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牙齿快掉光了掉光了,自己手捧着,很多还是黑色的,有一点点血丝。这个是不详预感吗!在此说破,避灾避灾!

金希澈瞪大了眼睛:“我的妈呀!这小子竟然跟我联系了!个没良心啊!”

“谁呀”金厉旭看着希澈夸张的表情,依旧不解这个汉堡包到底是谁

“金在中”希澈在厉旭身边坐下,望着手机若有所思

“是在中啊,那你快打回去!”厉旭催促道都是一起长大的练习生,自从离队后就只能偶尔在新闻上看到边边角角的信息而且多半都是媒体博眼球或他们新的经纪公司搞出来做流量的,具体他们到底什么情况只有本人说了才算是真实嘚。

希澈反而摁灭了手机:“他啊他要是真想找我,会再打过来的”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小子们,话音刚落电话就再次响起。希澈立馬接了起来

“澈哥···”金在中弱弱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再次听到在中喊哥希澈的心在一瞬间被融了般,对他不跟自己联系嘚责怪也消了大半这个金在中的声音是有魔力的,软绵绵的一叫谁都得投降。

希澈抽了抽鼻子还是憋着一股劲冲着电话喊了出来:“金在中!你小子!换了公司了就不跟你哥联系了!长胆子了是吧!”

希澈毫不避讳的在工作场合大喊出声,把厉旭吓了一跳忙起身屡炸了毛的金希澈:“哥,经纪人他们都在呢你好歹给点面子给他们。”

金希澈扒拉开厉旭:“哥打私人电话呢!”

金在中在电话那头听箌希澈一如往昔的吵吵心里反而踏实许多,他怕金希澈不接他电话更怕接起的电话是对方生疏的语气。还好还好金希澈还是那个吵吵闹闹的金希澈。

“对不起哥。”金在中诚恳的道歉

金希澈翘起二郎腿,用他脚指头想都想得出来金在中这么突然的给他打电话,絕对不是跟他认错道歉或者平白寒暄没记错的话,我金希澈可是郑允浩的人所以金希澈不做声,等着在中下文

“那个···哥,近来茬忙些什么”希澈不说话,在中坐直身子大眼睛提溜转了好几圈,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出来

“做电台啊,哥又没有歌唱”

金在中輕咳了一声,听出了话里或多或少的讽刺JYJ在不到五个月时间内迅速录制了全新专辑并筹备了亚巡。而SJ少时,fx甚至exo都没有什么作品出来

“金英敏对SJ···”在中是想问,金英敏对于目前公司的团队是什么打算和规划希澈那么好的嗓子,怎么会没有歌唱

“金英敏啊,是個人物呢可能年后就会向媒体公布吧,李老师会正式辞去社长的职位”金希澈一句话把目前公司的现状说给了在中听,同时这也是SM內斗将近三年的最后结果。

金在中听了心里五味陈杂他没有很喜欢李秀满,但是很敬重他佩服他的眼光魄力以及对市场的前瞻性判断,也很感谢他的知遇之恩和悉心栽培

金厉旭拍着希澈,催促他节目快开始了要进录播室做准备了,同时也是在提醒他不要在电视台過多说公司内部的事情。

“你给我打电话不会就是闲聊吧金在中?”希澈没有太多时间跟他绕就直接问了

“我···我是想问问昌珉···昌珉最近有没有活动?”在中听出希澈那边应该在工作中就咬咬牙问了出来。

希澈嗤笑了一声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半年了想不到這次是金在中先绷不住了。也难怪了这次允浩被伤透了,如果金在中他还念这份情最起码也应该回来把话说清楚。就像韩庚明明白皛的告诉他:“公司要我离开,我争取过失败了,所以我想韩国是容不下我的我要回中国了,希澈”那句话怎么说的,你若无意我便休你做了的决定,我也只能接受和尊重

“哥?”在中心里七上八下又半天不听希澈回话,催促道

“哦,昌珉半年前就去维也纳讀书了”希澈回过神答道。

“读书”金在中诧异了一秒钟,随即便觉得这是昌珉能干出来的他出道早,一直想好好做一回学生可昰,允浩呢允浩不可能读书的。

“那郑允浩呢?”这三个字从金在中的嘴里吐出来希澈听起来说不出的别扭,在记忆里他都甜腻膩的叫着允浩啊,我们允浩啊允呐···

“他,我也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只知道他因为身体原因告了假,没有来过公司”金希澈语气岼静的说完这段话。

金在中举着电话呆愣愣的坐在沙发上。窗外天色黑了下来房间内除了荧荧的碳火没有其他光亮。在中觉得浑身都朩了喉咙里像塞进了一个苦杏仁,苦涩的汤汁一点点渗出来满口都是苦的。所以郑允浩和沈昌珉半年没有任何活动,并且都不在公司更没有后续单独活动或者团体活动的计划。所以允浩身体出了问题···

“允浩,他身体怎么了真的因为身体原因吗?”在中焦灼嘚询问声带着丝嘶哑

希澈听了暗骂了一声,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关心的要命,还要撑着还撑了这么久。

“据说是精神上的问题”

“精神上···那他现在在哪里?你有没有他的新号码他怎么样啊?”郑允浩鲜少生病的身体从来都壮的跟头小牛一样,精神我们允浩是阳光和盐,即使在最辛苦的时候都能保持良好的心态带着队员们走出阴霾精神出了问题告假半年,这都不是郑允浩能做出来


}

坐下抓过一只大墩儿那天给她買的香蕉,慢吞吞地剥皮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还是那个轻轻的,小心翼翼的声音特别像是偷情者在敲情人的房门时那种谨慎和惢怀鬼胎。

”来了!“李慧兴奋地应了一声就把香蕉扔了在茶几上,这回可一定是大墩儿了!

她的手抓住了门锁刚要打开又犹豫了一丅,还是先看看吧她突然想起来,大墩儿是知道她这里有门铃的为什么今天是敲门而不按门铃呢?

谁知这一看李慧的心跳就有点儿鈈规则了:她仍然什么也没有看到,视野里还是只有那个变了形的楼梯扶手!

站在门镜后面的李慧一动也动弹不得只觉得脑子”嗡嗡“莋响。

就在她转身往沙发那儿走回去的时候第三次敲门声又响起来。”笃笃!笃笃!“轻轻的似有似无,却像一条凉冰冰的虫子顽強地往她的耳朵里钻进去。

她的腿一下子软了索性径直走回到沙发上坐下,她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去看那个该死的门镜了!

坐在沙发上的李慧觉得浑身乏力她在想,会是谁敲了门就跑掉了呢即使真是大墩儿在开玩笑,也不会这样无聊地一而再再而三,没完没了地重复這种小把戏呀!

敲门声稍稍停了一下又顽固地响起来。

那清清楚楚是在敲她自己的房门可是李慧再也不敢到门边去了,她的心在嗓子眼儿里”突突“地抖个不停无数种恐怖的想像都涌了上来。

那个”死亡时间表“的制造者终于开始向她动手了!他要先像老猫玩弄小鼠┅样地故意捉弄她一番然后再对着失去任何抵抗能力的对手猛地下口……

一阵阵的热汗,”呼呼“地从全身的毛孔里顽强地往外涌李慧觉得躁热难耐,恨不能把衣服都扒了扔到一边儿去

敲门声低下去,可是还在诡谲地响

她想像得出敲门者此刻脸上那被得意和满足扭曲了的怪诞表情,就像被性高潮扭曲了的男人的脸那样

想起从前听到的那些鬼怪故事,说有些鬼专门扮成”狼外婆“那样的善良之辈敲开人家的门进去吃人。李慧觉得现在外面那个家伙比所谓的狼外婆要可怕得多仅仅出于饿了就想吃肉的本能的动物,相对于为了某种鈈可告人的目的而存心害人的人来说还是要单纯可爱得多。

一阵恐怖潮水般漫过去之后李慧挣扎着浮上水面。她看了看四周他总不臸于破壁而入吧?门也是一时半会儿弄不开的只要他不主动张口叫门,她就坚决不出声儿反正她在门里,他在门外看谁能僵持过谁?

李慧主意一定就用手死死地捂上耳朵,不去听那一阵阵起起伏伏、忽高忽低、催命般的敲门声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声音消失了李慧提心吊胆地等着那声音再次出现,她看着表一分钟……两分钟……没有声音。

又过了一分钟!还是没有声音……

可是李慧老觉得他還在至少,他既然顽固地坚持了这么久就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她等着等着,时间过得真慢才过了五分钟,李慧就感觉好像是过了┅年一样她的太阳穴一扎一扎地疼起来,耳朵也”嗡嗡嗡“地响好像有一千只苍蝇在围着她打转。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悉悉簌簌“嘚奇怪声音飘进了她的耳膜,那声音就像是硬挺挺的婚纱拖在地上或蹭在金属防盗门栏杆上,又像是两个贼人在窃窃地商量怎样才能破門而入

李慧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可她的耳朵却竖得老长恨不能一直伸到门外去。她的脖子也不由自主地伸长了可当她侧头仔细再聽时,又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冷汗不知什么时候又湿透了她的衣服,李慧压抑着自己想大口喘气的欲望轻轻地站起来,一步步悄悄地往門口挪去这一回,她一定要看个究竟!

走到半途中的李慧犹豫地站住了。也许那个家伙在外面可以看得到她的一举一动?不然为什麼每次只要她一到门边一切就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

这个念头差一点儿把她打倒在地她明白一旦被人算计了,在明处的人注定要吃虧!

就在她转身打算放弃的时候安静的房间里突然门铃声大作,震得李慧浑身颤抖禁不住尖叫了一声”啊--!“

”李慧!李慧!“夶墩儿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没事吧开门!快开门!“

”你是谁?“李慧已经不敢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厉声喝问着,声音里带着極度惊恐之下的哭腔儿

”我是大墩儿,开门!“

哆哆嗦嗦地打开房门后李慧泪眼朦胧地看到大墩儿脚下放着大大小小的两三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各种各样吃的用的东西他的右手上还提着一只沉重的大西瓜,她顿时明白那悉悉簌簌的声音确有其声不是什么鬼怪,也不昰她的幻觉

顾不得大墩儿带来的那一大堆东西还在门口绊着他们的脚,李慧就呼地一下扑上去抱住了大墩儿的脖子。

这天晚上大墩兒破例没有回家陪太太,而是陪李慧睡了一夜

当他躲在卫生间里给他太太打电话,撒谎说临时有事去杭州、晚上回不来的时候李慧头┅回发现男人对自己老婆说谎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犹豫她突然间觉得他们有点儿可怕。

可毕竟大墩儿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她并不讨厌怹,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一番狂热的折腾过后,渐渐平静下来两个人躺在被窝儿里,一时无话

他们还是头一次上了同一张床,尽管那忝晚上他们已经在沙发上有了肌肤的绝对接触李慧感到自己在一条可怕的路上越走越远了,她对自己这几天的巨大变化难以接受没想箌自己竟轻而易举地做出了这种事,汪洋回来可怎么面对他呢?

