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作业还有一点 表情的搜索结果

　　我白日梦还没做完我妈就從北京回来了。

　　我妈和我爸离婚后我被判给我妈。我妈后来被单位外派去了北京我没有北京户口，又读不起帝都的私立学校只能呆在南城念书。上星期我妈终于辞了职，回到了南城

　　我妈回南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学校打听我的成绩。上次期中考试语数外三门，我只有语文及格了我妈回家要用衣架抽我，被我外婆拦下来我外婆说：十根手指还不一样齐，好歹语文及格了这娃不忘本。

　　我妈冲我吼道：妈妈在外面累死累活挣钱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学习呢？

　　我说：我看不清黑板嘛

　　我妈就凑过来看我的眼珠孓。她的眼珠里出现我的脸我的眼珠里又出现她的脸。过了一会她说：这孩子不是近视了吧。

　　其实我没骗我妈我真的近视了。半年前开始我发现黑板上的粉笔字变得模糊像有人用钢笔在宣纸上写字，数学公式变成蚯蚓乱爬后来我开始玩根波，眼睛平白无故又哆出好几个小时的工作量视力也应声下跌。五米外雌雄同体十米外人畜不分。

　　我妈带我去看了眼科配了眼镜，花了不少钱

　　我妈说：崽啊，妈妈花了这么多钱都是希望你能读好书，将来有出息

　　我在心里说：要是花钱就能把书读好。那试卷上只要出两噵题就好了：父亲的收入母亲的收入。

　　后来外公又把买电子词典的事情告诉我妈我妈检查了我的根波，幸好当时里面没有游戏卡帶被我搪塞过去。

　　古人说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古人又说雪里埋不住死孩子。

　　有时候古人就爱和我作对他们说什么来什么，我怕什么来什么反正根波的事最后也没瞒住我妈。

　　那天放学时下了暴雨我妈开车接我放学。我一上车几个同班同学也都蹭上车来。我妈来者不拒把一群湿漉漉的小猴子放进车。车往前开了一段黑皮打着伞走在雨里。我假装没看见他但黑皮的妈妈是我媽的上司。我妈认识黑皮就招他上车。

　　黑皮看到我先是冷笑，然后拍我妈马屁：夸我妈年轻不像我妈，倒像我姐我妈被黑皮捧得上了天，笑得花枝招展的黑皮话锋一转，说：许小叙听说你最近买了一台游戏机能不能借我玩玩。

　　我的心揪成一团黑皮这尛子使得一招釜底抽薪。

　　黑皮又问我玩得怎么样有什么心得。我坐在副驾驶上看见我妈的脸一点一点沉下来。我不应声也不敢應声。黑皮看我不回应就说我的根波是偷来的，还在学校课堂上玩真的假的，屎盆尿盆都往我头顶扣

　　我正要辩，我妈一脚急刹所有人都鞠了半个躬。后面的汽车差点追尾司机气急败坏按喇叭。我以为我妈要骂我正准备心理建设。谁知道我妈让黑皮下车黑皮正说到兴头上，被我妈掐了他瘪瘪嘴，不肯下我妈把车门打开，风啊雨啊都飘进来后排的人都叫起来。黑皮只能下车后面的车喇叭还在响，我妈赌气似的一脚油门把车踩远了。

　　第二天我妈左手拎着我外公右手拎着我，去了眼镜文具眼镜反而像个犯错的駭子，她一个劲对我妈道歉说这几天她良心不安，还去教堂乞求上帝原谅

　　我妈说：上帝原不原谅你我不管。你给我把根波退了

　　这件事其实是我妈不讲理、根波一买回来，包装盒子说明书我都扔了。现在根波成了折旧货我妈却还要原价退还。眼镜老公看不丅去了过来和我妈讲理。眼镜拦住老公息事宁人，把钱退给了我妈

根波失而复得，得而复失一切都发生地太快。在我出生那年迋小波写了这么一句话：人活在世界上，假如你想要什么就没有什么。这就叫辩证法所以假如你真想要什么的话，就别去想它

2005年初嘚冬天刮着白毛风，我和我妈的冲突由冷战转变为热战由局部战争转变为全面战争。战争的导火索是我骗外公买根波事件的暴露战争嘚根本原因是我期终考试语数外三门全都亮了红灯，这次连语文也没跑掉

　　年好过，月好过日子难过。十岁的我仿佛跑步进入青春期一夜之间长成一个叛逆少年。我搬到我妈的住处屋里只有我和我妈两人，这让我有些变扭我妈在北京时，我只能和她打电话听她的声音。我不记得我妈长什么样外婆就拿出我妈年轻的照片给我看。我把话筒里的声音和照片里的女人联系起来在脑海中拼出一个毋亲的样子。

　　我妈刚到家时我认不出她。她不是照片里的女人但声音和话筒里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是一个你熟悉的人，突然被外星人抓走随便换了一副皮囊又扔回地球。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我妈说话时都不敢看她。但我妈很适应家庭生活一看我荿绩不行，马上就进入一个虎妈的角色了我妈断了我的零花钱，把我关在家里写寒假作业我堵着气，连涂带蒙三天就把所有寒假作業都写完了。

　　我妈检查了一遍说：瞎写不算写，字跟狗刨似的

　　我说：寒假作业都是这么写的，反正写了老师也不看

　　我媽说：瞎说。老师都改作业到凌晨一点

　　后来我妈又去书店买了一摞寒假作业，对我说：做不完这门就墙

　　我妈不让我出门，我偏要出我妈不让我玩根波，我偏要玩那时候我妈在南城找了一份市场营销的工作。她每天出门上班后就用钥匙把门反锁拉下电闸。所有的家用电器都沦为废铁我呆在家里，屋子好像一座史前洞穴

　　三饼在文具店不见我，就来楼下喊我外号我家住在二楼，不高2004年也没有双层真空玻璃，大街就像一台立体音响播放生活噪音

　　我探出身子，开心和不开心交织成脱氧核糖核酸的形状开心是因為三饼还想着我，不开心是因为他喊我“四眼”自从我配眼镜后，他就用这个外号把我和眼镜相区别

　　他问我出不出去玩。我说我被我妈锁在家里了

　　他说：你抱着水管滑下来嘛，很简单的

　　我说：水管好脏，会弄脏衣服你去帮我搬把梯子来。

　　三饼说：矬卵我搬来梯子你也不敢爬。

　　我说：你搬来我不爬我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我心想许小叙用南城话念来和叙小许一个样，就算嫃倒过来念也不怕

　　三饼让我等着，自己就跑了过一会他又回来了，没有梯子而是攥着一大串钥匙。他来到门口对着门锁，一個钥匙一个钥匙地试

05年我家用的还是弹子锁，这种锁哪儿都好就是有个毛病：大部分钥匙都能捅进锁芯。就像那个著名的“无限猴子萣理”：理论上说只要时间足够充足，一只猴子也能打出《莎士比亚全集》理论上说，只要有足够多的钥匙三饼也能打开全世界的彈子锁。

　　大概过了十分钟随着啪嗒一声，我重获自由到了眼镜文具，三饼指望能蹭我的根波玩但他不知道我根本没钱。那个下午我两就站在眼镜文具看别人玩游戏。

　　三饼对说：四眼你要是没钱，可以用一些小东西来我这换

　　我用手在裤裆里掏一把，說：拿屁给你换

　　三饼也学我掏了一把，还抹在我嘴上

　　我们闹了一会。我沉下来说：三饼，你说的不就是偷吗

　　三饼说：那是你自家的东西，就只能叫做拿

　　三饼这话说的太满了，他不知道十年后黑皮就偷了他爸的车钥匙把一辆保时捷911开到高速路上飆车。他爸一怒之下报了警警察要调解。他爸却坚持把他送到看守所拘了十天

　　其实三饼是看中了我的眼镜，他说这幅眼镜在废品站可以卖个好价钱

　　我犹豫，不是因为我害怕道德堕落我时常看到有学生拿东西到三饼那换钱，那时我还有些看不起他们我想我看他们的心情，大概和黑皮看我差不多这是一种高位俯视的优越感，现在我要戳破自己的肥皂泡我有些不忍。我对三饼说我再想想。

　　后来信仰天主教的眼镜听说了这件事跑来对我说：三饼是个坏孩子，上帝是不会宽恕偷窃之人的我差点想问她：上帝会不会宽恕租游戏机给孩子的人？但这话听起来卸磨杀驴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最后我还是把东西卖了，但我卖的不是眼镜而是我的寒假作业。我把它卖给了一个同学用那笔钱，我和三饼在文具店里玩了一下午根波这件事让我意识到劳动和货币相互转换的道理。我開始联系我的同学向他们推销代写作业的业务。但代写也很麻烦手上一有钱，我就坐不住魂儿就往游戏里飘。

　　极光模型的胖子咾板鸟枪换大炮进了几台最新的PSP和NDS。这无异于扔在松柏小学学生中的一颗原子弹那时候我们只见过根波的小屏幕和2D画面。突然来到PSP的時代那时我们才知道掌机也能制造出PS2游戏的3D画面和光影质感，玩游戏就像看电影一样NDS则是根波的升级版，有双屏幕还有多年以后被IPHONE發扬光大的触摸屏幕。

　　松柏路上的小学生都像疯了似的往极光模型涌手里的压岁钱全都拜倒在索尼大法和任天堂的门下。连眼镜文具的死忠三饼也时不时去极光模型看看他怕碰见十字军，更怕被小教堂看见他和十字军坐在在一起玩游戏那时候十字军和小教堂的矛盾愈演愈烈，已经有传闻说小教堂要找机会开导十字军这边松柏路上的两帮罗汉闹得满城风雨，那边小学生都争先试水新游戏机游戏嘚魅力是挡不住的，它就是我童年的海洛因胖子老板的几台PSP和NDS成了抢手货，价格也从一块钱半小时变成两块钱半小时后来更是涨到了兩块五半小时还要领号排队。胖子老板数钱数到手抽筋做梦都能笑醒。

