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 19岁 难得晚上睡不好第二天头疼早上会头疼,但都不是很疼那种。喝酒以后有时候也会头疼。

→ 男19岁难得睡不好第二天早上会头疼
男19岁难得睡不好第二天早上会头疼
健康咨询描述:
男19岁难得睡不好第二天早上会头疼,但都不是很疼那种。喝酒以后有时候也会头疼。平时不会。偶尔会突然头晕目眩,可能几个月会碰到一次,十分钟就自行恢复的。耳鸣也是几个月会碰到一次,大概就两秒钟。恶心呕吐什么的都是没有的,颈椎有点问题,脖子经常疼。我有这种情况已经六年了,平时日常生活没什么问题的,这种会不会是脑部病变或者颅内肿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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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和耳鸣的问题大吗颅内肿瘤可能吗
13:22医生回答:
你可以到医院做个颅脑ct,如果正常,平时多注意观察就可以了。症状不加重不出现其他不适,观察就行
疾病百科| 肿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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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zelongchen 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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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第31章
&&方寒霄出门后径自去了建成侯府。
&&当年他还在京时,与他交游最深的就是建成侯二房长子薛嘉言,两个人差不多一同长大,他昏礼时,薛嘉言也来了。
&&薛嘉言此时正好在府里,被长辈压着叫他选差事,他不想选,生无可恋地听着他母亲陈二夫人唠叨他,忽听下人传报方寒霄来找他,一跃而起:“娘,我有事,我先走了,差事回头再说!”
&&“哎,你这孩子——!”
&&陈二夫人站起来,追他不及,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旁边的嬷嬷劝道:“是方家大爷来寻,方大爷不是个淘气性子,大爷便和他去散散心也没什么。”
&&“方大爷不淘气,我们家里这位爷可淘气得很!”陈二夫人叹气,“这么大岁数了,还是一天天只知道玩,捐好的差事都不肯去做,总这么着,怎么得了。”
&&嬷嬷道:“也不能全怪我们大爷贪玩,选来选去总是在都督府里,大爷心里别扭着,不想看那边的脸色。”
&&“我知道,可这是我们最好走通的关系了,大哥儿进去熬个几年,只要不出大差错,品级就能升上来,上别处哪有这份便利呢?”陈二夫人说着,烦恼地坐了回去。
&&嬷嬷心中一动,道:“方家大爷回来了,这回没来得及,下次他再来,夫人请他进来坐坐,大爷从前就肯听他的话,说不准他倒能劝准了大爷——或者不用夫人说,方家大爷自动就要劝他了。”
&&陈二夫人心中升起希望,旋即又叹了口气:“唉,方家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好好的世子,丢了还残了,如今叫人提起来只能称一声“方家大爷”,这可算个什么称呼。
&&“那他下回来,我跟他说说罢。”陈二夫人忽想起来,“对了,他不是才娶了亲?下个帖子,把他媳妇一起请来,大家坐一坐说话,更好——就是他那媳妇也不知怎么回事,我才听了徐家在外面放的风才知道,定好的大姑娘,临到过门变成了三姑娘,当时没一个人说,过后才慢慢传出来,透着蹊跷。”
&&陈二夫人这么一想,又后悔了,“算了,不请了罢,万一人家里面有事呢。”
&&嬷嬷笑道:“依我说,可以请得,方大爷若是不愿意,随便说一句病了就婉拒了,方大爷如今说不得话,夫人独独把他请来,也有些不便。”
&&陈二夫人一想:“倒也是,那就请一请,来不来依他的便。你叫二丫头来,代我拟个帖子。”
&&嬷嬷答应一声去了。
&&方寒霄和薛嘉言出得门来,找了家茶楼的雅间坐着,这时也正在说他的婚事。
&&薛嘉言好奇死了:“方爷,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徐家捣鬼,嫌弃你这样,才换了个庶女给你?我一听到徐家放风就想去问你了,怕耽误你伺候你们家老太爷,硬憋到了现在。”
&&不等方寒霄回答,他马上紧着又道:“你别不好意思,告诉我,真是这样,我整不死徐家!”