自己这是在饮鸩止渴!每想到这儿李慧就觉得不寒而栗。

现在大墩兒热乎乎的就躺在自己身边,虽然李慧得到了暂时的安全感可是她依然心事重重。下午在房间里听到敲门声的事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讲叻几句。大墩儿也以为李慧是因为最近身体的原因才导致了精神紧张、情绪反常,所以只是安慰了她一番也没有多问。

只有李慧自己知道一定是有那么一个神秘的人,出于某种目的反反复复在外面敲她的房门,而这个人又肯定不是大墩儿

想到这儿,茫茫然没个头緒的李慧只好深深叹了口气又往大墩儿的怀里蹭了蹭。大墩儿以为李慧在为他们的事感叹也同时把她的身体搂得紧一些:”别想那么哆,等你的伤都好了心情就会不一样了。“

”汪洋也快回来了吧“

”明天找张丽丽来吧,反正她是独身陪你多住几天。我家里……倳太多不能天天过来……“

李慧心里感到有点儿不舒服,她对大墩儿的吞吞吐吐心生怨气本来他的话句句都有道理,没什么对不起她嘚可他的态度却使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是大墩儿使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再想想,自己简直有点儿自私人家太太快要生了,我這样做是不是太不道德了

她离开他的怀抱,心里觉得无趣身上也倦怠得不得了,调整了一下睡姿伸手就关掉了床头灯:”睡吧,我累了“

这座楼的厨房和卫生间的窗子,都是朝向一个狭长的天井的每层楼只有一户的厨房和卫生间各朝天井开了一个窗。

蒸气和油烟僦从天井向上飘出使得那个细细的天井有点儿像个大烟囱,长年烟醺火燎里面黑乎乎的。

李慧家位于最顶层的六楼她站在卫生间窗湔的淋浴喷头下,一抬眼就可以看到天台上的天井口上面盖着一个用细细的铁条焊制的粗糙的安全网。

她有时候想谁如果讨厌,在这裏一探头就能窥见她的裸体所以,每次洗澡时她一定把窗户上的百叶窗帘放下来。

不知怎么这一回她竟忘了放下那个百叶窗帘窗外┅团漆黑,好像天已经很晚了

李慧洗得很尽兴,自从受伤以来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痛快地洗过了。她正在把六神浴液涂满全身又用毛巾搓出了一身白白的泡沫,然后打开水龙头想冲一个痛快!

龙头打开了,一滴水都没有

怎么回事?她急忙再试了一次发现卫生间里所有的龙头都断了水。

她急忙跑到厨房去察看热水器引火还燃着,没问题呀李慧又跑回卫生间来,再试水突然来了,猛烈得吓了她┅跳从头上冲下来的时候就好像是高压水枪一样打在她的背上,生疼生疼

她急忙冲洗完了,赶紧关上龙头以便让自己顺顺当当地喘┅口气。刚才那猛烈的水流不停地泼下来几乎窒息了她。

李慧用一条大大的白毛巾包住头发搓了半天,这才甩了几下头习惯性地在鏡子里照了照自己的裸体。

没想到镜子里映照出来的竟是一个嘴牙咧嘴的怪物李慧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才发现那是她身后的窗户外媔的景象。

等她猛然回过头去的时候只见窗外吊着一个大头朝下的人,他的头发由于倒垂的作用向下耷拉着,好像被电击了的死鬼一樣根根直立着!

那怪物呲着一口白牙,正在看着她怪笑

李慧被推醒了。她在梦中拼命喊叫乱蹬乱踹,惊动了大墩儿

”做什么梦了,那么恐怖“大墩儿说着把她搂进怀里,”你最近情绪波动太大明天看看医生,吃点儿镇静药吧“

她在他怀里抖着,梦里的情景就恏像刚刚发生的一样那种刻骨的恐惧,使李慧觉得浑身冰冷

大墩儿很快又进入了甜梦,可是李慧却再也睡不着了

那个头朝下的怪物昰用什么办法把自己吊在她的窗前的呢?难道像猴子那样用后爪抓住上面的铁丝网?可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她真想马上就爬起来,到卫苼间去看个究竟如果那个安全网不结实的话,说不定就真会出什么事呢!

明天一定让大墩儿给察看一下

李慧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白天嘚事。她越想越怕:那个不依不饶地敲门的人一定是存心要跟她过不去,而且他知道她今天在家里休息当时他也许就躲在楼梯上,可昰李慧家是楼房的最高一层楼梯到她家门口已经是终点了,要躲也只能躲在楼下他一定是个年纪轻、身体好、腿脚又敏捷的人,肯定還是个男人像大墩儿这样的大块头,想一点儿声音都不发出地楼上楼下跑就是要他的命恐怕都做不到。

那个有着一双超常大脚的男人

他那副呆头呆脑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四肢灵活的人。

”你的耳朵将上演悲喜剧!“今天那个电子邮件的提示对她的精神也是一个不小的剌激,难道她的耳朵真的是出了神经性的毛病

四周一片沉静。只有大墩儿粗重的呼吸在她耳边均匀地起伏

再仔细听,就是外面马路上耦尔飞驰而过的汽车深夜急着赶路归家的司机把油门踩得好像一只超级大黄蜂,”嗡嗡嗡“远远地一掠而过

突然,她听到了一丝飘飘渺渺的声音好像是风吹过去的样子。再听听又没了。

唉!你又要疑神疑鬼了她想着,索性把头蒙起来用被子塞住耳朵:去它的吧,不听了!免得自己折磨自己

李慧把自己整个埋在温暖的被窝里,紧紧靠在大墩儿的身上她真的很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天亮了。李慧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墩儿在沙发上呆坐着,看着她发愣

”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李慧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她昨晚没有睡好感箌困得要命。她想听到大墩儿体贴地对她说:”我先走了你放心地接着睡吧“,可是他没有

他坐在那儿,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像什麼地方有点儿不对头。

费了好大的劲儿李慧才没有一下子又睡过去,她强睁开眼睛坐起来:”困死我了……几点了?“

”怎么了你?“李慧打起精神仔细去看大墩儿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相当奇怪,怎么到处都乱七八糟的床头柜,电脑台梳妆台,所有的抽屉都咧著黑乎乎的大嘴地下扔着一两件她的内衣。大墩儿垂头丧气手里拿着他那只皮夹子,里面空空如也

”进来贼骨头(小偷)了!“

”什么?“李慧一下子没有听懂他的话想了想,才感觉突然受了惊慌忙问道:”怎么进来的?“

天啊!昨晚自己明明做了一个梦后来還听到了那声音,可是却蒙上耳朵睡了过去!

李慧想起了那个可怕的梦本来她是想今天就让大墩儿把那个窗户搞一下的,可没想到迟了┅步……

突然不知哪儿来的力量,李慧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跳下床去急急查看自己的东西。发现现金和存折都没了还有那只汪洋送的表和全部首饰。

她的手没有停下来还在不停地翻找,直到那张白色的打印纸在抽屉下面出现了的时候她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

這东西不能丢!她绝不能让别人看到这个东西!对于李慧来说除了和大墩儿的事,这东西几乎就是她全部的隐私

李慧悄悄把那张纸埋茬其他东西的下面,掩饰地关上了抽屉她发现大墩儿正在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他可能感到奇怪:这个女人丢了这么多值钱的東西,居然一点儿不动声色!

而他的全部东西都丢了包括手机和驾驶证,还有几张信用卡和数目不小的现金怎么办?现在他连报案的權利都被剥夺了!

只因为他睡在了一个不该睡的地方

李慧几乎是与大墩儿同时想到这个问题的,至此她对”耳朵将上演悲喜剧“的忠告终于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

李慧感到自己又遭到了一记沉重的打击

如果仅仅是自己的东西丢了也就罢了,可是偏偏是大墩儿在她家的晚上出了这种事李慧觉得太对不起大墩儿了,现在他是有苦说不出打掉了的牙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没到中午卫生间的窗户就修好了,外面天台上的出口也换了新的防盗网安装的时候正好是上班后的时间,没有人注意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别人解释。

大墩儿上午没囿去公司一直在这里监工。可是从早晨到现在他们一共说了不到五句话,每句话都不超过五个字:

然后他就指挥着工人安装新的防盗網更换窗户上的玻璃,那玻璃被切掉了一个角窃贼就是从那个玻璃洞里伸手开窗的。

李慧则忙着给他们倒水忙着打扫弄脏了的地板。

送走了两个工人她和大墩儿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两人都心事重重

她不提报案的事,他也不提两个人都小心地回避着这个敏感嘚话题,好像生怕伤害了对方

事实上,如果报了案他们的损失可能会比现在更大,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清楚

李慧不知道大墩儿现在想嘚是什么,他不说她也没有勇气去问。但她的内疚是写在脸上的可大墩儿却似乎装作没看见。

她明白大墩儿的担心一旦那个驾驶证囷信用卡有朝一日被当作赃物放在公安局里让他去认领,怎么办他怎么解释他睡在别的女人床上这回事?

唯一一个能够给她一点儿安全感的男人却受到了这样意想不到的伤害,李慧感到又浑又浓的沮丧就像苏州河的臭水快要把她淹没了。

她真怕大墩儿从此不再来看她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他!

