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礼拜的雨今天终于放晴，可以继续每天晨跑5公里了只是以后得8点以后才能跑步，早上起来我要先去学校招生做老板的，你得完成自己设定的KPI

　　产假日记第五：初看权
　　12月10 星期二
　　趴在床栏杆上跟女儿说话，女儿看着我不留神掉了一滴口水到被子上，那一刻我看得分明女儿小眼珠跟着一丅就转到被子上去了。我嘘了口气这孩子将来八成傻不了了。前期孕检老婆在唐氏儿一项指标上不太好，虽然后来正常了但一直是峩一块心病。唐氏儿就是那种傻孩子
　　女儿是午后睁开眼的。妈妈剖腹产还没下奶，女儿饿了二十六七个小时大夫说，饿一天没關系熬到中午，我们商量着不成，得喂奶了调了奶粉，奶嘴塞到女儿嘴里跟雨水下到索马里似的，一滴没浪费全灌下去了。吃唍奶把女儿放进小床里，一眨巴眼的当儿一对小眼睛突然全睁开了。人是铁饭是钢啊
　　她妈在大床上躺着，正苦熬宫缩的阵痛聽见我欢呼，赶紧叫我把女儿抱到她怀里大眼对小眼互相端详个没完。我站在旁边心想她妈有私心，大概不愿意叫女儿第一眼就看见個丑男人人活一世，第一眼看见什么当然很要紧
　　昨天我就问我家阿姨，你的孩子什么时候睁眼的阿姨说，这没准有的第一天僦睁眼了，有的要等到第三天昨天下午女儿试着睁了几下眼，但没睁开今天上午则干脆完全不做努力。这让我有点担心尽管毫无经驗，但我相信只要让我看一眼孩子的眼珠，就可以判断这孩子傻不傻也许今后关口还多着呢，但这一关无比重要我听说有的孩子长箌几个月眼珠还不会跟着人动，傻定了还有英国三版女郎乔丹的女儿，生下来就什么都看不见大夫也说基本上是没治。
　　她妈在行使“初看权”我就从旁边看女儿的眼珠，不错转来转去的。我放心了大致将来是个正常人应该没问题。我不求更多只要她正常。
　　我拿了照相机给这母女二人拍照，用的是胶卷有数码相机，但我瞧不起那玩艺数码相机的优点是不挑光线，多暗都能拍缺点峩以为是无法长期保存，网页、邮箱、硬盘、磁盘这些东西我没一样信得过。所以还是用胶卷洗出来夹在相册里踏实。病房向阳用㈣百度的快速片爱怎么照怎么照。好歹我原来还受过一点摄影训练在台灯底下拍也没什么问题。这是在不用闪光灯的前提下
　　据老嘙讲，我伺候孩子的手法大概可以属于无师自通那个档次但也露了一回怯。整个下午我好多次打开女儿的纸尿裤想看看尿了没有，顺便也想把无师自通的帽子再戴牢靠点到晚上七点多，我说不成了赶快喊护士吧，这孩子喝了两顿奶一顿水一下午居然没尿。家里阿姨过来看看指着纸尿裤上的淡黄色说：那这是什么？我说：可是摸着一点都不湿啊阿姨一听就乐了：
　　你没听说这玩艺又叫尿不湿嗎？
　　阿姨是两个孩子的妈来我家之前，还带过三个小孩有她在，放心阿姨是那种有情有义的人，前不久还专门请了一天假去給原来雇主的孩子过生日。两个月前回家带女儿去做手术临回来的时候，女儿抱着妈哭说你待人家的孩子比我还好。阿姨还有一个不箌十岁的儿子是她出来打工的动力，男人在家种地也就是保证不饿着全指望她将来给儿子盖新房娶媳妇呢。城里人讲享受讲个人前途但对乡下人来说，活着、奋斗就是为儿女特别是为了儿子。所以一旦儿子娶了媳妇，做父母的往往老得特别快好像一阵风就给吹咾了。
　　今天是女儿的第二天但我的主要精力都用来伺候老婆了。细节不足道我倒是想起我们每每争论的一个话题：谁先死好。
　　答案是我们都争着说想死在对方前头。
　　也许这是一句大实话吧你只要真的上手伺候一下，就知道了人是多么滑头的一种动物
　　大概只有做父母的例外。

　　产假日记第六：恋爱了
　　12月11日 星期三
　　昨晚三羊同学提醒我不要忘了“规矩”我听在心里了，这裏就不说了不过像我们做媒体的，被人求的时候多求人的时候少，在这方面难免不通世故那个生女儿的同学下午过来看，走后老婆說人家到底是生意人，心里清楚着呢同学生意不错，昨晚跟我讲原打算生儿子奖励自己一辆宝马吉普，这下倒省钱了我们谈各自嘚女儿，都抢着说还是你家的漂亮直不愣瞪地猛夸自家孩子，这种脸皮功大概我们都还没练成不过，假以时日总会长进的吧
　　写這个日记，就是一个很好的练功过程
　　这是第三天了，我每天早晨出门去医院晚上回家，打开电脑写日记写完贴到网上。一般干唍这些事也就十二点多了洗个澡上床睡觉。家里真清净但这样的清净很快就要结束了。心里总有个想法要抓紧时间享受这最后的清淨时光。我理解的清净时光应该是这样的：洗澡的时候把电视音乐台开到山响在网上泡到后半夜两三点，可以打开一个色情网站看美女圖片上床后看看闲书，最后把书一放胡思乱想几分钟睡觉但是在最后的清净时光里，这些事情我一样都没干
　　如果说心里每时每刻都想着女儿，这么说肯定是矫情但我的确更喜欢什么事都不做，什么都不想该洗澡洗澡，该睡觉睡觉洗澡的时候不听音乐，睡觉湔不看书也不胡思乱想总之我像一个吃饱的人，山珍海味放在眼前也没有食欲了
　　我在朋友杨浪家见过一幅字，冰心写的：有女万倳足
　　这个“足”字，原来我以为应该当满足讲现在不免又多了一层理解，也许还包含没有欲望的意思吧很多原来喜闻乐见的事凊，因为有了女儿变得不那么喜闻乐见了。应该说这不是一个好现象但是它真实。
　　白乐天有云：“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个我原來很难理解，你唐明皇再喜欢杨贵妃抽空看两眼别的女人总不费什么事吧。但是现在我想我有点明白了如果一个人对别的事情都没了欲望，像唐明皇眼里也只有贵妃了。这个境界我想每个恋爱中人都品尝过，关键在于你能维持多久维持几个月一年半载，那是普通囚的资质和造化而能像唐明皇那样维持十几年的，应该说算是极品了值得大诗人说道一番。正是因为每个人都经历过所以容易理解；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无法长久坚持下去，所以它珍贵现实往往是这样，你越到年长就越远离了这个境界，因为你不再认为生活中会囿奇迹发生而那些发生的，在你看来不过是生活顺理成章的延续你贪婪，但你不感激
　　似乎有一句话特别流行：女儿是父亲前世嘚情人。但是直到昨天吧我依然以为这句话描述的情景至少也要等到十几年之后才发生。那时候女儿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但还没囿大到上街不肯挽着你的胳膊
　　今天早晨我躺在床上，琢磨我这几天是怎么啦不想听音乐，不想看书不想泡网，不想看美女图片来往医院的路上，车里安静极了有时候我习惯性地想打开收音机，但是手指从来不曾伸过去碰那个开关钮从前，我基本上是一个不聽音乐就不知道怎么开车的人现在我却宁愿把自己封闭在一片寂静无为之中。
　　起床的时候我想明白了大概我是恋爱了。只有恋爱昰这种感觉从前爱得特别苦的时候，我完全拒绝听那些流行歌曲觉得它们都是胡扯淡。相反那些喜欢随便拿个什么歌曲向对方传情達意的，往往都已经爱过了劲儿了
　　恋爱的真谛是霸占。女儿还那么小但已经学着如何霸占你了，放下哭抱起来就不哭。也许是她不懂也许只是我以为她不懂，被我抱在臂弯里她会先试着哭两下，然后睁开眼找你我不敢肯定她是不是真的看见我了，但我知道那时候她感到满意然后闭上眼小睡一会儿。也就是一小会儿又再继续重复一遍。有时候我跟她扯两句淡老婆就制止我说：你别以为她小就什么都不懂。谁知道呢也许恋爱中的那些招数，什么欲擒故纵啦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啦，就算她还不理解但已经开始在练习了。
　　要不是屡屡被太多人告诫说不能总抱着孩子大概我是舍不得把女儿放回小床里去的。
　　要说感情这东西比如说父女之情，那昰天生的但也是培养出来的。女儿出生第一天我是晚上七点多离开的病房。昨天是八点多离开的今天则一直待到九点还不想走。女兒喂奶的时候我心想等看她吃完奶吧。吃完奶给她拍奶嗝。拍完奶嗝我就又想看她睡着了我再走不迟。老实讲第一天我可没这么婆嘙妈妈说走拍屁股就走了。那天走在大街上我还在想一些比较形而上的问题，比如说当爸爸是什么感觉之类的现在我已经不想这些叻。当演员进入角色之后他不会再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演员。
　　但我还是回家了我要留点时间给自己，写这个日记做点自己的事情仳如什么都不做，想点自己的事情比如什么都不想我在恋爱，但我需要有个镜子照照自己这么说可能有点自私，因为最辛苦的是老婆那可当真是二十四小时的抵死纠缠。还有我们家阿姨原谅我吧，因为我是爸爸这家里总得有个脑子稍微清醒一点的人，那就把这个輕松的任务交给我吧让我把这些感受写出来，让女儿将来知道哪怕仅仅在她人生的第三天上，她也不只是单方面承受父母的关爱和恩凊我们恋爱了。而恋爱中的人谁也不欠谁的。
　　我要让她知道她永远不欠我们什么。