&&方寒霄问酒家要了纸笔,写了个“没”字。
&&薛嘉言看一看纸,又看一看他,面色转成了黯然:“方爷,你说你——唉,这贼老天,怎么这么不公道呢,偏把你坑出这个毛病,你就是缺条胳膊断条腿也比这强啊,你们家老太爷疼你,说不定都会硬偏着你。”
&&平江伯是武职,独臂将军史上不是没有,哑巴治军就相对太难了,军情紧急时,将军不能发号施令,写张纸传来传去哪赶得上呢,武人一般文化还低,做到三四品大字不识的都有。
&&方寒霄:……
&&丢下笔从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薛嘉言嘿嘿笑了:“我就是这么一说,哪能真的咒你啊。”
&&方寒霄重新写着问他:我不在京这几年,你如何了?现任何职?
&&薛嘉言大咧咧地道:“什么职也没有,爷不耐烦做那官,到处耍着呗,就是你不在,哥几个都没什么大意思,耍不出劲儿。”
&&建成侯本籍在蜀中,现在府里偶尔还有老家的人过来投奔,薛嘉言好闹,跟着学了点乡音,所以满口“耍”来“耍”去的。
&&方寒霄目光微凝,瞪他一眼,当即写道:那你就打算这么耍一辈子?
&&薛嘉言往纸上一看,被刺着了似的,捂着眼:“哎呦,方爷,你怎么比我娘还厉害,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不见,好容易你回来了,出来聊聊,开开心心的才是,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张口就一辈子,爷这一辈子还长着呢,着什么急呀。”
&&方寒霄呵呵冷笑一声,写:那是,不着急,等你那吃着奶的弟弟爬你头顶上,爬得高高的,你够也够不着他,那时更不用着急了。
&&薛嘉言:“……”
&&他从捂眼变成捂胸口,一张俊脸都扭曲了:“方爷,多大仇,有你这么捅兄弟心窝子的么,早知我不跟你出来了!”
&&方寒霄说这话自然是有原因的,凡他们这些有爵人家,好些都太平不到哪儿去,各闹各的家务。
&&建成侯府与平江伯府的问题不同,如今的建成侯子嗣上甚是艰难,到四十五岁上膝下只得一女,而他的弟弟薛二老爷倒是十分顺利,儿子一个接一个地蹦,薛嘉言就是长子。
&&老建成侯还在的时候,眼看大儿子的子嗣估摸是没戏了,也掺了一点偏心薛嘉言这个活泼讨喜的长孙的心思,张罗着要把薛嘉言过继给长房。
&&薛二老爷夫妇原不愿意,但挨不过老建成侯坚持,加上长兄这个年纪了,还生不出儿子,大概过继是早晚的事了,要过继,自然先捡着亲兄弟的房头来,就只得勉强地应了下来。
&&不想世间事,有时真是无法言说,薛嘉言的过继手续都快齐备了,文书都写好了,只差开祠堂祭祖这一步,建成侯有个小妾查出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老建成侯的意思还是继续过继,小妾生出来不知是男是女,而且他做的主,压着二房同意了,这时候忽然反悔,如果一朝瓜熟蒂落,小妾生出来的还是个丫头怎么办?再把作废的文书重写一遍?薛嘉言好端端的薛家子孙,并且还是事实上的长孙,也不能让人这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
&&但建成侯不同意,他坚决地撕毁了过继文书,把薛嘉言退了回去。
&&他赌赢了,九个月后,小妾生出来了他梦寐以求的儿子。
&&既然有了亲生子,那过继之事是再也休提了,只是二房让这么耍了一遭,心里自然不痛快的,不痛快也没办法,总不能硬把儿子塞给建成侯,再说,陈二夫人还舍不得呢,在家骂了一通建成侯也就罢了。
&&可建成侯那边没罢,他抱着襁褓中的小儿子,渐渐地,有点防上薛嘉言了——他的儿子还这么小,而薛嘉言已经成了人,焉知将来不会欺负他儿子?尤其薛嘉言还曾经差点过继给了他,抢了他儿子的世子位子。
&&这时候,老建成侯已经过世了,建成侯无需顾忌,行动间虽然一切如常,但一些小细节上,难免有点把这意思流露了出来,薛嘉言是个大而化之的性子,但他心里不傻,大伯从前待他什么样,如今待他什么样,他有数。
&&既有数,他就不想沾建成侯的光,他给找的差事,他也不想去。
&&但是要他自己找差事呢——
&&“我没本事找啊。”薛嘉言一摊手,甚是理直气壮地道,“我文不成武不就的,我看上的地儿都不要我,要我的,我又看不上。”
&&碰上这么个混不吝,就是他爹薛二老爷都没招,薛二老爷是个好人,什么吃喝嫖赌的纨绔恶习一概没有,连个妾都不纳,不过他在为官上一样淡泊,做着一个可有可无的闲职,轮到给儿子使劲的时候,他就有些有心无力了,只能指望继承了家族全部权柄的建成侯。
&&偏偏儿子跟建成侯不对付,就是不肯要他给找的差,薛二老爷知道儿子心里别扭,不忍心逼狠了他,有时柳条都举起来,又放下了,放任着儿子二十出头还四处游手好闲。
&&不过,似薛嘉言这样的勋贵子弟,前程再无亮吃穿是不愁的,一般程度的败家家里也能承受,京里像他一样游荡着的爷们多了,所以薛二老爷和陈二夫人虽是着急,薛嘉言自己感觉还是挺良好的。
&&不但良好,他还先操心上了方寒霄,一边往嘴里塞着茶点,一边有点含糊地道:“方爷,别说我了,我亲爹亲娘都在,凭怎么着,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倒是你,你以后可怎么说?对了,你这次回来,不会再走了吧?要走,你把我一起带走,我跟你出去闯闯!”