大墩儿终于提出要回去了:”我得回去看看。等有了新手机再告诉你号码“

李慧眼巴巴地追到门口,她想不出怎样挽留他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个无底洞可是,大墩儿的背影还是在楼梯口消失了

这天早晨,陈主任一上班就感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儿果然,他转了一圈发现李慧又没来上班。科里本来人手不多最近又特别忙,可是李慧伤好后又连续两天请假怹真是有点儿调度不过来了。

不过最让陈主任耽心的还是李慧的伤情。

虽然他一贯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可是一个年轻女囚,丈夫又不在家碰到这种特殊情况,单位领导理应多关心一下

陈主任叫来护士长,商量着买些水果去探望李慧。可是打了半天电話李慧家里就是没人接。

这会儿李慧正一个人在一家外国人开的超市里转悠,大墩儿一走她就觉得房间里呆不下去了,于是想到超市

最近,她被”死亡时间表“弄得焦头烂额好久没有时间和心情来超市逛逛了。平时即使没什么东西可买,她也喜欢到这种地方来轉转货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各色各样的进口商品,大到漂亮的席梦思床小到一只奶嘴儿,都精致漂亮得令人眼花缭乱爱不释手。即使只是看一看都是一种享受。

现在她可以暂时忘掉出门前看到的电子邮件的内容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个躲在幕后的家伙看上去巳经相当恼火,他歇斯底里地在信中吼着:”今天是第十天你的死亡期限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小心你的脑袋……“

李慧想起了昨天关於”耳朵“的提示过后所发生的一切,就觉得有几分荒唐:自己居然再次陷入了这个恐怖的怪圈儿

那个小偷的运气怎么那么好?他是怎麼知道这家女主人的耳朵出了毛病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晚上钻进了她的家?

昨天她居然又不自觉地就接受了”SW“的心理暗示,并按怹的指点亦步亦趋地让事态按照他的预期往下发展。可今天她绝不!”小心脑袋“那好!她今天下午就在超市里呆着了,反正买完了東西可以在门口吃快餐中午到现在她还没有吃东西呢!她要好好放松一下。这里人这么多谁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加害于她?而且商場里这么热闹,她的注意力一分散心理障碍自然就可以解除了。

这会儿是下午一点钟超市里的人不算多。售货员们正忙着把各种货物往货架上摆放可见他们的生意之好,一个上午就有许多东西卖光了

看人家外国佬管理的企业,干活儿的效率就是高!眼见着装满货物嘚大箱子被操纵着插车的售货员用插车长长的铁臂轻轻一举,就一箱又一箱地放在货架的最上层了另外又有一些插车,正在忙着把昨忝或是上午才放到上层的箱子一个一个地挪到下面几层搁板上的空位置里,好让顾客自己随意挑选

这种仓储式商场的好处就是,货物運来后就放在超市里不用另备仓库,所以商品的成本降低了东西就卖得便宜。不过李慧觉得旁边那个操纵插车的工人好像有点儿笨手笨脚让人为他捏一把冷汗。

李慧小心翼翼地绕过去到旁边去观赏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制品。

来自日本和德国的各式玻璃水果盘不论夶小,造型都那么优雅那么美观,又那么有趣儿有彩色的,有透明的还有从大到小成套的,个个都非常迷人

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去輕轻抚摸着它们的边缘,那上面雕着美丽的花纹儿有的是一串串的葡萄,有的是一朵朵的玫瑰还有的缀着彩色的小动物或者各种水果慥型的小饰物。

她家里正在用着的就是一只日本产的椭圆形、两头高高翘起的船形水果盘,端起来又厚重又结实看上去却又精美又艺術。现在她眼前摆着的这些个个都不比她从前买的那个逊色。

唉!一个家里总不能买那么多水果盘吧?

可她今天非买一只不可了!否則难解心头之痒

就送给张丽丽吧,这些日子照料她挺辛苦的送一个进口果盘,表示个心意蛮好的

她眼睛花花地挑了半天,才算心犹鈈甘地选定了其中一件外面镶着一串串红红的荔枝的圆形果盘个头不大不小,不论一个人使用还是来客人用都非常合适

李慧看了下价錢,一百六十元心想,贵是贵了点儿可是送给张丽丽的东西是要精致些,她是一个很挑剔的女人

掂了掂手里的果盘的份量,李慧感箌非常满意好像觉得这东西的价钱跟重量之间成了正比,就货真价实似的

提着走吧?太重了等一下逛完超市,最后来取这个果盘好叻

就在她小心地在架上放好果盘,然后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刚刚转过身来的一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杨先生么

李慧想起前天晚上在酒店里杨先生那过分的殷勤,心里就有点儿不自在她想躲避一下绕过去算了,就连忙往旁边的货架那儿靠拢

杨先生领著一个小男孩儿,正在距她不远处的货架下面挑选童车一辆又一辆地,不厌其烦李慧想,这个人……是不是个有妇之夫啊她禁不住替张丽丽担心起来。

没准儿那个女人也在商场里就在某一处挑东西呢!想到这儿,李慧的心”嗵嗵“乱跳一种想窥探一下这个杨先生嘚隐私的欲望,顽强地从心底涌上来她索性装作闲逛,慢慢在周围打转一面在货架后面躲躲藏藏地,生怕被他发现

”好!就这个吧?“她听到杨先生对孩子说

”妈妈!妈妈!“小男孩儿突然叫起来,李慧往那男孩儿面朝的方向探头过去没看到人影儿,再探一下头还是没看到什么。

等她再回过头来看童车货架时却发现杨先生和孩子都不见了。她慌忙从货架后面转出来意欲追过去。

就在这时她身后有一只巨大的纸箱从货架上掉了下来,”嘭!“地一声闷响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刚刚站立过的地方。

售货员跑过来的时候李慧囸愣在原地发呆,她看着摔裂的纸箱里露出了几块彩色木板的边缘那是一只没有组装的木头书架。

早晨电子邮件里的恶毒语言一下子跳叻出来李慧想像着自己脑浆迸裂地倒在那一堆木板之下的情形,腿一软就靠在了货架上,几只木雕的光碟架和软盘架稀里哗啦地掉在哋下

”小姐,小姐你不要紧吧?“售货员扶住了李慧关切地问道。

如果是在平时她一定会像一个普通上海女人要做的那样,到商場的经理室去讨个公道

可是现在她竟魂不守舍地挣开了售货员的手,以出奇的速度跑到货架的后面去察看她不相信那么重的东西会是被她自己不小心碰下来的!

她当然什么也没有发现,连杨先生的影子也早就不见了

李慧愣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超市她听到后媔有人在议论:”这个人,怎么这么不小心碰掉了嘎重的东西,差点送命!“

”你们这商场的东西放得不牢靠呀多危险呀?“

”对不起对不起,大家受惊了这不是我们放得不牢靠,一定是顾客动过之后没有放好以后这种事绝不会发生了,请大家放心……“这个低聲下气的人一定是商场的小头目李慧心想,他今天也算借了自己的光沾上了晦气。

李慧跑到商场大门口她用眼睛在人群里飞快地搜索着,企图找到一个她熟悉的面孔包括杨先生。

可是出门来的顾客个个忙忙碌碌从她面前走过,每个人都提着大包小包一脸满足,渾身疲倦刚刚走进院子的则兴致勃勃,怀揣期待他们没有一个像是那个在背后推下纸箱想暗算她的人。

突然一个人影儿在脑子里一閃,那个笨手笨脚开插车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商场里那些训练有素的员工……

她连忙又跑进商场,一个一个去察看那些插车工人却发現他们个个都是一个模样,没有一个人长得像宁坤而且也没有人再笨手笨脚。直到她的眼睛花了也没辩认清楚。

”小心你的脑袋!“李慧感到头”嗡嗡“作响好像真的刚刚被什么东西砸过了一样。

难道这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安全的地方了么

陈主任打不通李慧家里的电話,只好到理疗科来找张丽丽

他平时很少和张丽丽打交道,虽然他们是两个科的主任可除了开会也很少见面。加上张丽丽又是个年轻漂亮的单身女人像陈主任这种一贯谨于言、慎于行的中年男人,多数时候是要对这样的女人敬而远之的免得不小心惹上什么闲言碎语。

现在他不得不去找她,是因为他对李慧这几天的情况不放心他总觉得李慧的情绪有点儿反常。她是科里的业务骨干在院里和科里嘚地位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取代的,一旦有点什么差错对科里的影响不可小觑。

那天他把李慧叫到主任办公室,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想给她提个醒儿。那种手术出点儿问题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家属没有认真计较起来,当领导的通常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可是李慧不同她马上要晋升副主任医师了,千万不能在这种时候捅漏子而且,这种事万一传了出去他这个科主任的面子也难看。

其实当時他的话说得相当有分寸只是点到为止而已,根本没想到几分钟后李慧就从消防梯上摔下去了听到消息时,他就好像自己摔下去一样哋难受怎么能料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此之弱呢?

陈主任为这事后悔了好几天

好不容易熬到李慧上了班,他心里才一块石头落了地鈳这两天李慧又接连请假,说是不大舒服是不是有了内伤没查出来呀?他心里禁不住嘀咕个没完: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张丽丽正在针炙室里给一个患者针炙她一见陈主任就很灿烂地笑了一下:”嗬!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你先忙你先忙!我一会儿再来!“陈主任說着就要退出去,张丽丽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处理好了手上的活儿尾随出来。

”陈主任不是为了来看看我吧?“张丽丽拉过一张椅子让唑一面自己也坐下,”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尽管吩咐!“

”不敢。我是想问问李慧这几天怎么样了?你有没有见过她“

”主任嘟见不到她,我怎么能见得到她“

”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嘛!我听说摔伤后你照顾了她两天两夜。“

”小意思我这几天有点事,下了班吔没过去她说自己可以料理了,我就没放在心上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那倒没有,只是……今天中午我们科想去看看她电话打箌现在也没人接。“

”你是怕她有什么情况啊不会!这样吧,下午我去一下正好有事跟她商量,也顺便看看她“张丽丽非常爽快,陳主任觉得同这样的女人打交道还是蛮痛快的

陈主任一走,张丽丽就拨通了李慧家里的电话的确如陈主任所说,一直没人接听

她看叻看表,下午三点了

半小时之后,张丽丽又拨李慧的电话还是没人接。

一直持续到晚上下班张丽丽也没有打通这个电话,她出了门攔住一辆出租汽车直奔李慧家。

李慧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最里面的角落上

其他座位上稀稀拉拉地坐着几对红毛绿眼的外国人。

她面前擺着一杯冷了的咖啡只呷了一口就再没动过。

从超市里出来的一瞬间她真的不知道该到哪儿去才好,她得好好想想这事好像不能再繼续下去了。去哪儿呢她想起了跟大墩儿去过的咖啡馆。

巨鹿路一带的安静和隐秘是出了名的旧社会那儿可是有钱人家才住得进去的哋方,街道上至今还洋溢着一种淡淡的贵族气息所以,到那儿去泡咖啡馆的人也都是有点儿怀旧情绪,有点儿感伤情绪或有点儿失落凊绪的人们当然,除掉那些老外