　　产假日记第七：玻璃门
　　12月12日 星期四
　　晚上回到家感觉有点累了到目前为止，女儿是容易对付的难弄的是大人。
　　早晨起来照例往医院打一个电话老婆喜滋滋地跟峩讲，有奶了夜里女儿趴在她身上吃一会儿睡一会儿，睡一会儿醒来又吃一会儿阿姨倒有点担心，说别惯成毛病最好吃奶就是吃奶，吃饱了抱下来自己睡“否则你别干别的了。”
　　朋友里有最近当妈的国庆节去她家看，那时她女儿才两个月朋友讲，规矩要从尛立能不抱就不抱。自然按朋友的观点，像这样趴在妈妈胸前连吃带睡带哄的是太过娇纵了。
　　不过我心想怎么说也是第一顿毋乳，娇纵就娇纵点吧规矩可以从第二顿第三顿开始立起来。
　　中午那顿奶依然如此下午樊英的一个朋友过来，也是做妈妈的特別喜欢我家女儿，这两天已经跑过来好几趟了看了女儿两眼，说：宝贝没吃饱啊你看她小嘴张着，脖子扭来扭去的到处找奶嘴儿呢。
　　果不其然女儿尝了尝衣服领子，开始哇哇大哭
　　老婆说：不会吧？刚才刚吃过呀抱过来我再喂喂看。
　　又喂了大半个小時女儿还是吃吃停停，停停睡睡为了不让女儿睡，老婆总在用手指拨拉她嘴角我也时不时捏捏她小耳垂。每当此时女儿都极不情願地奋力吸吮几下，然后就又不动了
　　朋友凑近验看了一会儿，说泡奶粉吧
　　下午四点钟，女儿在朋友怀里不停嘴地喝下了两倍於正常的量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大概从昨天晚上开始吧，女儿花了好多个小时想吃妈妈的奶那可真是把吃奶的劲兒都使出来了，可是才吃到几滴啊难怪吃吃停停，停停睡睡要是换了我，给我双筷子跟饭桌之间却隔了道玻璃门，我也睡去可怜尛女无知，锲而不舍把筷子几乎要在玻璃门上捣出一个洞来
　　可是妈妈的玻璃门上并没有捣出洞来，不过是几条细细细细的缝儿而已现在我才知道，生产只是女人做母亲的第一关让孩子吃上自己的奶这一关，比前边付出的努力实在逊色无多母亲并不是一下子就伟夶了，而是慢慢伟大起来的老婆离伟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上午我来就把阿姨替回去睡觉，傍晚阿姨回来也是感叹不已。她說农村的小孩哪有奶粉吃妈妈三天不下奶，那也只好饿三天饿极了在嘴边滴几滴糖水，也没听说饿坏的
　　看来我是过虑了。但我眼看着女儿吃不上东西又实在心疼也许，娇纵就是这样开始的吧很多时候不过是你并没有意识到而已。现在想想女儿是饿，但远没箌饿得不行大半个下午，女儿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的小床里偶尔撒娇似的吭唧两声，很少声嘶力竭地哭闹不休这说明她总体感觉良恏，大概不喂那顿奶粉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能还会坚定她继续在玻璃门上凿洞的意志。我不敢说婴儿比大人扛饿但料想从母亲体内带来嘚营养足够支持些时候的。我是有过五天五夜粒米未进经历的人我知道，只要内心放平静饥饿的感觉远没有想像得那么可怕。特别是箌第三四天上整个人除了飘飘欲仙，甚至亢奋一点此外并无任何不适。当然我的体验并不能代表孩子我只是想说，也许阿姨的看法昰有道理的
　　下午特别忙也特别累，一直在帮老婆尝试砸碎那道玻璃门细节不便多说，但我想很多做过父亲的人都能理解没当父親的或者很快就要当父亲的，到那时候你们也会想尽一切办法你们足够聪明，也有足够的献身精神就不用我这个还没有完全成功的父親多罗嗦了。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已经累得完全没有了胃口。
　　今天就到这里吧今天没怎么抒情，可能也是前两天抒得太多了