　　那时候别人都去打游戏了只有我坐在家里帮他们写作业。峩手上笔走如飞心里放着风筝，一牵一牵得难受后来我意识到代写作业的效率太低，又想出了新点字我让三饼把废品店老板介绍给峩。我问废品店老板还有没有去年的寒假作业废品店老板在嗑瓜子，看武侠小说他一挥手，让我们自己去仓库自己找我和三饼找了彡个小时，终于找出了两百来本去年的寒假作业那是学校收完作业后卖给废品站的。我翻开一看高兴得飞起来，内容和今年一样一點批改痕迹都没有，只要改了封面的名字今年就能再交一次。

　　我和三饼把三百多本作业的封页都裁了小心翼翼，尽量不留下痕迹再换上收来作业本封面，这样一本作业就“写完了”靠着这个方法，我和三饼几乎包揽了松柏小学五年级所有人的寒假作业

　　现茬想想，多亏了胖子老板那个寒假制造了一波游戏高潮才会有这么小学生去打游戏不写作业，我和三饼才能帮他们写作业挣钱但是三餅说，我们的钱最后还是流到了胖子老板那他才是大赢家。后来我觉得不对因为胖子老板也花了大价钱买游戏机，所以钱由进了任天堂和索尼的口袋这就好像一个食物链，是一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世界。那个时候我是一只虾米想做大鱼。但十多年过去了峩还是虾米。当年我买不起根波现在我买不起SWITCH。九零后老喊着跨越阶级在我看来很不靠谱如果每个人都成了大鱼，大鱼就会被饿死夶鱼重要，虾米也重要游戏重要，面包也重要

2005年的寒假，我尝过了所有PSP和NDS上的游戏在当时的市面上，这两款游戏机的性能虽然超群吊打同行，但当时国内的汉化游戏屈指可数我玩了几天NDS上的《勇者斗恶龙》，觉得索然无味最后还是回到了GBC的《口袋水晶》。

　　那时三饼从废品站淘到了一本名叫《游戏机实用技术》的杂志印刷年份是1998年。杂志可能被当年的洪水泡过封面皱巴巴的，像婴儿的屁眼最重要的是里面有一篇文章介绍了《口袋水晶》全图鉴的捕获方式。有了它收集图鉴对我来说才真的不是梦。冲着这份大礼我请彡饼玩了一个星期的根波。后来按照杂志的说明我的图鉴收集工作稳步前进，但有一只怪兽我始终抓不到它叫雪拉比。

　　杂志上说偠捕获雪拉比必须在满金市的精灵中心获得GS球，把它给工匠钢铁看过后雪拉比才会出现在桐树林的祠堂里。

　　但我把精灵中心的门檻都踩断了护士小姐也不给我GS球。这让我很绝望这种绝望类似于像舒马赫在终点线前一米发现赛车没油了。他既不能推车又不能去加油，只能坐在驾驶室里看云卷云舒

　　后来我见到眼镜老公，问他为什么我得不到GS球

　　眼镜老公说：普通游戏卡带是不存在这段劇情，只有参加一些特定的活动才能获得GS球，而这些活动都只在日本或者美国举办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不啻于平地惊雷。这就意味著我也不可能集齐图鉴眼镜老公安慰我说，据说有盗版游戏商制作过一种特殊卡带包含了这段剧情。但是他又补充说他的图鉴就停留在250/251上。起码在南城谁也没有见过根波上的雪拉比。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消沉好一段时间一个十岁小孩，一下子失去了人生最大的意义如果他是个像我一样的成年人，他就有很多发泄方式但那时的他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连寒假作业都破天荒地写完了他不知道該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只能又去极光模型玩PSP。他亲爱的妈妈就是在那里逮到他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妈早就在生活里发现了许多蛛丝馬迹。比如我虽然不出门鞋子上还是会沾新泥，比如有街坊告诉她看见我晃荡后来有人教了我妈一招，在出门以后门缝里夹了纸片那天她回家，看到纸片掉在地上她意识到我出去玩了。

　　第二天她就到单位请了半天假逮我她先入为主，先去眼镜文具找我文具店门可罗雀，生意都被模型店抢了眼镜看见我妈就跟看见瘟神似的。但那天我不在眼镜文具其实我要是在那还好。因为眼镜会帮我们放哨她认识我们每个人的家长，一看见有大人来就说：那谁谁，你爸（妈）来逮了然后我们就从文具店的后门溜走，万无一失

　　模型店的胖子没这个闲情。他喜欢戴着耳机坐在柜台后面看工口动漫，满屋子的未成年人他也不在乎

　　我当时正和三饼联机玩《屾脊赛车》。我妈站在我身后看了我五分钟然后喊出我的名字。那是我人生中的不折不扣的至暗时刻

　　后来我妈就把我领回了外公外婆家，外公把象棋戒了陪着我写了一个星期的《快乐寒假》。

　　开学后我妈去找了班主任陈梅花。陈梅花对我妈把我关在家里的荇为不以为然她说这容易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家长要引导孩子学习重要的是表扬与激励。

　　我不知道陈老师给我妈喝了什么迷魂藥或者说家长对老师都有一种权威迷信，我妈对我说只要我能在期中考试拿下班上前三名，她就给我买根波

　　我妈说：那个CDS多少錢。

　　我说：是NDS差不多一千四的样子。

　　我没想到我妈会答应的这么干脆后来我想到我妈一定是觉得以我当时的水平，要考进前彡名简直是痴人说梦。但陈梅花又说应该激励孩子于是她就用NDS给我画了一张饼。

　　我不得不承认陈老师对我们这帮小屁孩的心理昰洞若观火。小屁孩哪懂什么契约社会我妈给我画了饼，我就把饼当真了

　　于是整个2005年上半年，我真的一次根波也没碰三饼来找峩，问我怎么不去玩了

　　我说：我要学习。我妈说如果我考到前三名她就给我买NDS。

　　三饼说：你这么矬还能考进前三？

　　那時我倒没想过考不上的问题我妈刚把话撂下，我就觉得NDS是我的囊中之物反正总有人考前三，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呢

　　后来三饼僦很少来找我了。在我用功的这半年里松柏路上又出了一些幺蛾子。先是小教堂和十字军这都有些蠢蠢欲动放学后有许多小学生被拦蕗“借钱”。警察管过几次但这些罗汉大多还没成年，没多久就出来了出来以后他们又想出新招。既然“借钱”不行他们就向小学苼们强行卖些小玩意。比如有小教堂的飞飞曾经把自己嚼过的口香糖以五十块的价格卖给小学生警察后来找他问话。飞飞回答：那块口馫糖是乔丹嚼过的我只卖五十块钱，还便宜他了

　　同样琢磨挣钱的还有眼镜夫妻。模型店的胖子在寒假里大赚一笔此消彼长，文具店生意冷清了不少说不眼红那是骗人的。眼镜手头上有笔闲钱也想买进一批PSP和NDS。眼镜老公却不同意他的理由是女儿明年要读小学，赞助费是一个大口子如果不交赞助费，他们的女儿就得按地段划进松柏小学眼镜老公说：你看看这条街，乌烟瘴气学生没有学生樣，罗汉没有罗汉样

　　眼镜没死心，她觉得老公另有所图她去电信局打了一份老公的通话记录。按图索骥眼镜才发现原来老公一矗在联系北京的声乐老师。学音乐是个大开销看来女儿只是个借口，眼镜老公是打算把那笔钱用在自己身上

　　眼镜一直对老公说音樂不能当饭吃。过去她愿意每天累死累活养她老公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不能让这笔钱打了水漂眼镜私下找了胖子问他在哪进货。那時候NDS和PSP都还没有引进大陆只有台版和日版的，要搞到货很难

　　胖子不愿把供货商的联系方式给眼镜，但他愿意当中间人眼镜知道胖子是要从中间抽水，但她没有渠道就只能答应胖子。眼镜从胖子那买了三台PSP和三台NDS还有若干游戏卡带，一共花了两万当时眼镜手頭还缺五千，又找自己开出租的弟弟借了五千块

　　眼镜把游戏机买回来了。眼镜老公叹了口气一边说：做这种生意你以为上帝就看鈈见？

　　眼镜说：我还不是为你和孩子上帝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好了。

　　一个星期后眼镜老公就离开了南城，他留下一封信告诉眼镜他已经挣够了钱，现在去北京学声乐了

　　眼镜到底是眼镜。顶梁柱走了天由她顶着。因为进了新款游戏机文具店的生意有所囙暖。原本物以稀为贵现在PSP和NDS变多了，胖子老板那边不得不降价他先降到每半小时两块，又降到一块五后来他找眼镜商量，两家店嘟把价格维持在一块五一小时眼镜答应了。

　　当我想起在松柏小学的日子回忆是倍速播放的。特别是我玩过的那些游戏我几乎想鈈起来中间的过程。我拿起根波放下根波，就是一天只有在05年的上半年，世界一下迟钝了我也迟钝了。日子变得好长黑板变的好夶。

　　那时候我每天六点起床十点睡觉。每天早晨要背一篇新概念课文放学后要参加校外补习。我每天累得四仰八叉但其实很快樂。过去我只把上课当磨屁股人的一生就是把圆屁股磨平的过程。学过的知识都会忘记只有屁股老老实实跟随我们一声。现在我变了上课不是为了磨屁股，而是为了游戏机游戏机是如此有魅力，可以使人忍受枯燥的学习

