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位大哥和小弟配套头像能告诉我一下大夫给我开的是什么药

找李华大夫就诊的h***患者,成功报到

是否开了检查:已开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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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吃了李医生开的药一个星期病疼明显减轻。谢谢李医生医术高明。

有效就好,我也很开心。 有机会点击我的头像,下面有投一票按钮,实事求是帮我评价一下,谢谢!南京总医院李华医生

“脊背发凉疼”问题由李华大夫本人回复

通知:逛医行为:患者为了更快更好的解决医疗问题,而在医治过程中一再游走于不同医生及不同医院的行为表现。这种行为源于患者对疾病的恐惧和对医生的不信任。逛医行为让医生无法对患者病情进行掌握,最终患者往往花费了大量钱财而病情得不到改善,浪费了大量的医疗资源。你身边有这样的人吗?

大夫郑重提醒:因不能面诊患者,无法全面了解病情,以上建议仅供参考,具体诊疗请一定到医院在医生指导下进行!

李医生,妈妈吃你开的药刚开始效果明显现在还是脊背疼痛

“脊背发凉疼”问题由李华大夫本人回复

通知:完美主义者,往往苛求自己,也苛求身边的人,让自己痛苦,也会产生许多矛盾。试想一下,真正的完美主义者是不存在的,完美主义者的结局往往是不完美的。希望完美主义者反思自己的思维方式,宽容自己的那点小错误,撕下自己那完美主义的面具,回归大众。让自己活的更真实,更自在。南京军区总医院李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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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血压测量比较准确的是在家自测血压或者做24小时动态血压监测,而不是找医生测血压,因为患者在医院环境下测血压容易出现紧张而致血压增高,造成白大褂效应。南京总医院神经内科李华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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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坐车晕车不愿意到医院,李医生能给开的药吗,我把现在情况说一下后背凉减轻就是还疼。

你只能到医院开药,不然我就从好大夫开药,但不是我们医院的药,最好到医院来

“脊背发凉疼”问题由李华大夫本人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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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苏阮从净室里头出来的时候, 那陆朝宗已然不知去向,反倒是身着太监服的刑修炜领着太医院院首姚太医静候在珠帘处, 姿态恭顺。


  “苏阮姑娘, 这是姚太医。”由平梅引着进到内室,刑修炜语气轻缓道:“主子吩咐, 让姚太医好好给苏阮姑娘看看身子。”
  苏阮坐在绣墩上, 身后的半蓉正在帮她绞着湿发,因为刚刚沐浴完的关系, 浑身绯红细嫩的苏阮浑身带着一股香湿热气,
  “唔……”苏阮软绵绵的应了一声, 有些疲惫的阖了阖眼。
  姚太医背着药箱上前, 将脉枕放到圆桌上, 然后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请苏二姑娘在手腕上覆一层绣帕。”
  苏阮伸手将手腕放到脉枕上,一旁的平梅上前将手里的绣帕覆在苏阮的手腕上。
  姚太医半跪在地上,轻手轻脚的搭上苏阮的手腕开始细细诊脉。
  苏阮垂眸, 看着那跪在自己面前的姚太医。
  姚太医已然年过半百,须发皆白, 穿着正五品朝服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低头替苏阮把脉,让人顿觉不适。
  “姚太医是太医院院首,我无品无阶, 又是小辈,姚太医跪不得。”话罢,苏阮转头对平梅道:“平梅,将姚太医扶起来。”
  “是。”平梅上前, 将姚太医从地上扶起道:“姚太医。”
  “不必不必,老臣跪惯了,跪惯了……”那姚太医惊惶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刑修炜,整个身子都在打颤。
  “既然是苏阮姑娘让姚大人坐,那姚大人就坐吧。”刑修炜躬身站在一旁,声音轻柔的开口道。
  “呃……是。”姚太医撑着圆桌落座,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
  僵直着身子坐在绣墩上替苏阮把了将近半柱香时辰的脉,姚太医才小心翼翼的收手道:“苏二姑娘身子康健,就是夏日闷热,有些贪食冷物了,腹内寒意不消,若是长此以往下去,日后这每月一次的月事都会受影响。”
  “那可如何是好?”苏阮轻蹙娥眉,下意识的伸手覆上了自己的腹部。
  怪不得她这月的月事好似是晚了几日。
  “无碍无碍,老臣给苏二姑娘开个药方子去去寒气。”一边说着话,姚太医一边从药箱子里取出纸笔开始填写药方。
  “这日后要少食冷物,用温水净面洗手,不可碰凉水,晚间睡前可用温补药材泡泡脚,这脚暖了,人的身子也就暖了。”吹了吹纸上未干涸的墨汁,姚太医将手里的药方交给一旁的平梅。
  平梅伸手接过,细看了片刻之后朝着姚太医点了点头道:“是,奴婢记得。”
  刑修炜上前,面色温和道:“那明日奴才就帮苏阮姑娘将这些药材包好了送来。”
  “不用了,这些药我苏府内应当是有的。”苏阮连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
  “苏阮姑娘不知,这世上最好的药材,皆在宫内。”刑修炜笑眯眯道:“明日还是奴才将药材替苏阮姑娘送来吧,这样主子才放心。”
  话罢,刑修炜也不等苏阮说话,便径直带着姚太医退出了主屋。
  苏阮坐在绣墩上,穿着细薄裙衫的身子斜斜倚靠,后背处被湿漉的长发打湿一角,显出两个圆润腰窝,柳腰身,绣襦裙,姿态柔媚,浑身香软。
  “二姐儿?”半蓉拿着手里的干巾帕上前,细细的替苏阮将湿发上的水吸干,然后试探性的开口道:“禄香蒸煮了些芋头糕,您要用些吗?”
  “不必了。”苏阮揉了揉钝痛的额角,声音细软的开口道:“拿些上好的菱角和芋头糕给四姐儿送去,顺便瞧瞧她那处可安好。”
  今日苏府内发生了太多事,母亲定然顾不上四妹妹。
  “是。”半蓉应了一声,然后将手里的巾帕递给一旁的平梅。
  平梅上前,继续替苏阮擦拭。
  “对了,今日那苏惠蓁是怎么一回事?”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苏阮与平梅道。
  听到苏阮提起那苏惠蓁,平梅的脸上露出半分喜色道:“二姐儿不知,今日摄政王替二姐儿好好的收拾了一番那三姐儿。”
  平日里那二房气焰嚣张,时常欺负二姐儿,这次二房一众人难得吃了一次闷亏,平梅瞧着自然替苏阮高兴。
  “怎么收拾的?”苏阮抬眸,将目光转向平梅。
  平梅笑道:“那三姐儿降诞日时不是偷了二姐儿的檀香木吊坠献给摄政王了吗,摄政王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破了三姐儿的诡计,让三姐儿好好的丢了一次脸。”
  “原来是那檀香木吊坠的事啊……”苏阮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道:“那苏惠蓁怎么会摔成那样的呢?我听到外头的婆子说血都淌了一地。”
  “是她自个儿不小心摔得。”平梅弯身凑到苏阮耳畔,将今日之事细细说给了她听。
  听罢平梅的话,苏阮捧着手里的茶碗不做声,良久后道:“那陆朝宗……”
  “依奴婢看,这摄政王虽有时看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紧,但有时却也明事理的紧,尤其是对二姐儿好……”
  “平梅。”打断平梅的话,苏阮蹙眉道:“这种话可乱说不得。”
  “是。”听到苏阮的话,平梅面色微变,赶紧闭上了嘴。
  此事事关二姐儿名誉,她确是有些嘴快了。
  内室沉静片刻,苏阮吃完手里的茶,从绣墩上起身道:“我去歇会,晚膳的时候唤我。”
  “是。”平梅拿着手里的巾帕应了一声。
  苏阮抬脚走到彩绘屏风后,缓慢躺倒在美人榻上。
  舒适的伸了伸腿,苏阮一边打着懒腰,一边习惯性的扭头将脸埋进软枕内,呼吸之际却是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撑着身子从美人榻上起身,苏阮瞪着那软枕片刻,突兀想起刚才陆朝宗就大刺刺的躺在她的美人榻上,连皂靴都未脱,浑身都带着泉水湿气,脏兮兮的紧。
  “平梅,帮我将这美人榻上的软枕和被褥都换了。”赶紧从美人榻上起身,苏阮有些气恼的扯了扯身上的裙衫,恨不得将身上的衣衫都给换过。
  “怎么了,二姐儿?这软枕和被褥奴婢昨日才帮您换过。”听到苏阮的声音,平梅赶紧走到彩绘纱屏后。
  “都湿了。”指了指软枕一角,苏阮面色微恼。
  顺着苏阮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软枕,平梅点头道:“奴婢这就给二姐儿换过。”
  “嗯。”苏阮沉下心绪,为刚才自己突如其来的焦躁心惊。
  苏阮性子平和,平日里大怒大气皆不常有,就算是有时性子软和些受了气,也不会多声张,更不会跟丫鬟婆子撒气。
  所以今日她这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还是因为在气恼刚才陆朝宗将她推下水那件事?
  平梅上前替苏阮换了软枕和被褥,又细细的抚平上头的褶皱,这才起身与苏阮道:“好了,二姐儿。”
  听到平梅的话,苏阮回神,咬着指尖坐到美人榻上发愣。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阮,平梅犹豫着站在一旁,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苏阮抬眸,瞧见平梅那副模样,便柔声开口道:“想说什么便说吧。”
  “唔,这……”平梅踌躇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凑到苏阮的耳旁道:“奴婢刚才想了片刻,今日摄政王将二姐儿您从泉水池子里头救出来,几乎是整个宋陵城的人都知晓了。”
  话说到这里,平梅看了一眼苏阮,然后才继续道:“所以奴婢觉得,今日这事,怕是会对二姐儿的名声有所影响。”
  “……怕什么,我的名声早就坏透了。”放下啃咬着的指尖,苏阮歪身躺下,纤细的身子蜷缩在美人榻上道:“就是没有今日的事,也没人敢要我。”
  听出苏阮话语之中的落寞之意,平梅欲安慰,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平梅知道,她的二姐儿明面上虽不显,内里却一直介意此事,毕竟谁人也不想一出去便被人指指点点的用那些琐粹话伤人。
  他们根本就不知她的二姐儿有多好!都是一群庸人!
  平梅闷着脑袋不吭声,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转身走到梳妆台前,将一红木漆盒捧到苏阮的面前道:“二姐儿,这里头的东西,咱们该如何是好?”
  苏阮懒洋洋的抬眸朝着那漆盒里看了一眼,在看到那里头的东西时,立刻就瞪圆了一双眼,猛地一下从美人榻上起了身。
  这不是那陆朝宗的一对花中花吗?怎么会在她这处?
  “摄政王的宽袍还留在净室里,这是奴婢从那宽袖暗袋里取出来的。”平梅将那红木漆盒置于美人榻旁的香几上,面色担忧。
  苏阮抱着怀里的软枕,暗暗捏紧了它上头的绣纹。
  是啊,她是穿着那陆朝宗的宽袍回来的,这厮走时没带走宽袍,所以他真是将这对花中花给落在她这处了?
  “二姐儿,要不在明日里刑大人来时,奴婢将这对花中花和那件宽袍一道交与刑大人?”
  苏阮盯着那花中花看了半响,转头冲着平梅点了点头道:“将这对花中花放回暗袋里,明日里给那刑修炜,就当咱们没见过。”
  苏阮与陆朝宗就是因为这一对花中花才纠缠至此,所以苏阮现在只要一瞧见这花中花,就感觉头皮发麻的紧。
  “是。”平梅应声,赶紧捧着那红木漆盒进了净室。
  苏阮抱着怀里的软枕,虚脱似得重新躺倒在美人榻上,浑身乏力。
  侧眸将脸埋进另一个软枕里,苏阮细细喘息着,明明身下的被褥和软枕都换过了,但却总是感觉那股子阴冷的檀香气挥之不去。
  闷恼的从美人榻上起身,苏阮趿拉着木履鞋推开侧边的一扇绮窗,只见那原本挂满了圆润饱满小茄子的花盆里只剩下一些光秃秃的阔叶子。
  “平梅,我的茄子呢?”苏阮急匆匆的朝着净室内喊。
  “奴婢瞧见摄政王走时都给揪走了……”
  平梅闷闷的声音从净室里传出来,惹得苏阮又是一阵恼火。
  那厮真是太不要脸了!
  小宗宗:哼,谁敢碰我老婆!