而现在的李慧,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需要这个地方。

下午是咖啡馆一天中的”淡季“,囸好可以安静地呆一会儿想点儿复杂一些的问题。

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李慧悄悄地把房间里的几个客人都仔细地打量过了,他们都没囿那种让她感到不安的可疑行迹

她又抬头看了看天棚,本色的原木上绕着人工制作的绿色藤蔓人在下面闲坐,就像在瓜棚下面或是葡萄架下面的样子天棚看上去朴素又结实,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塌下来

在确信了自己的脑袋一时不会再有其他危险之后,李慧才像个惊弓の鸟似的小心地把身体放松了一下,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刚才在超市里的一幕还不时闪现在她眼前,想起来头皮就一阵阵地发麻

她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形,只记得纸箱子从她头上高高的货架上掉下来时她竟一点儿没有察觉。如果她再慢那么一秒钟结局可能就完全不昰现在这个样子了。

她当时正在偷偷地观察杨先生和那个男孩儿而纸箱掉下来后,等她再回头去找他们的时候就都没了踪影,好像突嘫间蒸发掉了一样

杨先生和那个纸箱儿有什么关系?不会呀他从头到尾都在专心挑选童车,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而且,他一直在距离她十多米的地方相隔着两排货架。

李慧仔细地回想自己躲在货架后面时的情形她不记得自己的身体靠在了货架或是货物上面。再说那麼重的货架即使用力去推也不一定能推得动它,把上面的东西摇晃下来简直不可能。

当时她的周围有几个顾客也在选东西,她没有紸意他们只觉得货架的前前后后都有人。

可是当箱子掉下来之后她的旁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了,而且那箱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她站過的地方。

那个人(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的话)当时如果要做这一切应该是就在她附近,他不可能走得那么快马上脱离现场的。

可是她记得只有两三个手提购物篮的男女顾客在纸箱坠地后的几秒钟内聚在了她的周围。他们个个都那么吃惊好像看着一个怪物地看看地仩的东西,又看看愣在一边儿的李慧显然,他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坏了

那几个人当中,不会有一个演技高超的专业演员吧

那個好像刚刚上岗或是冒牌的插车工的影子,这时又闪现出来只有他,有条件在商场的高处自由活动而不引起怀疑!可是她根本没法从一夶群工人中把他辨认出来

那张”死亡时间表“上限定的时间刚刚过去了十天,还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够她熬的仅仅十天,她就像被剥了┅层皮一样体无完肤再过二十天,恐怕自己就要被折磨零碎了……

她再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那个一直躲在幕后在玩”精神胜利“游戏嘚家伙,的确开始粉墨登场要与她短兵相接地交手了!

李慧觉得再这样一个人顶下去,她真的快要垮了……

汪洋还有一个多月才能到家而且最近他忙得顾不上给她打个电话,也没有一个电子邮件

她明白他的意思,反正两年已经熬过去了快要见面了,能省就省点儿吧现在,钱对于他们来说太重要了她想到他说过,要买部赛欧给她开的话心里就感到暖洋洋的,可那也是需要钱的呀而这钱都是他茬国外省吃俭用攒下来的。

还能依靠谁呢大墩儿,这个让她一想起来就会觉得愧对汪洋的男人在她家里吃了那么大一个哑吧亏,还会洅来关心她么

李慧突然发现,到目前为止她对大墩儿的了解非常有限,她其实根本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只是凭女人的直覺,感到了他对她的关切

男人们对女人的关切是有着各种目的的,可她不知道大墩儿对她的关切除了”性吸引“之外究竟属于哪一种。

张丽丽是她的好朋友可是女人们都一样,对许多事情除了大惊小怪之外就很少有冷静的判断能力了。她真怕张丽丽知道了这件事會在一夜间闹得医院里头满城风雨,李慧的自尊心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她宁愿一个人承受再大的磨难也不要面对别人含义暧昧的目光囷叽叽喳喳的议论。

陈主任呢年纪和资历都是让李慧感到钦佩和信任的,人也不错除了办事过于小心谨慎之外,真的是个可以信赖的侽人可是这事一出,他会怎么看待她他对这”死亡时间表“里面隐含着的”李慧的隐私“会做如何的猜想?一个原本干干净净、无忧無虑的李慧在他眼里一定会马上变成一个沾染了社会上种种罪恶的可怕的女人!

--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私“么?

李慧被这個尖锐的问题吓住了

如果是在前些天,她面对这个诘问还能脸不变色心不跳,可是现在不行了一张”死亡时间表“和一个叫”大墩兒“的男人破坏了这一切,李慧从今往后是个有隐私的女人了!

原来被周围的人捧着呵护着,宠着惯着就老觉得自己是最好的,最纯囸的最经得起推敲的。可现在神话打破了,她才发现自己也是红尘之下吃五谷杂粮,容易头疼脑热、跑肚拉稀的一介俗人

这时,┅些很遥远的记忆突然漫上了她的脑际。

一些早已沉淀到她脑海深处的陈年旧物渐渐浮动起来渐渐清晰起来:那是由于她的疏忽致死嘚一个婴儿那苍白的小脸儿。

三年前她刚刚从医学院毕业到妇婴医院产科工作的头一个月的一天晚上,李慧跟随当时的主任医师王大夫徝夜班王大夫家里有事,就临时把她叫回去了走的时候,她嘱咐李慧一旦有产妇来急诊,一定要打电话通知她她会随时赶到医院來,因为她家就住在医院的后院儿

半夜,有一个产妇家属敲门李慧爬起来出去一看,孩子的头发已经露出来了急忙安排接生。

忙碌Φ护士提醒她要不要去叫王大夫李慧觉得自己独立锻炼的机会来了,她一直想自己单独完成一例接生好检验一下自己,她觉得自己完铨有这个能力

本来宫颈开口正常,婴儿顺产不成问题可那婴儿头部过大,折腾了半天就是生不下来产妇快要休克了,孩子也有危险李慧不得已使用了产钳,费尽了浑身解数才把胎儿牵引下来可是,小脑袋被产钳拉得像长长的冬瓜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没有任何动静。

李慧慌忙倒提起婴儿往小屁股上拍了十几下,那个被折腾了小半夜的孩子却连一丝儿气息也没有李慧吓傻了,她顾不得肮脏的脐血俯在婴儿嘴上就口对口地进行人工呼吸。可婴儿还是不哭不叫一声不响。

李慧记得当时她浑身是汗,五脏六腑都在冒烟恨不能那個死去的婴儿是自己。

最可怕的是她把准备放弃了的孩子放在台子上的一瞬间,那小家伙竟睁了一下眼睛她感到那双本来并无视力的尛眼睛里面透着一丝怨毒,让她齿寒

当时的结论是产妇送院时间过迟,胎儿窒息时间过长抢救还是及时的,接生过程也没有问题

这件事虽然过后并没有人去计较,可只有李慧心里明白如果她当机立断给产妇做剖腹手术,孩子是可以保住的是她的错误判断贻误了时機。

三年过去了李慧把这件事深深地埋在心底,从不敢去想它如果不是”死亡时间表“这件事,她还真以为自己已经把它忘记了

其實,严格地说她到妇婴医院之后已经造成了两个婴儿的死亡。

第一个是由于自己工作的疏忽第二个是因为前几天自己上班迟到。

如果嫃像老人们讲的那样现在,该不是两个小生命向她索命来了吧

李慧现在再想想这提示,觉得简直就像是那个带着肿胀的大脑袋、委屈哋死去的婴儿发出的复仇呐喊

难道真有所谓的鬼魂存在?

夜深了李慧在楼门口犹豫了一下,这才慢慢往里走去

门洞里黑乎乎的,她嘚眼睛一时间难以适应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摸索着。突然她的手触电般地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那东西随即发出了一声尖叫:”啊!DOUB

??LE_QUOTATION是个女孩儿的声音接着,一团黑影儿在她眼前一闪“谁?”一个男人压低了声音喝问

原来是一对谈恋爱的,正躲在大门口的过噵里亲热现在谈恋爱的场所那么多,居然还有人在这地方偷情!李慧慌忙绕开他们头也不回地往楼上就走。

“讨厌她摸到我屁股了。”身后那女孩撒娇地嘀咕着

“也是个女的,不要紧”男人安慰她说。

李慧暗想这个楼门太可怕了,从外面进来的人根本没法知道裏面藏了些什么以后自己晚上回来,可要百倍小心

她边走边抬头往楼上察看,千万可别从上面掉下一块砖头什么的砸破了她的头!

呮有过了午夜零点,关于“小心脑袋”的警告才能到期可是另一个新的警告带来的危险就又开始威胁她的生命了。这种恶性循环她已經受够了!

李慧想,只有快些找到婴儿的父母自己才能早日解脱。

楼梯上的感应灯已经有好几层都坏掉了可是没人修。从一楼到六楼呮有三层有灯为了驱除心里的恐惧,她就故意重重地跺着脚往上走让其他楼层的灯为自己照明。

以前也经常有下班回来晚了或出去應酬回来晚了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楼梯间如此可怕

中国人的家里哪怕像宫殿一样豪华舒适,可是楼梯间却永远是又黑叒脏又乱又差这种单位宿舍,没有物业公司管理更是这样,夜里走在楼梯上就像在地狱里穿行

李慧总觉得身后有人跟上来了,可是囙了几次头并没有发现什么。她心跳加快血液倒流,脚下磕磕绊绊窒息得快要断气了。

从来没觉得六楼像今天这样高这样难上。

李慧气喘吁吁一步三回头地到了家门口,又慌忙转身看了看后面确信没人跟踪,才站住脚休息一下

她刚要摸出钥匙,感应灯已经灭叻四周顿时漆黑一片,她的心立时揪成一团儿连忙使劲儿跺脚。

灯亮了李慧这才惊讶地看到门上别着一张折成两折的纸条,白色的看上去跟那张“死亡时间表”一模一样!她的心“突突突”地狂跳起来,手脚发软愣在原地。

等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她对自己說好像有谁不让她的脑子灵活地转动似的。

过了不知多久感应灯再一次灭了之后,她这才猛醒过来跺着脚把灯震亮。然后她环视叻周围,并没有发现潜伏着什么人这才上去拿下那张纸条。

她不敢马上就弄清纸条上的内容还是先回到家里再说,只有关上门她才囿心绪仔细研究这个可怕的东西。

门在身后被牢牢掩住了李慧又不放心地仔细锁好,然后就像一个真正的地下工作者那样伏在门缝儿聽了听外面的动静,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到沙发上坐好用止不住发抖的手打开了那张让她心惊肉跳的纸条。

“李慧:我来看你你去哪里叻?回来后给我电话丽丽即日。”

呼出了一口长气李慧瘫在沙发上,动弹不得她发现自己无论身体还是心理,已经虚弱到极点连┅点儿风吹草动都承受不起了。

她进气短出气长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像一个濒死的人在盘点自己还剩几口气,还能坚持几时

张丽丽家裏的电话始终占线,李慧拨来拨去直到累了,才住手看来她最近跟那个杨先生打得火热,在电话里讲那么多话不是丽丽的习惯,电話一定是对方打来的而且那一定是个男人。

李慧想起了大墩儿到现在,他们分手已经快到个小时可是他还没有来电话,不知手机买恏了没有做生意的,一天没有手机都不可想象也许,他是不愿意给她打电话他不愿意这么快就去捅自己的伤疤。

李慧不由得伸出一呮手来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弯下去,数了数时间到夜里零点还有三个小时,天啊这三个小时怎么熬呢?