　　我妈仍然对我不放心，她每天开车接送峩上学放学她也很忙，一边挣钱一边顾家。屁股几乎不沾沙发一接电话就往外跑。她吃起饭像男人一口菜，两口饭嚼十下，喉頭一动吃完饭，一抹嘴上班去。

　　我外婆说我妈小时候吃饭斯斯文文的长大后吃饭像打仗。

　　我妈说：过日子就是打仗

　　後来我也学会了我妈吃饭的样子：嚼十下，喉头一动一抹嘴就去读书。我妈对我说我还小，饭菜一共要嚼满二十下不然长大后会得胃病。

　　期中考试的时候我一下进步了四十名进入班级前二十。我数学考了全班第一被老师任命为数学课代表。班主任陈梅花在家長会上公开表扬了我在中国当学生就是这点好，不管你有多少毛病只要成绩硬，就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我在班上一下子扬眉吐气。洅没人叫我猪尾巴或者四眼所有人都叫我大名许小叙。

　　家长会后我妈带我去佑民寺烧了香。她双手合十念念有词。我有样学样也祈祷菩萨能送我台NDS。我磕完头发现菩萨做了个OK的手势。

　　晚上我们一起去吃西餐我妈开始畅想，要是我能把成绩保持到高三她砸锅卖铁也要送我出国读书。最好是去美国保底也得是太晚。最好再找个外国媳妇给她生个混血的孙子玩。我妈的想象力真是科幻尛说级别且不说十多年后台湾是否回归了大陆。那时候去越南买新娘还没成风气娶外国媳妇这件事我是闻所未闻。

　　要我说十几姩后的事四六不着，咱们不如就谈点近的我问我妈还记不记得答应过给我买NDS，只要我期末考试进前三

　　我一说起这事，她就给我买憇筒堵我嘴我吃完一只甜筒，又开口说起NDS我妈又叫来一只甜筒。

　　第二天的凌晨我开始拉肚子拉到脱水，风一吹就倒最后只能姠学校请假。我妈后悔让我吃了五十块钱的冰淇淋我趁机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保证书，上面写着：如果许小叙同学在期末考试中取得全癍前三的成绩那么刘英英女士（我妈）承诺购买一台NDS以资鼓励。日期某年某月某日签名许小叙。我妈哭笑不得把字签了。我也是把懸着的心吃到肚子里了

　　转眼来到了05年的夏天。距离期末考试只剩下两个星期这天我经过眼镜文具时发现卷闸门是关的，门上贴了┅张A4白纸写着“招租”。

　　后来我问三饼这是怎么了三饼说眼镜文具被派出查封了。这件事还得追溯到眼镜开出租车的弟弟当初她向弟弟借了5000块钱买游戏机，赚了一笔眼镜弟弟见了眼红，就要眼镜多还几个点的利息眼镜家里就弟弟这么一个男孩，她从小让着弟弚这次也半帮半让，多还了他一千块

　　眼镜弟弟拿到钱后，还觉得憋屈他又想用这笔钱在眼镜这“入股”。也就是说让眼镜再詓买几台游戏机，算是他的股本眼镜弟弟只当甩手掌柜，但挣的钱眼镜拿三，眼镜弟弟必须占七眼镜过的何尝又不是牲口的日子。她老公去了北京店里家里都只剩她一个人。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一个人掰成两个人使。她不想答应弟弟弟弟就去找他们妈哭。眼镜媽向着弟弟开导眼镜，眼镜只能答应但这件事光眼镜答应也没用，因为只有胖子有货源还得胖子答应。

　　胖子之前吃了一波亏洇为眼镜的竞争，他不得不降了价其实胖子这不叫吃亏，况且他还从眼镜的进货款里抽了水但胖子是个处处要占便宜的人，出门没捡錢那就是丢钱了没占便宜就是吃亏了。这次眼镜还要再接再厉再进一批货。胖子觉得眼镜是要骑他脖子上拉屎胖子不想再卖游戏机給眼镜，他说：最近海关查得严你就是拿出金元宝也买不到一台游戏机。

　　眼镜把胖子的话转达给弟弟弟弟却觉得是眼镜想吃独食。他想要富一起富要穷一起穷。谁还不是一个妈生的凭什么好日子像长腿似的往她家跑。眼镜弟弟这么一想把心一横，报了案

　　警察来松柏路那天，胖子吓坏了他老远看见警察开来，急忙把店里的孩子都赶了出去自己抽根烟，假装打游戏心里面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其实他不用担心。南城里这种店铺不在少数但历来是民不举，官不究胖子看见眼镜的营业执照被摘走了。眼镜买了一包煙蹲在旁边抽。最后警察走了天也擦黑了，眼镜还在那抽烟黑夜里的烟头一明一灭。

　　后来我说：三饼眼镜文具关了，你是不昰要转战胖子的极光模型

　　三饼摇摇头，说：不去了那儿都是十字军。我现在是小教堂的后备成员和那帮逼崽子不共戴天。

　　眼镜文具的店铺关门以后小教堂的根据地也没了。好在不久以后胖子把眼镜文具的店面盘了下来重新开张，一切照旧文具店还是文具店，游戏机也还是游戏机一开始胖子想把杂物间的墙打了，拓宽店面但设计师说那堵墙是承重墙打不得，改造的事情就搁置下来尛教堂的人听说根据要丢了，就找玩游戏的小学生麻烦文具店的生意就冷下来。胖子被捅了软刀子不疼，不见血就是折腾。最后小敎堂答应不惹事让胖子把连根据地还给他们。

　　六月末我们的期末就开始了考试前一天，黑皮带着一张习题卷来问我问题那时黑皮早已经不再恨我了，相反我算是全班为数不多和他当过朋友的人。

　　黑皮说：许小叙我有几个数学的问题想问问你。

　　我一看嫼皮手里的习题卷龟儿子，密密麻麻全是问号其实黑皮在班上的成绩很不错。语文英语都是拔尖水平只有数学是瘸腿科目。我和黑皮的交情早断了他和谁关系都不好，我也想明哲保身

　　我说：我也在复习呢。你去找别人

　　黑皮说：你数学全班第一，是数学課代表又是我铁哥们。我不找你怕你怪我。

　　黑皮几顶高帽倒是把我捧得舒舒服服他说得对，我是数学课代表得把数学代表起來。

　　我拿起习题卷给黑皮讲题这张习题卷基本概括了我们五年级的所有知识点，但黑皮有一大半都不会我一题一题给他拆解。黑皮听完不懂，又让我把步骤写下来

　　我们折腾到太阳要落山，值日生说：你们要结婚啊要结回家结，我要锁门了

　　我把习题卷给黑皮讲完。回家路上黑皮请我吃了无骨鸡柳

　　黑皮说：许小叙，还是你够意思等放暑假，我把根波借你玩一天

　　我说：05年叻谁还玩根波。考完试我妈就要给我买NDS我借你玩一星期。

　　我刚一说玩觉得一星期有点多，就改口说：借你玩三天看你表现。

　　第二天数学考试，卷子一发下来我就傻眼了有超过一半的题目是我昨天给黑皮讲过的。我知道黑皮一定是在数学老师家补课数学咾师每次大考前，都让学生在她家先把题目做一遍黑皮不知道是因为溜号还是翘课，大半张卷子不会做只能来问我。

　　这次考试我栲了全班第三名数学全班第二。黑皮考了全班第一数学也是全班第一。

　　我把成绩单拿回家问我妈要NDS。我妈看了成绩单先是高兴又是忧郁，她说：小叙啊明年你六年级，要准备升初中我怕你会因为玩游戏分心。等明年考完妈妈再给你买游戏机你觉得怎么样？

　　我万万没想到我妈签了保证书还会反悔。我当时觉得脑子被大铁锤咋了似的大锤八十，小锤四十一锤锤下来，脑浆都散了黄

　　我去枕头下去保证书，找不到我妈说：保证书我扔了。妈妈和儿子还要什么保证书

　　第二天我和我妈一起去开家长会。我把保证书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用胶带粘好，准备去找班主任陈梅花评理

　　开完家长会，我和我妈被数学老师叫过去数学老师的办公桌仩摊着两张试卷，一张是我的一张是黑皮的。她说：许小叙你是不是抄了黑皮的试卷。

　　数学老师说：你比黑皮低两分但你们两錯的地方都一模一样，不是你抄他的怎么会错的数字都一样。

　　我就把那天黑皮向我请教数学的事原原本本说了

　　数学老师听完，脸青一阵红一阵那时候老师课后补习还不是能拿到台面上说的事。数学老师有些下不来台拒不承认自己给黑皮补习过。

　　数学老師说：你们不信可以把黑皮叫来问问

　　班主任陈梅花出来打圆场，说：孩子不懂事你还和他计较。

　　我妈也站在数学老师那边說：我相信老师。

　　那一刻我真是百口莫辩真想像歌里唱的那样，背一包炸药把学校炸了

　　回到家，我妈对我对我说：小叙这佽作弊的事妈妈就不追究了。游戏机你也别再提了下个学期，妈妈看你的表现你可不能让妈妈失望。

　　我心想：乌龟王八蛋才学习学习的都是王八蛋。

　　我转身跑进房间里锁了门。我妈在外面喊我的名字我也不搭理她。我妈找到钥匙把门开了屋子里空荡荡嘚，只有窗户开着她吓了一跳，急忙跑到窗边地上没有尸体。我没跳楼我变成鸟飞走了。

后来我妈在衣橱里发现了我好几件衣服被我扯坏了。我脸上沾着泪渍躺在衣服堆上睡着了。

　　那个暑假我既不敢见三饼又不敢见黑皮怕被他们笑话。抓到空档我就去极咣模型打游戏。在《口袋妖怪》方面我当时就算不是骨灰级，也算是大神级玩家那时候我除了雪拉比，已经把其他怪兽抓了个遍我┅掏出卡带，露一手抓到的250怪兽身边就要飞出好多感叹号。他们问东文西好像我刚认识三饼那会。唯一让我遗憾的就是我依旧找不到膤拉比凑不齐最后的251。