  翌日, 天色微亮,刑修炜领带着宫婢进到苏府芊兰苑, 将昨日里开的药料子都给苏阮送了过来。


  苏阮躲在彩绘纱屏后的美人榻上, 朝着平梅指了指那挂在木施上的宽袍。
  平梅会意,抱着那宽袍走到刑修炜面前道:“刑大人, 这是摄政王昨日里落在二姐儿这处的宽袍, 劳烦您给带回去。”
  “好。”刑修炜笑眯眯的伸手接过平梅手里的宽袍挂在臂弯上,然后侧身接过身后宫婢手里的粉彩花卉食盒道:“这是主子特意让奴才给苏阮姑娘送来的醋溜茄子, 夏日闷热,开胃正好。”
  平梅转头朝苏阮的方向看了一眼, 在瞧见她颔首之后才伸手将那粉彩花卉食盒接过道:“劳烦刑大人了。”
  “不劳烦, 是主子心上挂念苏阮姑娘, 这不是昨儿个才在苏阮姑娘这处摘的茄子,今儿个就送来了嘛。”
  苏阮半靠在美人榻上,听到刑修炜的话, 刚刚进嘴的一口茶水差点呛到喉咙里。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话罢,刑修炜领着宫婢, 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苏阮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圆桌前,伸手掀开那粉彩花卉食盒看了一眼,只见那里头果然是用乳白瓷盅装着一小盅醋溜茄子, 蒜咸扑鼻。
  “拿走拿走,给我倒了。”苏阮嫌弃的朝着平梅一挥手,转身就又躺回了美人榻上。
  平梅犹豫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醋溜茄子,然后缓步走到苏阮身旁道:“二姐儿, 这是摄政王特意送来的东西,咱们就这样倒了是不是不大好?”
  “怕什么,他难不成还能拧着我的脖子给我灌进去?”苏阮一扭头,将脑袋埋进软枕里道:“臭死了,快些拿出去。”
  “……是。”平梅提着那粉彩花卉食盒出了主屋,片刻后端上一碗燕窝炖蛋道:“二姐儿,禄香给您蒸了个燕窝炖蛋。”
  “唔。”苏阮含糊应了一声,由平梅搀扶着从美人榻上起身。
  吃完一碗燕窝炖蛋,苏阮腹中温软,踩着绣鞋在主屋内转了一圈,就准备去苏惠德的院子里头看看。
  苏惠德现年十三,与王姚玉同住一个院子,平日里苏阮基本是不会去的,但因为昨日发生了太多事,苏阮有些担忧,便准备去瞧瞧。
  王姚玉的院子与苏阮的院子离得有些远,苏阮并未走路,只让婆子牵引着马车缓慢赶去。
  马车走了一炷香,停在姚玉园前。
  姚玉园是个四进四出的大院落,里头单是叫的上名的大丫鬟便已然有数十个,更别说是那些算不上名的小丫鬟和老婆子了。
  “二姐儿。”平梅伸手将苏阮从马车上扶下,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人往姚玉园里头去。
  姚玉园内的丫鬟婆子皆极少瞧见苏阮,一眼看到她走进垂花门,都伸着脖子,拉长脑袋往外看。
  “吴姐姐,你可知四姐儿在哪处?二姐儿带了菱角来瞧四姐儿。”平梅拦住一媳妇问道。
  被平梅唤作吴姐姐的女子看着三十五六的模样,姿貌端正,是女子后宅的大总管,苏府大管家吴归的媳妇。
  “哟,二姐儿难得来寻四姐儿,奴婢带二姐儿去。”
  吴归家的上下打量了苏阮一番,然后笑眯眯的领着苏阮往内院里去道:“四姐儿昨日里吃了二姐儿送来的菱角,便不肯吃饭了,可把屋里头的那些小蹄子们愁坏了。”
  苏阮不接话,那吴归家的自顾自的说的也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便没停过。
  “昨日里出的事多,大夫人还在二房的院子里头没回来过呢,朱大夫忙了一日,今早上才刚刚去歇了。”
  “那三姐儿可安好?”平梅看了一眼苏阮,声音轻缓的开口道:“听说伤的很重?”
  “说是说没事了,可现下还躺在那架子床上起不来身呢,这种事哪里保的准,就是那三少爷还昏着呢,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
  吴归家的嘟嘟囔囔一路,带着苏阮进到苏惠德的院子里。
  苏惠德的院子尤其干净,角角落落皆打扫的一尘不染,就连那挂在房廊处的纸灯笼也是每日一换,生怕落了颜色不好看。
  “二姐儿,请。”伸手撩开主屋竹帘,吴归家的笑眯眯道:“奴婢去给您沏茶来。”
  “吴姐姐别忙活了,我坐坐就走。”苏阮的脸上显出一个极淡的笑,她提着裙裾跨过门槛,纤腰轻扭,眉目细垂,缓步往主屋内去了。
  吴归家的站在主屋门口,看着苏阮消失在内室之中的纤细身影,禁不住暗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子。
  怪不得大夫人老是拘着这二姐儿不让出来,平日里远瞧瞧便罢了,这往近处一看,哪里像是个人哟。
  摇着头,吴归家的赶紧转身走远了。
  这二房一大摊子的烂事还等着她去处置呢。
  主屋内,苏阮站在内室珠帘处,微微侧身往里头瞧了瞧。
  只见一头梳双髻,身穿鹅黄短衫长裙的小姑娘正埋头蹲在梳妆台前,也不知是在做什么。
  其实说实话,苏阮与苏惠德的关系并不亲密,但苏阮是做姐姐的,瞧见苏惠德这小小一团东西,心中自然而然的便油生起一股怜惜之心。
  “德儿?”苏阮伸手拨开面前的珠帘,拎着手里的菱角道:“我给你带了菱角来。”
  苏惠德蹲在那处没动,背着身子连头都未回。
  苏阮蹙眉,走到苏惠德身旁,然后盯着那一地的夏花残骸,面色怪异道:“德儿,你……”
  苏惠德抬眸,嘴边上红糊糊的都是一圈花汁水痕,她睁着黑乌乌的眼珠子定定的瞧着面前的苏阮,然后低头又啃了一口手里的花。
  “怎么能吃花的呢?”上手一把抓住苏惠德手里的花扔到地上,苏阮按住苏惠德的手道:“德儿,这花不能吃。”
  苏惠德年纪小,尚未长开,身子也肉滚滚的瞧上去有些圆润。
  苏阮抓着她的肉手,拿出绣帕给她擦了擦手道:“谁给你弄的花来?这花是不能吃的,怎么这样不知事?”
  苏惠德歪着小脑袋不说话,只盯着面前的苏阮瞧,然后上手去抓她怀里的菱角。
  “哎,这菱角要剥皮。”看到苏惠德直接就上嘴啃咬那裹着硬湿厚皮的菱角,苏阮心急的一把将那菱角从她嘴里抠出来道:“德儿。”
  听到苏阮唤自己的名儿,苏惠德眨了眨眼,低头拾起地上的花又开始往嘴里塞。
  “哎,不能吃,吃这个吃这个。”苏阮抢过苏惠德手里的花,头疼的将手里的菱角剥开递给她。
  苏惠德捧着菱角啃了一口,乖巧的蹲在那里用食。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攥在手里的花,那花黏糊糊的早就被她给挤烂,湿漉的花汁带着一股涩意粘在手掌上,红漾漾的十分稠腻。
  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惠德,苏阮将地上的那些花汁烂叶都给收拾干净从绮窗处扔了出去,然后唤平梅进来帮苏惠德剥菱角。
  苏阮万没有想到,她原以为的沉默寡言,不过只是母亲对外的借口。
  而此事怕是连那吴归家的都不知道,不然也不会就这样放任她进到主屋里了。
  苏惠德被苏阮牵着从梳妆台前起来领到绣墩上坐下,然后又用绣帕沾了水给她擦手擦脸。
  “二姐儿,这裙衫要换吗?”平梅一边替苏惠德剥菱角,一边伸手指了指苏惠德衣襟处沾着的红色花汁水。
  “吃完再换吧。”苏阮轻叹出一口气,面露忧色。
  “是。”平梅应声,将手里剥好的菱角递给早就眼巴巴看了半日的苏惠德。
  吃完菱角,苏惠德不声不响的爬上架子床就去睡觉了,苏阮站在一旁,眉目紧蹙。
  “二姐儿,四姐儿这样……”平梅给苏阮端了一碗茶水来,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此事怕是知道的人不多,莫声张。”
  王姚玉将苏惠德藏在院子里头养了数年,小时如此是不谙世事,现下大了,怕是也难瞒住。
  可那日里她瞧着在父亲的书房内四妹妹还好好的呀,平日里背书连个错字都没有,父亲还时常夸赞苏惠德聪慧。
  抬手按住额角,苏阮突然转身对平梅道:“去将朱大夫唤来,就说四姐儿吃多了菱角身子不舒服。”
  苏阮觉得此事朱大夫定然知情。
  “是。”平梅应声,赶紧提着裙裾出了主屋,片刻后将朱大夫带了过来,与朱大夫一齐来的还有大夫人王姚玉。
  因为二房一事,王姚玉一夜未歇,刚刚进到姚玉园里头便听到苏阮在四姐儿院子里头的事,便赶紧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母亲。”苏阮敛目,姿态恭顺的给王姚玉行了一礼。
  王姚玉稳住身子,坐在架子床旁看了一眼那睡着的苏惠德。
  “我来时四妹妹便在睡,听丫鬟说四妹妹昨日里吃多了我送的菱角身子不适,便赶紧让平梅去唤了朱大夫过来。”
  苏阮放缓了几分声音,好似怕吵醒正在酣睡的苏惠德。
  听到苏阮的话,王姚玉面色微缓,有些不快的看了一眼苏阮道:“菱角而已,哪个院子里头没有,你日后别送来了。”
  “是。”苏阮垂着脑袋应了一声,平梅背身站在圆桌旁,偷摸摸的将那些新鲜的菱角壳子包进裙裾里。
  “行了,没事就回去吧,近几日府里头不太平,少出来。”王姚玉帮苏惠德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又拿过一旁的罗扇替她扇风。
  “是。”苏阮应了一声,带着平梅出了主屋。
  “二姐儿……”平梅抱着怀里的菱角壳,紧跟在苏阮身后。
  “嘘。”苏阮侧眸往一旁看了一眼,然后提着裙裾穿过垂花门,躲到了一旁的影壁处。
  “咱们在这等着朱大夫出来。”看到平梅那一脸奇怪表情,苏阮解释道:“我觉得朱大夫定然知道些什么。”
  “嗯。”冲着苏阮点了点头,平梅抱着裙裾里的菱角壳往影壁外探了探,正巧瞧见那朱大夫背着药箱出来,便赶紧上手把人给拉到了影壁处来。
  朱大夫昨日忙了许久,今日面色还有些不好,瞧见苏阮,自然知道她要问什么,掩面就想逃走,被平梅硬生生的给扯住了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软软别生气,你看我把茄子给你还回来了