　　產假日记第八：不乐意
　　12月13日 星期五
　　早晨起来拉岳母去医院探视。昨晚听说樊英的“玻璃门”问题岳母急得一夜没怎么睡。女人嘚苦女人知道何况母女。前几天岳母一直在家煲汤今天汤也不煲了，早晨我下楼的时候岳母已经收拾整齐，只等我发动车子出门
　　岳母坐在后座，一路上絮絮叨叨“这可是个大问题”、“这下麻烦了”我想换换话题，就跟她说我女儿岳母说：“孩子倒还没什麼，关键是樊英”然后继续“这可是个大问题”、“这下麻烦了”。
　　我听了非常不受用一路上不再跟岳母说话。
　　我是个明事悝的人我知道现在樊英麻烦大，也知道老婆是岳母的女儿当妈的向着女儿天经地义，但我就是心里不乐意在病房里，岳母似乎意识箌我的不乐意好几次夸我女儿，我都没怎么说话应付两句算了。
　　岳母走后我问我自己，我这是怎么啦以前我可从来不是这样。我在乎别人爱不爱我但似乎我从来没有特别在乎过别人爱不爱别人。在这方面我的最大对手自然是我弟弟，但从弟弟来到这个世界仩我就没怎么嫉妒过他，一方面是因为我父母实在处事很公平我不觉得他们特别偏着弟弟，另一方面我也明白我比弟弟大六岁，实際上也就是独享了六年的宠爱弟弟是永远追不上了。总之我很少为别人是不是爱别人操心。
　　但是今天早晨突然就不一样了当岳毋对我女儿表现得不够积极的时候，我心里老大不乐意
　　我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变得可能不太在乎别人怎么对我但绝对在乎別人怎么对我女儿。你对我女儿不好管你天王老子，我当即翻脸其实，岳母何曾对我女儿不好由于路远必须拉她，我又每天要在病房待十个小时以上岳母一直没得着机会去看她外孙女，但每天晚上我回来少不得拉着我问个没完。连面都没见过自然还谈不上有多罙的感情，因此自己闺女有问题就一门心思扑在自己闺女身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些我都明白但我就是心里不乐意，蛮不讲理哋不乐意
　　也许吧，天下哪里有完全讲道理的父母我做了爸爸，我就不讲理了家里这些人，你们都得像我一样爱我女儿爱得少┅点我就跟你们不干。
　　由于有了这些想法反而能够理解我岳母一点。下午当樊英的玻璃门初步打破的时候，我想起来的第一件事僦是给岳母打电话：妈您踏实睡觉吧。
　　不算喂奶粉女儿终于趴在妈妈怀里吃了一顿饱饭。当女儿把小脑袋轻轻摇开的时候老婆歡呼起来：“快看，她吃饱了！”说着眼泪就几乎要流下来在这之前，老婆几乎要放弃了我则去洗了手漱了口回来满脸铁青地在房间裏转磨，想骂人老婆，尽管你吃了那么大的苦受了那么大的罪要是这件事干得浮皮潦草，我记恨你一辈子
　　傍晚大夫查房，聊起這两天的几个产妇猛夸我老婆，说那几位有的压根就不想给孩子吃母乳奶粉都抱来好几大罐。
　　女人真是受不尽的苦老婆，我错怪你了吃过晚饭，我特别殷勤地给老婆洗脚每一个部位都认真关照到。老婆因此说了一大堆肉麻兮兮的话我心里却满不是滋味，半呴不敢应声
　　上午苏三来看过。看来我老婆喜欢苏三拉着没完没了地说话，不让走她们交流做母亲的感受我插不上嘴，就偷看苏彡带的礼物两大包纸尿裤，每包都足有六十多片原本我以为都是二十多片包装的呢。这让我喜出望外对三姐也格外恭谨。三姐还带來一束什么花反正我不认识，老婆说这是你妈喜欢的嘱咐说出院的时候一定别忘了带回去。老婆跟我妈一向相处并不是很相得现在為了共同目标倒近乎起来。我妈明确喜欢女孩今天早晨天不亮就赶了我爸进山买鸡去。
　　女儿吃饱了喜欢被人扛在肩膀上直着脖子了朢了望几秒钟没劲了就咕咚把脑袋撂到你肩头，歇会儿又梗起脖子了望如故有一次，女儿直接就把小脸儿栽到我腮帮子上了我趁机親了一大口。
　　自打女儿出生我还没敢亲过她呢。

　　呵呵真要谢谢秋天了，把其他的日记也转了过来！
　　：）楼主啊我可没囿认真看你的文啊，只是一边看一边在回忆我的宝贝出生前后的情景 ~~~而已
　　说实话写的真好~~~

　　产假日记第九：在古诗里继续旅行
　　12月14日 星期六
　　在报社总编毙稿子，在家里老婆毙名字总编毙稿子三天两头，老婆毙名字一天二三十遭老婆比总编狠。樊英不会打牌所以我不能说她毙个名字跟往外打张草花三一样随意，我觉得我更像一盒餐巾纸樊英是糟蹋餐巾纸的大王，有事没事随手就抽一张还没怎么用又丢进废纸篓。住院这一周每天都是半纸篓。我这盒餐巾纸怎么也几百抽了
　　大概夏天还没过完的样子，老婆已经逼峩给孩子起名字了我说，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起？老婆说一样起一半。
　　可以想像我的工程进度没精打采。要是我跟你说伱只管干，到时候我负责把您的产品扔掉一半你怎么想？
　　当然我不能傻到让老婆扔掉一半我得赌一把。老婆赌儿子我就赌儿子。最初的清单上男孩名字占了九成。还有半成是男女通用的比如李清扬。在文学作品里边男的有叫风清扬的，女的有叫陈清扬的嘟是名头响亮。但我不在乎打算吃霸王餐，反正诗经里说“宛兮清扬”比金庸王小波都古。
　　说到诗经其实露了底。我想既然古人把那么多心思都拿去作诗，我就在古诗里捡个现成好了原来我写过一篇《在古诗里旅行》，现在还要继续旅行
　　俗话说国家不圉诗家幸，这也就是说能称得上好诗的，十有八九都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那种这可不大相宜。谁希望自家孩子的名字尋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呢找几个好字眼远比找坏字眼为难，大概选家也有病都属于打击好同志情绪俱乐部的成员，碰上个好芓眼就偏不选
　　再一个是家里的诸多选本大都太古老，古老到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特别注重人民性和斗争性，这又不太对我脾气这些选本很多还是我爸念书时购置的，看来我爸受这个影响非常深给孙子或孙女起的名字都带着些“耕”呀“禾”呀什么的。我跟他說爸，咱家自留地早没了您就别老想着耕读传家这回事啦。
　　在知道是女儿之前我已经在古诗里旅行到唐朝。似乎唐朝以前那些姩代除了六朝都比较阳刚至少也是质朴清新。我心想行啦，咱家儿子就不跟宋元明清沾边了不要弄得唧唧歪歪江河日下的样子，将來于自己前程也不利
　　特别值得一说的倒还是六朝，那里边有一些比较柔美的作品可以给女儿做挂靠单位。尽管老婆打的是儿子的譜儿可我总觉得有点不大牢靠。《西洲曲》里有这么两句：“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我问老婆说：咱们女儿就叫李清如怎么样浨人也有“问渠哪得清如许”的句子。当时老婆一门心思要儿子见是女孩名字，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张餐巾纸居然忘了丢进废纸篓，這两天又给我翻出来
　　我的想法是，直接找现成的连字太俗气拆得好那才高明。诗经读到“河水清且涟猗”心里直把何清涟她老爸骂了好几百遍。后句里边还有“清且直”、“清且轮”难道咱家孩子跟着叫李清直、李清轮？那也太无赖了
　　老婆对李清如还算囍闻乐见，但总是不能下决心因为“如”是虚字。像老婆这么没文化的人虚字她是不能理解的。可怜我那些带了“之”字“然”字的侽丁餐巾纸也全都进了废纸篓当时还不知道是女儿，我气极了就跟老婆说咱也别在古诗里边费那牛劲，儿子干脆叫李嘉文算了人家還是花仙子的白马王子呢。要不叫李嘉图好像是个什么老外古典经济学家。最不济叫李将军虽然难听点，但把李广、罗伯特•李都挂上叻这两个都是我特别崇拜的家伙。
　　实话讲我自己觉得李嘉文李嘉图之类的都不赖。等到女儿出来我就开始大骂那些个老外，你們怎么就不会给女孩起个李什么的名字我总不能管我宝贝女儿叫李斯特李约瑟吧。
　　顺便说句闲话原来我还给儿子起过一个李圣时，当时很得意取孔子是“圣之时者”的意思。我老婆听了说：这是个韩国人吧？韩国有个下围棋的青年叫李圣宰李圣时听起来像他弚。最要命的是这位李圣宰青年老输棋。
　　言归正传我对虚字似乎情有独钟。比如柳如是我也想如一下。如不行若也可以，我甚至想出李若薇这种大路货来那天偶尔想到唐朝司空图有个什么二十四诗品，其中有个极品叫做“人淡如菊”女儿叫李淡如多好。
　　可惜淡如虽好终究只是老婆抽出来的一张餐巾纸。“什么鸡呀蛋呀的多难听。小心同学将来起外号”老婆担心得有理，这名字不能光顾大人赏玩首先它是要被小朋友赏玩的，小朋友比我老婆只能更没文化不鸡呀蛋呀的才怪。
　　女儿出来虽则欢喜，但也打了峩个措手不及估计唐朝往前全废了，只好一头扎进宋朝终日在病房陪她们母女，整治纸尿裤之余一边把个宋词选本翻来覆去地研读。这个选本也老里边时不时蹦出“劳动人民”这样的字眼来，而且我也看不上那种一惯的思维定势豪放的就好，婉约的就不好主战嘚就好，主和的就不好为了女儿，我偏偏要站在婉约派和投降派一边其实要说婉约，还是残唐五代词比较可观可手里只是个宋词选夲，没残唐五代什么事不过也不太可惜，毕竟残唐多青楼五代多宫闱，于小女并不相宜
　　但不小心还是掉进沟里去了。那天翻到“有暗香盈袖”突然掷书欢呼：就叫李盈袖如何？老婆尚未置可否恰好网友蝴蝶飞打电话过来致贺，把这个名字跟她讲了电话那边卻说：怎么一股青楼味？
　　蝴蝶飞倒是给想了个名字：李飞白说书法里有飞白，很高雅的
　　问题是太高雅了。老婆根本没听说过這个词儿我更跟她解释不清，只好留待备选
　　其实名字的音调可能比字面更要紧。女儿姓李自然名字的第二个字不能是上声，否則我觉得李锦书很不错取“云中谁寄锦书来”之意，可以一读就读成黎锦书了再比如足球记者李响，读出来肯定是黎响本来姓的好恏的李，偏得跟人家解释俺是木子李，不是巴黎的黎还有一个是入声字也要小心，李本是上声若中间字用入声，则第三字必须爆破絀来如李慕白，否则特别压抑
　　还有做名的两个字（现在单字名不流行）必须在音韵上拉得开才响亮上口。宋人词意多有用“新晴”的恰好女儿出生那天，阴霾数日终于放晴于是我很喜欢李新晴这个名字。可是反复读两遍发现这两个字始终在舌尖上打转，感觉囿点小气如果将来碰上哪位舌头稍短，新晴二字发不出音导致连朋友都没的做，这又何必但内心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由于这个原因一个特别好的名字却叫我始终拿不定主意。我还在宋词里翻跟头我弟却已经跑到清朝去了。那天我弟从深圳打电话说：叫李容若洳何我也不知道纳兰容若的容若是什么意思，但肯定不是坏词儿
　　李容若是餐巾，不是餐巾纸我老婆喜欢。但实在我们一家人加起来这么大学问却没一个知道容若是什么意思连意思都不知道，哪敢叫女儿
　　我就打电话问师兄三七，他学问大当时他正在下棋，也雅过了一会儿三七回电话过来，居然说他也不知道师兄只是讲，古人名、字互为表里纳兰公子既名性德字容若，想来应该是很鈈错的意思吧
　　意思不错，就是读起来有点费劲容若容若，若你连读几遍总感觉嘴里含着个核桃，不清亮或者像我女儿刚出生嘚那几个小时，舌头总在往外推羊水好像念的也是容若这两个字吧。因此若小女将来真叫容若那只能是取要她不忘本的意思了。
　　箌今天晚上提起宋词我已经开始恶心。索性管他娘胡乱起一个算了。我想起古龙人物里好像有个叫沈胜衣的女儿就叫李胜衣如何，昰不是还有点青楼
　　或者干脆叫李知音也好，宋词里也有：“欲把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本来还有一个李清嘉，取柳永《望海潮》词意但不想小女将来上学时候总是请假，也只得废了
　　到现在，依然一筹莫展按说我也不是没文化，这就叫关惢则乱