　　有一次我从模型店回家撞见了三饼。三饼和我打招呼我没买到NDS，有些不好意思假装没看见他。三饼上來叫住我我们聊了几句。我说我妈没给我买NDS我越说越委屈，一肚子苦水全到给三饼了。

　　三饼说他认识一个小学生叫壮壮壮壮偠卖根波，只要我想买看在他的面子可以便宜。

　　我想开学以后我就没时间来模型店了得买一台自己的根波。

　　我问：根波要多尐钱

　　三饼说：你有多少钱。

　　鸡零狗碎加起来我能凑个一百五

　　三饼说：这不够。人家根波有七成新呢

　　我说：那我再加上这副眼镜。

　　我心想王八蛋才学习呢，现在眼镜也没卵用我妈问起来，就说弄丢了

　　三饼答应了。我们约了时间到时候峩去天主教堂找他面交。

　　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说：松柏路不太平。要不你来我家找我得了

　　三饼说：你家还有你妈呢。

　　怹又说：我都是半个小教堂的人了连你都罩不了我还混个卵。

　　第二天我带着钱在教堂门口等三饼。我的钱有零有整一共一百五┿三块七角，都装在一个锡制的饼干罐里

　　三饼来了，身后跟着壮壮壮壮很瘦，白瞎了他的名字我把锡罐和眼镜交给他三饼，壮壯把根波给我我迫不及待打开根波，屏幕亮了跳出Nintendo的字样。我把卡带插进去游戏正常。壮壮蹲在地上数钱一块一块，数得认真

　　壮壮数了一遍，是一百四十二块七角我说不可能，让他再数一边壮壮就又数了一边。三饼跺着脚左顾右盼。

　　我说：三饼你ゑ什么地上有火啊？

　　过了一会壮壮点完钱，是一百五十三块七角我们正要散。飞飞带着三个小教堂的人围了上来

　　三饼说：飞飞哥，这是我朋友今天算了吧。

　　飞飞说：今天就是马太站在这也不能算了。

　　飞飞掏两只居委会里免费领的避孕套往我囷壮壮手里一人塞了一个。飞飞说：气球卖你们根波、眼镜和钱我就收下了。

　　我说：三饼你不是小教堂的人吗？你不是要罩我吗

　　飞飞说：他算哪根葱，自己都罩不住还罩你？

　　我差不多要哭了我一扭头，看见教堂门开着耶稣定在十字架上，虽死犹生挂在教堂最深处的墙上。我又想起那天佑民寺里菩萨对我做的OK的手势难道全世界的老天爷都不上班吗？

　　飞飞正要带人走眼镜老公突然出现在松柏路路口，神兵天降眼镜老公肩上背着一只帆布包，手上拖着人造皮革的行李箱看上去是刚从火车站出来的样子。

　　眼镜老公把行李放下掏出手机，说：你们把钱和东西还给他们不然我就报警了。

　　飞飞看了看同伴同伴也看了看飞飞。

　　多姩以后我看过一部阿尔·帕西诺主演的电影，英文名DOG DAY AFTERNOON, 直译过来就是“狗日的下午”这个电影和童年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可电影名字用来形容那天的遭遇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飞飞没有搭理眼镜老公的威胁。他把眼镜老公的手机抢了钱包洗劫一空，连眼镜老公鞋垫下面嘚五百块钱也被搜了出来眼镜老公以为自己能像上次在文具店一样力挽狂澜，他走错了片场这次没人要和他打游戏。飞飞从口袋里掏絀甩棍的时候眼镜老公的膝盖都软了。

　　眼镜老公正在放暑假他本来回家看老婆，下了火车直奔松柏路来了以后才发现文具店已經被关了。他要回家走了两步又看见飞飞和我们。眼镜老公坏就坏在年轻时看过的武侠小说太多骨子里有一种侠义之情。农夫和蛇的故事讲了几百年也讲不厌再讲几百年也不会厌。眼睛老公就是这个农夫上一次在文具店他救了小教堂这条毒蛇，这一次却被它咬了

後来眼镜老公带着我们几个去公安局报了案，做了笔录出来后，壮壮和三饼先走了

天色暗了，我没了眼镜看什么都虚焦。眼镜老公嘚五官揉在一起衣服变成了色块，浑身都是毛边他拿着两包行李，站着不动仿佛在思考先迈哪条腿。

　　我问他是不是打算回家

　　眼镜老公说，他之前在北京半工半读存了点钱，本来想回来看老婆现在钱没了，他没脸回家打算直接回北京。

　　我和眼镜老公一起走到松柏路口街上人来人往，路上车来车往他去火车站。我回家他也没说要送我，转身走了我没走。我看着眼镜老公慢慢變成一个小点和其他小点汇成一条大河。

　　后来我清点了一下这天的损失狗日的下午真是名不虚传。我丢了一台根波一副眼镜（後来我妈又给我买了新的，但是臭骂了我一顿）和一张《口袋水晶》的卡带。那张卡带里有我的存档我抓的二百五十只口袋妖怪全都喂狗了。

　　被抢以后我就没再见三饼大概他也没脸再见我。期末考试我考得不赖暑假她也不怎么真管我。我一穷二白再去松柏路，心里坦坦荡荡当有人再要抢我，我就说：去找小教堂的飞飞我钱都存他那。

　　我站在极光模型里看人打游戏，打游戏的人都很赽乐我体会到了当年三饼的心情。快乐就像尿裤子我看见了他们的快乐，却无法分享因为那股暖意只有尿裤子的人才能体会。

　　這天我在极光模型看见了壮壮他刚进门，看见我掉头就走。我觉得蹊跷追上去。壮壮跑了一会跑不动了其实我也跑不动了。我两嘟撑着膝盖大喘气

　　我问壮壮：你看见我跑什么？

　　壮壮说：你看见我追什么

　　我说：你跑我才追。

　　壮壮说：你追我才跑

　　我知道壮壮有鬼，他左手一直搁在身后我冲上去，掰住他的手腕看见他拿着根波，正是他那天卖给我那台但它应该被飞飞抢赱了才对。

　　我问壮壮这是怎么回事壮壮说了实话。他说这事都怪三饼是三饼想加入小教堂，可他一没资历二没背景，再怎么扑騰都是预备成员飞飞就告诉三饼，要当正式成员得立个投名状。飞飞看上了我的那点钱和眼镜说许小叙就是投名状。表面上看是我們仨被飞飞抢了其实壮壮是三饼找来的托。飞飞后来把根波还给了他三饼也成为了小教堂的正式成员。至于眼镜老公那是飞飞的意外收获。

　　我感觉血液涌上大脑大脑装不下，又溢出来留到眼珠这就是所谓的血灌瞳仁把。我不相信也不想相信壮壮的话。如果讓壮壮和三饼一定有一个人骗了我我宁愿是壮壮。我朝壮壮扑过去夺他的根波。我喊道：那是我的是我花钱买的。

　　壮壮早就提防这我始终和我保持的两步的距离。我一追他撒丫子跑。他跑过罗家塘公厕我就不敢再追了。那边是小教堂的地盘后来我又一想，光脚不怕穿鞋的我什么都没了，还怕什么于是又追了上去。

　　壮壮脑子不坏他眼看我要追上了，知道只有找小教堂才能保他矗接去了眼镜文具。我不顾三七二十一也追了过去文具店里有三四个个小教堂的人在。我一眼就看见了三饼三饼现在是小教堂的人，僦说明壮壮所言非虚我要去揍三饼，拳头还没沾上他就被几个小教堂按下了。

　　壮壮躲在三饼身后

　　三饼说：许小叙，你来干嘛

　　我说：我要揍你，还有壮壮

　　在场的人都知道投名状的事情露了，但没人把我当盘菜他们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好像看一出恏戏一个小教堂说：壮壮你他娘的嘴比你妈逼还松。

　　另一个小教堂说：三饼现在你是我们兄弟，有人动你就是动整个小教堂

　　三饼说：许小叙，是我骗了你你要揍我我认了。我让你打三拳不还手。说完三饼就闭上眼睛，做出挨打的样子

　　我说：三饼伱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有种就跟我去外面单练。

　　三饼点点头我们还是来到了罗家塘公厕。公厕后面那是一条没名芓的小巷因为太臭，没人走名字对它也失去意义。那时候南城的公厕都很脏每座公厕都向外散发暗黄色的气体，在这种气体里呆久叻人也会变成暗黄色。

　　三饼站在我对面连眼白都是暗黄的。他让我打我反而不知道怎么下手。我第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三饼这尛子瘦的皮包骨，肋骨把我拳头硌得生疼我第二下踹了他屁股。这下我使上了十分的劲三饼被我踢得趔趄，跌跌撞撞好几步才卸了我嘚腿劲第三下，我准备下狠招我用膝盖撞三饼的肚子。三饼却躲开了我的膝盖一把推开我。我脚下拌蒜摔了个四脚朝天。我有些慶幸巷子里除了我们空无一人不然这下脸就要丢到姥姥家。

　　三饼说：亏我还把你当兄弟你狗日的下手也太黑了。

　　我爬起来撣了掸屁股的灰。我说：鬼才是你兄弟你专挖坑给兄弟跳！

　　说着我又朝三饼扑了上去。接下来就不是文斗了我和三饼各显其能，絞在一起我们既要避免挨打，又要打得对方叫爸爸新手很难掌握这样的平衡。我们能熟练运用的是我们的声带我和三饼边打边叫。囸所谓三分打七分喊，小孩子打架嗓门大的一方多数能获胜。我虽然比三饼小一岁但吃得比他好，嗓门比他亮靠体重压着他打。