  一个粉油大影壁后, 苏阮侧身拦住朱大夫的路,面容微冷道:“朱大夫, 我知晓四妹妹一事, 你定然知情。”


  朱大夫抓着手里的药箱,面色有些难看。
  “朱大夫, 你也不必为难, 我只想知道四妹妹如此,已然多久了。”
  朱大夫犹豫的看了苏阮一眼, 然后叹出一口气,背着药箱往一旁的粉垣洞窗处走了走道:“二姐儿过来, 我与你说。”
  苏阮让平梅站在原处看着人, 便跟朱大夫走到了那粉垣洞窗处。
  洞窗外种着一棵绿盛芭蕉, 枝叶繁茂,隐有细碎日光穿过宽大叶脉,自那处涌入粉垣回廊。
  “我也是去年才知晓此事的, 四姐儿平日里瞧着没甚事,不过就是话少些, 也无甚大碍,直至大夫人看到她在花园子里头掏那瓣花粉蝶往嘴里头塞,这才觉出不对劲寻我去看。”
  “可我瞧四妹妹背书背的极好。”便是那些曲曲折折, 极为生疏的句子都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
  “所谓物极必反,四姐儿记性好,是聪慧过人,但换句话说, 四姐儿也就聪慧在此一处了,二姐儿您瞧,这聪慧劲都用到一处了,那平日里做事不就难免驽钝了嘛。”
  朱大夫说的话很含蓄,但意思却很明白,苏惠德是个痴儿,但这痴儿不知为何却记性极好。
  “你是说,四妹妹她……日后是好不了的?”苏阮沉默片刻后得出这一结论。
  “娘胎里头带出来的病,好不了。”朱大夫摇头道。
  苏阮沉闷下来,她捏着手里的绣帕,心口处隐隐有些不舒服。
  “二姐儿,我先去了。”朱大夫见苏阮不说话,便试探性的开了口。
  “嗯,劳烦朱大夫了。”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朱大夫。
  朱大夫虽只三十出头,但医术却是很不错,不然也不会被养在苏府,专职给内宅里头的姑娘夫人看病。
  “此事,希望朱大夫不要声张。”
  “二姐儿放心,我不是那等嘴碎之人。”话罢,朱大夫便背着药箱走远了,平梅兜着一腰裙的菱角壳站到苏阮身旁。
  “咱们去大姐那处坐坐。”苏阮侧眸看了一眼天色,声音细缓道:“把菱角壳扔那芭蕉树下头吧。”
  “哎。”平梅应了一声,将菱角壳扔到芭蕉树下头,还用脚踩瓷实了。
  苏惠苒的院子就在姚玉园旁边,苏阮绕了小路,从姚玉园的小门走了过去。
  相较于姚玉园,苏惠苒的苒香阁便小上一些,院内种着夏木梨花,入目有两三间屋舍,看着空寂寂的没有人气。
  “二姐儿,这院子里头怎么没人呢?”平梅跟在苏阮身后奇怪道。
  苏阮摇了摇头道:“许久未来了,我也不知。”
  话罢,苏阮提着裙裾走到主屋门前,小心翼翼的伸手推开了那扇半掩着的主屋大门。
  主屋内有三间正房,绮窗皆未开,看着昏暗暗的透着股阴气。
  “大姐?”苏阮探头,朝着主屋内走了一步。
  主屋内无人应答,但却窸窸窣窣的传来一阵轻微的抽泣声。
  “二姐儿。”听着那幽幽渺渺的哭声,平梅有些害怕的往苏阮身后缩了缩。
  苏阮也有些害怕,但想着这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便大着胆子把主屋大门给尽数推开了,然后又让平梅去将那挂在月洞窗上的细薄纱给撩了起来。
  日头透进来,昏暗的主屋内瞬时大亮,驱散了那股阴霾暗意,苏阮吐出一口气,牵着平梅的手往内室里去。
  宽大的架子床上,鸳鸯色的细薄被褥拱起,那呜呜咽咽的哭声就是从里头传出来的。
  苏阮低头看了一眼那摆在架子床边的一双绣鞋,让平梅搬了一张绣墩过来坐在了架子床旁。
  “大姐?”苏阮伸手,试探性的拍了拍那团被褥。
  被褥一抖,更加用力的裹紧了自己。
  苏阮轻叹出一口气,让平梅去外头候着,然后起身替苏惠苒端了一碗茶水道:“大姐,起来吃口茶吧。”
  被褥窸窸窣窣的动了半日,从里头伸出一只胳膊来。
  苏阮将那碗茶放到苏惠苒的手上,就看她裹在被褥里吃茶,至始至终也不愿露脸。
  拢着罗袖坐在绣墩上,苏阮看了一眼那被哭的湿漉漉的软枕,上头清晰的印出一张略微歪曲的人脸,一双眼,一只鼻,一张嘴,在青白色的软枕面上一眼了然。
  “大姐,你这是怎么了?”苏阮犹豫片刻,终于是缓慢开了口。
  苏惠苒抱着吃空的茶碗不说话,难堪的裹在被褥里搭拢着脑袋。
  内室里沉静片刻,苏惠苒背着身子从被褥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苏阮。
  苏阮伸手接过苏惠苒手里的东西,眸色轻动。
  这把桃木梳苏阮是见过的,就是衍圣公托孔君平替苏惠苒带过来的那把。
  “你瞧上头的字。”哭的久了,苏惠苒的嗓子有些哑。
  苏阮垂眸,看着桃木梳上刻着的两句话,“与君初见,平安喜乐。”
  “这两句话怎么了?”苏阮奇怪道。
  “话是没什么,上头的字却是不好,”苏惠苒猛地一下将身上的被褥掀开,露出一双红肿眼眸道:“你瞧那‘君’字和‘平’字,不就是那孔君平嘛,再看那‘喜’,这不就是说这衍圣公欢喜那孔君平。”
  “什么?”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好笑道:“大姐,这不过是凑了巧了吧,你定然是多想了,那衍圣公与孔君平乃同胞姊弟,怎么可能如此呢。”
  苏惠苒抹了一把脸,眸色认真的看向苏阮道:“阿阮,我告诉你,那衍圣公不是孔家人,他只是外头捡回来的一个弃子。”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拿着桃木梳的手一紧,面色诧异,“大姐,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是有人告诉我的。”朝着苏阮摇了摇头,苏惠苒拿过那桃木梳道:“原本我还真当是那人在与我玩笑,却是不想这事竟是真的。”
  “大姐,那人是谁?你怎知他说的是真话?”
  “我不知他说的是真话,我只知这桃木梳是衍圣公送与孔君平的,孔君平却拿它给了我。”
  “大姐……”苏阮微张着小嘴,面色惊诧,想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昨日里我正巧与那衍圣公相遇,那衍圣公吃了酒水有些醉,将我当成了孔君平。”苏惠苒一字一顿的说着话,眼眶里头又聚集起了一圈泪珠子。
  “他质问我,为何要将这桃木梳送与我,阿阮你知道吗,这明明是那衍圣公给孔君平的定情物。”话罢,苏惠苒气不过,又哭了出来,又急又气的差点连气都喘不上来。
  “大姐。”苏阮上前,圈抱住苏惠苒,小心翼翼的替她顺着气道:“没事的,既然那衍圣公如此不好,那咱就不要他,任他与那孔君平纠缠去。”
  “不行,气死我了。”苏惠苒伸手将那桃木梳子扔到地上,声音微哑道:“我真心待他,他却如此对我,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那大姐你待如何?就是现下想退婚,怕也是难。”
  苏府最重名声,就算是苏惠苒不怕退婚,王姚玉也会顾忌苏钦顺,让苏惠苒再三考虑此事。
  而且现在二房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听说那武国侯府郑家已然去寻了太后,想让太后劝皇帝撤旨。
  苏府名声一下落败,若是苏惠苒再出事,怕是苏钦顺回府后就能闹翻天。
  “阿阮,你与那摄政王不是相熟?我求你帮我个忙,可好?”抓着苏阮的罗袖,苏惠苒一脸期待的看着苏阮。
  “这……”苏阮有些犹豫,但却还是朝着苏惠苒点了点头道:“大姐你先说,若是我能帮上,一定帮。”
  “阿阮你去求那摄政王,帮我把婚退了。”看到苏阮点头,苏惠苒略微急切的开口。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蹙眉道:“大姐,你这都没问过母亲,母亲怕是不会同意。”
  “母亲定然不会同意,所以咱们先斩后奏,把婚退了再说,这生米煮成了熟饭,任凭那衍圣公府再如何说,咱们也不理。”
  说罢话,苏惠苒精神一振,直接就从架子床上起了身。
  “咱们现在就去寻那摄政王,正好武国侯府郑家的要退亲,一道圣旨下来咱能一道退了,省的麻烦。”
  “可是,可是我与那摄政王……”苏阮面色犹豫的站在原处,揪着绣帕十分为难。
  让苏阮去求那陆朝宗,若是放在以前便罢了,她还能舔着脸上去,但放在现在她却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愿意。
  “我只是借你的名头去见人罢了,你还真当我要你去求那摄政王?”
  苏惠苒用湿帕子敷了敷红肿的眼睛,又在脸上抹了点脂粉道:“我一人去,那摄政王定然连宫门都不给我进,但若是阿阮你去就不一样了。”
  转头朝着苏阮挑了挑眉,苏惠苒笑道:“今儿才听到那摄政王让刑大人又给你送药送菜的,这份心意放眼整个宋陵城,你可是独一份。”
  苏阮垂着眉眼不说话,良久后才道:“大姐,那摄政王对我,怕也只是偶时起兴,逗弄着玩乐的罢了。”
  苏惠苒坐在梳妆台前用螺子黛画着眉尾,声音依旧有些哑,“阿阮,你听我一句,那摄政王日理万机的,可没空来逗弄你。”
  听到苏惠苒的话,苏阮心中一惊,暗暗攥紧了绣帕。
  “阿阮,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明眼人都能瞧出来的事,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苏惠苒叹出一口气,“但这一个茶壶一个盖,这茶壶适不适合自个儿,只有你自己知道,咱们旁人是做不得主的。”
  “就像是穿在脚上的鞋,自己的脚,自己舒服,我是穿不舒服,宁可扔了赤脚走,也不愿穿着它咯脚伤了我自个儿。”
  话罢,苏惠苒放下手里的螺子黛,就着手镜点了点唇脂,然后左右照了照,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后起身换过一件裙衫,上前挽住苏阮的手道:“行了,咱们可得快点去,不然这过了时辰,宫门可就要关了。”
  “嗯。”苏阮闷着脑袋应了苏惠苒一声,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苏惠苒:女人,妆不能花!
  苏二二:见老公去了,嘤嘤嘤,我好像没有化妆,老公会不会不见我?
  小宗宗:老婆要来了,装个什么b好呢\(^o^)/~

