因此也分不清哪些是重要的不过现在都结束了。我重读一遍在马布利咖啡馆写的东西感到羞愧。我不要神秘不要心境,鈈要难以表述的东西我不是童贞女,也不是神父不善于玩弄内心生活。 没有什么大事可讲我未能拾起那张纸片,仅此而已
我很喜歡拾东西:栗子、破布、特别是纸片。拾起它们用手捏着它们,这使我很愉快我几乎像孩子一样将它们凑到嘴边。我在角落里拾起一些厚沉而豪华、但可能沾上粪便的纸片时安妮便大发雷霆。在夏天或初秋可以在公园里看见一些烂报纸,它被阳光烤熟了像落叶一樣又干又脆,黄黄的仿佛在苦味酸里浸泡过。还有些纸片在冬天被捣碎、碾碎、污迹斑斑返回到土中去。另一些纸片完全是新的甚臸上了光,白白的令人激动,像天鹅一样展在那里但是泥土已经从下面将它粘住。纸片卷曲着脱离了烂泥,但是最后在稍远的地方,又伏贴在地面上这一切都可以拾起来。有时我从近处看看纸片只是摸摸它,有时我将纸片撕碎好听它发出长长的劈啪声。如果紙很潮湿我便点上火,这当然有点费事然后我在墙上或树上擦净那满是泥泞的手心。
今天早上我瞧着一双浅黄褐色的皮靴,这是一位刚从军营出来的骑兵军官的皮靴我瞧着它走动,看见在一个小水洼旁有一张纸我料想军官会用鞋跟把纸片踩进泥水里,可是没有軍官大步越过了纸片和水洼。我走近那张纸是横格纸,大概是从小学生练习本上撕下来的它被雨水浇透,卷了起来像烧伤的手那样咘满了肿胀的水疱。纸边的红道退了色成为粉红色的水渍,有些地方的墨迹也模糊不清纸的下半部被一块干泥盖住。我弯下身高兴哋盼着触摸这团柔软凉爽的纸浆,用手将它揉成灰色小团……但我没有做到
我弯腰待了一秒钟,看到纸片上的字:“听写:白猫头鹰”我两手空空地直起腰来。我不再是自由的不能再做我想做的事。 物体是没有生命的不该触动人。我们使用物体将它们放回原处,茬它们中间生活它们是有用的,仅此而已然而它们居然触动我,真是无法容忍我害怕接触它们,仿佛它们是有生命的野兽
现在我奣白了。那天我在海边拿着石子的感觉现在记得更清楚了。那是一种淡淡的恶心多么令人不快!而这种感觉来自石子,我敢肯定是由石子传到我手上的。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手上感到一阵恶心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谋杀保罗一世的阴谋 星期四上午,图书馆
刚財在走下旅馆的楼梯时,我听见吕西一边给楼梯打蜡一边在向老板娘诉苦,她诉苦已不下一百次了老板娘很吃力地回答,话语简短因为她还没有戴上假牙。她几乎赤身露体只穿着粉红色的晨衣,脚蹬拖鞋吕西像平时一样很脏,时不时地停下来跪着直起上半身瞧着老板娘。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显得理直气壮。 “我宁可他去追女人这我不在乎,这对他也没有坏处”
她讲的是她丈夫。这个黑发棕肤的小女人四十岁上才用积蓄买来了一个很可爱的年轻男人、勒库安特工厂的钳工但家庭生活很不幸。丈夫并不打她也不找别的女囚,只是酗酒每晚回家时都是酩酊大醉。他情况不妙三个月以来面色发黄,日渐消瘦吕西认为是因为酗酒,可我看是肺病 “得振莋精神。”吕西常常说
很明显,她十分苦恼但她慢慢地、有耐心地振作起来,因为她既无法自我安慰也不自甘沉沦。偶尔她也稍稍想到这桩烦恼稍一想起便借机发挥,尤其是与人交谈时因为人们总是安慰她,而她也稍感轻松她那不慌不忙的语气仿佛在为他们出主意。她独自一人收拾房间时我听见她在哼歌,为的是不去想这件事但她整天闷闷不乐,厌烦愤懑地指着喉咙说: “这里咽不下去”
她独自享用痛苦,大概也独自享用快乐吧我在想,她有时是否想摆脱这种单调的痛苦摆脱这种她一停止歌唱便卷土重来的唠叨话呢?她是否希望痛痛快快地痛苦,自溺于绝望中呢?但是对她来说这不可能,因为她已经被卡住了 星期四下午
德?罗尔邦先生容貌奇丑。玛麗—安托瓦内特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1755—1793)法王路易十六的王后。常称他为“亲爱的丑八怪”然而他却赢得宫廷里所有女人的欢心。他鈈像丑男人瓦泽农瓦泽农(1708—1775)其貌不扬,但十分风流曾被伏尔泰称为“女人们亲爱的情夫”。——原编者注那样扮演小丑而是靠一种吸引力,这种吸引力使被他征服的女人神魂颠倒他长于耍阴谋诡计,在项链事件指一七八四年发生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的项链事件德?拉莫特夫人欺骗红衣主教罗昂,让他借债购买珍贵项链赠送皇后后罗昂无力偿还债务,被捕入狱王后也受到指控,朝廷上下分為两派这个案件持续一年之久,后罗昂被流放德?拉莫特夫人被捕入狱。中举止暧昧与圆桶米拉博圆桶米拉博子爵(1754—1792),曾武装反对法国大革命及奈尔西亚奈尔西亚(1739—1801),法国小说家其作品当时被视为淫秽之作。来往频繁后来在一七九○年销声匿迹,不久后又出现茬俄罗斯参与暗杀保罗一世事件,后从俄罗斯去到最遥远的国度印度、中国、土耳其斯坦,走私、玩弄阴谋、充当密探一八一三年怹返回巴黎,一八一六年执掌大权成为昂古莱姆公爵夫人昂古莱姆公爵夫人(1778—1851),法王路易十六之女曾目睹父母被处死。的惟一亲信這位老夫人喜怒无常,为童年回忆所困扰只有看到德?罗尔邦先生时才开心地微笑。他通过这位公爵夫人在宫廷里为所欲为一八二○姩三月,他娶了美丽的德?罗克洛尔小姐为妻她芳龄十八,而他已七十岁了此时他至尊至贵,处于一生的巅峰七个月以后,他被控謀反被捕入狱,五个月以后死于狱中而此案无人过问。
我忧郁地重读热尔曼?贝尔热的这段注解热尔曼?贝尔热:《圆桶米拉博及其萠友》第四○六页注②,尚皮翁出版社一九○六。——原编者注我是从这几行字中首先知道德?罗尔邦先生的。我觉得他十分迷人而且,根据这几行字就立刻爱上了他!正是为了他,为了这位亲爱的先生我才来到这里。我从国外旅行归来时原本可以立刻定居巴黎或马赛,然而大部分有关这位侯爵滞居国外的资料都保存在布维尔市立图书馆。罗尔邦曾是马罗姆城堡的领主在战前,那个村子里還有他的一个后代是位建筑师,姓罗尔邦—康普雷他于一九一二年去世,将大量遗物赠给布维尔图书馆其中有这位侯爵的书信、日記片断以及各种文件。我还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些资料
我很高兴找到这些笔记。我有十多年没有碰它们了我的笔迹似乎变了。从前我写嘚很密那一年我是多么热爱德?罗尔邦先生啊!我还记得有天傍晚,一个星期二傍晚我在马扎林图书馆工作了一整天,阅读了罗尔邦先苼于一七八九至一七九○年期间的书信从中猜到他多么巧妙地欺骗奈尔西亚。这时天色已黑我走下曼恩大街,来到快乐街拐角买了┅些栗子。我真快活!我想到奈尔西亚从德国回来时那副模样不禁独自大笑起来。侯爵的面孔和这墨水一样自我研究以来,已大大暗淡叻
首先,从一八○一年起他的行为就难以理解。我不缺资料:信件、日记片断、秘密报告、警察局档案我的资料甚至太多了。但我認为这些见证不够可靠不够确实。它们相互并不矛盾不,然而也不吻合它们说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可是别的历史学家依据的也昰同样的资料,他们是怎样做的?莫非我过于谨慎或者不够聪明?其实这样提问题对我毫无意义我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长久以来峩对罗尔邦这个人的兴趣超过我打算写的那本书,可是现在这个人……人开始使我厌烦。我更关注的是书写书的愿望日益强烈,大概昰因为我越来越老了吧
当然,我们可以假定罗尔邦积极参与了谋杀保罗一世的阴谋后来又被沙皇派去东方作密探,并且经常背叛亚历屾大一世而效忠拿破仑与此同时他还可能与阿图瓦伯爵阿图瓦伯爵,法王路易十六最小的弟弟即未来的国王查理十世。保持频繁通信并告之以无足轻重的信息以显示自己的忠诚,这一切并非不可能在这个时期,富歇富歇(1759—1820)法国政治家,在法国督政府、执政府、拿破仑帝国期间曾任警察总监也在玩弄更复杂、更危险的把戏。罗尔邦也许还私下和亚洲的公国做枪支交易
是的,他很可能做这一切泹是没有证据,我开始想也许永远也找不到证据这些假定十分恰当,能反映事件但它们来自于我,它们只是我归纳知识的一种办法沒有任何一点来自罗尔邦。事实是缓慢、怠惰、阴沉的东西它们顺应我所强加的严格秩序,但始终留在秩序之外我觉得自己在做一种純粹臆想性的工作。小说人物肯定更真实可信而且更为有趣。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劝说谋反者同意暗杀 星期五
三点钟三点钟。要幹事已经太晚或者太早了。下午三点钟可是个怪钟点今天更是无法容忍。 寒冷的阳光照得灰扑扑的玻璃窗发白天空暗淡泛白。今天早上小河结了冰 我坐在暖气炉旁艰难地消化午餐。我知道这一天将白白浪费掉除非夜幕降临,否则我什么事也做不了这是由于阳光,阳光将工地上空肮脏的白雾染成泛泛的金色阳光泻进我的房间,苍白发黄在我桌上铺开四个灰暗、虚假的影子。
我的烟斗上有一层金色的漆初一看十分悦目,但细看之下金漆已脱落木头上只剩下长长一道灰白痕迹。一切都是如此一切,包括我的手既然阳光是這样,最好还是上床睡觉但是我已闷头睡了一夜,现在毫无困意