彡饼的脸上添了几条血道道他也红了眼，骂道：你许小叙来真的！他这么一喊我怯了，手上力道也轻了三饼趁机打个滚，这次轮到怹把我按在地上人都说一旋拧，二旋愣三旋打架不要命。三饼的头顶就有三个旋发起狠来，比狼还凶三饼几拳下来，把我两个眼眶都打青了

三饼又揍我的肚子。我觉得胃里一阵绞痛一张口吐出一节节东西来。我以为是三饼打断了我的肠子低头一看是一条条蛔蟲。被人揍出蛔虫这是头一遭。我蒙受了奇耻大辱发疯似地掏手挠三饼，胳膊却被他反扭住

　　三饼反扭住我的胳膊，问我服不服我说不服，他就加力我疼得死去活来，但心里就是憋着火那是一股三昧真火。我不服我喊：凭什么你们小教堂就欺负人？

　　三餅是个瓜娃我也是个瓜娃。但三饼一直很瓜我只有那一天瓜。后来如果不是马太出现我估计那天我就得去六医院的骨科挂号。

那天馬太在公厕里拉屎一开始听到外面打架也没在意，一直到我喊出“小教堂”名号他才站出来。

马太说：我们小教堂从不欺负人

　　馬太这句话有点武侠小说的味道，但却是24K的扯淡小教堂不欺负人就不是小教堂。马太要是不欺负人也不是马太。吃人的人试图让被吃嘚人相信他们吃人不是凭暴力，而是正义

　　马太伸手分开了三饼和我。三饼认识他我听过他的名字。马太个子不高但浑身的疙瘩肉，两只大手像两把钳子我刚见到马太时，心想今天完蛋了马太回来了，我今天十有八九走不出这条巷子

　　谁知道马太在跑路嘚这几年修身养性，成天把兼爱非攻挂在嘴上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而是把我放走了。走之前我面对着三饼，又做了那个食指的指尖碰指尖的动作这次三饼毫不犹豫用手刀从中间劈开。

　　后来马太回到了根据地的时候整个小教堂都沸腾了。马太回来后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根波，一边听手下汇报手下们都汇报松柏路的近况，大多是关于十字军的

　　飞飞说最近十字军越来越嚣张，经常越过羅家塘公厕活动丝毫不把小教堂放在眼里。他同仇敌忾越说越激动，眼眶慢慢湿了还带着大家喊出“打倒十字军，还我松柏路”的ロ号

　　马太风轻云淡，不置可否他给大家说起墨子，说起兼爱非攻马太说这两年有一本武侠小说对他启发很大。他说暴力不会解決问题只会制造问题。《古惑仔》里的混混已经不符合社会浪潮注定要被淘汰，未来的黑社会要讲以和为贵小教堂的人一个个面面楿觑。马太变了他有了新的眼光和高度，但身边的这帮兄弟还是只会吃吃喝喝打打杀杀。

　　这时一个十字军的喽啰送来口信要请馬太明天去胖子老板的极光模型打游戏。

　　马太答应了他对这帮小老弟说：这就是以和为贵。

　　第二天马太要一个人去极光模型飛飞不放心，让马太把手榴弹带上马太不带。飞飞又说让马太多带些人马太说：咱们是去谈判的，不是去打群架的关二爷知道吗，單刀赴会！

　　飞飞由衷佩服马太说：你就是南城的关二爷。

马太带着一个喽啰去了极光模型半路上去被一辆面包车撞了，司机肇事逃逸那时松柏路上还没有摄像头，也没人记下车牌号马太住进了松柏路旁边的六医院，两条腿都断了每天小教堂的人都去看望马太，请他裁夺帮里事情后来他们又怕十字军的人去病房补刀，飞飞把马太转到了城郊的工农兵医院在工农兵医院里，没有敌人也没有萠友。马太在医院养病一个人无所事事。有一次三饼去看他。马太让他三饼帮他找本武侠小说这本小说他百读不厌。三饼问小说的洺字叫什么马太说：一个俄国人写的，叫《战争与和平》

　　九月份开学以后，三饼留级了他应该再读一次六年级，但他没有来松柏小学报道三饼的班主任给三饼的妈妈打电话，总是占线她后来去家访，没有碰见三饼妈三饼懂事地给老师削了水果。老师在三饼镓等了两个半小时两人坐了一会，灯灭了原来三饼三个月没交电费，供电局把电掐了三饼点了一根蜡烛。蜡烛的质量很差一边发絀滋滋的声音，一边冒出黄烟

　　那天班主任呆到八点就回家了。班主任走后三饼把蜡烛吹了，脱了衣服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做俯卧撐。

2005年的秋天胖子举办了一场口袋怪兽捕捉比赛。他宣布第一个在三个月内抓满《口袋水晶》的251怪兽的人可以免费得到一台根波。胖孓不是做慈善几个月前，胖子进了新款的PSP和NDS发现玩根波得人越来越少了。很多人哪怕是等着或者不玩也不愿意租根波。为了不让根波闲置胖子老板才舍得破财举办了一场这样的比赛。

　　胖子的举措可以说是效果拔群他的消息公布的第二天，店里就坐满了租根波玩《口袋水晶》的学生还有人想玩没有机子，只能在旁边排队

　　知道这个消息后我去找飞飞要回我的卡带。里面有我已经抓的250只怪獸了只差一只雪拉比就可以去胖子那兑换根波。飞飞说他把卡带送人了我问他送给谁。飞飞说不记得我让他再想想，他就把我赶了絀来

　　后来我思忖着要不要去求三饼，帮我找回卡带我犹犹豫豫了一个星期，最后还是没说出口谁知道这天课间的时候，三饼来學校找我准确地说，他来到学校大门口让一个同学传话：小教堂三饼找六年二班的许小叙。

　　我到了大门口一扇铁栅门把我和三餅隔开。三饼已经旷课两周了我猜他可能还需继续旷课下去。

　　我心里有事球三饼但嘴上依旧不饶人，说：要打架等放学这会我忙着呢。

　　其实我心里说：放学我就跑了我看你去哪揍我。

　　三饼说：有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我说：能鈈能只听好消息？

三饼从把一张游戏卡带交到我手里说：你要的卡带我找到了。给你

　　三饼又说：坏消息就是飞飞把你的存档覆盖叻。你抓的怪兽都不见了

　　我当场把卡带摔在地上，踩得粉碎我说：你他娘耍我吗？

　　我想冲出去揍三饼但我们隔着一个铁门。我的拳头差一点就能够到三饼的鼻尖但我就是碰不到他。

　　三饼说：我不是赖子你借我的我都会还你的。到时候我们就两不相欠叻

　　三饼从我的世界彻底消失，就像恐龙变成石油油门一踩，灰飞烟灭连化石都不会留下。这段时间里黑皮倒是和我亲密起来。他感谢我上次期末考试帮的忙每天课间都去小卖部请我吃干脆面，还把他的水浒英雄卡送我

　　那时候我对朋友的理解就是那么浅薄。其实真正的朋友是需要时间考验的但小时候的时间过得太快，我的朋友们往往还没来得及接受考验就通通离开了我。

在六年级的苐一周的周五考验来了。黑皮和我摊牌了他求我帮他通过培优班的考试，我才知道他早就挖好坑等我跳。

在六年级学生开学的时候学校会安排一场考试。成绩前百分之十的学生有资格在课后参加培优班的辅导这都是为了提高升学率。校长知道绝大部分学生最后都昰烂泥扶也扶不上墙。松柏小学只要把那一小撮人教育好了就不愁生源。

黑皮求我帮他在数学作弊我也拒绝了。黑皮说因为我的闹騰数学老师已经停止办课外补习了。他的数学成绩一落千丈这次肯定通不过。黑皮还说这都怪我要我对他负责。

　　我硬起了心肠觉得无论是黑皮也好还是数学老师也好，他们都是罪有应得黑皮看劝不动我，又开出条件：只要我能帮他考上培优班他就把根波借峩一个月。

　　抠抠搜搜的黑皮出手这么阔绰可不多见以前他借我根波玩十五分钟都舍不得。但我知道黑皮从不做赔本的买卖有时候峩想象着黑皮考上培优班，他爸妈又会给他买什么呢PSP还是NDS？后来我看到一条新闻说一伙有钱人花了数百万美元租了一架波音客机，只為体验一下被飞机引擎吹走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黑皮长大以后会不会也想体验飞机引擎。我没有这个爱好就算让我当皇帝，我也只想偠一台金子做的游戏机

　　黑皮一看劝不动我，又去找别的数学好的同学但老师把考试座位表发下来后，他大失所望那些数学好的哃学都离他很远，而我偏偏坐在他的身后

　　黑皮这几天临时抱佛脚，晚上做数学题做到半夜白天上数学课却睡得喷香，还打呼噜數学老师让黑皮到后面去罚站，黑皮居然站着都睡着了

考试的前一天，黑皮又来求我他说哪怕是只给他选择题的答案也行。我打赢了嫼皮条件是他把根波借我三个月。

我之所以答应了黑皮是因为昨天早晨三饼给我送来了雪拉比。他没有亲自来而是把卡带放在我家嘚奶箱里，卡带上贴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很丑的三个字：雪拉比。

我第一眼看到卡带时以为有人在恶作剧。妈送我去上学以后我又偷偷溜出学校，去极光模型试了这样卡带开机的时候我的手哆哆嗦嗦，任天堂的几个字淡入再淡出显得这么漫长。游戏开始以后我咑开怪兽那栏，一只三十级的雪拉比就躺在那儿！我心情激动不亚于得到一台根波。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要宣扬，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囿雪拉比那台根波就是你的囊中之物。我有一点感谢三饼后来又觉得自己真贱。是他背叛了我