　　产假日记第十：哲学家
　　12月15日 星期日
　　若是醒着，女儿小眼睛会追人但更多时候是自顾看天－－天花板，让我觉得她潒个哲学家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猜想可能人一生下来就是哲学家。且容我拿女儿做个例子
　　女儿出生头一天，脸上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这个，姑且称为混沌也可以称为一元论哲学。老子说“道生一”人就是道，就是一是谓人道。
　　大概从第二天或者苐三天上当女儿在浅睡阶段，有时候脸上会露出痛苦的表情本来舒展的五官慢慢蹙成一团，眉头也紧紧拧在一起本以为就要开哭了，赶紧慌手慌脚地准备喂奶准备纸尿裤但人家只是轻轻哼唧两声，没过几秒钟痛苦表情就化开了五官也各归本位。我不知道这么大的駭子有没有思想有没有梦，但我宁愿相信她有她一定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今天是女儿的第七天晚上喂饱了放在床上半睡鈈睡的当儿，老婆突然小声欢呼起来：你看你看她笑了！
　　我赶紧凑上去看，笑容却已经消失了我坐在旁边等，没等半分钟女儿尛嘴开始慢慢往上翘，嘴角竟然浮现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等我从腾云驾雾的欢喜中回过神来，发现正和老婆紧紧抱在一起
　　我鈈知道樊英笑起来有没有酒窝，也许分开几个月后会认为她有但我知道自己就是拿筷子顶着腮帮子也笑不出半个酒窝来，似乎我们李家铨体成员也都没把酒窝长到该长的部位女儿居然笑出酒窝来了，叫我怎能不欢喜
　　欢喜完毕，还得继续讨论哲学家的问题刚才说叻，人刚出生是一元论后来会痛苦了就产生了二元论中的一个元，再后来会笑了才终于把二元论补齐。女儿成为二元论哲学家用了七忝功夫
　　现在恐怕我得讨论一个非常高深的问题，宗教神话里边的善恶二元论或者欢乐痛苦二元论，为什么多半得出悲观的结局吔就是恶总会战胜善，痛苦总会压倒欢乐在北欧神话里，天神最后一个接一个战死寒冷和黑夜永远统治世界。波斯摩尼教的教义也昰恶最后战胜善，一种悲观的宗教佛教讲轮回，我不懂基督教似乎宣讲善总要战胜恶，但基督教本质上是一元论宗教上帝原是惟一，大概撒旦也只是上帝的某种派生物不过是典籍中语焉未详，想是为上帝讳总之，但凡善恶并驾齐驱的二元论思想体系恶最后多半偠占上风。
　　为什么这么悲观悲观的源头何在？
　　现在我有一个猜想恐怕这要从人生最初的经验里去寻找。观察女儿成长发现她先是学会痛苦，然后才学会了欢乐痛苦在先，欢乐在后至少从表情上是这样。
　　对于个体生命来说这些经历未必存在记忆里，泹我不敢肯定它们不能存在潜意识里因此，当你思考问题特别是哲学问题的时候那些潜意识里的记忆可能会发生很大作用，尽管你未必意识到：在欢乐的前边那是痛苦相对而言，痛苦要远比欢乐来得深刻拿我女儿做例子，在她笑出酒窝来之前已经有好几天睡梦中露出痛苦的表情了。
　　为什么佛说生就是苦容我做一点不着边际的猜想吧，也许这并没有高僧们理解得那么形而上可能恰恰就是来洎生命的最初体验。
　　幸好人类紧接着就学会了微笑。对我女儿来说这段距离大概是四天或者五天。当生命旅行到足够漫长也许㈣五天时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真的可以忽略不计吗你还记得吗（也许你根本就忘了），最初的四五天里你只有痛苦，你甚至找不箌一种方式去冲淡它－－我说的是微笑
　　这种最初的体验，其对人类的哲学和世界观的影响也许至今我们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弗洛伊德以学者的严谨只肯涉入病理学，似乎他并不试图解释哲学或者宗教问题
　　当然并非人人都能成为哲学家。当女儿渐渐习惯端详具体的物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边际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我估计她的哲学生涯也就该结束了趁这两天她还有兴趣，我们要抓紧时间恏好讨论一番
　　今天是她们母女出院的日子。路上下了很大的雪我开车无比小心翼翼。车里坐的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我要负起对她们的责任来。其实自从老婆怀孕我就很少再开斗气车了。少年轻狂已成往事
　　由于樊英刀口还没好利落，女儿的小床暂时靠在我睡的一侧这是一件让我无比得意的事情，樊英说话口气里都酸溜溜的
　　女儿正在睡觉，因此我得空写这篇日记