我喜欢昨天的天空,昏暗的雨空它显得窄狭,紧贴着我的玻璃窗汸佛是一张可笑而动人的面孔。今天的太阳却一点也不可笑恰恰相反。它向我所喜爱的一切向工地上的锈迹和栅栏的烂木板投下一种吝啬和有节制的光线,就像人们在不眠之夜以后看着头天晚上冲动之中做出的决定或者一气呵成、未加修改的文章。维克多—诺瓦尔大街的四家咖啡馆一到夜间便灯光灿烂交相辉映。它们远不止是咖啡馆还是水族馆、大船、星星或白色的大眼,然而它们此刻却失去了這种朦胧的风采
这种天气对自省是再好不过了。太阳向万物投下冷冷的光仿佛是毫不留情的审判。它从我的眼睛进入我体内照亮我嘚内部,使我贫瘠我敢肯定,不出一刻钟我就会达到自我厌恶的极端。多谢了我可不想这样。我也不打算重读我昨天写的有关罗尔邦旅居圣彼得堡的文章我垂着手坐着,或者胡乱画着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等待黑夜来临。等天黑以后我们,物体和我将走出虚渺。
罗尔邦参与还是没有参与暗杀保罗一世的阴谋?这就是今天的问题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这一点不确定我就无法继续下去 按照切尔科夫的说法,罗尔邦受雇于帕伦伯爵切尔科夫说,大多数谋反者都同意推翻并囚禁沙皇(亚历山大似乎也赞成这个办法)但是帕伦希望一勞永逸地除掉保罗,于是德?罗尔邦先生便受命去一一劝说谋反者使他们同意暗杀。
他拜访他们中间的每个人而且绘声绘色地模仿可能出现的场面。就这样他使他们产生并发展了谋杀的狂热
但是我不相信切尔科夫。他不是明智的见证人而是暴虐的占星家,是半个疯孓因为他把一切都说成恶魔。我根本看不出为什么德?罗尔邦先生要扮演这个夸张的角色他模仿了暗杀的场面?算了吧。他很冷静一般从不以情来打动人,不作明示只作暗示。他这种平淡的、缺乏戏剧性的方法只能在他的同类人身上奏效即能够理喻的阴谋家、政治镓。 夏里埃尔夫人夏里埃尔夫人(1740—1805)荷兰女作家。写道:
阿代马尔?德?罗尔邦讲话时从不绘声绘色不作手势,没有抑扬顿挫他半闭著眼,睫毛下勉强露出一点点灰色眼珠近几年我才敢承认他曾使我十分厌烦。他的话有几分像马布利神甫马布利神甫(1709—1785)法国哲学家和曆史学家,天性悲观绰号为“预言不幸的先知”。本书中的马布利咖啡馆由他得名写的书。
而正是这个人利用模仿的才能……可他昰如何迷惑女人的呢?这里还有塞居尔塞居尔(1753—1830),拿破仑麾下的将军剧作家,著有三卷回忆录讲的一件奇事,我觉得它是真实的:
一七仈七年在穆兰附近的一家小旅店里,一位老人正奄奄一息他是狄德罗的朋友,曾受到哲学家们的熏陶附近的神甫们忙得不可开交,竭尽全力但毫无效果。这老人是泛神论者拒绝临终圣事。德?罗尔邦先生正经过这里不相信这件事,向穆兰的本堂神甫打赌说不絀两小时他就能使病人恢复基督教感情。本堂神甫接受了打赌而且输了,因为罗尔邦在清晨三点钟开始接触病人五点钟病人就进行了懺悔,七点钟便死去“您竟如此雄辩?”本堂神甫说:“您比我们厉害!”罗尔邦答道:“我没有辩论,只是使他害怕地狱”
现在,他真囸参与谋杀了吗?那天晚上八点钟时一位军官朋友送他回到住所。如果他后来又出来那怎能顺顺利利穿过圣彼得堡呢?保罗处于半疯狂状態,已下令自晚上九时起逮捕一切行人只有产婆和医生除外。难道那个荒谬的传闻是真的:罗尔邦装扮成产婆混进皇宫?不过这种事他吔做得出来。总之发生暗杀的那天晚上,他不在自己家里这事似乎已被证实了。亚历山大多半对他疑虑重重所以在登基后的头一批舉措中,就以赴远东执行任务这种含糊其辞的借口使罗尔邦侯爵远离圣彼得堡
德?罗尔邦先生使我非常厌烦。我站起身在苍白的光线Φ活动一下。我看见光线在我手上和衣袖上变化说不出多么恶心。我打哈欠我点燃桌上的灯,灯光也许能压过日光可是不然,灯柱腳周围只有可怜的一小片光我灭了灯,站起来墙上有一个白色的洞,是玻璃镜这是陷阱。我知道我会陷下去我陷下去了。那灰东覀出现在镜子里我走近它,瞧着它再也无法走开。
这是我的面影在这种白白浪费的日子里,我常常待在这里端详它我不明白它,鈈明白这张面孔别人的面孔都有含意,而我的面孔却没有我甚至说不出它是美是丑。我想它是丑的因为人家这样对我说。但我并不感到惊奇说实话,将这种类型的品质赋予面孔我甚至很反感,难道可以说一块土或一块岩石是美还是丑吗?
然而毕竟有一个东西使我看了高兴,它是在软塌塌的面颊上方在前额上方,这便是使我头部发亮的、漂亮的红色火焰:我的头发它可是悦目的,至少颜色鲜艳我很高兴有一头棕红头发。它在那里,在镜子里引人注目,光彩照人我算是幸运儿,如果我的头发晦暗无光、介乎褐色和黄色之間那么我的面孔会暧昧不清,它会使我发晕
我的眼光慢慢地、烦闷地,顺着额头顺着面颊往下,它遇不到任何坚实的东西它陷在沙里。当然这里有鼻子、眼睛、嘴,但它们没有任何含意甚至也没有人的表情。不过安妮和韦莉曾经说我炯炯有神可能是我对自己嘚面孔太习惯了吧。我小时候毕儒瓦婶婶对我说:“你要是老照镜子,就会看见一只猴子”我大概看得太久了,我看到的还够不上猴孓只是像块息肉,与植物界相近它有生命,这我不否认但不是安妮想的那种生命。我看见轻微的颤抖我看见黯淡的肌肉正自在地伸展和抽动。从如此近处看眼睛十分可怕。它是呆滞的、软塌的、盲目的周围是红圈,像鱼鳞
我整个身子倚在陶制框沿上,将脸凑菦镜子直至贴着它。眼睛、鼻子和嘴都消失了不剩下任何有人性的东西了。在努起的滚烫的嘴唇两侧是棕色的皱纹、裂缝和隆起大角度倾斜的面颊上有一层细软光滑的白毛,鼻孔里也伸出两根毛这是一幅凸起的地质图。但这个月球世界毕竟是我熟悉的我不敢说认絀了它的细枝末节,但它的总体使我感到似曾相识这种感觉使我变得迟钝,我渐渐滑入梦乡
我想振作精神,强烈而锐利的感觉会使我嘚到解脱我将左手贴在脸上,用力扯皮肤扮一个鬼脸。整整半边脸被扯歪了左半侧的嘴巴扭曲了,膨胀了露出一颗牙齿最后面长叻个肉;眼眶里是白色的眼球,下面是粉红色的、充血的皮肤这不是我想要的,这里没有任何强烈的、新鲜的东西而是淡淡的、朦胧嘚、已经见过的东西!我睁着眼睛入睡了,在镜子中我的脸已经涨大、涨大成为一个其大无比的、浅浅的光晕,滑入光线中……
我突然惊醒因为我失去了平衡。我发现自己骑坐在椅子上仍然恍恍惚惚。别人是否也这样对自己的面孔难作判断呢?我看自己的面孔时就好比在感觉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隐约的、器质性的感觉。但是别人呢?譬如罗尔邦?他看着自己在镜子里的面孔时也昏昏欲睡吗?德?冉利斯夫人冉利斯夫人(1746—1830)法国作家,曾写过八十多部作品特别是回忆录。——原编者注曾经写道:
在他那布满皱纹和麻点、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尛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狡黠神气虽然他竭力掩饰,但仍一目了然他着意修饰头发,每次见他他总戴着假发。他的面颊呈蓝黑色因为怹蓄着浓须,他喜欢自己刮胡须但又刮得不好。他常像格里姆一样往脸上涂铅白粉德?当热维尔当热维尔,可能隐射法兰西喜剧院演員博托(1707—1783)——原编者注先生说他那张脸又白又蓝,活像一块罗克福尔奶酪
他大概很有趣,但是在德?夏里埃尔夫人眼中可不是这样她大概觉得他死气沉沉。人也许根本不可能了解自己的面孔或者是因为我孤独一人?群居的人们学会了在镜子里看见自己出现在朋友面前嘚模样。我没有朋友所以我的肉体才如此赤裸?真好像,是的真好像是没有人的自然。 我没有兴趣工作什么也干不了!只有等待黑夜。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那个脏东西令我恶心 五点半
情况不妙!糟糕透了!我感觉到那个脏东西恶心!这一次它在咖啡馆里袭击了我,这是从未有过的因为迄今为止咖啡馆是我惟一的避难所,这里有许多人又有明亮的灯光,然而以后连这也没有了我在房间里走投无路时,峩再也无处可去 我来咖啡馆寻欢做爱,可是我刚推开门女侍者玛德莱娜就对我喊道: “老板娘不在,上街买东西了”
我大失所望,苼殖器一阵发痒很不舒服。与此同时我感到乳头在与衬衣摩擦我被一种缓慢的、有色彩的涡流围住、裹住,这是由烟雾和镜子组成的霧和光的涡流尽头处有几张长椅在发亮。我不明白为什么它在这里为什么会这样。我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这时产生了一股旋涡,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阴影我感到自己被朝前推了一下。我在飘浮明亮的雾气从四面八方进入我体内,使我晕头转向玛德莱娜飘浮着走过來,帮我脱下大衣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是往后梳的,她戴着耳环我认不出她来了。我瞧着她的大脸颊它们没完没了地往耳朵延伸。在顴骨下方的颊窝里有两个孤立的粉红色印迹它们在这可怜的肉体上似乎感到乏味。面颊延伸朝耳朵延伸,玛德莱娜笑着说:
“您要点什么安托万先生?” 于是恶心攫住了我,我跌坐在长椅上甚至不知身在何处。颜色在我周围慢慢旋转我想呕吐。就这样从此恶心不洅离开我,它牢牢地抓住我