  这是苏阮头一次主动去寻陆朝宗, 她坐在马车里,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苏惠苒。


  “大姐, 若是那摄政王不见咱们, 咱们可如何是好?”
  “不会不见的,你寻上来, 那摄政王怕是早就摆好了一盘子樱桃肉坐在宫殿里头等着了。”
  略施粉黛, 姿容端庄的苏惠苒坐在苏阮对面与她说话打趣,哪里有刚才那副寻死觅活的模样。
  瞧见苏惠苒这副模样, 苏阮稍稍放心,但心中却越发紧张了几分。
  马车辘辘停在宫门口, 苏阮与苏惠苒下车, 却是正瞧见那刑修炜候在马车旁。
  “苏大姑娘, 苏阮姑娘。”
  刑修炜上前,毕恭毕敬的道:“摄政王在训练场等候二位。”
  苏惠苒转头,朝着苏阮笑了笑, 意味不言而喻。
  苏阮垂着眉眼,心中微惊。
  这陆朝宗也是太神通广大了一些吧, 这就叫刑修炜候在宫门口了,怕不是连什么事都知晓了?
  训练场有些远,苏阮与苏惠苒步行进到宫内, 然后在刑修炜的安排下又坐上了马车,弯弯绕绕的一坐就是一炷香的时辰,堪堪到达训练场。
  天际处流霞远岫,阴景回逐, 已近黄昏夕阳。
  “苏阮姑娘,苏大姑娘,请。”刑修炜一边领着两人往训练场内走去,一边细声提醒道:“地上多碎石,两位姑娘当心。”
  宫内的训练场自然不是一般地方能比的,它圈地而建,三面围拢岩石垒筑,上挖孔洞,墙角处有清泉暗涌,阴林密布,野物鸣声。
  身穿花衣蟒袍的陆朝宗站在一方宽阔空地上,身边是穿着一身明黄龙袍的小皇帝。
  宽大的蟒袖随风微扬,古朴的弓箭被拉出一个完整的满月,陆朝宗身姿挺拔的站在那处,双腿微岔,银制的箭尖犹如利刃般呼啸而出,箭羽晃动,结结实实的扎在箭靶圆心处。
  苏阮定眼看着那银制的箭尖,不自觉的暗暗攥紧了自己的心口,那里钝钝的有些涨疼。
  陆朝宗侧眸,漆黑暗眸之中隐有霞光印照,不着痕迹的落到苏阮身上。
  小皇帝低着小脑袋,正在摆弄手里的一柄小弯弓,抬眸看到苏阮,赶紧撒着小短腿跑到她的面前,奶声奶气的道:“奶娘,你帮朕把这个弓拉开,好不好?”
  听到小皇帝的话,苏阮瞬时回神,赶紧垂眸看了一眼小皇帝攥在手里的小弯弓。
  这小弯弓不大,外贴金桃皮,胎面以牛角制,上饰明黄浪型花纹,中部镶暖木,用以持手,弓弦绷紧,外缠金色丝线,看上去小巧而精致。
  “这……那臣女试试。”苏阮微抬眸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拉弓射箭的陆朝宗,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小皇帝手里的小弯弓试拉。
  “唔……”小弯弓虽小,但不知为何却怎么都拉不开,苏阮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直累的自己气喘吁吁,也没能撼动这小弯弓半分。
  “臣女拉不开。”朝着小皇帝摇了摇头,苏阮将这小弯弓递还给小皇帝。
  小皇帝噘着小嘴,抱着怀里的小弯弓不做声,然后牵住苏阮的手仰头道:“奶娘,你是来找朕的吗?”
  “呃……嗯。”苏阮犹豫片刻,稍点了点头。
  听到苏阮的话,小皇帝欢欣的上前抱住她的小腿蹭了蹭道:“奶娘,朕让御膳房给你做樱桃肉吃,好不好?”
  “臣女已经吃过了。”苏阮半跪下身子,帮小皇帝拍了拍身上的草芥。
  “哦。”小皇帝点了点小脑袋,黑乌乌的眼珠子盯在苏阮身上,然后突然一扑身就撞进了她的怀里,“朕好喜欢奶娘。”
  听着小皇帝突如其来的话,苏阮好笑的抿唇道:“这是怎么了?可是那摄政王又欺负皇上了?”
  “嘘。”小皇帝伸出小胖手,神秘兮兮的小声道:“皇叔说,朕今天没射中靶心,就不准用晚膳。”
  “……皇上连弓都没拉开?”
  “唔。”小皇帝沮丧的点了点小脑袋,软绵绵的小身子扑在苏阮怀里道:“奶娘,你帮朕去射箭,好不好?”
  “可是臣女也拉不开这弓啊。”苏阮抱着怀里的小皇帝,鼻息间满是浓郁的奶香气,甜滋滋软绵绵的就像是滚着糖霜的糯米团子。
  小皇帝搭拢着小脑袋缩在苏阮怀里,闷不吭声的使劲往里面钻。
  陆朝宗单手持弓,一手拎住小皇帝的后衣领子把人从苏阮的怀里拎出来道:“去射箭。”
  小皇帝抱着小弯弓,可怜兮兮的继续去射箭,苏阮半跪在地上仰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然后赶紧伏跪行礼道:“给摄政王请安。”
  陆朝宗居高临下的看着苏阮,视线从她纤细的脖颈处上移,落到她带着一对珍珠耳环的白腻耳垂上,面上显出几分不愉。
  苏阮低着脑袋,根本就瞧不见陆朝宗的表情,只蹙着眉头轻动了动自己的膝盖。
  地上多碎石,她的膝盖正巧磕在一块硬石,涨疼的紧。
  “起身吧。”陆朝宗一拢宽袖,混杂着檀香味的蟒袍后裾扫过苏阮的面颊,留下一阵阴暗冷香。
  一道跪在一旁的苏惠苒扶苏阮起身,然后盈盈上前道:“给摄政王请安。”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苏惠苒,并未答话,只摆弄着手里的弓箭不做声。
  修长白皙的手指搭在乌黑色的弓弦处,轻轻拨弄,粗实的弓弦“铮铮”响动,犹如暗势潮涌,气势迫人。
  苏惠苒转头看了一眼苏阮,然后继续道:“臣女今次有一事相求摄政王,还请摄政王应允。”
  “苏大姑娘之事,本王做不得主。”陆朝宗还未听苏惠苒的话,便径直扔下这句话。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惠苒神色略急道:“王爷还未听臣女言,怎知帮不了呢?”
  “苏大姑娘,本王可不是那牵线做媒的媒人。”单手负于腰后,陆朝宗转身走到小皇帝身边,继续拉弓射箭。
  苏阮与苏惠苒站在一处面面相觑,皆有些无措。
  刑修炜捧着手里的漆盘上前,笑眯眯的与苏阮道:“苏阮姑娘,这是摄政王的巾帕和茶盅。”
  “我……”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漆盘,苏阮面露犹豫。
  “苏阮姑娘,咱摄政王就是个嘴硬心软的人,您上前去哄哄,这就好了。”刑修炜凑到苏阮耳畔处低声话罢,便将手里的漆盘递给了苏阮。
  苏阮捧着那漆盘,站在原处踌躇片刻,然后才慢吞吞的往陆朝宗的方向去了。
  陆朝宗正在射箭,那银制的利箭搭在大弓上,森冷异常。
  苏阮瑟缩着站在原处看着那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左右摆弄着手里的弓箭,只搭弓,不射箭。
  修长的手臂裹在蟒袖内,绷得笔直,银制的利箭似乎随时都会飞射而出。
  白腻面容上沁出一层热汗,苏阮不敢上前,生怕她刚刚上前那厮就拉开了弓开始射箭,伤了她。
  端着漆盘,苏阮转头朝刑修炜的方向看了一眼。
  刑修炜站在不远处,朝着苏阮做了一个擦拭的动作。
  苏阮抿着唇瓣垂下眉眼,深吸一口气后走到了陆朝宗身旁,“王爷,您的巾帕和茶盅。”
  陆朝宗站在那处未动,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苏阮。
  苏阮捏着手里的漆盘边缘,白嫩的指尖嵌在漆盘周边的勾纹里,暗暗使劲。
  难不成这厮还真等着她给他擦汗递茶?
  刑修炜上前,接过苏阮手里的漆盘,然后朝着她示意的微仰了仰下颚。
  苏阮骑虎难下,只能伸手拿过那巾帕朝着陆朝宗递了过去,“王爷,巾帕。”
  陆朝宗双眸暗动,手里的利箭“刷”的一下飞射而出,瞬时涌出的利风破空而出,把苏阮吓了一跳。
  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苏阮紧攥着手里的巾帕大口喘气,脑中又回想起那时自己被这陆朝宗一剑戳穿在苏府门口之事。
  惊惧的心绪缓慢平缓下来,苏阮抬眸对上陆朝宗那双隐晦暗眸,颤颤的伸手将自己手里的巾帕往他脸上伸去。
  陆朝宗很高,苏阮伸直了胳膊不算,还要踮脚,才将那巾帕擦上他的额际。
  小皇帝睁着一双眼挤在陆朝宗和苏阮中间,手里的小弯弓戳在陆朝宗的小腿肚处,刺刺扎扎的疼。
  陆朝宗垂眸,抬脚将小皇帝往旁边拨了拨。
  小皇帝抱在小弯弓站到苏阮身后,伸手抱住苏阮的小腿。
  苏阮正吃力的踮着脚尖给陆朝宗擦汗,她本来就站不稳,被小皇帝一抱,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就往前扑了上去。
  刑修炜一手稳稳的端着漆盘,一手抱住随苏阮而倒的小皇帝往旁边挪去。
  苏阮闷头扎在陆朝宗怀里,手里的巾帕糊了他一脸。
  大弓落地,银制的羽箭砸在碎石地上,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陆朝宗双手环抱住怀里的苏阮,下意识的掐紧了她的腰肢。
  苏惠苒站在一旁,惊愕的瞪大了一双眼,有些不可置信。
  埋在陆朝宗怀里,苏阮猛力吸着他衣襟处浓郁的檀香味,脑子里头浑噩噩的就像是糊了一层浆糊。
  陆朝宗低头,看了一眼怀中面色涨红的苏阮,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道:“阿阮姑娘,投怀送抱这种事,也未免太老套了一些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不开心了,要老婆哄哄才能好