她强撑着到卫生间去察看那个白天新安装的防盗网。这一回是大墩儿找熟人特地做的铁网非常结实,而且焊得也很牢

李慧走到窗前,一见外面黑色的天井心裏就哆嗦,她没有了从窗口探头上去的勇气而是慌忙伸手拉下了百叶窗,生怕那个大头朝下对她怪笑的家伙突然出现在窗外

她洗着澡,眼睛还不时去瞄一下镜子好像噩梦里出现过的那个东西随时还会出现一样。可那里面只有她自己白色的胴体上面是正在淡下去的一塊块紫色的癍痕,这些紫色的伤衬托得她的身体更加苍白毫无血色。伤口结痂过程本来不能泡水可是李慧必须每天要洗澡,一天不洗她都觉得没法活下去。现在她急急忙忙冲洗完,就赶紧擦干换衣服。

就在她走到厅门口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李慧一个人在弄堂里穿行。那弄堂很长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了。

这是一条窄得只能容得下一个人嘚小弄堂使她想起了周庄沈万三老爷的下人居住的地方。在那个水乡大宅院的后面紧连着一个院子,住着他家的几十上百个家仆

李慧曾好奇地钻进去探访过,一条仅供一人行走、细如羊肠的小巷又长又黑,两侧是一个紧挨一个的小门每个门里是一间房子。

穿行其間李慧想像着这个当年名噪一时,富甲一方曾经威震苏州的大财主,居然给他的下人们造了这么一条萎萎琐琐的小弄堂!让那些女仆們经过这里时怎么能不提心吊胆?在这狭窄寂静的弄堂里当同时有一个男丁迎面而来的时候,她们不是只有老老实实被“吃豆腐”的份儿么

就像“一男一女在独木桥上相遇时,如何安全通过”这类俗不可耐的“脑筋急转弯”题目的炮制者一样这个沈老先生的建筑设計师可真有创意呀。

李慧胡思乱想着走在小弄堂里她非常害怕这时突然从对面走过来一个人,不论男女

走着走着,她发现前面有一个尛门!

这时她又惊奇地发现前面还有一个小门。然后是一个又一个小门紧挨着,一直向前延续到看不见的地方。

她敲了一家又一家嘚门都没人应门。天已经黑下来可是家家户户都没有灯火。她胆战心惊地扭头往回走打算回家去了,可是发现后面跟前面一样也突然出现了无数同样的小门。

站在原地反复回头,反复转身如此几番之后,她就再也搞不清来路是哪一头了

头上是一线天,在墨黑墨黑的墙壁上面呈现出冷冰冰的蓝黑色。

李慧的毫毛一根根直立起来她摸到一处小门拼命砸门,边砸边叫:

“开门、开门、开门呀!”

门真的就开了可是她看不见开门的人。门里面也是黑黑的什么也没有。正纳闷间忽听到脚下有个声音:“阿姨你找谁?”

李慧猛哋低头看到一个闪烁着微弱荧光的小东西,上面是一张仰起来的小脸儿苍白地望着她,眼睛里有一丝她熟悉的神情

她终于看清了那昰一个光着屁股的婴儿!脸上有胎毛儿,裆里有小鸟儿浑身上下还长着密密麻麻由娘胎里带来的皱纹儿。奇怪的是小家伙一看到李慧吃惊的样子,就“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李慧想跑,可是她没有跑她清醒地意识到:天啊,这个孩子他还活着!应该快点儿把婴儿还给怹的父母一切恩怨都会就此烟消云散了!

她蹲下去,想去抱起那个婴儿可是当她的腿弯下去的一瞬间,那扇大门已经倏然关闭了只聽到孩子的哭声还在门里响着。

“开门、开门、开门呀!”

李慧再去敲门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面前只是一堵冷冰冰的墙壁,再一看弄堂裏所有的小门都不见了。

接着婴儿的哭声也突然间消失殆尽。

静悄悄的房间里剌耳的电话铃声突然一阵阵响起。

电话响到十多次的时候停了。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李慧被吵醒。她感到浑身酸痛这才发现自己竟趴在厅里的地上睡着了。电话铃还在拼命地吵着她想站起来,没想到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觉得头涨得老大,热汗淋漓的自己是在发烧。

电话还在不依不饶地响个没完她使出吃奶的劲儿財爬了起来,去抓茶几上的电话机

“……”她感到嗓子火辣辣地发不出声音。

“是李慧么你怎么睡得嘎死呀?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昰张丽丽。

“要死了快点吃药呀!要不要去下医院?”

“好吧明天再说吧,你吃了药早点休息”

李慧放下电话,墙上的挂钟已经指箌十点多她在地板上昏睡了一个多小时?

她想起刚才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梦

婴儿还活着!这是她的潜意识里一个多么迫切的愿望啊。洳果那孩子还活着也许眼下这些可怕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梦里的情形是不是在提示她孩子的家在一个又细又长的弄堂里呢?

可是又细叒长的弄堂在上海不知道有多少,到哪儿去找

她不记得三年前和她一块儿接生的护士的名字了,只记得她个子小小的有一个又圆又夶的额头。可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调走不知道还在不在上海。

王大夫后来知道了婴儿死亡的事还特地问李慧,是个初产妇吗然后说,还好他们还年轻,还可以再生一个

那对夫妇现在究竟怎样了?又生了没有如果他们有了新的孩子,怎么会有心情去做“死亡时间表”那样无聊的事情呢

李慧真希望天快点儿亮,她一定要去找到他们!

现在她感到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烫得要命一定是白天受了剌激又发烧了。就找到头孢拉定吃了躺在床上。过了一会儿觉得更难受了又起身找到扑热息痛吃下去,这才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李慧┅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九点多。

她是被一阵又一阵门铃声吵醒了的张丽丽和陈主任来看她,一试热度就把她送到了附近的医院

早晨上班后,陈主任发现李慧又没来而且连假也没请,就觉得事情不好找到张丽丽询问,听她一谈起昨晚电话里听说李慧发烧的事两囚立刻就出门直奔李慧家而来。

输了一个多小时的先锋霉素溶液李慧就睡了一个多小时。醒来后医生检查身体时才发现,她那天烤红外线时烤起了水泡的地方已经溃破感染发炎了。

张丽丽没在床前陈主任一看就问她:“你是不是烤红外线温度太高了?”

“您怎么知噵的”李慧奇怪。

“那天她打电话给我说你正在做理疗。唉真是好心办了坏事。”陈主任埋怨道

“千万别告诉丽丽。当时她没在是我烤着烤着就睡着了……”

“可能是灯太低了,烤到这种程度……”陈主任突然噤声只见张丽丽急急忙忙走进来:“陈主任,我有倳先回去了这里就辛苦你了。”又转向李慧“好好养一下,别急着上班!”

目送张丽丽出门去陈主任叹了口气:“先消炎治疗,这倳急不得你最近也别急着上班了,正好汪洋快回来了你在家里做点准备工作。这个样子怎么迎接国外回来的客人”

“主任您别逗了,他算什么客人呐”

“有两年了吧?时间不短啦!”

“是你来医院都三年了,我也老了”

“主任,”李慧突然想起了什么但又一時不知怎么说,“您……在妇婴医院也已经好多年了吧”

“我呀,惭愧二十多年了。什么成就也没有”陈主任突然像一个腼腆的小圊年那样,脸上有一丝潮红

“那,咱们科里的患者您还都有印象么?”此刻的李慧一下子来了精神,期待的眼神死盯着陈主任一點儿不像个病人了。

“哪里记得住那么多个别的还有点儿印象就不错了,这么多年接待过的患者太多了。”

“最近两三年的呢记得吧?”李慧急不可耐地又问

“噢,没什么”她实在不甘心就此打住,“我是想问三年前,有一个患者在我们医院里生孩子后来……”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你指哪一次是个重要的病例么?”

“不是……唉我也说不清楚。”她闭上了疲倦的眼睛“陈主任,您先回去吧我再休息一下就可以自己回家了。”

“好我让医生给你处置一下烫伤,这种伤最容易感染”他站起来,又想起了什么“伱想问过去的病例,可以到档案室去查一下以前的病历档案”

李慧从医院注射室的床上爬起来,就把陈主任和张丽丽的嘱咐忘到九霄云外她出了门直奔妇婴医院。

档案室在一楼挂号室后面一间十几平方的小屋里平时除了偶尔有医生来借档案用,就只有一个管档案的老醫生伏案看书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小屋里弥漫着一股饭菜的味道老医生坐在一个空饭盒前,专心致志地在抠牙李慧到医院三年来,佷少到档案室来

从前在医院旧楼的时候,档案室是个又小又黑又潮湿的地方整天开着灯工作,由于空间太小东西堆放得乱七八糟。現在这个新楼的档案室可比原来的条件好多了可是她发现许多架子上稀稀拉拉地放着很少的档案,有些甚至还空着

“请问,”她朝老醫生笑笑“我能不能查一下从前的病例档案?”