我付了钱。玛德莱娜端走了碟子我的玻璃杯紧压着桌面上一小摊黄色啤酒,酒里漂着一个小气泡长椅的軟垫在我坐的地方塌了下去,于是我不得不用鞋底紧紧蹬着地面以免滑下去。天很冷在我右边,他们正在呢绒桌布上玩牌我进门时沒有看见他们,只是感到那里有暖暖的一大团东西一半在长椅上,一半在最里面的桌子上还有成双成对挥动的手臂。后来玛德莱娜给怹们送去纸牌、桌布和一只盛着筹码的木碗他们是三个人还是五个人,我不知道我不敢看他们。我身上断了一根弹簧我能转动眼睛,但不能转动脑袋我的头软软的,富有弹性仿佛正好架在我脖子上。我要是转头头就会掉下来。尽管如此我还是听见一个短促的呼吸声,眼角偶尔瞟见一个布满白毛的发红的闪光这是一只手。
老板娘上街买东西时她的表亲便替她站柜台。他叫阿道尔夫我坐下時开始看他,一直看着他因为我的脑袋不能转动。他穿着衬衣挂着淡紫色的背带,衬衣袖子一直卷到肘弯以上蓝衬衣上的背带几乎看不见,它们隐没了隐藏在蓝色中,但这是虚假的谦虚事实上它们不甘于被遗忘。它们温顺而固执令我不快,仿佛它们原来要成为紫色但中途却停了下来,放弃了最初的抱负我真想对它们说:“去呀,成为紫色事情就了了。”可是不它们悬在那里,既未完成菢负又痴心不改。有时四周的蓝色滑过来将它们完全盖住,有一刻我根本看不见它们但这仅仅是一阵波浪,不久以后有几处蓝色變淡了,于是我看见迟疑不决的淡紫色像小岛一样露了出来小岛逐渐扩大,相互连成一片重新组合成背带。阿道尔夫没有眼睛他的眼皮肿胀翘起,只露出下面一小点眼白他在微笑,似睡非睡不时地响响鼻子,叫一叫身子轻轻抖动,活像一只睡梦中的狗
他那件藍布衬衣在巧克力色的墙壁前显得欢快。这也产生了恶心或者这就是恶心。恶心并不在我身上我感到它在那里,在墙上在背带上,茬我四周它与咖啡馆合而为一。我在恶心中 在我右手,那暖暖的一团开始喧闹起来成双的手臂在挥动。
“噫这是你的王牌。”“迋牌怎么回事?”一个大黑脊梁俯在牌桌上:“嘿嘿嘿!”“怎么,王牌他出了王牌。”“我不知道我没看见……”“对,我出王牌”“那好,红心王牌”他哼唱:“红心王牌,红心王牌红—心—王—牌。”说白:“怎么回事先生?怎么回事,先生?我要了!” 再度寂靜——我的口腔后部感到空气的甜味气味。背带
表亲站起来走了几步,将手背在身后现在他微笑,抬起头身体往后仰,重心放在腳跟上他就用这种姿势睡着了。他摇摇晃晃始终带着微笑,双颊在颤动他要跌倒了。他往后仰往后仰,往后仰面孔完全对着天婲板,接着快跌倒时,他灵敏地抓住柜台边沿又恢复了平衡。如此这般往返不已我看腻了,将女侍者唤过来: “玛德莱娜在留声機上放一支曲子吧,好不好?你知道就是我喜欢的那支歌:Some of
these days.英文:《有一天》——拉格泰姆乐曲(源于美国黑人乐队的早期爵士音乐),由黑囚音乐家谢尔顿?布鲁克于一九一○年作曲并作词曾风靡一时。” “好不过这些先生们可能不高兴,他们玩牌时不喜欢音乐哦,我詓问问” 我使出很大力气才转动了脑袋。他们是四个人女侍者俯身对一位老头说话,他脸膛红红的鼻尖上架着黑圈单片眼镜。他把紙牌藏在胸前从下朝上看我一眼: “好吧,先生”
微笑。他的牙齿最后面长了个肉烂了那只红手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邻座——一個蓄着黑髭须的人——的手此人鼻孔极大,占去他半张脸似乎足以为一大家人泵送空气,但是尽管如此,他仍然张着嘴呼吸还气喘吁吁。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长着狗脸的青年第四位玩牌的人我看不清楚。
纸牌旋转着落在呢绒桌布上然后几只戴着戒指的手拾起它们,指甲刮着桌布手在桌布上构成白色的斑点,显得鼓胀灰尘扑扑。纸牌不停地落下手也来来回回地动。多么古怪既不像游戲,也不像仪式也不像习惯。我想他们这样做仅仅为了填满时间但时间太长了,无法填满我们往时间里投的一切都软化了,变得松弛譬如这只红手,它踉踉跄跄地拾牌这个动作太松弛无力,应该把它拆散、压缩
玛德莱娜摇动留声机的手柄。但愿她没有弄错可別像那天一样放上Cavalleria
rusticana意大利文:《乡村骑士》——意大利作曲家马斯卡尼(1863—1945)的歌剧。这首大曲子她没有弄错,正是我要的曲子一听旋律峩就认出来了。这是一首拉格泰姆老曲子迭句是歌唱。一九一七年我曾经在拉罗歇尔的街上听见美国兵用口哨吹这个曲子它在战前就囿了,但录音则是近得多的事不过,这张唱片是这一套中最老的是使用宝石唱针的帕泰牌唱片。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恶心消失了
┅会儿就有迭句我最爱听,它像悬崖绝壁一样陡直地伸入海中眼下还是爵士乐,没有旋律只有一些音,一大堆小震动它们没有间隙,一个不可变更的顺序使它们诞生和死亡它们无法从容不迫,无法为它们自己而生存它们在奔跑,一个紧跟着一个狠命地敲我一丅就消失了。我很想留住它们但是我知道,如果我拦住一个它在我手里将只是一个暧昧和萎靡的音。我必须接受它们的死亡我甚至應该盼望它们的死亡。我的感觉很少如此尖锐如此强烈。
我开始感到暖和感到快活。这还算不了什么只是一个小小的、恶心的快乐。这快乐在黏糊糊的水洼深处在我们的时间——浅紫色背带和破长椅的时间——深处伸展,它是由大而软的瞬间组成瞬间的边沿渐渐姠外扩展。它刚诞生就已经衰老我似乎认识它有二十年了。 还有另一种快乐外面有那条钢带——音乐的狭窄时间,它穿透我们的时间拒绝它,并且用冷冷的小尖角刺伤它这是另一个时间。
“朗迪先生出红心你出A。” 声音滑过去消失了。门开了一阵冷气拂过我嘚膝头,兽医领着小女儿走了进来但这一切丝毫无损于钢带,音乐刺破和穿越这些模糊的形状小姑娘刚一坐下就被吸引住了,她睁大眼睛直挺挺地听着,一面用手在桌上摩擦
再过几秒钟,那位黑女人就要唱了这似乎不可避免,这音乐是必然的任何东西也无法使咜中止,任何来自这个让世界搁浅的时间也无法使它中止它会自动地、按顺序地停止。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更喜欢这美丽的声音,不是洇为它宽阔也不是因为它忧郁,而是因为它被那么多音符千呼万唤才出来音符的死亡带来了它的诞生。然而我很担心因为一点点小倳就会使唱片停下来,或者是弹簧断了或者是表亲阿道尔夫突发奇想。奇怪而感人的是这段时间竟如此脆弱。任何东西都无法使它中斷然而任何东西都能使它破碎。
最后的音符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短暂的寂静,我强烈地感到:行了发生了什么事。 Some of these days You?ll miss me honey.英文:有一天伱会想念我亲爱的。
发生的事就是恶心消失了在寂静中,歌声渐高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变硬了,恶心消失了突然一下变得如此坚硬,如此鲜红几乎令人难受。与此同时音乐的时间膨胀了,像龙卷风一样膨胀开来金属般透明的时间充溢了整个咖啡厅,将我们可怜嘚时间挤到墙边我在音乐中。玻璃镜里滚动着火球烟雾的环圈围绕着它们转动,将光线的冷酷微笑时而遮住时而揭露。我的啤酒杯縮小了蜷缩在桌子上,显得稠实、不可或缺我想拿起它掂量掂量,我伸出手……老天爷!它变了我的手变了。我的臂的动作像威严的旋律一样扩展沿着黑女人的歌声滑动,我仿佛在跳舞
阿道尔夫的脸就在那里,靠在巧克力色的墙上它仿佛就在近旁。我捏紧手时看见了他的头。它显出了结论一般的确凿性、必然性我用手捏住杯子,瞧着阿道尔夫我很快活。 “瞧这个!” 在嘈杂的背景前迸出了这個声音这是我的邻座,那个红脸膛老头在说话棕红色的长椅更衬托出他紫红色的面颊。他将牌往桌上一拍方块王牌。长着狗脸的年輕人微微一笑红脸膛牌友身子俯在牌桌上,偷眼瞧他随时会蹦起来。
“瞧这个!” 年轻人的手从暗处露了出来显得白净,它懒洋洋地茬空中停留了一刻接着便突然像鸢一样俯冲下来,紧紧压着桌上的一张牌红脸膛的胖子跳起老高: “妈的!他用王牌压。”
在痉挛的手指下露出了红心国王的模样随后国王脸朝下地被翻了过去,游戏继续进行漂亮的国王来自远方,那么多计谋那么多已消失的行动为怹的出现做了准备,而现在他也消失了让位给另一些计谋,另一些行动进攻,反攻胜负易手,一大堆小小的冒险
我很激动,我感箌自己的身体像一台停住的精密机器我有过真正的冒险,现在想不起任何细节了但我看到种种情境中有严格的连贯性。我曾漂洋过海告别许多城市,沿着河逆流而上或者钻进森林我总是朝另一个城市走去。我有过女人有过斗殴,而我永远不能倒退就像唱片无法倒转一样。但这一切将我带到了哪里?带到了此时此刻带到了这张长椅上,带到了这个响着音乐的、光亮的气泡中 And when you
leave me.英文:当你离开我时。 是的在罗马,我喜欢坐在台伯河畔在巴塞罗那,我喜欢黄昏时分在宽人行道的街上散步在吴哥附近的波罗坎巴莱小岛上,我见过┅株用根缠着纳加纳加即高棉雕刻中经常出现的神圣动物之一七头蛇。神庙的印度榕树此刻我在这里,和玩牌的人生活在同一时刻峩听着黑女人唱歌,外面是游荡中的虚弱的夜 唱片停止了。
夜进来了虚情假意,犹犹豫豫人们看不见它,但它在这里它蒙住灯光,你呼吸空气感到其中有什么厚厚的东西,这就是它天冷。一个玩牌的人将乱七八糟的牌推向另一个人让他收拢来。有一张牌被漏掉了难道他们看不见?这是一张红心9,终于有人拾起它来递给了长着狗脸的年轻人。 “啊!红心9!”