  听到陆朝宗那隐含讥讽笑意的话, 苏阮面色更红,手忙脚乱的就想起身, 却是被陆朝宗更加用力的按紧了身子。


  “既然都投怀送抱了, 这不抱个够,岂不是亏了吗?”话罢, 陆朝宗俯身, 凑到苏阮耳旁道:“阿阮姑娘尽管抱,本王就吃亏些。”
  话罢, 陆朝宗上手触到苏阮的耳垂,直接就把那对珍珠耳坠给取了下来, 然后扔到地上一脚踩裂。
  苏阮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双耳, 眸色怪异的看了一眼面前的陆朝宗, 纤细脖颈上仰,显出一段优美弧度。
  陆朝宗伸手,掐住苏阮的面颊捏了捏。
  苏阮的肌肤白腻若凝脂, 上手光滑软糯,陆朝宗的指尖嵌在她的面颊肉上, 挤出两团白肉,上头略带绯红色泽,就像是夏日的粉白花桃。
  “阿阮姑娘久居深闺, 怕是没玩过这弓箭。”陆朝宗伸腿将那落在地上的弓箭挑起抓在手里,然后递给苏阮道:“今日时辰巧,阿阮姑娘不若试试这弓箭,可好玩的紧。”
  话罢, 陆朝宗一放手,苏阮托着那弓箭的手瞬时下滑。
  坚硬的弓箭砸在碎石地上,隐戳出一个小洞。
  苏阮瞪眼看着那小洞,使劲的将弓箭往上提了提。
  这弓箭很大,又很重,苏阮抱着它用力,却还是挪不动它,粗糙的弓臂磨在她的胸前,咯的生疼。
  “呵。”看到苏阮那鼓成两团的面颊,陆朝宗勾唇浅笑,不自禁的暗捏了捏指尖。
  那里尚带一抹馨香,似乎还残留着那一股滑腻触感。
  陆朝宗上手,单手就把那弓箭给举了起来,然后一手牵住苏阮的手,将她的手搭上弓臂。
  “伸直。”拍了拍苏阮的手臂,陆朝宗捏着她的手腕道:“手腕子这么细,都快要赶上本王的弓弦了。”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那弓弦,黑乌乌的一长条,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但比起她的手腕子,却也还是细的多。
  “握紧。”抓住苏阮搭在弓臂上的手,陆朝宗勾着她的指尖道:“软绵绵的是没长骨头吗?手真小,连弓臂都握不全。”
  “是你的弓臂太粗了。”苏阮瞪眼,使劲的撑开自己的手,但那弓臂实在是太粗,她怎么都握不全。
  “拉开。”带着苏阮捏住那弓弦,陆朝宗摆开架势,用脚拨开苏阮并拢在一起的双腿道:“撑开,站稳。”
  被陆朝宗带的一个踉跄,苏阮仰着脑袋往后一靠,带着珠玉翠环的发髻直接就撞在了他的胸口。
  陆朝宗低头,将下颚抵在苏阮的头顶道:“别动,站稳。”
  头顶顶着陆朝宗那颗沉甸甸的脑袋,苏阮都能感觉到那喷洒在自己发上的炙热呼吸声,她不适的扭了扭头道:“我不想玩这个,你放开我。”
  “阿阮姑娘,半途而废可不好。”握住苏阮的手拉开那弓弦,陆朝宗笑道:“阿阮姑娘瞧,那处有只野兔子呢。”
  苏阮抬眸,往那簌簌而动的野草丛之里头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只肥嫩的野兔子正躲在那里吃草。
  “阿阮姑娘觉得这是射兔脑袋好,还是兔腿好?唔,兔肚子也可以。”
  “不,我不想射。”苏阮看着那白软软一团的小兔子,心生不忍,“射靶子,我们射靶子吧。”
  “呵。”听到苏阮的话,陆朝宗突然低笑一声,然后俯身凑在她的耳朵边上道:“傻阿阮,这弓上可没有箭。”
  微凉的唇瓣贴在苏阮的耳垂处,那里刚刚被陆朝宗摘下一对珍珠耳坠子,红通通的还有些涨。
  苏阮与陆朝宗离得极近,她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细腻浓厚,带着霸道气势,牢牢将她裹在其中。
  握着弓的手微抖,苏阮盯着那空荡荡的大弓咬牙。
  这厮又在戏弄她了!
  “看来哀家来的,不是时候。”突然,一道女子声音传来,清脆悦耳,仿若珠玉落盘,字字弹进耳中,让人不自禁想一睹芳容。
  苏阮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只见一身穿深青色直领大襟翟衣宫装的女子正由身前宫娥提着宫灯,脚踩宫鞋缓步而来。
  她看着二十七八的模样,施粉黛,梳高髻,耳戴一对金丝穿宝石珍珠排环,额上一副皂罗描金云龙滴珍珠抹额,行走之际翟衣围腰轻动,上饰的白色连珠小轮花纹随之错开,看上去十分华贵。
  “给太后请安。”刑修炜率先上前,拢着宽袖伏跪于地,给这女子请安。
  女子停在原处,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刑修炜道:“起吧。”
  “是。”刑修炜应声,躬着身子起身。
  听到刑修炜唤女子为太后,苏阮这才恍然,这女子应当就是阴家的嫡长女,阴香安的胞姐,阴香柒。
  陆朝宗放开怀里的苏阮,将大弓递给一旁的刑修炜。
  苏阮与苏惠苒站到一处,齐齐给阴香柒跪拜道:“给太后请安。”
  小皇帝抱着怀里的小弯弓,声音软软道:“给母后请安。”
  “嗯。”阴香柒沉着声音应了一句,然后抬眸看向那直挺挺站在后头的陆朝宗。
  陆朝宗拱手,朝着面前的阴香柒道:“臣,给太后请安。”
  阴香柒端着身子站在那处,柳黛细眉轻挑道:“多日不见,摄政王美人在怀,怕是早就忘了本宫这个老太婆了吧。”
  听到阴香柒的话,苏阮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陆朝宗。
  这话听着,怎么这样怪呢?
  陆朝宗抿唇轻笑,不作答,那双漆黑眼眸之中显出一抹明显的嘲讽之意。
  缓慢拢袖站直身子,即便是在阴香柒面前,陆朝宗却依旧气势挺拔的吓人。
  阴香柒不甘示弱,一双凤眸直盯着面前的陆朝宗瞧,那掩在红色缘边宽袖内的双手却不自禁暗握紧了几分。
  陆朝宗低笑一声,缓慢移开视线,将地上的苏阮扶起来道:“夜凉,别多跪。”
  苏阮就着陆朝宗的手起身,双眸轻动,目光疑惑的在阴香柒和陆朝宗之间转悠。
  “摄政王,哀家听说皇帝给武国侯府郑家的小侯爷和苏府的三姑娘赐了婚?”太后凤眸微眯,落到陆朝宗那搭在苏阮胳膊处的手上。
  注意到太后的目光,苏阮赶紧缩手,悄悄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却是被陆朝宗单手勾住那腰间的细薄纱织玉带给勾了回来。
  地上都是细碎的石子,苏阮站立不稳,撞上陆朝宗的手臂,然后被他掐着腰肢站稳。
  “是赐了婚。”陆朝宗摸出两颗花中花,慢条斯理的盘在掌心里。
  那清脆的盘核声在渐暗的训练场中清晰可闻,挤在一堆蝉鸣蛙声之中,清灵作响。
  阴香柒目光微转,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站在陆朝宗身旁的苏阮,突然笑道:“姿色绝代,艳羡似仙,摄政王果真好福气。”
  苏阮垂着眉眼,窈窕身段半掩在陆朝宗身后,身旁是提着宫灯的宫娥,那晕黄光亮笼罩下来,将她衬得跟个玉人似得。
  “只可惜焚琴煮鹤,哀梨蒸食,这般姿色配摄政王,实在是有些可惜了。”缓步朝着陆朝宗的方向走了两步,阴香柒佩戴着大绶玉佩的青绮大带轻动,一对同心玉佩敲在一处,清脆作响。
  “可惜不可惜,怕是还轮不到太后还置喙。”陆朝宗慢条斯理的吐出这句话,气势狂傲。
  阴香柒面上带笑,眼中却毫无笑意,“今日哀家不是来与摄政王吵嘴的。”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阴香柒,面露不耐,声音低哑道:“武国侯府郑家的婚是皇上赐的,与本王无关。”
  话罢,陆朝宗将站在一旁的小皇帝拎到阴香柒面前道:“想退婚,找她去。”
  小皇帝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抱紧了怀里的小弯弓。
  阴香柒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小皇帝,渐敛面上笑意,“摄政王代管传国玉玺,这朝中大事皆是摄政王在处置,武国侯府郑家解婚约一事,自然也要摄政王来办。”
  “呵。”陆朝宗咧嘴,气势不怒而威,“太后也说了,本王不过代管国事,此事太后还是寻皇上吧,本王做不得主。”
  被陆朝宗硬生生的堵了两回,阴香柒的面色有些难看,她转过视线,再次将目光投向苏阮道:“听闻今日苏家两位姑娘也是来求解婚约的?”
  苏惠苒低着脑袋上前,朝着阴香柒盈盈一拜道:“是。”
  “哦?那现下如何呢?”阴香柒笑道。
  苏惠苒抿着唇瓣不知该如何作答,苏阮站在一旁犹豫着道:“还在商议。”
  “是嘛。”阴香柒勾唇,看向苏阮道:“那商议的如何了呢?”
  “……不如何。”苏阮悄摸摸的瞅了陆朝宗一眼。
  自她和大姐进到这训练场,这厮便与她们浑水摸鱼到现下,根本就没说要帮忙。
  “既如此,那不若就一起商议了吧。”阴香柒抬手一挥,身后的宫娥有备而来,端着漆盘上前。
  漆盘上装着一壶玉色酒,一旁的宫婢还提着一个形状雅致的象牙镂雕提食盒。
  “月色滟滟,花意朦胧,大家不若小酌几杯,好好商议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苏二二:你的脑袋这么沉,里头装了些什么?
  小宗宗:装着你啊。
  苏二二:呸,骗子,我哪里有这么重!
  小皇帝:好口怕,躲进朕的小被子里……