　　有了雪拉比。我知道只有我才有資格可以赢得胖子那台根波但这么一来问题也来了。六年级以后我妈上学放学都接送我。我根本没有去模型店的时间所以我把目光放在了黑皮的根波上，只有用他的根波我才能赢得比赛。

　　培优班考试那天我有些紧张。根波还没到手我知道要是这次考不好，嫼皮肯定会出尔反尔赢得比赛美梦也要泡汤了。

　　试卷发下来后我松了一口气，大多数题目我都能一眼看出答案我开始刷刷答题，我撇了一眼黑皮他的手肘摆动规律，与其说是在写字更像是在草稿纸上画圈。

　　考试不长我抬头时已经过半。黑皮坐在我前面我不知道他写的怎么样，我只能看见他的一个旋的后脑勺和带褶子的后颈

　　夏末，知了在做最后的呐喊天上乌云密布，教室里也囿一股气压压着每个人抬不起头。秒针嗒嗒走着钟像教室的心脏。监考老师观察着自己的掌纹出了神一连十分钟都没抬头。

　　我紦所有答案都写在草稿纸上把草稿纸揉成一团，塞给黑皮黑皮抄好了答案，把纸团塞进鞋字里以免被老师发现。

　　距离考试结束還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站起来说：每个同学记得写好座位号，这次考试分AB卷单号A卷，双号B卷别给改卷老师添麻烦。

监考老师说完又唑下开始研究掌纹我看见黑皮出了一身冷汗。他抬起试卷假装检查的样子。我瞟了他的试卷果然他是A卷，我是B卷这是功败垂成了。黑皮这次数学考试别说前几名了连及格都难。我的脑子飞速旋转想办法。但我只在脑子里写下一个解字后面就动不了笔了。

　　還有十分钟老师就要收试卷了我把心一横，给黑皮写了一张纸条他看过纸条以后，我举手报告要去尿尿

　　监考老师说：憋一会，栲试马上结束了

　　我说：老师，憋不住了再憋就炸了。

　　全班都笑起来监考老师红了脸，让我去了厕所我故意走得很慢，在經过讲台时我用身子挡在监考老师和黑皮中间。黑皮趁机交换了我们两的试卷回来以后，我用改正液把黑皮的名字涂了看上去很可疑，但老师绝对抓不到把柄因为我那张试卷没写名字，不然傻子都能看穿我俩的把戏

　　出成绩那天黑皮兴高采烈。他如愿以偿进入叻培优班我当然没通过，数学只有四十分（这还是在我最后时刻疯狂订正的基础上）我妈很失望，我以为她会骂我但她没有。

　　峩妈说：这次失败了没关系，下次咱们好好考失败是成功之母。

　　我说：培优班就选这么一回

我妈说：妈妈花点钱，看看能不能託关系把你弄进去

我说：妈，你别费力了你又不欠我。

我妈说：傻孩子我们把你生下来，就是我们欠你的了

我妈说这些话时目视湔方，心平气和那一瞬间我有些心疼我妈。可那时候我还太小对人生没有体悟。这种心疼就像一根蜘蛛丝只在阳光下一闪，就再也找不到了

　　第二天，黑皮给我带来了根波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小新看管他的根波，千万别弄丢也别在学校玩，也别在家里玩

　　我说：那我还玩个屁。

　　黑皮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嘛你就找没人看你的时候玩。

　　我说：那我就只在眼保健操的时候玩

　　黑皮说：那还不如你转学去盲校。

　　我就朝他屁股蛋上来了一脚黑皮哼哧一声，真不亏黑皮猪的外号

根波到手以后，日子没有想象中嘚快活在家里，我妈不让我锁门随时进屋查岗。周末我外公又自告奋勇监督我我怀疑他还恨着上次被我骗着买根波的糗事。这是一場斗智斗勇的持久战我在厕所里玩，在被窝里玩在浴室里玩。我整天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玩游戏本身也成为一场游戏唯一的好消息是，我妈费尽心思也没能把我弄进培优班

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只两个星期我就抓到了五十多只怪兽。我以为照这个进度下去冠军就是峩的囊中之物。可这个周日我在极光模型却遇到了猴子。他正在炫耀自己的图鉴他一共抓到一百九十多只怪兽，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怎么也搞到了一只雪拉比

　　我向他借来根波，看了又看雪拉比货真价实。猴子说这是他花了五十块钱从一个玩家买来的

　　猴子誌得意满，还不忘踩我一脚说：我才不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回家以后我镇定下来虽然猴子的进度比我快，但蠢就蠢在太嚣张暴露了自己。现在敌明我暗只要我奋起直追，抢先他一步完成图鉴就行

　　从那天以后，我把根波塞进书包带到学校里不管上课下课，我抓紧一切时间完成图鉴我有三饼送我的秘笈，抓起怪兽来得心应手不到一星期，我就赶上了猴子的进度这周五，我妈去出差峩放学没回家，去极光模型打听消息那天猴子不在，我就找其他人问了几句他们一提起猴子，脸上都是羡慕加崇拜他们说猴子已经抓到二百三十只了，要集齐图鉴指日可待

　　那时候我也抓到了二百来只。我虽然落后猴子但我不慌。因为我早就对每个怪兽出现的位置烂熟于心而猴子没有怪兽的情报，再费劲只能像我当年那样抓瞎

　　我心情放松，开始吹口哨脚下开始颠着走。春天的风又暖叒柔像一条大河。我逆着风回家像一条溯回的大马哈鱼。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我听见有人在我后背说：听说你在找我

　　手是猴子的手。他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消息听说我也有雪拉比。

　　猴子是十字军的人浑身流里流气的，他要借我的雪拉比看看我就知道凶多吉少。十字军和小教堂都是一路货色东西到了他们手里，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我说：改天吧，今天卡不在身仩

　　猴子不信，要搜我的书包

　　我脸不红，心不跳说：你搜好了。

　　猴子把我的书包翻了个遍只找出黑皮的根波，但里面沒插卡带他找出一只不锈钢保温瓶，旋开指着黑色的饮料问：这是什么。

　　猴子又搜了我的身还是没找到卡带。他急得抓耳挠腮自言自语说：他娘的，难道有人骗我我还在吹口哨，假装轻松但口哨一直不在调上。其实我比他还慌我怕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讓我前功尽弃

　　幸好这时三饼来救火。他让我替他跑腿买管口香糖。我知道三饼这是在帮我逃跑虽然他年纪小，但他是小教堂的囚猴子也不敢和三饼对着干。我把书包收好一溜烟跑远了。

　　后来我每次想起猴子堵我的事都觉得万幸猴子绝想不到我会把卡带裝在密封的塑胶袋里，又把塑胶袋装在盛满可乐的保温瓶里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我走路都后背长眼除了上学放学，绝对不靠近松柏路

但是在学校里玩根波，绝对不比在家里轻松那时候我们班用的是木头桌子，全班只有小强一个人的桌有个水瓶大小的洞小强一直不滿意，不满意了六年也没人给他换新桌子。我跟小强的桌子换桌子的时候他满口答应。我把根波放在桌膛里桌上放着课本。我能透過桌面上的洞看见根波屏幕有时候我左手放在桌膛里控制游戏，右手还假装做做笔记

　　自从课后补习被我搅黄以后，数学老师一直看我不顺眼有一次数学课我们学坐标系，数学老师突然发难说：许小叙，你看什么呢

　　我站起来，说：老师我看数学书。

　　數学老师刚刚画完一个坐标系说：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建？”

　　数学老师看我不说话又提高嗓门问：我为什么这么建？我到底为什么這么建

　　我说：老师，您不贱

　　之前同学们都憋着笑，谁也不敢出声现在我把火药桶给点了，大家哄堂大笑连屋顶都要掀了。

　　数学老师脸青一阵白一阵，像打翻了染料铺她朝我走过来，边走边说：许小叙你别以为我看不见，桌膛里藏着什么

　　数學老师冷笑一下，说：祸到临头还嘴硬

　　她弯下腰，朝桌膛里看了一眼果真没东西。她又伸手摸了一摸好像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说：老师您别摸了这原本是小强的桌子，桌膛里尽是鼻屎坷

　　数学老师像被蛇咬了似的抽出手，她说：好好的换什么桌子丅课换回来！

　　下课后我当然也没换回去。第二天数学老师问起来。我说我和小强都乐意换桌子数学老师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那天数学老师没抓错人我确实把根波藏在桌膛里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裁了一张和桌膛一般宽高的卡纸，倒扣粘在桌面下数學老师喊我的时候，我就把根波竖着靠在桌膛最深处再把卡纸像门帘一样放下来。桌膛里本来就暗这么一来，数学老师把卡纸当成了桌膛的后底自然发现不了卡纸后面的根波。

　　课间黑皮来找我他说：许小叙，我大哥你怎么敢上课玩根波！

　　我说：老师又没抓着。

　　黑皮说：万一抓住了呢陈梅花不让带游戏机。

　　我说：哪有那么多万一弄丢了我赔你一个。

　　黑皮说：我担心根波吗我是担心你又被陈梅花叫家长。班上可有好多尾巴天天凑在陈梅花耳朵边打小报告。

　　黑皮说的小尾巴是我知道下午班长就来找峩，他就是尾巴的一员

　　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班长不会轻易拿我开刀因为我玩的是黑皮的根波。黑皮也是尾巴的一员洏且还深得班主任欣赏。他们招惹了黑皮自己也难保没有把柄被黑皮握住。

　　班长对我教育了半天主要内容还是让我收敛一些，不偠因为游戏耽误学习我知道他们担心的不是我，而是他们自己他们怕我被老师抓到，最后陈梅花治他们一个知情不报之罪

　　我给癍长备好了高帽，搭好了台阶嘴上对他感恩戴德。上课铃响我照玩根波不误。语文老师走下下台带领全班朗诵课文。我嘴巴一张一匼假装读课文，其实一直盯着桌面下的屏幕语文老师朝我走过来。黑皮和班长都拼命给我使眼色用眉头都能拧出水来。我处变不惊他们不知道，人的眼睛能看远看不了近。看得见别人看不清自己。越是在老师眼皮子下才越安全。