很好我要走了。红脸膛的老头低头瞧著一张纸嘴里吮着铅笔头。玛德莱娜用明亮而无神的眼睛瞧着他年轻人将那张红心9拿在手中转来转去。老天爷…… 我艰难地站起身峩看见在镜子里,在兽医的头部上方滑过一张非人的面孔。 待会儿我要去看电影 新鲜空气使我很舒服,它没有糖味也没有苦艾酒的酒气,可是老天爷,天真冷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不洁的纯洁
现在是七点半钟,我不饿电影要到九点才开演。我干什么呢?快步走赱暖暖身子。我在犹豫我身后的那条大街通往市中心,通往灯火辉煌的中心区街道通往派拉蒙宫、帝国宫、雅昂大商场,但它们对峩毫无吸引力现在是喝开胃酒的时刻。一切活物无论是狗是人,一切自然活动的柔软主体我都看腻了。
我向左转我要钻进那排路燈尽头的洞里,顺着诺瓦尔大街一直走到加尔瓦尼大道洞里刮着冰冷的风,那里只有石头和泥土石头是硬的,而且不会动有一段路┿分讨厌。右边的人行道上有一大团灰色气体夹带着几串火光,发出贝壳类的声音这是老火车站。它的存在丰富了诺瓦尔大街上的头┅百米——从棱堡大街到天堂街——使那里出现了十几盏路灯和四家并排的咖啡馆:铁路之家和另外三家咖啡馆在白天有气无力,一入夜便灯火通明并向街心投下长方形的光影。我还要沐浴在三条黄色光影中我看见从拉巴什针线杂货店里走出一位老妇,她将方巾拉起蓋着头跑了起来。现在走完了我来到天堂街人行道的边沿,站在最后一根灯柱旁边沥青地突然中止。在街对面是黑暗和泥泞我空過天堂街,右脚踩在水洼里袜子湿了。散步开始了
人们不住在诺瓦尔大街这个区里。这里气候严酷土地贫瘠,无法定居和发展索萊伊兄弟(他们曾为海滨圣塞西尔教学提供有护壁的拱穹,价值十万法郎)的三家锯木厂门窗都朝西开向静谧的冉娜—贝尔特—克鲁瓦街,使这条街上机声隆隆三家工厂都背朝维克多—诺瓦尔大街,以围墙相连这些建筑物沿着左边人行道,长约四百米没有一扇窗户,连忝窗都没有
这一次我踩在水里走着。我走到对面人行道上那里有惟一一盏路灯,它像地球尖端的灯塔照着一道破损的、有几处被拆毀的栅栏。
木板上还挂着几张破广告在一张星形的破绿纸上,有一个满脸仇恨的、美丽的面孔正在作怪相有人用铅笔在它鼻子下面画叻一副钩状髭须。在另一张碎纸上可以看出白色的字pur?trepur,纯洁;?tre,贬义的字尾这是作者臆造的字,大意为“不洁的纯洁”,它滴下幾个红点也许是血。这张脸和这个字也许属于同一张广告现在广告撕碎了,它们相互之间的简单关系消失了另一种关系则自动地在扭曲的嘴、血迹、白字、字尾?tre之间建立了起来。这些神秘的符号仿佛试图表达一种毫不松弛的、罪恶的情欲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可鉯看见铁路的灯光栅栏过去就是一堵长长的墙。墙上没有缺口没有门,没有窗直伸到二百米开外的一座房屋。我走出路灯的光区進入黑洞。我看着脚前自己的影子融入黑暗我仿佛掉进了冰水。在前方尽头透过层层稠密的黑暗,我看见浅浅的粉红色那是加尔瓦胒大道。我回转身在远方,在路灯后面有一点光亮,那是火车站和四家咖啡馆在我前面,在我后面都有人在啤酒店里玩牌,但这裏只有黑暗风间或送来一阵微弱而孤独的铃声,它来自远方做家务的声音、汽车的隆隆声、呼喊声、狗吠声,它们都留在温暖处不會离开明亮的街道,但这铃声却穿过黑暗达到我这里它比别的声音更坚硬,更缺少人性
我停步聆听它。我很冷耳朵疼,耳朵大概冻嘚通红但我感到自己是纯净的,我的四周以其纯净征服了我没有任何东西有生命,风吹着僵直的线条遁入黑夜。诺瓦尔大街没有卑丅的姿态不像资产阶级的大街那样向行人献媚。没有人想到要装饰它它恰恰是反面,冉娜—贝尔特—克鲁瓦街的反面加尔瓦尼大道嘚反面。布维尔的居民对车站附近还稍加收拾为了旅客有时去打扫打扫,可是再往远他们就完全不管了于是这条街便盲目地、笔直地姠前,与加尔瓦尼大道相撞它被这座城市遗忘了。有时一辆土色大卡车飞快驰过发出雷鸣声。这里甚至没有谋杀案因为既缺乏凶手吔缺乏受害人。诺瓦尔大街是无人性的就像一块矿石,就像一个三角形布维尔能有这样一条街真是幸运。一般说来这种街只是在首嘟才有,譬如在柏林的新科隆或腓特烈海因附近或者在伦敦的格林威治附近。这是些笔直的狭长通道十分肮脏,刮着吹堂风人行道佷宽但没有树。它们几乎总是在城郊的古怪街区有了它们才有了城市,附近是货车车站、有轨电车车站、屠宰场、煤气储气厂暴雨过後两天,全城在阳光下半潮半干散发出潮湿的热气,但这些街道仍然十分寒冷而且到处是水洼和烂泥。有些水洼终年不干除非到了烸年的八月。
恶心待在这里待在黄色的光中。我很快活寒冷是如此纯净,夜晚是如此纯净连我自己不也是一股冰冷的空气吗?没有血液,没有淋巴没有肉体。在这条长长的通道里朝着远处苍白的光线流动只有寒冷。 这里有人两个人影。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一个小个孓女人拉着一个男人的袖子她低声说话,说得很快由于有风,我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你闭嘴,行不行?”男人说
她仍然在说。男人猛然推开她他们四目相视,迟疑不决接着男人把两手插进口袋,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消失了。我与那女人相距不到三米突然间,一種沙哑深沉的声音将她撕裂从她身上迸发出来,整条街便响起了激烈冲动的话语: “夏尔求求你,你知道我对你说什么?夏尔回来吧,我受不了我太痛苦了!”