  宽大的训练场上, 宫灯高挂,一行四人坐在石桌旁, 小皇帝翘腿坐在陆朝宗的身上, 正伸着一双小胖手试图去抓白瓷小碟里头的桂花糕,被陆朝宗一筷子给打了回去。


  捂着自己被打红的手, 小皇帝委屈兮兮的扭头看了一眼苏阮道:“奶娘, 朕要你抱。”
  “你太胖了,会把她压垮的。”陆朝宗伸手, 把小皇帝伸出的一双小胳膊给搂了回来。
  苏阮坐在一旁,面色有些微尴尬的朝苏惠苒和太后看了一眼。
  “奶娘?苏二姑娘怎么变成皇上的奶娘了?”太后端起面前的一只白玉月光杯捏在手里把玩, 语气凉凉道。
  “这……”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 朝陆朝宗的方向看了一眼。
  陆朝宗抬手把小皇帝往身上提了提, 再次捉住她那双欲往石桌上伸去的小胖手道:“皇上年幼,唤着玩乐罢了。”
  “哦,是嘛。”太后放下手里的月光杯, 一双凤眸盯在那被玉色透亮的月光杯衬得越发轻盈澄澈的酒水上,浅薄的酒面中印出一轮半圆月, 干净彩熠。
  “今日初见苏二姑娘,哀家敬苏二姑娘一杯。”戴着金制錾花护甲套的手指托起月光杯,朝着苏阮缓慢挪去, 透亮的酒水在月光杯内浅浅晕开一层酒晕。
  苏阮面色诧异的看了阴香柒一眼,然后赶紧上手去接,却是不想她还未接到,这阴香柒就放了手。
  “哐当”一声, 薄如杯纸的月光杯砸在硬实的石桌上,被磕破一角,里头的酒水缓慢流出,细腻绵长。
  阴香柒垂眸看了一眼那月光杯,声音缓慢道:“这白玉月光杯薄如蝉翼,色若皎月,乃世间少有珍品,摔了实在可惜。”
  话罢,阴香柒抬眸看向苏阮,语气微冷道:“苏二姑娘若是不喜哀家的酒,不接便是,何苦砸了这月光杯?”
  “臣女并未不接,只是太后……”
  “怎么?这难道还是哀家的错了?”打断苏阮的话,阴香柒咄咄逼人道。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一对花中花,懒洋洋的撑在石桌上道:“福洒大地,这酒敬了天地也好,俗事繁荣,看来连这天地也妒太后的福,想分一杯羹。”
  听到陆朝宗的话,阴香柒转头,勾起一抹冷笑,“摄政王还真是护人,也是难得少见。”
  “呵。”陆朝宗轻笑,“自己人,自然是要护着的。”
  阴香柒眸色暗眯,面色一瞬难看起来。
  陆朝宗这样说,除了表示苏阮是他护着的人以外,还在意指阴香柒乃外人,这一内一外,该护谁自然是清楚的很了。
  “皇叔,朕可以吃糕糕了吗?”小皇帝咬着小手,全然不觉气氛怪异,只眼巴巴的盯着那石桌上的桂花糕瞧。
  “不行,你太胖了。”陆朝宗懒洋洋的斜了斜眼道:“所谓饱暖思淫.欲,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皇上身为大宋的天,怎能沉浸饱暖,却置大宋黎明百姓于不顾?”
  小皇帝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继续吃着自己的小手。
  苏阮坐在一旁,有些紧张的看了一眼眸色凌厉的阴香柒和神色慵懒的陆朝宗,只感觉这两人之间暗潮汹涌的紧。
  女子一向比男子敏锐,苏阮虽能看出这阴香柒与陆朝宗不对盘,但却也能看出这阴香柒对陆朝宗有些其它的意思。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反过来也是一样的道理。
  陆朝宗虽性子不好,但人却长得好,又独揽朝廷大权,挟天子,令诸侯,是个女子哪个没有肖想之意。
  先帝去的早,阴太后年岁与陆朝宗相仿,正值貌美年华,却独守空闺数年,这其中寂寞滋味,只她一人知。
  “苏大姑娘是与衍圣公订的亲事?”阴香柒转过话题,平缓了几分心绪,月光杯一事也算就此掀过。
  “是。”苏惠苒坐在苏阮身旁回话,饶是见过一些大世面,此刻也有些紧张。
  “衍圣公性情温和,才貌出众,乃一品文官,世袭公侯位,苏大姑娘若是嫁入衍圣公府,可不就是美名加身?”
  阴香柒一字一顿的说着话,那张与阴香安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眉眼轻动,比之阴香安的清冷,更添几分上位者的凌厉气势。
  “臣女心性驽钝,自知配不上衍圣公,所以特寻皇上前来解除婚约。”苏惠苒毕恭毕敬的跟阴香柒说着话,手里的绣帕捏的死紧。
  “皇上年幼,哪里做得了主,此事怕还是要麻烦摄政王。”阴香柒抬手抚了抚鬓角,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朝宗道:“摄政王,你说是不是?”
  “大宋是皇上的大宋,臣哪里做得了主。”陆朝宗不耐烦应付阴香柒,便低头跟小皇帝道:“时辰不早了,皇上今日的课业还没做完呢。”
  听到“课业”二字,小皇帝胖乎乎的小身子一抖,扭头就想往一旁的苏阮怀里钻,被陆朝宗拎着后领子给硬生生拽了回来。
  “皇上在宫内吃香喝辣,可江南的百姓却在饱受水患之苦,皇上心中难道不会不安吗?”
  陆朝宗冷了几分声音,小皇帝当即就被吓得不敢乱动,乖乖的坐在陆朝宗怀里摆好小手点了点小脑袋。
  “既然不安,那今日的晚膳便别用了。”
  “……可是朕饿。”小皇帝瘪着小嘴,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来,白胖胖的小脸鼓成一团,就像是漏了馅料的软包子。
  “皇上如此,哪里堪当大宋圣君?”陆朝宗露出一副严肃表情,那双漆黑暗眸之中晦涩一片。
  小皇帝低着小脑袋不做声,可怜兮兮的几乎缩成一团。
  阴香柒看了一眼一旁一副欲言又止表情的苏阮,率先开口道:“皇上年幼,摄政王不必如此苛责。”
  话罢,阴香柒捏起一块桂花糕递给小皇帝道:“吃吧,小孩子饿了肚子,可就长不高了。”
  小皇帝看了一眼面前的桂花糕,不敢接。
  阴香柒举在那里片刻,面色渐沉。
  阴太后并无子嗣,小皇帝乃一低贱宫女所出,并非阴太后亲生,而小皇帝又常日里养在陆朝宗这处,所以与阴香柒并无情分,就连每日里的晨昏定省都一并省了。
  “江南水患,民不聊生,太后理当以身作则,勤俭日常,像这等费时费财的精细吃食和月光杯一样的物事还是早日收起来的好。”
  陆朝宗斜睨了一眼面前的阴香柒,虽然语气慵懒,但说出的话却字字珠玑。
  阴香柒面色难看的将手里的桂花糕扔回青瓷小碟里,然后一边擦拭着沾上糕饼碎屑的指尖,一边绷着一张脸道:“既如此,那这宋陵城内的大小亲事还是一并撤了的好,省的花费过大,让摄政王伤神,让江南百姓伤心。”
  “本王已经说过了,此等大事本王做不得主。”话罢,陆朝宗从石墩上起身,一敛宽袖道:“天色不早了,太后还是早日回宫安歇吧,省的内宫落了锁,进不去。”
  小皇帝还小,自然没有皇后,所以太后身为后宫之主,掌管后宫一切事物,陆朝宗此番话说出来,无异于是在打太后的脸。
  阴香柒坐在石墩上,面色难看至极。
  不仅是因为她被陆朝宗落了颜面,更是因为这陆朝宗油盐不进,总是与她对着干,一个小小的婚事都不肯撤,让她枉为这大宋一朝之太后。
  “陆朝宗,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阴香柒霍然从石墩上起身,腰间玉佩震响,在寂静的暗夜之中清晰异常。
  陆朝宗放下手里的小皇帝,掌心托着两颗花中花缓慢盘磨,双眸沉静异常,完全不将阴香柒放在眼中。
  “陆朝宗,别以为你能一手遮天,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咬牙切齿的话罢,阴香柒大袖一扬,扭身便走,身旁的宫娥提着宫灯,紧随其后。
  一行人匆匆来又匆匆去,苏阮看了一场戏,深觉这宫内的水真是深得紧。
  “天色不早了,苏大姑娘和阿阮姑娘不若就在本王这处歇上一夜吧,明日再去也不迟。”陆朝宗转身,眸色晦暗的盯住苏阮。
  苏阮捏着手里的绣帕,心中是万般不愿的,毕竟未婚女子宿在外头,多会惹人诟病。
  尤其是还让她宿在陆朝宗这处,这不是羊入虎口,有死无生嘛。
  “奶娘跟朕睡。”小皇帝抱住苏阮的小腿,一张白嫩小脸挤在一处,声音细软。
  苏阮垂眸看向小皇帝,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神色。
  苏惠苒看了一眼苏阮,然后又看了一眼陆朝宗,踌躇片刻后开口道:“王爷公务繁忙,臣女与二妹妹怎能打扰。”
  “不打扰。”陆朝宗转头看向苏惠苒,突然勾唇轻笑道:“苏大姑娘在宋陵城内才名远扬,求亲之人络绎不绝,这苏府的门槛怕是都要被踏破了吧?”
  乍然听到陆朝宗的话,苏惠苒的脸上显出一个狐疑神色,“臣女,已然与衍圣公订了亲事。”
  所以这求亲之人早就熄了心思,毕竟有衍圣公在前,谁敢与之一比。
  “衍圣公府乃大宋门面,品德之家。”陆朝宗端起石桌上的月光杯轻晃,那装在月光杯中的清冽酒水倾斜印出一层皎洁月色,衬在陆朝宗的眸中,流光四溢。
  作者有话要说:  小皇帝日记:接第十五章之这个奶娘朕曾见过的!
  今日来了一个女人,真觉得她好看,想让她当真的女良,真偷偷跟刑太太说,这个女良真曾见过的,在黄叔的画上看到过。
  注:今天的黄叔也是凶凶哒