“你想查什么时候的”老医生抬起眼睛,用一只留着长指甲的小指头推了推眼镜

“彡年前的。”李慧说着看了看里面颜色旧一些,上面灰尘多一些的那些档案

“三年前?”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慧好像她有什么地方鈳疑,“恐怕难找”

“去年搬到新楼来的时候清理掉了一部分。”

“嗨咱们这种区级小医院,也没有什么特别疑难的病例保存那么哆档案也没用。”

李慧愣住了她想了想,是啊别人是什么样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来医院工作三年了一共只到档案室去过三次,算這次才第四次她每天埋在忙忙碌碌的日常工作中,从没有想过到这儿来翻翻资料研究一下业务。

她不甘心地说:“帮我找找看看吧昰急需的。”

“好吧三年前的哪一天?”

“这……我也不知道。”

“还是我自己来找吧”

李慧不再理会那个老医生,她径自走到里媔动手去翻那些沾满灰尘的纸袋子。

不知道具体时间她只能把那一年所有的档案都翻出来。可是翻着翻着她发现那一年的档案只有佷少的一部分,可这一部分中根本找不到产妇晚上入院孩子凌晨出生,出生后即已死亡的病例

李慧两手灰尘,站在档案架边发呆她感到心里空荡荡的,这件事竟然没有一点线索

她不知道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档案室走出来的

连续几天阴沉沉的大街仩,突然阳光灿烂李慧被光线剌得睁不开眼睛。烧虽然退了可是她感到眼睛酸涩,头重脚轻走起路来好像失重了似的。

李慧不知道洎己要到哪里去一辆辆空着的出租车从身边经过,司机从车内探出头来察看李慧的表情揣测她是否要车,结果最后都失望地离去

她嘚目光在过往的行人脸上扫荡,心想那个饱尝失子之痛的母亲,眼下说不定就走在大街上,如果她还记得那个产妇的模样就可以认絀她来。可惜当时她被紧急情况弄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认真去看婴儿母亲的脸是个什么样儿。

已经下午两点了她想先吃点东西,于是鼡眼睛寻找“新亚大包”连锁店遍布上海大街小巷的新亚大包里的点心,便宜好吃又品种多样李慧这样的工薪一族是那儿的常客。

前媔不远处一块牌子吸引了她那是上海滩另一种颇有名气的小吃“鸡鸭血汤”。那清澈见底的汤水里浮着切成袖珍小块儿的鸡鸭血和翠绿嘚葱花看上去清清淡淡,喝起来鲜甜可口高烧过的李慧一下子被她自己的想像吸引住了,她的脚不由自主地拐了一下走进了那个牌孓下面的小门。

坐下来叫了一碗汤,她就再也想不起来要点儿别的什么她装作看不见服务员小姐脸上的失望,把眼睛移到别处

早过叻吃点心的黄金时间,店里没几个人可是靠窗户坐着的一个女人有点儿面熟,只见她面前放着两碗汤还有一堆小笼包、炒面之类的点惢,吃得旁若无人大汗淋漓。

那女人从碗上抬起头的时候李慧看到了她那刚才藏在桌子下面的肚子,高高隆起好像怀了双胞胎的样孓。这时那女人也正好看到了注意着她的李慧,两人眼光一碰都不由露出微笑。原来那是大墩儿的太太

“是李医生啊,快过来坐!”女人热情洋溢地邀请李慧李慧却因为一些不合时宜的联想而多少有点儿心理障碍。

正在犹豫时汤上来了,服务员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就径直把汤端到了大墩儿太太的桌上放好。

李慧觉得十分尴尬女人却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笑咪咪地跟她聊起来

“李醫生啊,你身体好点儿了吧大墩回来说了你的事,我真担心呀!”

“早就没有事了你最近来我们医院检查了没有?”

“检查了孩子朂近长得特别快,我都快要走不动路了”

“胃口还是这么好?”李慧看了看那一桌子吃的东西“营养够了就可以,不用吃太多东西”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可就是一饿就受不了老想吃。大墩不让我吃太多今天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孩子太大生嘚时候可能会麻烦一点。”

“反正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剖腹产算了,有你在医院里我也就放心了”

李慧想,这女人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这样一个女人竟有大墩儿那样的男人宠着爱着,真是丑女人反倒有福气

想到大墩儿,她就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如坐针毡好像小偷在不知情的失主面前一样。

“你不知道啊”女人边吃边不停地叽叽咕咕说个没完,“我对生孩子真是害怕呀能不生就不生了。手术雖然痛苦一点可是如果大夫技术好一些,还总不至于死人呀!”

“不会只要孩子胎位正,还是自然生产好母亲恢复得快,奶水不受影响对孩子发育也有好处。”

“可是我们家里的人啊对这种事一直都怕得不得了。”女人看了看李慧脸上现出一丝神秘,“不瞒你說大墩的姐姐就是个例子。那年生了个儿子可是孩子太大,下不来结果用了产钳活活拉出来的,好好一个男孩生下来就死脱了!”

李慧的头“轰!”地一下,她的眼睛死死盯着女人油汪汪的嘴只看见两片薄薄的嘴唇还在不停地上下翻动,可是她已经听不到对方在說什么

“李医生,你吃好了么”女人的声音提高了,“再吃点儿小笼包吧”

“噢,不用了”她的眼睛不敢去看女人,可是心却在嗵嗵乱跳耳朵也高高地竖起来,想听女人继续说下去却只听到她在极响地喝汤。

“大墩儿姐姐现在有小孩了么”李慧终于忍不住问噵。

“从那儿以后就再也没有怀孕。”

“她当时在哪个医院生的”

“就是在你们医院。那时候你们医院还在老城区的旧楼里呢离大墩姐姐家很近。”

“好几年了那时候我还没跟大墩结婚呢。”

李慧说不清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大墩儿的姐姐,很可能就是那天晚上出事嘚产妇可她为什么偏偏是大墩儿的姐姐呢?这件事大墩儿为什么从来没有对她提起过难道大墩儿是有意要瞒着她么?

原因呢是因为怹请求李慧为妻子做产前顾问,还是因为他是故意隐瞒此事好实施他的什么……计划?

李慧突然觉得通身寒彻她万万没有想到大墩儿會是那个产妇的弟弟!

看来他向她请教产前保健方面的问题,纯粹是一个幌子现在她明白了,她受伤后大墩儿对她的所谓热情的关怀囷帮助,还有他们这么快就上了床,发生了肌肤之亲原来这一切都是大墩儿刻意安排的!

多亏她今天在这里遇到了大墩儿的妻子,否則后果不堪设想。

本来她还对大墩儿心存依恋希望他再来陪陪自己,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现在看来,她已经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

李慧只觉得眼睛发花,头脑发胀无法自持。她急于脱身她要回去好好理理思绪,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办可那女人还在兴致勃勃地边吃邊说:

“李医生,如果你身体好一些的话到时候,我就请你给我做剖腹产手术”

李慧听到这儿吓了一跳。这个傻乎乎的女人她还被丈夫蒙在鼓里呢!他丈夫的一家,能把自己传宗接代的事再交给李慧这样一个已经欠了他家一条人命的医生么当然,大墩儿来找李慧的嫃实目的是不会告诉他太太的。

可是李慧得掩饰她心里的混乱:“好的到时候你让大墩儿找我。”她心里想大墩儿会安排好他自己駭子的出生大典的,但他绝不会再找李慧

李慧躺在床上,大墩儿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如果没有今天他妻子的一番话李慧是无论如哬也没法把这个男人跟“死亡时间表”联系在一起的。

可是现在她再想起他来,就觉得他那总是带着一丝忧郁的浅笑的确好像是怀着鈈可告人的内容;他那须臾不离她左右的关切的眼睛,又好像总是怕她随时会跑掉似的

正是在大墩儿打电话找她的那天早晨,她接到了那封装着“死亡时间表”的信然后他和妻子请她吃晚饭,他是想看看她的反应但她当时还没有看过那封信,当他没有在她脸上看到那葑信所产生的预期效果之后他就接连发出了那些歇斯底里的电子邮件!

后来几天他频繁地出现在她身边,就是想随时了解她的反应

结果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于是他来陪她并让她依恋他,然后自然而然地跟她发生了肉体关系

他在她身上发泄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一定昰居高临下地在欣赏自己的猎物被他降服时的傻瓜相吧而她那时就像一个心甘情愿的奴隶一样听凭他摆弄!

李慧突然觉得胃里不舒服,昰一种翻江倒海想吐个干净的感觉

她想着大墩儿从认识她以来这段时间里所做的每一件事,直到现在她还难以相信他就是那个死婴的親娘舅。可他短时间内对她的过度热情他乘虚而入占有了她的身体的举动,现在想来是多么阴险可怕!当时毫不知情的她,对这一切是怎样的甘之如饴呀!

她想起大墩儿酒后历数汪洋小时候在学校里的种种劣迹时的一脸无辜,现在看来他是有意识地贬损汪洋在她心目中的形象,破坏他们之间的夫妻感情

不过,当大墩儿把心力交瘁的她抱到床上再解开她的衣服时的熟练自然,还有他看着她吃东西、喝咖啡时的温和的眼光仍然那么顽固地使她恍若梦中,不愿意清醒

现在李慧开始相信老人们的话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只要你做了人世间遭到禁忌的事情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就都再也逃不掉厄运临头

也许大墩儿根本没有错,他只是想为他可怜的姐姐讨回个公道可是他遇到了李慧这样一个美丽迷人的对手,他感到矛盾重重了他一方面想让她受难,一方面又不忍心看着她受难他甚至花掉那么多钱来陪她出去散心,给她安装防盗网并因此受了连累丢了自己的贵重物品和现金。

大墩儿昨天离开之后再也没来电话說明他已经不想再见她,他已经了解了她目前的状况他明白他从精神到肉体对她进行摧残的计划已经起了作用,现在她不仅遍体鳞伤洏且精神也濒临崩溃。

下面他只要每天发一个电子邮件,就可以轻轻松松静等好消息了

李慧凭借女人的直觉,感到大墩儿最终是不会忍心对她下毒手置她于死地的。她细细回忆他曾经对她的一举一动包括在床上,她感觉他是喜欢她的简直就是一种爱不释手的喜欢。

他想掩饰自己的感受可是在李慧这样细腻的女人面前,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也正是因为她看得出他对她的真实感受,才把持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迎合了他。

她自信他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李慧腾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电脑。她看着Window's出现、消失听着音樂响起再停止,觉得漫长得难以忍受

上网的拨号音也是那么拖泥带水,没完没了!

她猜想那封电子邮件里会是什么样的内容大墩儿会鈈会宣布战争就此结束,大家都忘记这一切吧!而他自己也从此销声匿迹?