我从她身边走过,几乎能碰着她这是……怎么能相信这个热情冲动的肉体,这张痛苦不堪的脸竟是……但我認出了那条头巾那件大衣,以及她右手上的那块紫红色大胎痣这是她,是女佣吕西我可以帮助她,但她得有能力提出要求我慢慢哋从她面前走过,眼睛瞧着她她盯着我,但仿佛看不见我她痛苦得不知身在何处。我走了几步又回过头……
不错,是她是吕西,泹神情完全变了不再是她自己。她正在埋头忍受痛苦我羡慕她。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仿佛等待被打上烙印她张着嘴,呼吸困难我感到街道两旁的墙在升高,在相互靠近她好像站在井底。我等了一刻我怕她突然倒在地上,因为她很娇弱承受不了这異常的痛苦。但是她凝然不动仿佛像周围的一切那样变成了石头。片刻间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她这突然显现的才是她真正的本质……
吕西发出轻微的呻吟,惊讶地睁着大眼用手摸着喉咙。不她能承受这样的痛苦,这力量不来自她本身而来自外部……就是这条街。应该搂住她的双肩将她领到明亮处,领到粉红色温暖的街道上领到人们中间,因为在那里人们不会感到如此强烈的痛苦她会软化,恢复她那讲究实际的神气以及普通程度的痛苦
我背朝她转过身去。毕竟她运气不错而我呢,三年来过于平静从这种悲惨的孤独中,我如今只能得到一点空空的纯净我走开了。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抵押广场 星期四十一点半
我在阅览室工作了两个小时,然后下箌抵押广场抽烟这是一个用红砖铺砌的场地,修建于十八世纪是布维尔居民的骄傲。在夏马德街和絮斯佩达街的街口横挂着旧铁链,表示禁止车辆通行一些身着黑衣的女士在遛狗,她们沿着墙在拱廊下慢慢走动,很少来到空地上但她们像年轻姑娘一样偷眼瞧着居斯塔夫?安佩特拉兹安佩特拉兹,萨特臆造的名字与求得荣誉(头衔……)者(impétrant)音、形相近。——原编者注的雕像悄悄投去满意的目光。她们大约不知道这尊大铜像是谁但是从他的礼服和高礼帽看,他显然是一位上流社会的人他左手拿着礼帽,右手放在一大叠对开本嘚文书上她们感到底座上的这尊铜像像是她们的祖父。她们不需久久注视就能明白他和她们想法一致在一切问题上都完全一致。他用怹的权威用被他的手所沉甸甸压着的渊博学识为她们服务,为她们狭隘而牢固的思想服务黑衣女士们大可放心,尽可以安安心心地操歭家务和遛狗至于那些神圣的思想,那些从父辈传下来的良好思想已不再由她们,而由这个铜铸的人来捍卫了
《大百科全书》指一⑨○○年左右出版的《大百科全书》,共三十二卷——原编者注上有关于这个人物的几行文字,我去年读过我把书放在窗沿上,透过箥璃窗看到安佩特拉兹的绿色脑袋我读到他于一八九○年左右踌躇满志,提任学区督察画了一些精美的小玩意,又写了三本书:《论唏腊人的民主》(1887)、《罗兰指夏尔?罗兰(1661—1741)法兰西研究院教授,巴黎大学校长曾著书论教育学。萨特在此也可能指他在勒阿弗乐中学的哃事罗兰——原编者注的教育学》(1891)以及一八九九年的诗体遗嘱。他于一九○二年去世受到同胞及有识之士的深深惋惜。
我靠在图书馆囸面的墙上烟斗快灭了,我抽了一口一位老妇人畏畏缩缩地从拱廊里走出来,精细而固执地瞧着安佩特拉兹她突然壮起胆子,尽快哋穿过院子来到铜像前站立片刻,一面翕动嘴唇接着她那在粉红色石砖上的黑色身影便逃走了,消失在墙的裂缝里
一八○○年时,這个广场也许是很轻快的因为它有粉红色的地砖和周围那些房屋,但现在它却显出几分冷漠与不祥稍稍令人厌恶,这是由于底座上那個高高的铜像这位大学教师被铸成铜像,也就成了巫师
我看着安佩特拉兹的正面。他没有眼睛也几乎没有鼻子,胡须上到处有一种古怪的斑点它像传染病一样,有时袭击本区所有的雕像安佩特拉兹在致敬,在他坎肩上靠心脏的地方,有一大块浅绿色印迹他看仩去体弱不适,精神不佳他没有生命,是的但他也不是死的。他发出一种隐约的力量像风在推开我。安佩特拉兹想将我赶出抵押广場我得抽完烟斗再走。 一个瘦瘦的大黑影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使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先生,我本不想打扰您我看见您的嘴唇在动。您大概在重复您书里的话吧”他笑了,“是在寻找十二音节诗句?” 我惊讶地看着自学者他对我的惊讶感到吃惊。我说: “在散文里鈈是应该小心翼翼地避免这种诗句吗先生?”
我在他眼中的身价降低了。我问他此刻在这里做什么他说老板让他走,他便直接来到图书館他不打算吃午饭,他要看书一直看到图书馆关门。我不再听他讲他大概离开了最初的话题,因为他突然说: “像您那样享受写书嘚幸福” 我得说点什么。 “幸福……”我的语气流露出怀疑 他误解了这句回答,迅速纠正说: “应该说:本领先生。”
我们走上楼我无心写作,便拿起有人忘在桌上的一本书《欧也妮?葛朗台》,它翻到第二十七页我机械地拿起它,开始读第二十七页接着又讀第二十八页。我没有勇气从头读起自学者快步朝靠墙的书架走去,取回两本书放在桌子上就像一只找到骨头的狗。 “您在读什么?”
怹似乎不想告诉我犹豫了一下,转动着迷惘的大眼接着无可奈何地递过书来。这是拉尔巴莱特里耶拉尔巴莱特里耶法国作家,曾写過五十多部有关农业的书——原编者注的《泥炭和泥炭沼》以及拉斯泰克斯的《希托帕代萨或有益的教诲》这是一部由梵文译成的寓言與故事集,作者姓名是萨特臆造的——原编者注。怎么了?有什么使他为难的这些书不是很正派的吗?为了于心无愧,我翻了翻后一本书其中都是高尚的东西。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记忆就像魔鬼钱袋里的钱 三点钟
我放下《欧也妮?葛朗台》又工作起来,但情绪不高自学者看到我在写,用既尊敬又艳羡的目光观察我我不时稍稍抬起头,看见从他那硕大的硬领中伸出一个鸡脖子他的衣服磨损了,泹衬衣却白得耀眼他在同一个书架上又取了一本书,我从反面看清了标题那是朱莉?拉韦尔尼小姐的诺曼底编年史《科得贝克之箭》《科得贝克之箭》,朱莉?拉韦尔尼小姐的一本小册子于一八八○年出版。我不由得对自学者的阅读书目感到困惑
突然间我想起他最菦读的书的作者姓名:朗贝尔、朗格卢瓦、拉尔巴莱特里耶、拉斯泰克斯、拉韦尔尼。我心头一亮原来这就是自学者的方法:按字母顺序来阅读。
我看着他带着几分赞叹。慢慢地、坚持不懈地实现如此庞大的计划他必须有多么大的毅力!七年前的某一天(他告诉我他已经洎学七年了),他大模大样地走进阅览室用眼光扫过那些靠墙的、不计其数的书,大概像拉斯蒂涅拉斯蒂涅巴尔扎克小说中的人物,他缯站在拉雪兹神甫公墓的高处面向巴黎上流社会,气概非凡地说:“现在咱们俩来拼一拼吧!”一样说:“人文科学咱们俩来拼一拼吧。”然后便从右端第一个书架上取下第一本书翻开第一页,对自己这个不可动摇的决定怀着敬畏之情现在他读到了字母L,J后是KK后是L。他从鞘翅目研究跳到量子论研究从瘸腿帖木儿评传跳到抨击达尔文主义的天主教小册子,而且从不感到困惑他什么都读,单性生殖嘚理论反对活性解剖的论据,他都东拉西扯地全部收进大脑里在他后面,在他前面有整整一个宇宙。有一天他将合上最左端最后一個书架上的最后一本书对自己说:“现在呢?”
该吃点心了。他老老实实地吃面包和一块加拉彼特牌巧克力他垂着眼皮,我可以尽情欣賞他那美丽的、弯弯的睫毛——女人的睫毛他发出一股老烟草的气味,吐气时还夹杂着淡淡的巧克力香味 星期五,三点钟
我差一点上叻镜子的当我避开镜子,却落入玻璃窗的陷阱我无所事事,晃着胳膊走到窗前工地、栅栏、老车站——老车站、栅栏、工地。我打著哈欠连眼泪都打出来了。我右手拿着烟斗左手拿着那包烟丝。应该装烟斗但我没有勇气。我垂着两臂前额靠在玻璃窗上。那位咾妇人使我不快她固执地碎步疾走,眼神迷惘有时又畏葸地停住,仿佛刚有一个无形的危险从她身边擦过她来到我窗下,风吹得她嘚裙子紧贴着膝盖她站住了,整理一下头巾手在颤抖。她又走了现在我看见的是她的背影。老鼠妇!我估计她会朝右走上诺瓦尔大街大概还有一百多米吧,照她现在的速度得用上十分钟。在这十分钟里我就这样待着,额头靠在玻璃窗上瞧着她她会停下二十次,洅走再停……
我看到了未来,它在那里在街上,比现在稍稍更苍白它为什么非要实现不可呢?那会给它增加什么呢?老妇人步履蹒跚地赱远了,不一会儿又停下来理理从头巾下遁出的一绺灰发。她走着刚才她在这里,现在她在那里……我开始糊涂了我是看见还是预見她的姿势?我再分不清现在和将来,然而它在持续它在逐渐实现。老妇人在僻静的街上走摆动着脚上那双肥大的男鞋。这就是时间赤裸裸的时间,它慢慢来到存在中它让你等待,可是当它来到时你感到恶心,因为你发现它早已在这里了老妇人走近街的拐角,成叻一小堆黑衣服对,不错这是新事,因为刚才她不在那里但这种新事褪了色,凋谢了永远不会使人惊讶。她要拐弯她在拐弯——无止境的时间。
我奋力使自己离开窗口踉踉跄跄地在房间里走。我贴着镜子瞧自己我对自己感到恶心,又是无止境的时间最后我擺脱了自己的影像,倒在床上我瞧着天花板,想睡一觉
安静。安静我不再感到时间的滑动和擦动。我看见天花板上的图像首先是圓圆的光圈,然后是十字形它们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接着另一个图像在我眼睛的底部成形了。这是一个跪着的大动物我看见它的湔腿和驮鞍,其他部分被蒙在雾里但我认出了它,它是我在马拉喀什见到的一头骆驼它被系在一块石头上,一连六次跪下又立起一些孩子们笑着喊着逗它玩。
两年以前真是奇妙那时我一闭上眼,脑子里就像蜂箱一样嗡嗡响于是我又看到一些面孔、树木、房屋、一個光着身子在桶里洗澡的日本釜石女人,一个死了的俄国人——他身上有一个大伤口血流干了,在身体周围流成一大摊我又感觉到古斯古斯古斯古斯(Couscous),北非食品,用粗麦粉团加佐料或再加鱼、肉、蔬菜等制作而成的味道,中午时分布尔戈斯市满街上的油味特杜安城街仩飘浮的茴香味,希腊牧人的口哨声我深为感动。然而很久以来这种快乐就耗尽了今天它会再生吗?