  苏惠苒不明白陆朝宗的话, 但她心中却隐隐冒出一个念头来。


  品德之家,那若是自个儿品德欠佳……这衍圣公府还不求着要来寻她苏府退亲?
  想到这里, 苏惠苒双眸一亮, 脸上显出几分喜色。
  看到苏惠苒突变的面色,苏阮奇怪的歪了歪头, 正欲说话时却是突然听到一阵丝帛扯裂声, 她低头看去,只见小皇帝的小胖手里拽着她的一截腰间束带, 正仰头一脸懵懂的看着她。
  “……皇上。”苏阮一手陇上散开的短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脸上显出几分尴尬神色。
  小皇帝自知自己做错了事, 赶紧拿着那截束带躲到了陆朝宗身后, 然后踮起脚尖尝试性的扒了扒陆朝宗腰间的绶带。
  牢牢的扒不动,所以是奶娘的束带不好,应该让皇叔给奶娘换个好束带。
  小皇帝眨着一双眼, 奶声奶气的开口道:“皇叔,奶娘的束带不好, 皇叔给奶娘换个好束带。”
  陆朝宗盘着手里的花中花,看了一眼苏阮那散开的腰肢处,眸色微暗。
  所谓楚腰肠断, 也不过如此了吧。
  一旁,刑修炜领着宫婢上前,毕恭毕敬的与苏阮道:“苏阮姑娘,奴才带您去换件裙衫。”
  苏阮转头看了一眼苏惠苒和陆朝宗, 赶紧面色燥红的随着刑修炜去了。
  陆朝宗慢条斯理的掀开眼眸看了一眼面前的苏惠苒,薄唇轻启道:“春风十里对面新开了家南风馆,姿貌男子甚多,苏大姑娘若有兴致,可一观。”
  话罢,陆朝宗单手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小皇帝抱起来扔给一旁的宫婢,转身便走。
  苏惠苒在原处站了片刻,面色踌躇。
  若是她真去了那南风馆,这日后怕是没哪个男子敢要自个儿了。
  可若是她不去,便要与这衍圣公成亲……难道就没什么两全的法子吗?
  “苏大姑娘,奴婢带您出宫。”一旁有提着宫灯的宫娥上前,声音轻细的与苏惠苒话道:“苏二姑娘还未换完裙衫,让您先去。”
  “嗯。”苏惠苒回神,朝着那宫娥点了点头,并未怀疑她的话。
  这头,苏阮随着那刑修炜行了半路,最后停在一处巍峨宫殿前。
  殿门大敞,两旁有锦衣卫把守,内里宫殿层叠,一眼望去连绵不绝,气势恢宏,沉静的肃穆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的便肃然起敬,心生惧意。
  苏阮轻颤眼睫,仰头朝上一看,只见一鎏金匾额霍然印入眼帘,上书“南阳殿”。
  “这是哪处?”苏阮站在宫殿门口不前,转头与刑修炜道。
  刑修炜提着手里的宫灯给苏阮照路,笑眯眯的接话道:“此乃主子的寝殿。”
  “……我不去。”苏阮抿着唇瓣,声音涩涩的吐出这句话。
  刑修炜不言,只伸展宽袖道:“苏阮姑娘莫让奴才为难,请。”
  宫殿两旁挂着两盏八角的宫廷红纱灯,以细木骨架镶以绢纱和玻璃,上制彩绘,流苏下缀,随风轻漾,暗红的灯色印照下来,掩住苏阮半身肤色。
  苏阮正与刑修炜站在原处僵持,身后却是陡然贴上一具散发着阴冷檀香味的炙热身体,那挺拔的暗影遮住苏阮投射在白玉砖上的纤细身影,缓慢重合交叠,动作亲密,犹如一人。
  苏阮惊惶回神,撞上身后的陆朝宗,脚下一绊,差点跌倒在宫门口。
  抬手揽住苏阮的腰肢,陆朝宗牵住她的手,起身便带着人往寝殿里头去了。
  踉踉跄跄的跟着陆朝宗穿过一道琉璃月华门,印入苏阮眼帘的是一扇明黄琉璃照壁,其后是东西两处的横长院落,以房廊连檐通脊,贯穿东西两院。
  这应当是宫中的太监侍卫,以及值班官员的所在处,苏阮垂着眉眼,身旁陆陆续续走过一些太监侍卫,皆伏跪于地跟陆朝宗行礼请安。
  苏阮有些无措,她使劲的抽了抽自己被陆朝宗捏在手里的手道:“王爷,臣女不换束带了。”
  陆朝宗踩着脚上的皂靴,头也不回的道:“这种时候,阿阮姑娘不换,也得换。”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心内气急,但却莫可奈何。
  两人穿过一牌楼,往南阳殿的后殿去,苏阮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木照壁,单手就插进了那镂雕缝里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臣女要回府了。”
  苏阮扯着嗓子喊得声音极大,陆朝宗终于停住步子扭头看去,只见那小东西正姿势怪异的贴在那木照壁上,手脚并用的扒着上头的双龙凤镂雕,纤细的手指嵌在那凤头处,扣的死紧。
  陆朝宗放开苏阮的手,然后朝着她的方向走了两步。
  苏阮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却突然感觉指尖钝痛,她使劲的抽了抽手,发现刚才自个儿插得太急,那手已然被嵌在凤头里拔不出来了。
  因为勒的紧,苏阮的手指已经有些涨痛,她心急的往外拔着手,但这越急就越是出不来,手也疼的更厉害了一点。
  “这么窄?怎么进去的?”陆朝宗低头,盯着苏阮的手指看了半晌,然后才轻慢的勾了勾唇角。
  苏阮瘪着嘴不说话,她要是知道怎么进去的,就不会拔不出来了。
  由于手指肿胀,所以不管苏阮怎么弄,那手依旧死死的卡在凤头里动不了。
  这缝极窄,被苏阮白嫩的手指挤得满满的,如若用刀剑砍斧之类的东西弄开,定然会伤到人。
  陆朝宗伸手挥开一旁刑修炜递过来的短刀,然后抬手用宽袖挡住苏阮的双眸道:“闭眼,别看。”
  被陆朝宗遮了视线,苏阮心中慌乱,另一只手下意识的就攥住了他的宽袖道:“我,我的手是不是断了?”
  她怎么已经感觉不到它了呢?
  “没断。”陆朝宗的声音平静非常,细听之下隐现笑意,“不过这断了便断了,日后换衣用膳,擦身净面,都由本王来替你。”
  一边跟苏阮打趣着,陆朝宗一边用指尖一点一点的将那木雕凤头碾碎。
  细细碎碎的木渣子落在苏阮的手背上,很快就覆上了一层棉湿触感。
  苏阮的胳膊僵在那里完全就不敢动,她睁着一双眼,眼前皆是陆朝宗那宽大的蟒袖,浓郁的檀香味扑鼻,略带木制清香。
  “好了吗?”手指肿的已然没有感觉,苏阮心中微急。
  “没有,别动。”陆朝宗垂着眉眼,专心致志的碾开那木雕凤眸,将苏阮的一根手指拔.出来。
  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陆朝宗拎在指尖处的感觉,苏阮面上微喜,猛地一拔,一只手就出来了两根手指。
  “不是让你别动吗?”看到苏阮那被磨破的指尖,陆朝宗暗皱眉,语气微冷。
  听出陆朝宗话语之中的不悦之意,苏阮赶紧缩了缩脖子,又悄悄的把那两根手指放了回去。
  看到苏阮的动作,陆朝宗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道:“马上就好了。”
  “唔。”苏阮闷着脑袋含糊应了一声,贴在木照壁上的身子微冷。
  已过白露,晚间阴气渐重,苏阮刚才被吓出一身子冷汗,这会被夜风一吹,便有些冷的发抖。
  猛地一把扯断那木雕凤眸扔在地上,陆朝宗把苏阮的手从里面弄出来,然后伸手接过一旁刑修炜臂弯上挂着的一件直领对襟的细薄披风给苏阮兜在身上,再用绣帕擦干净自己满是碎屑的手。
  披风为绀青深色,用檀香熏过,有长袖可伸展,腋下开叉,动作自如。
  苏阮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胳膊穿上披风,鼻息间浓厚的檀香味萦绕,不知为何让人突感有些心安。
  陆朝宗站在宫灯下,先是照看了半日苏阮的手,在发现并无其余伤痕只是有些红肿和破皮之后,便上手帮她把披风颈部的系带系好,然后小心的牵住人,带着往后殿去。
  苏阮看了一眼自己几乎肿成萝卜块的手,面色尴尬而羞赧,再不敢胡乱动作,只跟在陆朝宗身后进了后殿。
  陆朝宗的后殿极大,里外皆是三间,只家具物事却是极少,就连那最基本的实木圆凳都未瞧见,就更别说是那些花架,博古架之类的东西了。
  往殿内去,宫娥早已点上了琉璃灯,正捧着夜明珠候在一旁,寝殿内光亮一片,犹如白昼。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面前干净古朴的摆设,有些恍然。
  这里是陆朝宗平日里安寝的地方。
  除却外头的三间外室,里头的三间内室明显摆置多了一些。
  苏阮被他按在一张大肚弥勒榻上,手旁是一只正飘着袅袅白烟的青铜熏香炉。
  “里头加了驱散蚊虫的药粉。”注意到苏阮的目光,陆朝宗缓慢开口道:“要用些夜宵吗?”
  “不,不用了。”苏阮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那里胀胀的勒着一些红痕,还有一点血丝从白腻的肌肤伤口处沁出来。
  一旁宫娥端着漆盘上前,里头装着一白瓷小瓶和几块干净棉白布。
  陆朝宗撩起后裾坐到苏阮身旁,伸手抬起她的手道:“给你上药,有些疼,忍着。”
  苏阮知道自个儿是自作自受了,她抿着唇瓣不说话,细长睫毛轻动,裹在披风里的身子纤细而柔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宗宗:把老婆带回家,嘿嘿嘿
  祭我昨日的血光之灾