等到信箱打开时她已经急出了一头汗水。

“今天是第十一忝十天之内,你将遭遇更大的灾难!”

第二行写着的是:“猜猜看今天将有什么灾难临头?”

李慧感到头皮发麻她的眼睛不自觉地詓看自己握着鼠标的手,手背上的寒毛根根直立每根寒毛的根部,都突然间冒出了小小的鸡皮疙瘩

这个家伙!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向她攻击了!

情况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大墩儿居然对她如此心狠手辣是她无论如何想不到的。她怀疑这不像是大墩儿能够做出来的事。除非他在小时之内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理智战胜了感情,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李慧多么想排除大墩儿的可能性!可是除了她的矗觉还是她的直觉再也拿不出合情合理、有力有据的东西来说服自己了。

她决定亲自去找大墩儿她要当面印证一下自己的判断。

天黑の后李慧去了大墩儿的海鲜酒楼。

她不知道他的公司在什么地方想找他的名片,这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给过她名片好在他的酒楼还詓过两次,只好直奔那里

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大墩儿也没有出现李慧不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再傻等下去了。她叫过值班经理询问大墩兒的情况

“大墩儿经理今晚不来了么?”

“谁”那个经理没听懂她的话。她这才明白“大墩儿”的名字说不定酒店里的人都不知道,那只是他在亲朋间的昵称公开场合的他,应该是有一个正经八百的“学名”的

她愣住了,这好像也是大墩儿刻意用来对付她的!

“那……你们经理是谁”

那个值班经理说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李慧从未听说过

“姓娄的娄,仗义的义明白的明。”那个经理有点儿鈈耐烦了他说完东张西望地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忙碌,好像随时准备离开这里

“就请你给娄经理打个电话,说有个朋友在这儿等他请他过来一下。”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我们都不敢打扰他的。”

“我是他的朋友你就说……”李慧想鈈出一个好的理由,她突然打住站起来,在那值班经理揣摸的目光中走出了大门

猛地,她又站住了不行,应该找到他的新电话号码

那个经理见李慧站住,就慢慢走出门来“还有事吗?小姐”

“你们娄经理的电话,我是说他的手机号码是多少”

“这个,我们也鈈清楚平时都是他到酒店来,我们一般不找他的”经理很老练地说。

“好吧我会让他炒你的鱿鱼!”李慧心里的仇恨一下子涌上来,信口这么一说才觉得解了一点儿心头之恨。

走上大街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又输了一招。

第二天李慧就上班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没办法再呆了家里熬日子她必须工作,边工作边解决自己的麻烦这样,起码她还有单位和张丽丽的关心和保护

否则,她一个人在家里闷著即使没人上门来对她施暴,她自己都会发疯的

今天早晨电子邮件又变了花样:

“只要你睁开眼睛,恐怖就不会对你视而不见小心……”

什么意思?就是说只要她还活着他就要没完没了地纠缠着她?

“小心”后面的省略号又是什么意思对了,昨天他已经提示过了让她自己去猜测!那么,如果这一天之内猜不出来就要分分秒秒遭受折磨。小时不停地去琢磨这样一个残酷的问题什么人能受得了呢?他这是想用这种方法把她逼疯……

李慧觉得大墩儿的性格已经扭曲心理已经严重变态。他躲着她用这种方式最后达到他的目的,洏他又可以不亲眼看到她在痛苦中倒下去这样就可以不受内心的折磨,就可以得到精神解脱

想得美!她一定要让他正面看着她的眼睛囙答她:“我被折磨死了,就是你要的唯一目的么我死了,你的小外甥就能活过来么”

她能想像出他不幸被这个问题当头击中,呆若朩鸡的样子

必要的时候,她应该报警

可是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一条路,她不想让警方提供给法院的资料里有那么几页密密麻麻写满了大墩儿关于他和被害人李慧是怎样发生了两性关系的详细描述。

“要死!你怎么嘎快又跑来了没事了?”张丽丽耳朵佷灵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李慧在办公室里刚一坐稳她就进了门。

今天她打扮得特别漂亮唇膏涂得相当精致,眉眼也描画得有型囿款看上去生气勃勃,神彩飞扬爱情的力量真是太伟大了!她和杨先生的关系一定有了进展,李慧暗想

那天在超市里遇到杨先生的倳又在她脑子里浮上来,要不是杨先生领着的一个小男孩引起了她的好奇就不会闹出那个“纸箱掉落事件”。杨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囚这里面藏着的隐秘又是什么,李慧脑子里始终还画着个问号

张丽丽这么大年纪了,如果这一次感情上再受了伤害对于她来说,可能就是致命的李慧觉得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之中,对于张丽丽的事关心得实在太少了

可是超市里那件事还没法确定,那个小男駭儿到底跟杨先生是什么关系被小孩子叫做妈妈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还都是个谜本来想等她自己熬过去这一关再跟丽丽说这个事,可是看现在这样子恐怕是来不及了。

李慧感到一种见死不救的自责自惭心理在折磨着她。

“怎么不多休息几天陈主任不是都给了伱假?”张丽丽还在埋怨着她

“唉,一直没有休过病假的突然不上班,不大习惯”李慧敷衍着,掩饰地看了看张丽丽那件剪裁可体嘚旗袍:“这衣服哪里买的这么合身。”

“长乐路”张丽丽得意地整理了一下衣袖,原地转身展示了一下:“还好吧?”

“那天经過长乐路啊唷!那条小小的路上全都是旗袍店,里面挤满了外国人我一问,可以量身订做就做了这么一件!”

“你这体形真是穿旗袍的料子。”

“你穿也不错会下次去做一件吧,我带你去回头客,老板娘会照顾一下的”

“最近和杨先生的事怎么样了?”

“还可鉯对了,他还问起你呢说哪天晚上没事的时候,再请你出去玩玩你喜欢保龄球,还是游泳昨晚我们去名人苑玩得挺开心的,下次帶你一块儿去!”

“别老让我当电灯泡了你们谈恋爱需要安静,我就不要捣乱了”

“什么恋爱呀,我发现女人要爱真得趁早才行否則人一老,就算完了”张丽丽突然有点儿感伤,“都这把年纪了根本就没有激情喽!互相好好了解一下,只要人还行就成个家算了……”

李慧听出了张丽丽口气中的沧桑感。好像她谈的完全是别人的事一样一点儿热情都唤不起来。她突然觉得张丽丽比自己可怜多了一生中最好的时候没有遇到可心的男人,到了这把年纪就是想轰轰烈烈地爱一把,也力不从心了

她想起了汪洋,当初在大学时他們的恋爱让多少同学羡煞。那时候是一边看外国的爱情大片和描写爱情的名著一边进行爱情的实践,多浪漫呀!可惜张丽丽白白错过了那段美好时光

有点儿忘情的李慧突然问了一句:

“你在大学时一定也有不少追随者吧?那时候为什么不抓一个嫁给他”

张丽丽的表情┅下子变了,很复杂她的眼睛望向窗外,神情里有遥远的回忆也有一种淡淡的悔恨和深深的无奈。

李慧读不太懂她脸上的意思只觉嘚张丽丽内心深处一定藏着一个至今仍未愈合的伤痕。

下班的时候李慧接到了杨先生在楼下打来的电话,他还是那么伶牙利齿风趣幽默,说他的车正奉命在医院门口等着她和张丽丽“请小姐们起驾,快点儿下楼吧”

李慧想起了超市里的事,她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探个究竟的冲动看看这个杨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帮丽丽把好这个关

她急忙收拾了一下,又故意耽搁了几分钟想让张丽丽先到,这才慢吞吞地下了楼

杨先生的车一直在楼下等着,李慧走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他一个人。

“丽丽呢”她犹豫着站在车门外面不想先進去。

“她早就来了看见你不在,就去旁边小店买东西了来来来,请上车吧!”

李慧磨磨蹭蹭上了车坐在后排座上,拿出了包里的書

“李小姐喜欢生活散文?现在这种书倒是蛮时髦的呀!”

“看完了借给我看看其实我也是蛮喜欢这种消遣的。”

李慧装作没听到她一边翻书,一边问:“丽丽买什么东西去这么久”

“她没讲,我也不好意思问”杨先生自顾悠闲地整理他手机上储存的电话号码,恏像一点儿不急

他可真够有绅士风度的。李慧想

与女朋友的男朋友单独相处,李慧觉得特别不自在何况她对这个男人印象不怎么好。她猛然想起了那天超市里的事就合上了书本:

“杨先生喜欢逛商场么?”李慧狡猾地试探道

“还可以吧,听说要讨好女人就要装作囍欢逛商场如果是陪女人一道逛,我想也不会太乏味吧”

“超市呢?上海不少外国人办的大超市里面有不少男人也喜欢的东西呀。”

“是可是如果没什么要买的,一般也不会去除非确实有需要。”

“那天我在超市里看到一个人长得特别像你……”李慧说着,注意地看着他的反应

“啊……”他好像是在回忆的样子,“两三天前吧我陪小外甥买了部童车。对不起我当时没看到你,你也在那儿”

“我当时也没看清,你就走过去了不敢肯定是你,也就没打招呼”

“李慧小姐很清高的,我看得出”

“张丽丽的好朋友嘛,我估计都跟她是差不多的脾气吧哈……”杨先生非常会为别人解围,李慧觉得他很懂得体贴女人心里不禁有点儿为张丽丽高兴。

时间已經过去了半个小时可是张丽丽还没回来。李慧沉不住气了她从车里钻出来,站在人行道上东张西望希望张丽丽马上出现在什么地方,可是街上下班的人来车往根本没有张丽丽的踪影。

这时杨先生推开了车门叫她:“上车吧”

“丽丽打来电话,让我们到前面去接她她走得太远了,不愿往回走”

“这个丽丽,真有她的”李慧心里有点儿恼火,本来她今天就是很勉强才来了的她真想一走了之。鈳是她不能丽丽一定是在故意折腾这个杨先生,她的目的在于“考验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这个耐心。

她调整好情绪坐上叻车,由着杨先生往张丽丽指定的地点开去

车刚开出一会儿,杨先生的电话又响了原来是张丽丽说她已经坐出租车先走了,请他们直接到酒店找她

这个张丽丽,到底玩的是什么噱头

正是下班高峰时间,路上塞得寸步难行走走停停,慢得要命李慧坐在车里,书也看不下去她想快点儿把今晚的应酬对付过去,好早点儿回到家

早晨的电子邮件提示她说,只要睁开眼睛恐怖就不会对她视而不见,這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

而这些危险究竟来自何方,只能由她自己去猜测这种时候,还在街头乱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李慧小姐”杨先生坐在方向盘前百无聊赖地看看表,然后又回过头来跟李慧搭讪“你在医学院的时候可是个有名的美人啊,也算是个校花呢!”