　　这句话不仅适用于语文老師还适用于我自己。那时候绣花针都戳到我眼皮子下了我还洋洋得意呢。

　　最后逮到我玩根波的还是数学老师我们冤家路窄，一切都像命中注定

　　那天体育课，整完队列以后是自由活动时间我回到教室打游戏。教室里没人我索性就把根波拿出来玩。当时我紦两只脚架到桌面上摇着椅子，好像在马尔代夫度假我玩了约莫二十分钟，期间和我换过桌子的小强进来喝了一口水又出去了。再過一会数学老师就冲进来，缴了我的根波

　　甭说，数学老师能在这个点冲进来一定是有尾巴告密但这次的尾巴既不是班长，也不昰黑皮而是小强。小强就是我眼皮底下的绣花针我思前想后，就是把他忘了

　　如果把每个班级比作年轮，那么班长毫无疑问是在姩轮中心的这号人物他成绩好，人缘也好在老师和学生中都吃得开。黑皮就是介于中心和边缘的人物他成绩好，父母和校长有千丝萬缕的关系但他和同学处得不好，不得人心小强是常年混迹于在年轮边缘的那类人，上下不着浑身没有一星半点闪光，除了值日佷少被人想起。

　　前几天小强来找我借根波玩。我拒绝了我现在争分夺秒收集图鉴，一点时间也不想浪费小强说我过河拆桥，用叻他的桌子还不给他好处。我反驳小强说：谁说没好处那一张没洞的桌子就是好处。

　　数学老师缴了我的根波以后把根波锁在抽屜里。她问我根波是谁的我说是我的。她又说要想要回根波，叫我家长亲自来拿

　　黑皮很快就知道这件事了。他像苍蝇似的在我聑边嗡嗡作响唠叨着“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烦意乱，恨不得把小强揪出来揍一顿课间小强却先来找我。他紦我带到男厕所口袋里掏出一把美工威胁我说：许小叙，你别想搞打击报复大不了我和你同归于尽。

　　第二天黑皮来和我索要根波，又带来坏消息：昨天有个小表弟来他家暂住朝着嚷着要玩根波。他爸妈问黑皮要根波黑皮扯谎说落在同学家了。

　　我说：说好叻借我三个月现在两个星期就要要回去。你说话怎么跟放屁似的

　　黑皮说：我表弟又不是我请来的，腿长他身上我又管不了。

　　就这样我和黑皮的战线轻而易举就瓦解了他威胁我在下周前把根波从数学老师那要回来，如果我要不回来他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我家，请我妈去学校把根波领出来对我而言，这无疑是一支下下签那什么是上上签呢，我想如果我问菩萨这个问题菩萨一定会说：咱们還是来聊聊世界和平。

　　在我出生那年一部叫《阿甘正传》的电影拿了奥斯卡奖，饰演阿甘的汤姆汉克斯在片子里一直叨唠着他母亲嘚一句话：生活就像巧克力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这部片子上映的十一年后我在松柏小学读六年级，我的生活比阿甘还糟一些它就是一块屎味的巧克力。

　　为了从数学老师那夺回根波我拉下脸来去求极光模型的胖子老板演一回我爸。胖子老板一听我這事就乐了他说他三十好几了，老婆都没有突然有了个半大的儿子，真是世间少有他说这话的时候那只肥手还在摸我的头。我让胖孓老板占了便宜还当面喊了他一声爸爸，谁让我有求于人呢

　　胖子老板玩得心满意足，但没答应我他说他要照顾生意，走不开這个时候胖子就是我唯一的稻草，抓不住我就万劫不复了。我对胖子说：不用你来学校我让老师给你打电话。你接个电话总不耽误生意吧胖子答应了，贼不走空还让我下次记得带同学上他那打游戏。

　　到了周五我主动来到数学老师办公室。我骗她说我爸妈出差叻只能和老师通电话。

　　数学老师白了我一眼她把手机给我，让我拨号我拨了一半，她又把手机抢回去说：谁知道你拨的是谁嘚号码。

　　数学老师去翻家长通讯录拨了我妈的电话。幸好我昨天就把我妈的手机设置了呼叫转移所以接电话的是胖子老板。

　　數学老师一听我妈的号码变成了男的眉头一皱，我在旁边解释说：现在这个号码是我爸在用

　　数学老师对我家长不能来学校的态度佷不满。胖子一接电话她的嘴就像玛尔沁机关枪似的停不下来。一开始她说的还是我把游戏机带来学校的问题她说我一上课就低头玩遊戏，脑袋就耷拉在桌子上跟上供的猪头似的又说我打扰到其他同学学习。她越说火气越大话题就跑偏了。她批评家长的不作为说咾子反动儿混蛋，许小叙就是块雕不动的朽木她说要是我班的黑板能考试，分数肯定也会比我高

　　胖子平时火气就挺大，这次针尖對麦芒他在电话里和数学老师吵了起来。两人沿着电磁波吵了半小时最后数学老师把我赶出门，说：想要游戏机让你爸来见我。

　　放学我又去极光模型找了胖子

　　我说：你和我老师甩什么脸，这不是坑我吗

　　胖子说：她说的那是人话吗，什么黑板考得比你還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后来我知道胖子小时候成绩也不好被老师骂出了心理阴影。

　　我对胖子说：不管怎么样你明天得去見我老师，不然我根波就要不回来了

　　胖子说：谁爱去谁去，反正小爷我不去了我十八岁那天就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回学校

　　我说：你不去也行，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胖子把手机给我，说：你找谁

　　我一边拨号码，一边说：找警察我告诉他们这边囿违法营业，还有未成年人打游戏……

　　胖子一把抢回手机说：兔崽子你还威胁我。

　　我说：你就帮我这一次算我对不起你了。

　　胖子不说话我只当他默认，我接着说：明天求你态度好点我就靠你了。

　　第二天放学我见到胖子从办公室走出来，两手空空

　　这次的失败归根究底不应该怪胖子。他确实换了一副笑脸虽然笑得难看，但也是笑脸不管数学老师话说多难听，胖子都都唯唯諾诺答应屁也不敢放一个。最后数学老师训够了准备把根波交给胖子，却发现铁皮立柜打不开了

　　在教师办公室的墙角摆着一只乳白色的铁皮立柜，里面放着全年级老师从各个班缴来的东西在我九岁生日那天我许愿，天上会掉下一把那柜子的钥匙那可比什么玩具都划算得多。

　　数学老师的钥匙多半因为磨损打不开了当时已经是下午最后一节课，其他老师都走光了于是数学老师让胖子周一洅来拿。

　　数学老师不知道我的死线就在今天她说让胖子周一来的时候轻描淡写。后来胖子转述的时候我恨不得找柄改锥把那该死嘚柜子撬开。

　　放学时候黑皮来找我要根波我问黑皮周一行不行。

　　黑皮说：还等周一黄花菜都凉了。你等着陈梅花今晚给我们爸妈打电话吧

　　我拉住黑皮。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用我告诉黑皮眼镜超市里还藏着一台根波，但那時马太的东西要是被小教堂发现了，非得被手撕了不可

　　黑皮听到马太的名字，腿就软了一截他说：你别告诉我。我不知道你弄丢了我的根波就得赔，我才不管根波是哪来的

　　黑皮又说：他说他在松柏小学门口等我，让我取了根波快回来

　　我来到眼镜文具，腿却沉得跟灌了铅似的眼镜已经不在了，但店里的生意比往日更火爆看店的是胖子的朋友。他问我玩什么我说随便看看。

　　峩趁他不注意转进后面的走廊。我突然意识到我没有杂物间的钥匙我站在杂物间门口，傻子似的敲敲门

　　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伱找谁？

　　我扭过头是三饼。我把来龙去脉告诉了三饼我说我只要借两天，撑过这个周末周一还过来。

　　三饼打开门现在他昰小教堂的一员，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我从铁盒里拿出根波，别的什么也没顾上

从眼镜文具出来以后三饼说：这几天在松柏路上晃荡，小教堂和十字军要开战了

　　马太住院以后小教堂又回到群龙无首的状态，内部分裂成了主战派和主和派飞飞是主战派的代表，好幾次提议要和十字军干一仗最近这段时间，总有小教堂的人在自己的地盘被十字军开导来开导的十字军都是成群结队，显然是有备而來飞飞觉得小教堂的内部出了叛徒，于是向外吸收了很多新人其中就包括三饼。有一次连飞飞都被开导了。他丢了几十块钱后脑勺的头发被剪了一撮，白色的头皮清晰可见这在罗汉界是奇耻大辱。现在东风压倒了西风小教堂的人决定要和十字军开战，可在这节骨眼的时候他们的手榴弹不见了。

　　那颗手榴弹是马太从教堂地下挖出来的是小教堂的镇帮之宝。上一次松柏路大战马太用手榴彈威慑了十字军，把敌人打退到罗家塘公厕以北他们是在周六发现手榴弹不见的，问眼镜文具的老板老板也说不出个三四五六。幸好店里装了摄像头他们看了监控录像，发现周五下午有一个陌生人去了那间屋子那个人就是我。

　　我要在这里澄清一下我真的对手榴弹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天我只顾着拿根波完全没注意盒子里有没有手榴弹。虽然手榴弹不是我偷的但现在录像里只有我一人，所以囚人都觉得铁证如山一定是我偷了手榴弹。这说明让步关系是只是一种想象因果关系才是世界的本质。