&&方寒霄:不走。走也不带你这样没本事的。
&&薛嘉言又扎一回心,气得端起茶碗往嘴里灌了大半碗茶。
&&方寒霄刷刷写了几笔,推推他,示意他看。
&&薛嘉言自尊心接连受损,不乐意看,方寒霄才不惯着他,拿纸就往他脸上一糊,纸上墨迹未干,薛嘉言哇哇叫着,顶着几个墨点把纸揭下来。
&&“嗯?你给我找个差?”薛嘉言甚是惊奇,“什么差?”
&&方寒霄想了想,写:御前侍卫,做不做?
&&这是很适合薛嘉言这样子弟的差事,对个人素质要求不高,出身好长得好,能给皇帝充门面不丢人就行,对薛嘉言自己来说,也很光鲜,熬几年资历,以后转别的武职也容易。
&&要是老建成侯尚在,早可以把薛嘉言塞进去,只是他去了,薛二老爷不具备这个能耐。而建成侯现领着五军都督府其中一军,出于自己的心思,给薛嘉言找来找去都只在都督府里,薛嘉言就不想去他手底下,受着他的监视猜忌,所以宁可游荡。
&&现在薛嘉言一看就动心了,但有点犹豫:“好是好,但是方爷,你——”
&&他想说方寒霄都这样了,自身难保,哪来的门路帮他啊?
&&方寒霄写:我祖父如今好些了。
&&方老伯爷虽然卸任了,办这点事还是手到擒来,都不用亲自出面,写封手书,让人拿着找到在这事上说话算话的人,该打点的打点一下就行了。
&&薛嘉言眼睛亮着,嘿嘿嘿地搓手笑了:“这怎么好意思呢,
&&会不会太麻烦你家老太爷了?”
&&方寒霄笑了一声,写:你就说吧,要不要?
&&那当然是要了!
&&到时候他往殿门口那么一站,他那小心眼儿大伯看见他,不得把心眼疑虑得更小了!
&&薛嘉言随便一想,就胸怀大畅,连连点头。
&&“方爷,还是你最够兄弟,不枉我盼着你回来,把眼角纹都盼出来了,你看,你看——”
&&他正起劲说着,外头忽传来一阵喜乐声音。
&&“谁家办喜事了?”薛嘉言正是高兴头上,跳着就到窗边去看了。
&&方寒霄也是无事,踱到他旁边跟着往外张望。
&&却不是正式办喜事,是送定亲礼的,最前列摆着两只用红绸扎着的金雁,后面跟着抬各色礼物的人,一路吹吹打打,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去的。
&&薛嘉言眼尖,连人喜牌上的字也看清楚了:“呦,隆昌侯府,是岑永春那小子娶续弦了?不知是哪家姑娘倒了霉——”
&&他扭头冲方寒霄道,“方爷,这小子不知犯什么病,打你走了,在外面有意无意地说你坏话,哥几个找他,他还没种,装死不认。那天你成亲,亏这小子也有脸去,要不是怕搅了你的大好日子,我当时就得把他灌趴下!”
&&方寒霄懒懒走回来,岑永春要娶谁,他当然是知道的。
&&不是他冷眼旁观推波助澜,这门亲事还未必能真的成就。
&&薛嘉言不知内情,跟回来唠叨:“嘿,对了,我要去打听打听,等他吉日那天,我就去灌他,把他灌得洞不了房,哈哈!”