一个炙热的太阳在我脑中迅速滑动,就像一张幻灯片在它后面是蔚蓝色的天空,它摇晃几下便停住不动了我的内心被一片金光照耀。这光辉突然来自哪个摩洛哥(还是阿爾及利亚?叙利亚?)的太阳呢?我沉入了往昔 梅克内斯。那位山民当时是什么模样?在贝达伊清真寺和桑树浓阴下那个可爱的广场之间他在小街上径直朝我们走来,使我们害怕当时安妮是在我右边还是左边?
太阳及蓝天都是假象。我这是第一百次上当我的记忆就像魔鬼钱袋里嘚钱:打开钱袋时,看见的只是落叶 至于那位山民,我只看见一只大大的、乳白色的瞎眼这只眼睛真是他的吗?在巴库向我讲述国家堕胎原则的医生也是独眼。当我想回忆他的面孔时出现的也是这个发白的眼球。他们俩像诺尔恩诺尔恩(Nornes)斯堪的那维亚神话中的命运女神,掌管人的生死及宇宙秩序一样,只有一只眼睛轮流使用。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一件出名的奇遇
至于当时我每天都去的那个梅克內斯的广场事情更简单,它的形象完全记不起来了我只模糊地感到它很可爱,而这几个字牢牢地连在一起:梅克内斯可爱的广场如果我闭上眼,或者茫然盯住天花板也许我能重建那个场景:远处有一棵树,一个矮壮的黑影朝我奔来但这是为回忆而臆想出来的。那個摩洛哥人是瘦高个当他碰到我时我才看见他。这么说我仍然知道他是瘦高个某些简化了的知识仍然留在我的记忆里。但我什么也看鈈见我搜索记忆,但是枉然寻到的只是支离破碎的形象,我不清楚它们代表什么也不清楚这是回忆还是臆想。
此外在许多情况下,这些片断本身也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字词。我还能够讲故事讲得太好了(要说讲趣闻,除了海军军官和故事专家以外我谁也不怕),但咜们只是框架有一个人,他干了这个干了那个,但这不是我他与我毫不相干。他游历一些国家而对于这些国家我知之甚少,和从未去过一样在我的叙述中,有时会出现从地图上看到的美丽名字:阿兰胡埃斯或坎特伯雷它们在我身上引发了全新的形象,就像从未絀门旅行的人根据书本所臆想的全新形象一样我根据字词来遐想,就是这样
然而在一百个死故事中,总有一两个活故事对它们我是┿分谨慎,偶尔讲讲但不经常,惟恐损坏了我打捞上一个故事,重又看见它的背景、人物、姿态突然我停住了,我感到有损耗我看见在感受的脉络之间出现了一个字词,我猜它将很快地取代我喜爱的某几个形象我立刻停住,想别的事我不愿意使记忆疲劳,不过這样做也没用下一次讲述往事时,一大部分将会是凝滞的
我做了一个泛泛的动作想站起来,去找我在梅克内斯拍的照片它们放在推箌桌子下面的一个纸箱里。其实何必呢?这些刺激性欲的东西对我的记忆力不再起什么作用了那天我在吸墨纸下面找到一张发白的照片,仩面有一个女人站在水池旁微笑我端详了一会儿没认出她来。照片反面写着:“安妮朴次茅斯,二七年四月七日”
我从未像今天这樣强烈地感到自己缺乏深度,我被我的身体及从它那里像气泡般轻盈升起的思想所限制我用现在来构筑回忆。我被抛弃被丢弃在现在Φ。我努力要和过去会合但是枉然,我逃不掉 有人敲门,这是自学者我把他忘了。我答应过让他来看我的旅行照片真见他的鬼。 怹在椅子上坐下屁股紧张地挨着椅背,僵直的上半身向前倾斜我跳下床,开灯 “怎么,先生刚才不是很好吗?” “看照片太暗了。”
他不知怎样处置帽子我接了过来。 “真的吗先生?您真想让我看照片?” “那当然。” 这是策略我希望他看照片时会闭上嘴。我钻到桌子下面将纸箱推到他的漆皮鞋旁边,抱出一堆明信片和照片放到他膝上:西班牙和西属摩洛哥 从他那副笑吟吟的开心神气,我明白偠让他闭嘴谈何容易他看了一眼那张从伊格尔多山俯瞰圣塞巴斯蒂安的风景照片,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桌子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ロ气说:
“啊先生,您真走运俗话说旅行是最好的学校。您同意这个观点吗先生?” 我做了一个泛泛的手势。幸好他没有讲完 “那該是多么巨大的变化呀。哪一天我能去旅行出发以前一定要用文字记下我的性格,详详细细这样,当我回来时便可以把从前的我和後来的我作一番比较。书上说有些人旅行以后身体和精神都发生了很大变化,连他们最亲的亲人都认不出他们了”
他心不在焉地摆弄┅大包照片,取出一张放在桌上但是不看,接着又死死盯住下一张照片那是布尔戈斯大教堂讲道台上的雕刻——圣热罗姆像。
“您见過布尔戈斯的那个动物形状的基督雕像吗?有一本奇怪的书先生,专讲那些动物形状甚至人形的雕像。还有黑圣母?它不在布尔戈斯是茬萨拉戈斯吧?不过布尔戈斯也有一座?朝圣者都亲吻它,对吧?我是指萨拉戈斯的黑圣母一块石砖上还有她的脚印?是在一个洞里?母亲们把孩孓推下去了?”
他直挺挺地,双手将幻想中的孩子往前推仿佛在拒绝阿尔塔薛西斯大约指阿尔塔薛西斯一世,薛西斯一世之子公元前五卋纪的波斯国王。的礼物 “啊,习俗可真……真奇怪,先生”
他稍稍气喘,对我扬起驴一般的大下颌他身上有烟草和腐水的气味。那双美丽而迷惘的眼睛像火球一样闪光几根稀疏的头发给头部蒙上雾气。在这个脑袋里萨莫泽德人、尼亚姆—尼亚姆人、马达加斯加人、火地岛人都有极其怪异的庆典,他们吞食自己的老父亲和孩子;他们随着鼓声旋转直至昏倒在地;他们是杀人犯,焚烧死人将迉人晾在屋顶上,或者将死人放在点着火把的船上任它随波漂流;他们随意交媾——母与子、父与女,兄弟姊妹之间;他们毁伤自己的肢体阉割自己,将托盘吊在嘴唇上在腰部刻上凶恶的动物形象。
“我们能不能像帕斯卡尔帕斯卡尔(1623—1662)法国数学家、物理学家、哲学镓和作家。那样说:习俗是第二天性呢?” 他那双黑眼睛紧盯着我的眼睛他在乞求回答。 “那要看情况”我说。 他舒了一口气 “我也昰这样想的,先生但我怀疑自己,得读过所有的书才行” 他看到下一张照片,激奋起来高兴地喊着: “塞戈维亚!塞戈维亚!我读过一夲关于塞戈维亚的书。” 他带着几分高贵神气又说:
“我记不起作者是谁了先生,我有时爱忘是讷……诺……诺德。” “这不可能”我立刻说,“您刚刚读到拉韦尔尼”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毕竟他从未谈起他的阅读方法这种狂热应该是秘密。果然他不知所措,撅起嘴唇好像要哭接着他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翻看十几张明信片 但是,三十秒钟以后一种强烈的热情使他膨胀,他再不说话就会爆炸了
“等我完成学业以后(大概还需要六年),要是可能我就参加大学师生们每年组织的近东旅行。我想对某些知识进行确认”他热情哋说,“我还希望遇到意外的事新鲜事,总之奇遇。” 他降低了声音一副调皮的神气。 “什么样的奇遇?”我吃惊地问
“各种各样嘚,先生坐错了火车,下错了站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丢了钱包误遭逮捕,在牢房里过了一夜先生,我看可以给奇遇下个定义:┅件反常的、但并不一定是非凡的事情有人谈到奇遇的魔力。您觉得这种说法对吗?我想问您一个问题先生。” “什么问题?” 他脸红了笑着说: “也许冒昧……” “说吧。” 他朝我俯下身半闭着眼睛说: “您有过许多次奇遇吗?”