  待陆朝宗帮苏阮上完药, 苏阮看着自己被裹成粽子的手,面色燥红。


  “腹内饥饿?”陆朝宗端起面前的茶碗轻抿一口, 双眸暗沉。
  苏阮摇了摇头刚想说话, 大半日未用食的肚子就一股脑的叫唤了起来,而且越叫越欢, 恍如无人之境, 就像是听懂了陆朝宗的话一样。
  一手捂压住自己绵软的肚子,苏阮用力的吸腹想将那声音压下去, 可让人万分无奈的是,这让人羞恼万分的“咕噜”声不仅没下去, 反而越来越大, 直至响彻整个内间。
  陆朝宗放下手里的茶碗, 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苏阮燥红着一张脸,扭头朝站在两旁的宫娥看去。
  这些宫娥训练有素,即便低垂着脑袋, 也依旧能看出脸上的面无表情。
  但即使如此,苏阮却依旧难为情的紧, 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埋进披风里。
  “走吧,带你去吃点东西。”陆朝宗从弥勒榻上起身,缓步走到一素屏后换上一套常服, 然后又让宫娥去给苏阮取了一条新束带来。
  系好束带,苏阮拉扯着身上的披风仰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陆朝宗,脸颊两侧依旧带着绯红色晕,犹如初生桃色。
  陆朝宗伸手, 轻捏了捏苏阮的面颊,“后殿处有一小门,直通州桥。”
  苏阮从半蓉的嘴里听说过这个州桥,是宋陵城内有名的夜市地,通宵达旦,忙碌一夜,彻夜酣畅。
  还未来得及拒绝,苏阮就被陆朝宗一把拉住手出了内殿。
  “州桥夜市,甜点俯拾皆是。”打断苏阮的话,陆朝宗压低嗓音,缓慢开口道:“有糖浸槐豆水晶皂儿,糖浸木瓜块,蜜饯鸡头米,冰雪冷元子,绿豆甘草冰雪凉水,杏片,梅子姜,还有香糖果子。”
  苏阮暗暗咽了咽口水,肚子应景的又欢腾了一声。
  “到了。”突然,陆朝宗停住步子,站在一小门前。
  苏阮抬眸看了一眼这扇不起眼的小门,只见陆朝宗伸手在那小门正上方圆孔处敲了三下,这小门便应声而开,门后站着一人,手捧两顶皂纱帷帽。
  牵着苏阮迈过小门,陆朝宗帮她把披风系实,然后伸手接过那人手里的帷帽递给苏阮道:“晚间风大,把这个戴上。”
  伸手接过陆朝宗手里的东西,苏阮小心翼翼的把它戴到头上。
  细薄的黑纱从宽檐处垂落,将苏阮那张白腻小脸结结实实的掩在其中。
  陆朝宗伸手戴上另外一顶帷帽,然后又从那人手里接了银钱,这才领着苏阮往小巷外去。
  小巷幽静异常,空无一人,但一出了小巷,外头却又是另外一番热闹天地。
  州桥夜市,人顶人,人挤人,香味一层叠着一层的弥散出来,直往鼻孔里头钻,窜进脑子里面,就剩下两个字,“想吃”。
  “好香……”苏阮亦步亦趋的跟在陆朝宗身后,禁不住的吐出两个字来。
  听到苏阮那被埋藏在夜市沸鼎人声中的酥软话语,陆朝宗勾唇浅笑,眸色微动。
  “那个是什么?真好看。”苏阮拉扯着陆朝宗的宽袖,掩在帷帽下的神色兴奋,犹如出笼金雀。
  其实不怪乎苏阮如此激动,因为她从未像今日这般走在大街上过,平日里偶出来,还是坐着马车,只匆匆瞥上一眼,更别说是这大半夜的跟着一个大男人出来了。
  如此违背礼教之事,若是放在上辈子,苏阮是连想都不敢想的,可她现在却做了,然后苏阮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心底还隐隐升腾起一股冲破束缚礼教的快感。
  “那是香糖果子。”顺着苏阮的手指方向看了一眼那被花花绿绿的剪纸贴好的小匣子,陆朝宗带着她往前去道:“里头装着像蜜糕、糖塠、糖角儿、欢喜团之类的小东西。”
  “欢喜团是什么?”苏阮歪了歪小脑袋,语气兴奋。
  “吃了能欢喜的东西。”虽然看不到苏阮的脸,但陆朝宗却还是精准的一把捏住了苏阮的鼻子拧了拧道:“别蹦了,地上都是水洼,当心绣鞋脏了。”
  听到陆朝宗的话,苏阮垂眸看了一眼脚下,只见那青石板砖上坑坑洼洼的确实都是小水洼子。
  苏阮难得出来,兴奋的过了头,即便站在她面前的是陆朝宗,也丝毫不减她的兴奋劲。
  抱着小小的香糖果子,苏阮拿出那欢喜团咬了一口,“唔……好黏……”
  圆滚滚的欢喜团上缀着芝麻,里头添了一点豆沙馅,糍实的糯米被拉长,苏阮白腻的指尖抓着它使劲往外拉扯,小嘴咬出一团往里嗦。
  陆朝宗伸手,将那被拉长的糯米条从中破开,然后捻了一点入口道:“当心手。”
  “唔……”苏阮含着嘴里的欢喜团,含含糊糊的应了陆朝宗一声,完全就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唔,好香,这个这个……”路过一个竹棚小摊子,苏阮一手抱着香糖果子,一手扯了扯陆朝宗的宽袖。
  陆朝宗垂眸看了一眼沾满了黏腻油渍的宽袖,无奈转头道:“那是滴酥鲍螺,用奶油做的,掺上蜂蜜甜糖以后晒硬了卷成水滴状,又因为形似鲍螺,所以唤滴酥鲍螺,听说入口而化,沃肺融心,是难得的佳物。”
  “怪不得有一股奶香味。”苏阮转着一双眼珠子,立在小摊子前面不走了。
  陆朝宗站在苏阮身旁,也不掏银子,突然就拿下了自己头上的帷帽,然后笑眯眯的盯着苏阮瞧。
  看到陆朝宗的动作,苏阮神色怪异的抱着怀里的香糖果子往后退了一步,“王爷不像是那种会乘人之危的人。”
  “不像自然是不像的,因为本王就是那种欢喜乘人之危的人。”脱了帷帽的陆朝宗浑身气势凌冽,单单是站在那处,就让原本挤压在一处的人下意识的往旁边挪开了去,硬生生的给他撇出一条道来。
  “记账,一两银子,还十两。”伸出一根手指,陆朝宗朝着苏阮晃了晃。
  “你,你这是在明抢。”苏阮气急,抱着怀里的香糖果子差点跳起来。
  她一个月的月例才二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她不吃不用的可还要攒五个月呢!
  “苏阮姑娘不想要,那便不要。”陆朝宗收起钱袋子欲走,却是被苏阮一把给扯住了腰间绶带道:“那,那你先匀我一两。”
  苏阮平日里不喜用钱,所以小金库里头也是攒着一些银钱的,她觉着今日之事自个儿日后怕是碰不着了,索性敞开了吃玩一番再说。
  陆朝宗转身,从钱袋子里头掏出一两银子递给苏阮。
  苏阮伸手接过,欢欢喜喜的去买那滴酥鲍螺。
  “哟,这位姑娘,您别看咱这是小本生意,但一个滴酥鲍螺可不止这点子银钱。”
  这小摊子上卖的果品糕点很杂,苏阮看中的那滴酥鲍螺只余一个,被摆放在最显眼处,用木匣子装了,包装的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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