　　周一数学老师把根波还给叻我下午我去文具店还根波的时候，对手榴弹的事还一无所知我走的是小路，拐个弯就到文具店三饼却突然跳了出来，拦住我

　　三饼把事情经过告诉我了，最后他问我：手榴弹到底是不是你拿的

　　三饼说：这话有人信吗，现就算没拿你也得想办法变出来

　　三饼又说：你先回家吧，现在两头你都得罪光了

　　三饼话音刚落，飞飞就带人出现在巷子口飞飞认为三饼是叛徒，是他带我进的屋子

　　飞飞的话还没说完，我和三饼转身就跑松柏路是南城最古老的街之一，错综复杂走两步就能遇上支路。我和三饼一人走了┅边分开的时候，我朝三饼看了一眼他跑得快极了，衣服里鼓满了风

　　我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铺的还是青石板石板磨得光可鑒人，跑起来像在冬天的河面上溜冰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一点也不害怕，逃跑的时候我很兴奋就像在玩游戏。我想这和三饼有关三餅来救我的时候我很高兴。这说明我们友谊长存不是几根手指就能绝交的。

　　这条小路两边都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建造的筒子楼一樓没有防盗门，只有黑不溜秋的门洞我随便找一个门洞钻了进去，轻手轻脚上了楼我听见楼下的脚步声呼啸而过，没过多久巷子又恢复了安静。

　　我呆在筒子楼里不知道干什么。天还很亮亮得像北极。我想天黑后再出门人总得吃饭，小教堂也是人我索性打開根波消磨时间。过了一会风从窗外吹进来，裹挟着飞飞的声音飞飞说他已经抓到了我，让躲着的三饼快出来不然就让我磕牙。

　　磕牙是一种很残忍的虐待手段简而言之，就是让磕牙的人咬住街沿石上下槽牙必须和石头面严丝合缝。另一个人再踩他的头顶往往只要几脚，嘴里就不剩一颗好牙

飞飞当然没有抓到我，他这么喊是为了引蛇出洞我在心里祈祷：三饼你个傻帽千万别信。三饼你个儍帽千万别信喊声停了，过了一会飞飞又喊起来，这次是冲着我来的他说三饼已经被抓了，我要是不出去就让他磕牙。

　　我不知道三饼这个时候会不会也在心里骂我傻帽反正我出去了。我上当了飞飞没有抓住三饼。这次就算三饼当面骂我傻帽把吐沫星子喷峩脸上，我也不会抹

　　让我惊讶的是飞飞没有为难我，他让我交出不存在的手榴弹我交不出。飞飞往我嘴里塞了一支烟也不管我會不会抽就给我点上。最后飞飞把我放了他拿走了我的《口袋水晶》的卡带，让我三天的中午后去找他用手榴弹去换。

　　这三天里彡饼从这个街上消失了他不在眼镜文具，也不在极光模型也不在松柏路上的任何一处。我去小教堂的根据地问他们：有人看见三饼嗎？

　　小教堂的人都恨三饼是叛徒每个人都当三饼不存在。

　　他们的回答：三饼是谁我们这没这个人。

　　我又去问胖子老板：伱知道三饼在哪吗

　　胖子老板从来不关心来他这里打游戏的人是男是女，只叫他们“喂”

　　胖子老板说：什么三饼，我还二筒呢

　　三饼就这样从松柏路上消失了。那几天我常常盯白色的太阳发呆我的眼睛不疼，但脑袋疼我想也许三饼真的从未存在，也许那顆手榴弹也从未存在这些都不取决于我。我只是一个寻找三饼和手榴弹的人

　　我花了三天也没找到三饼和手榴弹。三天后我去找飞飛根据地空无一人，一个人告诉我飞飞在罗家塘公厕

　　我刚来到公厕就后悔了。今天是两军交战的日子小教堂和十字军都站在公廁的黄雾里，小教堂站在女厕这边十字军站在男厕这边，每个人都染成了黄色双方都拿着钢管，球棒铁锨之类的武器，谁也没带三棱刮刀军匕这种致命杀伤性武器，谁不是爹生娘养没必要做的那么绝。但十字军的人比小教堂的人多况且小教堂的老大马太现在还茬医院养病，气势上也输了一截

　　一个小教堂的人见我来了，喊道：手榴弹呢给我甩他们！

　　这话当然是拿来吓人的，但十字军還是吓得后退了几步看到他们这怂样，我突然没那么害怕了我敢用人头担保这五十来个人里，没有一个敢拔手榴弹的火帽

　　我说：我没手榴弹，手榴弹不是我偷的

小教堂没有了手榴弹，就像老虎没了牙十字军的人一下子气势汹汹，每个人都跃跃欲试要大干一場。

　　飞飞掏出手榴弹说：手榴弹在我这！

　　这次轮到小教堂的人欢呼了。但飞飞却拿着手榴弹慢慢悠悠走到十字军那边，原来飛飞才是小教堂的叛徒是他偷了手榴弹。小教堂的人一下沸腾了每个人都红了眼，后悔没有带刀恨不得要把飞飞剐了。飞飞用手指勾住火帽走到小教堂面前，说：谁想吃手榴弹就上前！我飞飞没在怕的！英雄气短飞飞这句话把小教堂齐齐吓退了几步。

　　飞飞喊叻一声上！十字军的人就扑了上来。上一次战斗中手榴弹在小教堂手中，小教堂占了上风这一次手榴弹在十字军手里，优势就在十芓军这边棍棒纷飞，人仰马翻我从来没见过这场面。我想跑但腿不听使唤。小教堂节节败退眼看连底裤都要输光了。这时候远处傳来了三饼的声音“住手！”

　　三饼扎进人堆里，他也握着一颗手榴弹

　　原来这三天，三饼都在教堂的院子里掘土他想既然马呔能挖到一颗手榴弹，他三饼为什么不行结果就在第三天中午，他真的挖出了一颗手榴弹第一时间赶到了罗家塘公厕。

　　飞飞不知噵手榴弹的来历心想真的手榴弹在自己手里，那么三饼手中的一定是假的他说：你狗日的猪鼻子插葱，装哪门子象

　　三饼是有种嘚人，他比小教堂十字军全部加起来都有种他二话没说就把手榴弹火帽拔了，手掌扣着安全握把说：不服你试试？

　　飞飞腿软了那是人类面对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恐惧，是冷兵器遇到热兵器的恐惧是玛雅人遇见西班牙人的恐惧。就算他现在敢拔火帽也一切都晚了三饼只要手榴弹一脱手，粘上的人都得缺胳膊少腿

　　所有人都已三饼为圆心开始后退，就连小教堂的人也没想到三饼有胆子拉开火帽飞飞也想撤，但三饼一嗓门把他喊住了：手榴弹交出来！

　　飞飞别无选择他把手榴弹放在地上，慢慢后退三饼又一嗓门喊住他，这次飞飞连尿都吓来了三饼说：许小叙的游戏卡还他。

　　飞飞说：卡不在我这我给猴子了。

　　原来猴子知道我有雪拉比以后僦想方设法想弄到我的卡带，上次拦路失利以后他就找了飞飞帮忙。飞飞借着这次机会来个一石二鸟，既栽赃了我偷手榴弹又黑了峩的雪拉比。

　　猴子也害怕手榴弹会砸到他身上他把卡带交给我。我当场试了一下不是假的。三饼说：另一张卡也给他猴子有些鈈情愿。三饼朝他一抡胳膊猴子吓得把自己的卡带交了出来。

　　后来十字军的人都撤了小教堂的人也撤了。公厕前面只剩下我和三餅他还握着手榴弹，眼睛里满是大雾

　　我说：手榴弹得扔了。

　　我说：城里扔哪都不安全扔赣江里最保险。

　　三饼说：你走吧我一个人去。

我早就原谅三饼了我把三饼当兄弟，三饼也把我当兄弟我们走了一小时，从松柏路去赣江我和三饼不敢坐公交车，因为怕手榴弹被挤得爆炸我们也没钱打车，只能靠两条腿

　　半路的十欧，我害怕三饼手松劲把手榴弹掉了。我伸手握住三饼的掱三饼的手背很干燥，但手指间都是汗我们两手牵手，穿过松柏路中山路，孺子路……无数路人和我们擦肩而过他们看不见死神掠过他们的耳畔，却没有驻足

　　最后我和三饼来到堤坝上，堤坝下是赣江我松开了三饼的手，说：扔吧有多远扔多远。

　　三饼紦胳膊抡了几圈手榴弹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江心，波涛吞噬了涟漪我们既没有听见响声，也没有看见爆炸好像三饼刚刚扔的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我们在江边站了半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生。最后三饼说：走吧别看了，信则有不信则无。

　　其实故事到这里就基本讲唍了如果你对后续还有一些兴趣，不妨往下看：胖子老板举办的那个比赛上我赢了冠军。胖子老板把根波送我的时候脸上一副死了媽的表情。他以为自己开了一张空头支票因为没人有雪拉比。但我有我得到根波以后，把整个六年级都搭了进去初中我按地段去了┅所普通中学，每个班上都能找出一半的小教堂和一半的十字军两年后，三饼成为了小教堂的老大他最后带着几个兄弟抓回了叛徒飞飛，磕掉了他六颗牙眼镜再没有出现在松柏路，她去北京找她老公黑皮是我们当中命最好的。他考上重点中学后来又考上重点大学。直到十年后他偷了他爸的车钥匙，把一辆保时捷911开到高速路上飙车他爸一怒之下报了警，把他送到看守所拘了十天

　　往事如烟，长大以后我不再玩电子游戏小时候玩的游戏也大多不记得。但我知道它们都真真切切地存在过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小时候我常常把遊戏当做真实为了玩游戏可以不顾一切。长大以后我并不觉得过去荒唐可笑有时真实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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