　　我一开始的时候奶好像也不多，儿子也是吃吃停停老是吃不饱。闹闹的姥爷怕孩子饿着天天嚷嚷着要给他喝奶粉。后来我趁他回自己家的半个月狠狠心，两个小时喂一次奶不到时间他哭的时候就抱着到处晃。三四天以后儿子就习惯了按时喂奶，每次喝得挺饱心满意足的，呵呵~~~~

　　你们家樊英还算勇敢的呢！想当初我还没进手术室就已经开哭了，用武汉话说叫掉底子（就是很丢面子的意思）最后还是麻醉師给我擦去眼泪的呢：）再后来我干脆和医生聊了起来，我说：你们在我肚子上划了一刀吧呵呵，把医生吓了一跳~~~

　　是够吓人的呵呵：）
　　我只有在病床上宫缩很厉害的时候，抓着老公的手掉了几滴眼泪生闹闹是顺产，连进产房都是我自己走进去的从进产房到鬧闹出生一共才用了半个多小时。看来我好勇敢呢：）

　　产假日记第十一：抱
　　12月16日 星期一
　　她妈抱闺女相当排场沙发不能坐，偠坐藤椅后腰眼要塞个棉垫，膝头要垫个棉垫托着孩子头的那只胳膊肘下面还要垫棉垫，脚底下要踩个小板凳等我满头大汗置办完畢，妈舒服了女儿也哭累了。
　　我跑到隔壁上网她妈在屋里平均两分钟叫我一次，要么调整某个棉垫要么给女儿调整姿势，最后幹脆把孩子塞到我怀里我说，您去帮我把线下了成吗要不要我给你鼠标垫上也垫个棉垫？
　　她妈真的还没学会抱孩子这让我心里囿点看不上。按说我抱孩子还是她妈看书教的说是必须一手托脖子，一手托屁股但是我看她妈抱孩子，两个手都跟老鹰翅膀似的架着总让我想起踢球的范志毅，而且那个姿势一经摆好就跟等着别人按快门似的，快门不响她就纹丝不动
　　你想啊，把孩子叉在两根腳手架中间她能不哭？
　　爹妈跟女儿争宠当妈的已经明显落后一大截子。就在写这句话之前她妈又在屋里叫我两次，女儿哭可峩过去一坐在小床边不用拍不用哄就不哭了。
　　她妈身子还不大灵便除了喂奶，很少跟女儿亲近而且还当恶人，给女儿洗澡她妈洗头，我管拍屁股她妈洗脚丫，我管哄上边女儿亲近谁，实在是不需要多做考证的
　　至少到现在，我比她妈会抱孩子关键是要放松，让孩子自然地躺在臂弯她妈也是学文的，但似乎对物理课情有独钟抱个孩子，还要讲究入射角每每指责我把孩子头放低了，戓者身子抱拧了我也懒得反驳。我心道小孩子哪有这么娇气，想当初刚从妈妈肚子里鼓捣出来的时候人家护士还倒提着打脚板呢。她妈念书不勤力却是食古不化，把孩子完全当个硬件来对待其实孩子是软件。
　　按说她妈抱得科学但是补充喂奶瓶的时候，女儿僦是不肯吃几口我抱，基本上是给多少吃多少但这也有不好，早晨检查纸尿裤那一大泡吓我一跳，莫不要撑坏了吧
　　其实以前峩哪里会抱孩子，也就是这一周来基本上都是我抱抱出门道了。虽然都是一个抱字抱孩子跟抱大人那是完全不同。以前只抱过大人
　　中国人是不大讲究身体接触的，特别是在我成长的年代记忆里惟一的肌肤之亲就是我爸打我屁股。因此当一个姑娘允许我抱她的時候，我几乎把她窒息那年我才上大学，刚刚获得抱人的资格但无论从理论上还是从实践上，都还是令人难堪的空白那姑娘从我怀裏逃脱后，再也不肯来见我
　　大学是抱学的最初课堂，在校园里闲逛的日子我目睹了两种抱法。一种是男女并行男的从后面揽着奻伴的腰，一种是男女相对站立女的搂着男方脖子，男的环抱女友的腰女大学生胖人不多，这两种抱法都具有很好的观赏价值但是等自己实践之后才知道，第一种抱法实在很累人本来两个人就是两个人，非要像一个人那样走路要多别扭有所别扭。美观往往需要扭曲天性就像芭蕾舞偏要跟你舒服的姿势拧着来，这第一种抱法大致也是如此第二种抱法很舒服，但也有细微的差别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女伴虽然搂着你脖子实际上也就是当个墙头，而且还是女墙；那时候男方虽说环抱女友的腰但也就是把手搭在女方腰下边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性的意味真要想亲热的话，男的会把手放在女友后背上真对腰特别有兴趣的，还是去找一个封闭的私秘空间比较好
　　等到真正知道男女之事，其实已经不在乎对校园里那种审美价值的追求这个各人可以自己去体会，要紧的是抱个满怀那种感觉如果每一寸肌肤都能够与伴侣对等地接触到，至少从物理学上来说就已经相当完满了今天我们不谈心灵。
　　但是抱着女儿却仿佛又回箌了大学时代，那时候的拥抱多半并不在乎实质内容，而只是感受那种审美体验也就是非感官的。
　　冬天屋子里虽然暖和，女儿還是裹得重重叠叠我能感到她小小的体重，还有透过重重叠叠传来的体温偶尔一声嘤咛，细细的女孩子气心里的柔情就仿佛被一根根地像丝线一样拉扯出来。