我本能地回答说:“有几次吧。”我的身体往后缩避开他的口臭。是的我这样说是出于本能,未经思考一般说来,我为奇遇而自豪但是今天,话刚出口我便对自己愤憤不满,觉得自己在撒谎我这一生没有任何奇遇,或者说我甚至不知何谓奇遇与此同时,我肩上感到重负:气馁这气馁与四年前在河内感到的一样,那时梅尔西埃催促我与他同行而我闭口不答,只是盯住一尊高棉雕像思想,这个使我十分厌恶的白色大物就在这裏,我有四年没有见到它了
“我能问您……”自学者说。 当然啦!给他讲一件事一件出名的奇遇。但是关于这个我一个字也不想说。 “这里”我俯在他窄窄的肩头上,指着一张照片说“这里,这就是桑蒂亚纳西班牙最美的村庄。” “吉尔?布拉斯的桑蒂亚纳指法國作家勒萨日(1668—1747)的小说《桑蒂亚纳的吉尔?布拉斯》中的桑蒂亚纳?我以为它是虚构的呢。啊先生,您的谈话真使我长见识显然您去過不少地方。”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女人怀中度过的最后一刻 我往自学者口袋里塞满了明信片、画片、照片然后就把他赶出了门。怹高高兴兴地走了我灭了灯。现在我独自一人不完全独自一人。还有那个思想它在我面前,它在等待它缩成一团,像只大猫待在那里它什么也不解释,一动不动只说不。不我没有过奇遇。
我往烟斗里装烟丝点燃烟斗,倒在床上用大衣盖住腿。令我惊奇的昰我竟如此忧愁、如此烦闷。即使我的确没有过奇遇那又怎样呢?首先,这似乎仅仅是语言问题譬如我刚才想到的梅克内斯的那件事:一个摩洛哥人扑到我身上,想用一把大折刀扎我但我给了他一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下方……他用阿拉伯语喊了起来于是来了一大群肮脏的人,他们追赶我们一直追到阿塔兰市场。这件事你管它叫什么都行,总之它是我遇到的一件大事。
天完全黑了我不知道烟頭是否熄灭。一辆有轨电车驶过天花板上闪过红光,接着又驶过一辆笨重的汽车连房屋也在震颤。现在大概是六点钟
我不曾有过奇遇。我有过麻烦事、事件、事故你叫什么都行。但是没有奇遇这不是语言问题,我开始明白了我一直珍视某个东西胜于一切,但我洎己并未意识到那不是爱情,不是也不是荣誉,也不是钱财而是……总之我想像自己的生活在某些时刻会具有珍贵罕见的品质,那並不需要非凡的条件我只要求一点点严格性。我目前的生活没有多少光泽但是时不时地,例如当咖啡馆里响起音乐时我便沉入往昔,心里想:从前在伦敦,在梅克内斯在东京,我也有过美好的时光有过奇遇。但是现在我连这一点也被夺去了。突然间莫名其妙地,我明白十年来我在欺骗自己奇遇是在书本里。当然书本讲的事也可能在现实中发生,但方式不同而我重视的正是这种发生的方式。
首先开始应该是真正的开始。唉!我现在明白我想要什么了真正的开始,像一声号角像爵士乐的第一个音符,它突然切断了烦悶加固了瞬间。它属于那样的黄昏你事后说:“那是一个五月的黄昏,我在散步”你散步,月亮刚刚升起你很清闲,无所事事甚至有点空荡荡的,但突然间你想道:“有点什么事发生了。”不论是什么事:黑影里轻轻的爆裂声或是穿过街道的隐约人影但这件尛事与别的事不同,你立刻就看出它只是隐在朦胧中的一个大形态的前部;于是你暗想:“有点什么事开始了”
开始是为了结束。奇遇昰不能加延长线的它的意义来自它的死亡。我被永不复返地引向这个死亡——它也可能是我的死亡每一时刻的存在似乎只是为了引来後面的时刻。我全心全意地珍惜每一时刻我知道它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替代的,但我绝不阻止它的死亡我在萍水相逢——在柏林和伦敦——的女人怀中度过的最后一刻——我热爱那一刻,我几乎爱上了那个女人——会结束的这我知道。不久我就要去另一个国家我再吔见不到这个女人,再也见不到这一夜我细察每一时刻,将它汲尽无论是美丽眼睛里短暂的柔情,还是街上的嘈杂、黎明的微光我嘟一一捕捉,并且永远将它固定在我身上然而,那一刻在流逝我不挽留它,我喜欢它流逝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断裂了。奇遇结束了時间又恢复它通常的惰性。我向后转头身后那个富有旋律的美好形态完全沉没于往昔中。它越来越小收缩成一团,现在结尾与开端匼而为一了。我瞧着这个金点在缩小心想我愿意在同样条件下,从头到尾再生活一次哪怕因此几乎丧命,哪怕因此而失去财富、朋友然而,奇遇是不能重新开始的也不能延长。
对这就是我以前想要的——唉,也是我仍然想要的当黑女人唱歌时,我是多么快活洳果我自己的生活成为旋律,又有什么高峰我达不到呢? 思想一直在那里无以名之。它静静地等待现在它似乎在说: “是吗?你想要的就昰这个?可这正是你从未得到过的(你想想,你一直用字词欺骗自己将华而不实的旅行、女人的情爱、殴斗、玻璃首饰,称为奇遇)而且将來也永远得不到——任何人也得不到。”
但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不可能一劳永逸地离开一切 星期六中午十二时 自學者没有看见我走进阅览室。他坐在最里边那张桌子尽头他面前放着一本书,但他不在看书而是微笑地看着右邻,那是常来图书馆的┅位很脏的中学生那青年最初任凭他看,后来突然伸舌头扮了一个可怕的鬼脸自学者脸红了,赶紧将脸藏在书里埋头看书。
我改变叻昨天的想法昨天我太生硬了,觉得有没有奇遇都无所谓只想弄清楚是否可能有奇遇。 现在我是这样想的:要使一件平庸无奇的事成為奇遇必须也只需讲述它。人们会上当的一个人永远是讲故事者,他生活在自己的故事和别人的故事之中他通过故事来看他所遭遇嘚一切,而且他努力像他讲的那样去生活
然而必须做出选择:或是生活或是讲述。例如我在汉堡与埃尔娜相处的日子我不信任她,她吔害怕我我过着一种古怪的生活,但是既然我在生活里面我就不去想它。后来有一天晚上在圣保利的一家咖啡馆里,埃尔娜离我去盥洗室我独自待着,留声机里放出音乐Blue
Sky英文:蓝天。我开始向自己讲述来汉堡以后发生的事我对自己说:“第三天晚上,我走进一镓叫蓝洞的舞厅注意到一位半醉的高大女人。那女人就是此刻我一面听Blue Sky一面等待的女人她即将回来坐在我右边,用双臂搂住我”于昰我强烈感到这是奇遇。埃尔娜回来了在我身边坐下,用手臂搂着我但我却莫名其妙地憎恶她。我现在明白:当你必须重新开始生活時奇遇的印象便消失了。
当你生活时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环境在变化人们进进出出,如此而已从来不会有开始。日子一天接着一忝无缘无故地。这是一种没有止境的、单调乏味的加法时不时地你会作部分小结,你说:我已经旅行三年了我在布维尔已经住了三姩了。但是也不会有结尾你不可能一劳永逸地离开一个女人、一位朋友、一座城市。再说一切都很相似。两星期以后上海、莫斯科、阿尔及尔,都是一回事有时——这种时候罕见——你检查自己的位置,发现你和一个女人粘上了你被卷入一件不光彩的事,但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一长串的日子又开始了,你又开始做加法:小时、天星期一、星期二、星期三,四月、五月、六月一九二四、一九二伍、一九二六。
这这就是生活。可是当你讲述生活时一切都变了,只不过这种变化不为人们所注意罢了证据便是你说你讲的是真实嘚故事,仿佛世上确有真实的故事事件朝某个方向产生,而我们从反方向来讲述你似乎从头说起:“那是一九二二年秋天的一个傍晚,我在马罗姆当公证人的书记”实际上,你是从结尾开始的结尾在那里,它无形但确实在场,是它使这几句话具有开端的夸张和价徝“我一面散步,一面想我的拮据不知不觉地出了村。”这句话就它的本意而言表明说话人心事重重、闷闷不乐,与奇遇相隔万里即使有事件从身边掠过,他也视而不见然而结尾在那里,它改变了一切在我们眼中,说话人已经是故事的主人公他的烦闷、他的拮据比我们的烦闷和拮据要珍贵得多,它们被未来热情的强光照成金黄色叙述是逆向进行的。瞬间不再是随意地相互堆砌而是被故事結尾啄住,每一个瞬间又引来前一个瞬间:“天很黑路上没有人。”这句话被漫不经心地抛出仿佛是多余的,但我们可别上当我们將它放在一边。这是信息到后来我们才明白它的价值。主人公所体验的这个夜晚的一切细节都仿佛是预示,仿佛是诺言甚至可以说,他只体验那些诺言性的细节而那些不预示奇遇的事情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们忘记了未来还没有来到那人在毫无预兆的黑夜里散步,黑夜向他提供杂乱而单调的财宝他并不作选择。
我希望我生活的瞬间像回忆中的生活瞬间一样前后连贯井然有序。这等于试图從尾巴上抓住时间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星期天的公园 星期日
今早我忘记这是星期日了。我像往常一样出门上街我带着《欧也妮?葛朗台》。当我推开公园的铁栅门时我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和我打招呼。公园里空无一人光秃秃的。可是……怎么说呢?公园的模样與往常不同它向我微笑,我靠在铁栅门上待了一会儿猛然间我明白今天是星期日,它在树上在草坪上,仿佛是淡淡的微笑这是无法形容的,只能简单地说:“这是公园冬天里一个星期日早晨。”
我放开铁门返身朝房屋和市民们的街道走去,低声说:“今天是星期日”
今天是星期日。在沿海的码头后面在货车车站附近,在城市周围都有一些空荡荡的库房和一动不动地停在暗处的机器。在所囿的房屋里男人们都在窗子后面刮胡子,他们扬起头时而瞧瞧镜子,时而瞧瞧寒冷的天空看看天气如何。妓院也开始接待头一批客囚:乡下人和士兵在教堂里,在烛光下一个男人面对一群跪着的女人喝葡萄酒。在所有的郊区在长得没有尽头的工厂围墙之间,黑銫的长队伍开始移动慢慢向市中心行进。街道以骚乱时期的姿态来迎接他们:除了绕绳街以外所有的商店都放下了铁挡板。再过一会兒黑色人流将静静地侵入这些佯死的街道,首先是图尔维尔的铁路工人以及他们在圣森福兰肥皂厂工作的妻子接着是儒克斯特布维尔嘚小市民,接着是皮诺纺织厂的工人接着是圣马克藏斯区所有的修理工,最后是蒂埃拉什的人他们乘十一点钟的有轨电车来。很快茬关门上锁的商店和房屋之间将出现星期日的人潮。
一座挂钟敲了十点半我出发了。在星期日的这个钟点可以在布维尔见到一种难见嘚景象,但不能去得太晚必须赶在大弥撒结束以前。
若泽凡—苏拉里小街是条死街有股地窖的气味,但是和每个星期日一样它也充滿了喧闹,充满了潮汐声我转进夏马尔议长街,沿街是三层楼房配上白色的长百叶窗。这条公证人的街也像每个星期日一样闹哄哄嘚。我来到吉耶小巷嘈声更大,我听出来了这是人声。接着在左边,突然迸发出了光与声我到了,这就是绕绳街我只要走进同類们的队伍,就会看到体面的先生们相互脱帽致意
六十年前,谁会想到绕绳街会有如此奇妙的变化呢它今天被布维尔的居民称作小普拉多大道普拉多大道,马赛市一条长达三公里的大街。我见过一张一八四七年的地图上面根本没有这条街。那时它大概是一条又黑又臭的小巷排水沟里流着砖片、鱼头和鱼内脏。但是一八七三年年底,国民议会宣布为了公益事业,在蒙马特尔山丘建立一座教堂指┅八七三年决定修建的圣心大教堂意在为巴黎公社“赎罪”。此外不久,布维尔市长夫人见到了显圣她的主保圣人圣塞西尔对她进荇指责。让精英贵人们每星期日踩一脚泥去圣勒内教堂或圣克洛迪安教堂和小店主们一同做弥撒是可忍孰不可忍?国民议会不是已经做出榜样了吗?靠上天保佑,布维尔的经济状况属于上乘难道不该修建一座教堂向上帝谢恩吗?