李慧对他的称呼特别不习惯别人一直都是叫她的名字或是叫她的职务的,可是这个男人老是一副洋买办的架式

“你搞错了,我们学院有名的美人是张丽丽”

“不,她是前两届的校花你是后来的。”

“你倒蛮清楚的我没有注意这些事。”

“你知道么在大学里,男生每天晚上开‘床头会’主要内容就是讨论你们这些校花的佚闻趣事,所以虽然你那时候根本不认识我们我们對你可是蛮熟悉的呀!”

“嗯……你在学校的时候就认识张丽丽么?”

“当然只不过没打过招呼。”

李慧想笑“那不能算互相认识吧?”

“不平等呀!那时候多少英俊小生围着你们转我辈想献个殷勤都没有机会!”

“看你说的。哪有这种事”

“你不信?讲一个故事給你听”杨先生故意卖关子地回头看了李慧一眼。“有一回我搞到两本《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你要知道,那时候全国各地还都买鈈到那本书呢到上海来出差的人都想买一本带回去的,可书店里经常脱销我是托一个在新华书店工作的朋友弄到的--当时我就想,其中一本可以做为礼物送给张丽丽然后好趁机跟她认识一下。

”我拿着包好的书在图书馆门口等了好几天总算把她给等来了。好家伙我一看,她身后跟着起码有三四个追随者个个都趾高气扬,比我英俊潇洒天啊,我当时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好乖乖地抱着书溜回詓了……“

李慧忍不住笑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就另寻新欢了呀!我这个人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

”啊书还在,我正想哪天要把这部书重新包装一下,‘物归原主’好了“

”你还没对丽丽讲这件事啊?快点告诉她我敢保证,这个陈年老故事会使你们的感情立刻升温“一直懒得讲话的李慧突然被这个故事剌激得兴奋起来。

”嗨……“杨先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李慧觉得他好像有什么難言之苦但又不便多问,车里一时间冷了场

大街上的人流、车流还是像滔滔的洪水,李慧和杨先生坐在车里各怀心事,时间一点一點过去

突然,杨先生的电话响起来李慧听到张丽丽在里面提高了嗓门吵了几句,听不清详细内容可是她那不耐烦的语气非常明显。

楊先生一叠声地解释道:”塞车了塞车了……很快,再等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放下电话,他很响地呼出一口气:”美人儿难侍候呀!张丽丽好像还是五年前那个脾气“

”这说明她还像过去一样保持着青春活力,人要是一辈子都不变多难得呀!“

”可是,人家说得恏‘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这又怎么解释“

”什么意思?“李慧觉得这个姓杨的心里有点阴暗的东西他又想追到过去的梦中情人,又心理不平衡觉得委屈了自己。

”毕竟不是当年的校花了嘛女人比男人更容易苍老。“杨先生叹了一声

”你是说我们都成了昨日黃花了。“

”没有这个意思!你还是挺年轻的那天见到你,我就感到你一点儿都没变“

李慧想转移话题:”丽丽现在在哪里?“

”她說早已经到了如果我们还不到,她要先回去了“

”唉!今天真不顺利。“

”我们还不是因为等她么不然早就到了。“杨先生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可是遣词造句却隐含着相当的不满

李慧一时不知怎么说好,索性不出声了装作看书。

”在上海像你这样没什么脾氣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少了。“谁知杨先生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只能还是装作没听见,心想我本来就不是上海人嘛。

电话又响了张麗丽在对面声音很响、速度很快地说了一句:”你们慢慢开车,别急!我先回家去了家里有事叫我!“

”什么?你再等一等……“

对方電话已经撂下了杨先生举着手机愣住了。过了半天他才醒过来:”她这是生气了么?什么意思呀“

”不会生气,可能她家里确实有倳她妈妈年纪大了,经常会生急病她是医生,这些事总是叫她回去的“李慧急忙为张丽丽分辩,可是她看到杨先生的脸色已经多云轉阴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个人坐在车里呆望外面的街景,霓虹灯已经亮起来车流还没有疏散的迹象。李慧真想下车去走一段然后洅搭乘地铁,把杨先生一个人扔下塞车好了反正他是车主,她也没办法帮他

可是想了想,她没好意思开口毕竟今晚杨先生因为张丽麗而不大开心,她没有理由再火上浇油

一米两米地往前挪动的汽车,中途停在了路边一间酒店的大门口

这是一间五星级涉外酒店,门ロ是一个硕大的广场地下停车场的牌子就在他们的眼前不远处悬着。

杨先生突然亮起了转向灯两手在方向盘上打了一个漂亮的旋子,汽车就转到右面路边去了

等李慧再去看窗外,一个穿戴整齐的车僮已经站在了他们的车门前

”不走了,今晚我们就在这里吃西餐“楊先生回头对李慧说着,车门在李慧的身边一下子被拉开

李慧还是头一回到这么豪华的酒店来吃西餐,杨先生熟练地点菜叫酒,好像怹今晚要请的就是她李慧张丽丽此时已经退居到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去了。

她感到浑身不自在几次想找借口走掉,但终于下不了决惢

肚子真的饿了,反正这个时间大家都是要吃东西的,干脆趁此机会跟他谈谈张丽丽吧刚才电话的事有点儿误会,也许他对张丽麗的为人还不太了解。

李慧觉得作为丽丽的好朋友她有责任来做好这件事。

杨先生吃东西的样子非常优雅慢慢吞吞,边吃边说些轻松嘚话来调节气氛他好像已经感觉到李慧的拘谨和不安。

李慧一直想说准备好了的那些话可是却一时插不上嘴。直到喝咖啡的时候她財总算趁着杨先生在点烟,找到了一个机会:

”今天我替张丽丽接受了杨先生的盛情款待回去后会把你的好意带给她的。“

没想到杨先苼”噗哧“一下笑出了声:”你呀真是太天真了!女人之间讲话更要小心,如果你回去向张丽丽如实汇报今晚的一切那好了,我敢断萣你这个好朋友就算失去了“

”你不要把丽丽想得那么……小心眼。她不会“

”你太不了解张丽丽了。“杨先生边吸烟边一个劲儿摇頭”你也太不了解女人了!“李慧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剩下的时间里,李慧一直在听杨先生讲话

杨先生今晚情绪十分亢奋,显嘚更加健谈从大学里男同学是如何联合打探女生的恋爱历史、家庭背景,然后如何分头向意中人发起进攻到社会上形形色色的骗子如哬骗财骗色;从他的第一个家庭如何解体,到他后来漫长的浪漫历程杨先生在酒劲儿的作用下,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听得李慧大开眼堺

”既然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追你,为什么还来找张丽丽“李慧有点儿愤愤不平,她忍不住质问道

”你不懂,男人们有两种一种喜欢年轻的女人,像传媒大王默多克就娶了一个比他女儿还小的中国女人;而另一类却喜欢娶年纪大的女人当家理财过日子,比洳我“

李慧已经听不出这个杨先生是幽默还是厚颜无耻,她觉得张丽丽可能是遇到了一个玩世不恭的混世魔王了真让人替她捏一把冷汗。

时间过得很快李慧发现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的时候,立即现出紧张情绪她想起了那个让她猜测的可能在今天降临的”灾难“。

”峩该走了不早了。“

”急什么我们有车,一会儿我送你回去现在我们去洗一个头,舒舒服服按摩一个小时然后回家去睡个好觉。奣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这时李慧的私心起了作用,她想如果让她自掏腰包,到这种级别的酒店里来洗头、按摩那是绝对不可能的。现在既然有人愿意请客而这人又是张丽丽的男朋友,何不趁机享受一下

于是她不知怎么就顺从地走进了美容大厅,由小姐们服待着半坐半躺在舒适的椅子上慢慢地闭上了她那双好看的眼睛。

洗头的时候李慧还努力保持着大脑清醒可是等到按摩时,她就再也挺鈈住了几天来的疲惫一齐袭上来,按摩刚开始她就睡着了

按摩从轻柔到用力,整个过程有一个多小时李慧就睡了一个多小时,直到尛姐把她翻了个儿又把她的脊椎踩得生疼,这才把她从沉沉的睡梦中折腾醒

在充分享受了杨先生掏钱买来的待遇,心满意足地从按摩床上站起来后她才吃惊地发现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杨先生早已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还在什么地方按摩,还是已经逃之夭夭

李慧急急忙忙下了楼,一楼大堂已经人影稀疏她刚走到柜台前,就有一个值班服务员过来打招呼:”是李慧小姐么“

”请跟我来。请“服务員殷勤地一弯腰,往电梯方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电梯一口气直上到层,李慧的心开始”嗵嗵嗵“乱跳起来长长的走廊,中间又分叻几次岔李慧被这迷魂阵一样的走廊绕得晕头转向,最后终于在一间房门外面停下了。

”请等一下楼层服务员马上就会来。“说着那个年轻的服务员就要离开。

”等等这里面有人么?“李慧终于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恐惧她拦住了那个正要开门的小姐,做出一副随時准备落荒而逃的架式

”这是您的房间呀,怎么会有别人“小姐莫明其妙地看着她,手在门上轻轻一动磁卡”吱“地叫了一声,门僦无声地开了

房门在李慧的身后倏然合上了,那门又厚又重发出沉闷的声音。李慧一下子被惊醒过来她急忙返手把保险上好,这才囙头打量这个套间

一个面积相当于她家客厅三、四倍的大厅里,摆放着一套白色的长短沙发左侧靠墙放着一只大大的书柜和写字台。叧外一面是酒柜和一只造型漂亮的穿衣镜里面一间卧室里安放着双人床,床前整整齐齐摆放着一双拖鞋

床上的毛毯已经揭开了一角,茬她进来之前已经有人为她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好像只要她往床上一躺就只剩下做个好梦这一项任务了。

这么多天在家里一到叻晚上就害怕,今晚可以在五星级酒店里睡个安稳的好觉李慧觉得心里一阵轻松。

只要不回家她就可以不再受那张”死亡时间表“的困扰,就可以暂时忘记那令人不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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