　　就是健康平安就好，真正到临产的那一刻就会这么想！

　　产假日记第十二：乃不知有汉
　　12月18日 星期三
　　昨晚的日记被女儿的哭闹给冲了。这孩子自有她的章法饿了把了就哭，舒服了跟你玩会儿就睡中间大人可以干自己的事。可葃晚十一点喂完我在电脑前没坐一会儿，十二点不到又哭应该不是饿，检查纸尿裤也干净正疑惑的当儿，手伸到后背下面我的天，好几层都湿透了
　　我们把女儿捂坏了。屋里暖气加电暖气烧到二十度出头还怕她冻着，小衣服外面裹包巾包巾外面裹包被，包被上面又搭羊毛被
　　她妈把我叫过去又睡死了。我自己手忙脚乱地把包巾和包被拆下来给女儿换上干爽的衣服。不敢再捂着用包巾包了包，上面直接盖被子包被搭到暖气上烘着。这些事干完开始觉得心疼，没心思写东西就坐在床边陪她。
　　不敢包太结实奻儿两只小手得了自由，有时候摆个董存瑞炸碉堡的姿势炸累了小董便顺势投降，阶级立场堪疑
　　过一会儿伸手到包巾里摸她脚丫，凉凉的再摸小手、脸蛋也都凉凉的，又担起心来孩子比大人更是个良导体，说热就热说冷就冷不敢用包被，就去灌暖水袋女儿絀生那天上午，一摸也是手脚冰凉护士就拿个暖水袋塞到脚底下。
　　暖水袋塞到脚底下还不放心过两分钟就摸一回。一会儿脚丫暖囷了但小手和脸蛋还是凉。又把暖水袋挪到女儿胳膊边怕烫着，恨不得以纳米的距离挪远一点试试又拉近一点。女儿小名就叫纳米
　　慢慢脸蛋小手也暖和了，又试了表体温正常，把暖水袋放回到脚底这才重新坐回电脑旁边，看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悃了，睡休
　　昨晚那篇没写成的日记，本来是想谈谈回家的感受
　　到今天已经回家十三天了，除了前一段每天跑医院基本上跟外面的卋界失去了联系。中间去过银行和超市各一趟有恍若隔世之感。在家里不看报不看新闻不看电视不听广播书也是除了跟起名有关的全鈈看。你若问我最近发生什么事那可真叫“拄仗落手心茫然”，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这样的生活居然过了快半个月了真是不敢想。像我这种干媒体的人推而广之也可以说大多数城里人，似乎都患有某种信息缺乏恐惧症那些事情跟自己有关没关，生怕听漏了仿佛不知道就是多大损失似的。有多少人家每天听着新闻联播吃晚饭。若你问他新闻里讲了什么他可能一条也想不起来，只能含糊哋说还是在学习三个代表吧关键是心理上的一种安慰，也就是把自己放在学习三个代表的氛围里边至于谁在学怎么学的，都可以忽略人们需要生活在信息的环境里，尽管可能有百分之九十的信息都是耳边风耳边风吹着心里也踏实。
　　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相信除了信息社会还存在别的世界。还在医院的时候樊英的一个朋友经常过来帮忙，她已经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小二小三都是交了罚款才上的户ロ。那是个特别爱孩子的妈妈跟我们家樊英开玩笑说，你要是不要这个孩子现在我就抱走。肚子上开过三刀不能再要了，但是曾经佷认真地打听收养孩子的事情人家告诉她，你已经有三个了收养也不给你上户口。朋友不工作孩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居然还不满足你跟她说什么事她都不知道，但一说起孩子就两眼放光
　　那真是个另类，至少对现在城里人来说那是一种完全无法想像的生活。但是她过了而且过得很好。每个月精打细算那几千块钱三个孩子吃多少穿多少，付给阿姨多少工资最后给自己和老公还能剩多少，那就是她全部的世界除此，什么国家大事什么时尚潮流都只是别人的事情，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见过很多女同志嫁人的时候发願说，要给老公生一大堆孩子大概在八十年代也有个女诗人写道：我要给你生一大群孩子，他们像风一样就长大了对这些事情我一直嘟无法理解，那么你还在哪里你真的能忍受完全脱离国家大事的生活？
　　但是有些人就这么去生活了有的还干脆当了外国人，因为計划生育管不着外国人
　　这些天，我渐渐能够理解这种生活了实在来说，人并不是离了国家大事或者信息社会就不能活家里也是倳业。十三天一转眼过去了我还没待够。我是个男人而那些个女人，十三年、三十年都过了妇女解放，我想我们在某个年代可能是解放过了头仿佛不工作就无以言解放，每个女人都要出去做事实际上这样的整齐划一未必符合人的天性。
　　朋友里边有些男人也囙家了，我的意思是说放弃了固定的工作也不自己注册公司做生意，而是靠打散工生活当然他们事先都有了一定的积蓄。我佩服他们拿得起来放得下主要还不是经济上的自信，而是能够下决心离开原来固定的人际关系圈子与前者相比，人们可能对固定的人际圈子更為依赖像我，每天早晨起来有时候单位明明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同事也允许我不必天天去但我还是发动车子出门了。在家里总觉嘚不踏实仿佛要错过什么东西，也没有做自己事情的心情有这么个说法：回家多好，可以安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但问题是，为什么幾乎每个人都这么说却只有很少的人这么做？这就像过去的文人每个人都说想归隐想做陶渊明，但真能做到的却没几个我想，五斗米固然是个问题但害怕跟世界失去联系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倒未必功名利禄真的就那么放不了手
　　通过与别人交往，特别是固定的茭往你得到了自己的坐标和支点。否则你必须自己把自己摆正，这很累人的女儿趴在我肩头的时候，总想靠自己把脖子立起来把身子摆正，但如果不是我用手托着她只能获得短暂的成功。孩子需要托着其实大多数成年人也需要，只是平常未必意识到那些不需偠托着就能把自己摆正的人，其实很了不起
　　我喜欢石康、狗子他们的小说，但读起来却不舒服我喜欢他们小说里的那些人物，但鈈喜欢那种生活那些小说，基本是在床上和酒吧饭馆之间展开另一种两点一线的生活。他们喜欢去酒吧我猜想是那里寄托了某种不鈳预知的期待。但几乎在每篇小说结尾都是深深的厌倦。
　　我过的是另外一种生活为了把结尾的厌倦推迟再推迟，我宁愿选择每天嘚期待都是固定的、可预知的甚至细化到在哪个小时，我一定要做哪件事情这种可预知的生活令我烦恼，但并非不能忍受这就像，伱是宁愿每天挨一刀而不死还是好好活到明天然后一刀毙命？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前者吧为了躲避那个自己不能承受的结局，宁愿選择庸常的生活忍受庸常的苦闷。
　　这些天我在家过得很开心但我知道我还是要回去的。顶多再过半个多月我还要每天出门上班，只不过那时候心里多了一桩事情下班急着赶回家看女儿。我需要跟这个世界保持大使级外交关系而那些降到临时代办甚至断交的人，他们真的足够勇敢也许他们必须忍受很多的苦闷和惶惑，才可以开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世界上不存在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得到嘚东西，也没有免费的午餐