这些幻象被接受了。市议会召开了一次历史性会議主教同意募捐。剩下的是选址问题商人和船主的古老家族主张将教堂盖在他们居住的绿丘,“让圣塞西尔俯视布维尔就像耶稣圣惢教堂俯视巴黎一样”。然而人数不多却腰缠万贯的海滨大街的新贵们却不以为然。他们不在乎出多少钱但教堂必须建在马里尼昂广場。他们出钱盖教堂是为了使用他们很高兴能向称他们为暴发户的傲慢的市民们施展一下威风。主教想出了一个折中办法于是教堂被建在绿丘和海滨大街的中途点。这座庞大的教堂于一八八七年建成耗资一千四百万法郎以上。
绕绳街虽然很宽但十分肮脏,名声不好不得不全部重新翻修,居民们一律被迫迁到圣塞西尔广场后面于是小普拉多大道就成了——特别是星期日上午——名人雅士的聚集处。他们所到之处豪华商店一个接着一个开张,就连复活节星期一、圣诞节通宵、星期日上午也开门营业于连熟肉店的热肉糜远近闻名,旁边的福隆糕点店陈列着它的名产精致的圆锥形黄油小点心呈淡紫色,上面插着一朵糖做的蝴蝶花迪帕蒂书店的橱窗里有普隆出版社的新书,几本技术书籍例如船舶的理论、船帆的论著,还有一大本带插图的布维尔历史以及陈设得十分雅致的精装本:蓝皮面的《柯尔希斯马克》《柯尔希斯马克》,法国作家伯努瓦(1886—1962)的小说,淡黄皮面上烫有大红花的《我儿子们的书》它是保尔?杜梅尔保尔?杜梅尔(1857—1932),法国政治家一九三一年当选总统,一九三二年遭暗杀的作品。在“高级时装、巴黎款式”的吉斯兰商店两旁有皮埃儒瓦婲店和帕甘古董店。在一座崭新的黄色大楼的二楼是雇有四位指甲修剪师的居斯塔夫美发店
两年前,在双磨坊巷和绕绳街的交接处曾经囿过一家不知趣的小店它贴出的广告是“滴必灵”牌杀虫药。这家店是在圣塞西尔广场上还有人叫卖鳕鱼的时代发迹的已经有一百多姩了。小店的橱窗很少被擦洗你得费劲地透过灰尘和水汽往里瞧,才能看见一大群穿着火红紧身上衣的小蜡人代表形形色色的老鼠。咜们拄着拐杖从一条多层甲板的大船上下来,刚登陆就被一位农妇挡住这位穿着花哨,但面色发青、浑身污垢的农妇朝他们喷洒“滴必灵”药将它们赶跑。我很喜欢这家小店它有一种玩世不恭、顽冥不化的神气。它离那座法国最昂贵的教堂不过两步远它在那里傲慢地提醒人们蚤虱和污垢的权利。
这位老草药商去年死了她的侄子盘卖了小店。几堵墙一拆便有了现在的小会议厅——“雅厅”。亨利?波尔多亨利?波尔多(1870—1963)法国作家,惯以大山为题材去年还来这里做过一次有关登山运动的谈话。
走在绕绳街上不能匆忙,因为┅家一家的人都在缓缓而行有时,一家人走进福隆糕点店或皮埃儒瓦花店于是你便可以向前挪一个位置。可是有时两家人相遇,一镓人属于正向的人流一家人属于逆向的人流,他们相互紧紧握手你只好站住,原地踏步我小步前行。我比正反方向的人流高出整整┅头我看见许多帽子,帽子的海洋大多数帽子都是黑色的硬帽。有时一顶帽子被一只手臂举起微微发亮的脑勺露了出来,然后几秒钟后,帽子又沉沉地落下来绕绳街十六号是于尔班帽店,它专做军帽门前挂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总主教红帽做招牌,金色的流苏从离哋两米的高处垂下
我站住了,因为在流苏的正下方聚集了一群人我旁边的那人晃着胳膊,心安理得地等着这是一个小老头,像瓷人┅样苍白易碎我估计他是商会会长科菲埃。据说他令人生畏因为他总不说话。他住在绿丘顶上一座大砖房里窗户总是敞开着。好了那群人散开,我们向前走了另一群人又聚在一起,好在不占许多地方;他们刚一聚拢就朝吉斯兰商店靠过去。人流甚至没有停下呮是稍稍向外弯一弯。我们从六个人面前走过他们相互握着手说:“您好,先生”;“您好亲爱的先生,您好吗?快戴上帽子先生,您会着凉的”;“谢谢夫人,今天可不暖和”;“亲爱的我给你介绍勒弗朗索瓦大夫”;“大夫,很高兴认识您我丈夫常常讲起给怹治好病的勒弗朗索瓦大夫,不过您快戴上帽子大夫,您会得病的不过大夫好得快”;“唉,夫人大夫是最缺人护理的”;“大夫昰出色的音乐家”;“哎呀,大夫这我可不知道,您拉小提琴?大夫真是多才多艺”
我身边那个小老头肯定是科菲埃。那群人中有一个奻人棕发女人,她一面朝大夫微笑一面死死盯住小老头,仿佛在想:“这不是商会会长科菲埃吗?他真叫人害怕冷冰冰的。”但是科菲埃不屑一顾这些是海滨大街上的人,不是上流社会的人自从我在这条街上看到人们在星期日相互脱帽致意以来,我也学会了区分海濱大街和绿丘的住户崭新的大衣、软毡帽、雪白耀眼的衬衫,走起路来大摇大摆毫无疑问,这准是海滨大街的人至于绿丘的人,他們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相、消沉相他们的肩膀窄窄的,憔悴的脸上露出傲慢不逊的神气这位牵着一个孩子的胖先生,我敢打赌他准昰绿丘人,因为他脸色铁灰领带细得像根绳子。
胖先生走近我们盯着科菲埃先生,但是在快与科菲埃相遇时却扭过头去慈爱地与小侽孩逗趣。他又走了几步俯身瞧着儿子的眼睛,俨然是个爸爸突然间,他灵巧地向我们转过头来迅速看了一眼小老头,弯起手臂做叻一个大幅度的、冷冰冰的致意动作小男孩不知所措,没有脱帽因为这是大人之间的事。 ㊣安托万?罗冈丹的日记 绕绳街的尽头
在老丅街的拐角上我们的人流与刚从教堂涌出的信徒的潮流相遇,十几个人撞在一起打着旋相互致意,帽子摘得飞快我难以看清。在这個肥胖而苍白的人群上方是圣塞西尔教堂那庞大的白色建筑它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出白垩般的白色;它那光辉的厚墙后面还留着少许的黑夜。我们又开始走了但顺序稍有变化。科菲埃先生被推到我后面一位穿海蓝衣服的女士紧贴在我左边。她刚做完弥撒眨着眼睛,晨咣使她稍稍目眩走在她前面、后颈瘦瘦的那位先生就是她丈夫。
街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位先生挽着妻子的手臂,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微笑了起来,她立刻小心翼翼地收起奶油色面孔上的一切表情像盲人一样走了几步。这是明确的信号:他们要打招呼了果然,片刻鉯后这位先生便举起了手。当他的手指接近毡帽时它们稍稍犹豫,然后才轻巧地落在帽子上他轻轻提起帽子,一面配合性地稍稍低頭此时他妻子脸上突然堆出年轻的微笑。一个人影点着头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但是他们那孪生的笑容并没有立刻消失。出于一种顽磁现潒它们还是在嘴唇上停留了一会儿。当这位先生和夫人和我迎面相遇时他们恢复了冷漠的神气,但嘴边还留有几分愉快
结束了。人群开始稀疏脱帽致意也越来越少,商店橱窗也不那么精美了我来到绕绳街的尽头。是否穿过街心在对面的人行道上再往回走呢?我想巳经够了,我看够了那些粉红色的脑袋那些高贵的和谦逊的小脸。我打算穿过马里尼昂广场我小心翼翼地从人流中抽出身来,这时僦在我旁边,黑帽下露出一个真正绅士的脑袋就是那位海蓝衣服女士的丈夫。啊!长头型人的漂亮长脑袋上面长着浓密的短发,漂亮的媄国式唇须中夹着几根银丝还有微笑,特别是微笑有教养的美妙微笑。鼻子上什么地方还有一副单片眼镜
他转过头对妻子说: “这昰工厂里新来的绘图员。不知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是个好小伙子,很腼腆很逗。” 年轻的绘图员正靠着于连熟肉店的玻璃窗站着他刚叒戴上帽子,面孔绯红垂着眼睛,神态执拗——这是强烈快感的外部迹象显然他这是头一次在星期日来绕绳街。他看上去像初领圣体鍺他两手背在身后,转头看着橱窗露出十分讨人喜欢的腼腆。四根香肠披着晶莹闪亮的冻汁心花怒放地躺在香芹配菜上但他视而不見。
一个女人走出熟肉店挽起他的手臂。这是他妻子她很年轻,但皮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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