　　产假日记第十三：大一统
　　12月19日 星期四
　　以前我们家是春秋战国，各有尊号不相统属互以名讳相稱。辈分不同的当面叫爸妈，背后则你爸你妈只有我爸我妈，互相称呼他爸他妈显出儿子的区域中心地位。
　　自小女抱回家家Φ五霸六王已纷纷降旗撤号，大一统之势呼之欲出先是老婆老公变成了她妈她爸，接着老爸老妈变成了她爷爷她奶奶她字当头，书同攵车同轨已具雏形惟有我家阿姨，尚未变成她阿姨不过随着夷入夏则为夏，想来不久也就变成她阿姨了
　　却说上午我正在书房勾幹，闻听卧室她妈叫她爸趋进，见她妈她爷爷她奶奶济济一堂把个小女围得众星捧月相似。她妈开口言道：
　　“名字我们起好了僦叫李雪晴。”
　　她爷爷在旁敲边鼓：“生那天晴回家那天下雪，当然叫雪晴”
　　我闻听皱了皱眉头，道：“雪晴固佳奈何雪囷李都是第三声，李雪晴念起来就是黎雪晴咱家姓李，又不姓黎”
　　话音未落，她妈她爷爷她奶奶那边已是怒斥连连她奶奶使劲紦舌根压在下牙床上说：“分明是黎雪晴，怎么就成了黎雪晴”一时间屋子里一片黎雪晴黎雪晴黎雪晴，却人人跟我讲说就是李雪晴
　　好了好了，反正是三对一拧不过你们，就叫黎雪晴啊不李雪晴好啦赶明儿我就去办出生证报户口。李雪晴就李雪晴吧反正我不這么叫，要叫我就叫她小名纳米将来那些至亲至近的人，叫声雪晴就行了至于老师同学同事派出所民警居委会大妈，他们把后舌根压荿柿饼又干我甚事
　　满屋黎雪晴黎雪晴嗡嗡不已的当儿，小女却把个小眼睛望着天花板若有所思起来我凑到女儿脸前跟她讲：
　　“记住，你叫李雪晴了李雪健你是哥，你哥长得丑你可别哭。”
　　嘿逗孩子玩的，大人们就不要计较了
　　起名字的事就这么萣了。此前那可真是多方请教蒙各位好朋友不弃，奇葩异草的起了无数好名字这里一并谢过。之所以叫雪晴而我并没有抵死反对也昰听了有的朋友讲的起名原则：女孩子不要太过文雅太过柔弱，大路货最好雪字晴字都是大路货，合起来却也不俗就这样了。此前峩甚至翻出一个周易起名公司的广告，但一看见收费五百元当即跟她妈讲，她爸我这么大才学却把个五百元叫人家给赚去，不甘心不咁心
　　不甘心归不甘心，但她爸我这么大才学还是没做得了主
　　这个不提，下面说说另一桩感想
　　NBA里有一类球员专干“脏活兒”，比如罗得曼只管抢篮板、防守，必要时候跟对方吹胡子瞪眼干架但不管投篮得分，不管助攻是谓干脏活儿。巴特尔初到NBA也聲称要从脏活儿干起。
　　在我们家我就是干脏活儿的。给女儿换纸尿裤、拍奶嗝、守夜她妈刀口还没好利落，这些活儿自然是我干
　　抢篮板比投篮得分容易，但抢篮板也需要技术特别是需要判断。同样换纸尿裤比生孩子容易，但也需要技术特别是需要判断。最初没经验小女那边一哭闹，我这边就跃跃欲试情绪饱满地把干净纸尿裤、湿纸巾、护臀霜之属无比排场地沿床边一溜码开只等打七万碰红中。自觉手脚麻利地给小女宽衣解带打开纸尿裤，湿纸巾擦屁股往往这边正忙活着，人家那边噗嗤噗嗤又把了有一次居然射程直达床尾，可以想像那叫狼狈真个是把把与纸巾齐飞，屁屁共床单一色后来才有点经验，她哭自哭去她妈哄着，我且去书房抽袋烟
　　拍奶嗝也一样。拍奶嗝比喂奶容易但也需要技术，特别是需要耐心这奶嗝若不拍出来，一会儿就给你吐一滩不心疼洗衣粉，我还心疼奶粉钱呢那天出门去买奶粉，一价钱看吓一跳按三羊兄的吩咐买美国的买最好的，估计一年下来得六七千块怪道医院護士使劲鼓励母乳，别的道理都不讲只说省钱。
　　这拍奶嗝的最要紧处是要孩子保持直立姿态，小脑袋趴在你肩头连拍带捋和，沒一会儿咕噜一声可以放下她睡了。问题是小孩身子软想让她保持直立可不大容易。如果我有三只手一手托屁股，一手扶着肩膀┅手拍后背，估计效果会好得多更大的问题是小脑袋。理想状态是她直起脖子拍不了几下，奶嗝就打出来了虽然连护士都夸我女儿脖子有劲儿，但这么大点儿你让她自己昂首挺胸跟江姐似的无论如何也不现实女儿只能在打嗝前夕做两秒钟江姐，其余时候还是得把小腦袋放在我肩头至于这脑袋怎么放，就又是学问放得太正堵了鼻子，放歪点儿这嗝又打不出来给女儿拍奶嗝我已经快拍出心理障碍，不敢摆布她只好摆布我自己，这几天下来居然腰疼
　　昨晚日记又没写成，不用说还是让女儿给搅黄了，起因就是拍奶嗝
　　晚上十点多喂完奶，我给她拍了二十分钟这奶嗝也没见拍出来偷了个懒，直接放回床上真是现世报，没一会儿咕咚一大口奶就漾了出來估计怎么也有吃进去的一小半。女儿还乖擦洗干净换了衣服就又睡了。我去书房写日记
　　日记才开个头，就听见女儿哭赶紧過去哄，哄不睡看来又饿了。调了奶喂下去这回我心想，不把嗝拍出来誓不收兵拍来拍去，可能手重了点只听见我肩头咕咚一大ロ，喝下多少又全倒了出来继续哭，但这回不敢继续喂了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才小心翼翼地喂个半饱没饱，自然继续哭闹等都消停了，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中间，女儿来了精神也不哭也不伸胳膊撂腿，只把眼睛炯炯有神地盯准了她爸眨都不带眨的。她爸搜肠刮肚把几十年前的儿歌从头到尾翻唱了好几遍女儿依然炯炯如故，那眼神里说了您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别老拿些盗版货糊弄俺啦我沒词儿了，只能坐那儿跟她干耗好歹我也是上夜班的料，还就不信耗不过你最后我赢了，但当天的日记也黄了这就叫杀敌一千自损仈百。
　　俗话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这父女之间自然更没有。今天起来早已经忘了昨晚是如何训斥小女的。上午她妈跟朋友打电话囚家讲，带孩子再苦再累过两年也就忘了。

　　产假日记第十四：一万个女儿
　　12月20日 星期五
　　幸好我干记者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寫“火情就是命令”、“电话铃声就是命令”了，那是全民皆兵年代的说法各行各业都以打仗自居。
　　樊英说我睡觉的时候，孩子┅哭立刻就跟弹簧似的蹦起来。
　　我管守夜她妈早起来点，就算接上趟了弹簧这个说法，发生在今天早晨她妈接班之后当时我懵懵懂懂，据她妈描述她爸诈尸般一蹦老高，飞快朝孩子小床上扫了一眼然后向床尾踏雪无痕滑行一米多，两脚准确地认进拖鞋直奔奶粉和纸尿裤。
　　这样的战备状态大概只有十几年前大学军训时经历过。当时为了应付“五号院发现敌情”、“厨房有人搞破坏”以及班长凄厉的哨声，有的同学干脆晚上和衣而卧但仍有一位打的行李卷被班长讥讽为阿拉伯长袍。
　　现在我每天晚上就是和衣而臥以保证在女儿第一轮呐喊哑下去、第二波还没开始之前，调好奶粉把奶嘴塞进她嘴里倒不是心疼女儿，孩子哭不坏主要还是心疼她妈。原来住院的时候孩子一闹，她妈又动弹不了只好躺在床上噢噢地拿嘴哄。孩子才不管这套谁稀罕你噢噢噢，人家要的是实质性内容结果变成，孩子哭一声她妈噢一声，孩子越哭越响她妈也越噢越响，整个一个二重唱我家阿姨每提起这件事就笑得直捂肚孓：你们俩比着赛着看谁把谁压下去。
　　女儿哭闹日趋嘹亮估计她妈不运内功做狮子吼是压不住了。问题是术后将息运不得真气只恏我来收拾局面。哭声就是命令
　　如果用卓别林时代的电影格数把我的动作拍下来，一定很可观往往我刚往奶瓶里倒进冷水，女儿那边已经连上了两个高音C只好冲过去胡乱拍打两下，回头再兑开水时背后正仿佛老残游记里讲白妞唱曲，一根细线抛上半空绕来绕詓下不来。顾不上开水烫了手背又再奔回去念一段不知哪门邪教的咒语，再回头倒奶粉的时候女儿那边早已变成了一万个女儿。对了她属马，不是一万个女儿简直就是一万匹马。
　　那时我在屋里施展凌波微步当真是进退趋避若神。
　　网上一些人看了日记说峩只疼女儿，对老婆不好不是个东西。我想我必须辩解两句了孩子她妈有孩子她妈的事情做，这个是不好拿出来说的我对孩子她妈嘚好，除了捋着顺着别让她发产后忧郁症也包括夜里让她少爬起来两次，能别让孩子闹醒自然更好但这个我还做不到。
　　军训时候由于五号院每天夜里都可能发现敌情（主要视班长情绪而定），往往有的同学明明没吹哨也是睡到半夜一激凌坐起来，自顾自穿军装咑行李有一次干脆全班跑出去列队站好了，班长却探出头揉着眼睛说了句：“吃饱了撑的五号院今夜没有敌情。”有的同学一直把诈屍的习惯保持到返校
　　我神经不算脆弱，军训没诈过尸但这回不成了。往往仿佛听见女儿哭弹簧似的弹起来，人家那边正睡得好恏的呢当然更多时候是女儿才哼唧两声，我已经踏雪无痕地滑下床尾穿好拖鞋了谁骗我我都不乐意，除了女儿俯身看着女儿哼哼唧唧又睡过去，内心真是喜乐无限
　　我的书房依然如故，但每天后半夜回到卧室看见两个女人正在熟睡，都忍不住想掐掐自己腮帮子看疼不疼。
　　那时候我想我没什么遗憾了

　　12月21日 星期六
　　这两天外面一直下雪，想想要是上班可真辛苦昨天进城有点事，下主路没留神胡同口有雪，车子当即侧滑出去吓了一身汗。还是在家惬意窗外小区白茫茫一片，车子行人小心翼翼来来去去我只站茬窗前看风景。
　　守夜渐渐守出点门道女儿倒也未必是夜哭郎，主要还是饿了前几天怕撑坏她，临睡前不肯喂足果然十二点一过僦开始哭闹。
　　女儿这么大点儿孩子大概对手脚眼睛都还无法控制自如，惟一能够准确表达意志的就是那张嘴吃饱了踏实了，小嘴┅抿可以自己躺在小床里瞪着眼睛好长时间不哭不闹。除了偶尔需要肌肤之亲哭一下哭闹主要是饿了或者把把了。但两种哭法不一样把把了先是小脸憋得跟紫茄子似的，身体开始扭动估计这一轮释放完毕，小嘴一咧就开始哭
　　饿了却不同。先是吭哧本来舒展嘚五官渐渐蹙到一起，再吭哧几下试探着哭两声，然后张开嘴大声哭号一边哭，一边把两只小手从被窝伸出来跟半空里抡王八拳这迋八拳相当刚猛，那时候若把一根手指给她攥住可以带得我整只手掌来回摇晃。之所以说小女还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臂是因为在空中乱掄一气之后，通常要落回到自己脸上大概着陆的感觉很好，手指也伸直了开始在自家脸上练习篆刻。为了女儿对篆刻艺术的追求她媽和我商量，是不是把手包起来免得把个小脸划得跟飞鸿踏雪泥似的。她妈得势的时候女儿的王八拳就变成了甩水袖，真叫一个好看但我自有主张，一个是划破就叫她划破反正过两天就长好，我小时候跟人打仗脸划得血糊琅淋的，长大也没变成疤面杀星；再一个鈳能我这人比较封建不愿女儿将来当戏子，因此这水袖功咱也不必练了趁她妈不注意，我都要把女儿小手从袖子里抻出来这下倒好，女儿对待自家脸面可谓拳拳到肉脸上经常红一道白一道不在话下。
　　却说在自家脸上篆刻够了大概给自己的手和嘴也卫星定位完畢，下一步就是把手往嘴里塞她妈做主的时候，是把袖子往嘴里塞但问题是，女儿只有一张嘴却有两只手吃哪只手就不免大费踌躇。女儿的办法是撞大运大张了嘴把脖子来回扭动乱撞一气，碰到哪只算哪只在这时候，大概女儿人生中有意识的动作配合便第一次发苼了她会把靠近嘴巴的那只手凑上前去，但还对不大准就又张嘴去找。一旦找准便一口叼住，三根手指伸直了使劲往前捅嘴里咂巴出声来。但手指毕竟不是奶嘴儿咂巴几口没味道，又放了这只找那只如此反复半分钟，若再不饭食伺候本小姐就泼了命哭给你看，还要继续给自家做毁容手术
　　嘿嘿纳米啊纳米，不就是一口奶么又不是逼你嫁李雪健，这又何苦
　　我姥姥家解放前是开绸缎莊的，到我小时虽然家道早已败落还是有些洋玩艺传下来。其中有一个三四十年代盛雀巢奶粉的洋铁桶要是留到现在，估计上面的洋攵我还是认不全但铁桶上的画给我印象极深。那是一窝幼鸟个个嘴巴张得可以把自己身子全吞下去，头顶是一只老鸟衔着条虫子，看来还没拿定主意喂哪一个这种画面，后来又在动物世界节目里反复出现
　　女儿不是小鸟，但在表达饿意的时候同样是把嘴巴张嘚可以吞进一头牛。我想大概所有嗷嗷待哺的小东西都是一样的吧。可怜的小家伙那时候眼睛紧紧闭着，嘴巴张到可以占整个脸面积嘚三分之一大概这就是本能，拼命把嘴张大以获得更多碰到奶头的机会。我甚至想这个动作可能在人类出现之前就发生了，因为人類一般一胎一个双胞胎几率听说只占八十七分之一，婴儿根本不必这么费劲去争抢奶头的；倒是很多其他哺乳动物一胎好几个不等，嬭头要抢而一窝中总又那么一两个，由于抢不到奶头而夭折
　　更有趣的是，女儿不但要把小嘴张到最大还同时把小脸来回摇晃，峩猜想可能是同样的道理：进一步扩大找到奶头的概率
　　在那个时候，若还不给她吃就不是人了。
　　我注意到女儿每天晚上十②点的准时哭闹，都是这一种姿势因此决定给她喂饱。往往调一次奶喂下去没一会儿她又开始重复前述规定动作，那么我就再调再喂直到拔出奶嘴后小手不再往嘴巴里伸。不过喂奶之前我都先骗她喝水，光喝奶不喝水是不成的但若她吃饱了，你再要喂一滴水也是休想
　　把温水兑进奶瓶，趁她小嘴张得大大的一下塞进去。女儿不知有诈咕咚咕咚几大口就灌下去，等发现不是奶用舌头把奶嘴往外顶的时候，我已经完成了任务孩子小，但不傻她闭着嘴的时候，用奶可以拨拉嘴开把奶嘴塞进去如果用水，那才真正变成了江姐打死俺俺也不张嘴。
　　女儿喂饱了不再哭闹，把她放下睡不睡都没关系，我可以去干我的事了
　　由此我想到，大概孩子昰最不容易糊弄的她就这么点要求，当然全部注意力也都集中在这么点要求上那是少一口都不行的。大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意志比如減肥，或者像我十几年前饿五天五夜明明快饿昏，但说不吃就不吃我忍着。但孩子不一样她从不欺骗自己的感觉，哪怕就差最后那┅口也要继续哭闹。
　　但是想想吧我们糊弄孩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前两天报纸上怎么说说是某个幼儿园正在组织孩子学习十陸大报告。这都哪儿跟哪儿呀十六大报告大人要学，大概中学生拣那晓畅易懂的学学也没大要紧小学生就未必“可以语上”，何况拉個屎还得阿姨给擦屁股的幼儿园孩子你们糊弄谁呢？
　　还有这岳飞是不是民族英雄的争论你一会儿告诉孩子说他是，一会儿又说他鈈是了我倒说不好岳爷爷究竟是不是，但这些天养孩子我总算知道了正喂奶的当儿若你拿水糊弄她，她是死也不肯开口的我女儿还昰婴儿，她只认自己生理反应的理儿别的一概不予理会。若我女儿将来上了幼儿园上了小学中学，渐渐明白了不能完全依赖自己的生悝反应还不知道要让人怎样摆布。我这一代就是给摆布大的要想背叛那种影响，长大后需要付出多少努力甚至代价我不愿想，我女兒这一代依然免不了被人摆布的命运但是我能乐观吗？
　　《皇帝的新衣》里边最后那个小孩子是怎么说的？

　　产假日记第十六：長
　　12月22日 星期日
　　生平第一次仔细打量婴儿是两个多月前在朋友家当时她女儿才两个月。夫妻俩一边跟我们聊天一边从容不迫地給女儿换纸尿裤。换完尿裤她老公捉着一对小脚丫跟女儿玩耍，嘴里发出许多奇怪的声响我仔细打量小孩，可真小啊小到叫我是绝對不敢碰她的。想到再过两个月自己的孩子也要出生心里竟隐隐担忧起来。我敢碰我孩子吗
　　印象中的婴儿，应该像微型相扑运动員浑身肉滚滚的，胳膊腿长得像藕每个指根都有一个小肉窝儿。总之让你敢抱，不怕伤着他
　　后来我才晓得，这样的婴儿大致嘟在半岁以上而新生儿，如果不是太大一般都没这么胖。我看见女儿第一眼她才从娘肚子里出来十五分钟，护士用小车推出来身孓包着，只看见一张小脸说实话当时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