&&他兴高采烈,方寒霄把剩的半碗温茶一饮而尽,挥挥手,示意他走了。
&&薛嘉言还舍不得他:“别呀,方爷,才出来就回去了?我领你去耍耍,我告诉你,你不在这几年,京里又出了不少好耍的地儿——”
&&方寒霄写:回去给你找差事。
&&写毕把纸给他看了一眼,然后全部揉了。
&&薛嘉言:“哦哦,方爷,真兄弟!”
&&一边冲他竖大拇指,一边忙跟他后面下了楼梯。
&&☆、第32章 第32章
&&方寒霄给薛嘉言的差事得来很容易,方老伯爷对他满心愧怜,只愁他不提要求,现在不过要个侍卫缺,那有什么难为的,方寒霄回去只一说,他立刻就应下了。
&&且还道:“你们这打小的交情难得,连着你从前处得好的那些小子们,你该都多走动走动,将来我去了,你也多几个照应。”
&&说完就让叫幕僚周先生来。
&&方老伯爷多年来的文书都是由周先生负责的,一来方老伯爷自己在任上时忙碌,没空写这些个,二来,他就算不忙,他也写不出来——别看方老伯爷把养病的静室都布置得像书房一样,其实他本人的文化水平,就相当于一个蒙童。
&&人缺什么,就想什么,要么他七早八早地给长孙定下那么门亲事呢。
&&周先生很快来了,依着方老伯爷的意思书成了一封信,方老伯爷人情做足,直接写给了一个跟他有点交情的锦衣卫同知,给薛嘉言在锦衣卫里求了个编制,叫他去做校尉。
&&这类编制比较灵活,只要关系到位,就是本来满额了,也能寻理由再往里塞个把。
&&写好了,方老伯爷问他:“叫你二叔去跑一趟,还是薛家自家去?”
&&方寒霄已经伸手拿起了信。
&&方老伯爷明白了,叹了口气:“好吧,那就薛家自己去,你告诉薛二老爷——”
&&就把那同知的喜好叮嘱了一下,说明该带什么礼去,周先生蘸了墨,忙听着又写了一份便条。
&&都备好了,方寒霄向方老伯爷躬身拱手,以示道谢,方老伯爷能帮孙儿一把,还挺满足的,挥手道:“跟我客套什么,去吧——”
&&方寒霄转身出去。
&&方老伯爷忽然觉出哪里不对,琢磨了一下总算反应过来:“霄儿,你没去新房?跑外面去了?”
&&方寒霄已经只剩了个背影给他,方老伯爷气得只得吹了下胡子瞪了下眼:“不听话的臭小子,你等我好了,看怎么收拾你!”
&&薛嘉言这时候也回了家。
&&他得意洋洋地,主动找着他母亲陈二夫人:“娘,从今往后你可别念叨我了,我马上就要有差事了!”
&&这出去转了总共没一个时辰,回来就换了副神气,陈二夫人不大相信,眼睛看着账册,头也不抬地道:“哦,什么差事?”
&&薛嘉言感觉到了她的敷衍,不满地过去一巴掌拍在账册上,脸凑上去道:“御前侍卫!怎么样,威风不威风?”
&&“这孩子,这么大嗓门叫唤什么。”陈二夫人唬了一跳,把他大脸推开,再把那四个字一想,狐疑道:“好倒是好,就是你有什么门路进去?御前的活可是个香馍馍,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薛嘉言满面生光地炫耀:“寒霄给我找的,他说我这么总是混日子不行,不然我现在看大伯的脸色就算了,以后还得看我那个小堂弟的脸色,丢人。”
&&方寒霄没说到这么明,不过意思是这个意思,他也没总结错。
&&陈二夫人一听,顾不上盘账了,连声道:“可不是这个话,阿弥陀佛,总算你是开窍了!”
&&说着真的合掌念起佛来。
&&屋里的丫头们忍不住都笑。
&&薛嘉言略觉没面子,哼了一声:“娘,你儿子聪明着呢,哪里不开窍了。”
&&说完了就要跑,陈二夫人忙把他叫住:“回来,你这没头没脑的,话都没说清楚就走了,怎么就给你找了?这事确定了吗?”
&&薛嘉言道:“有什么不确定的,娘,你以为寒霄是我啊,他开了口,那肯定是准话,我等着就是了。”
&&“……”陈二夫人好气又好笑,“难为你,还知道自己是没个准的!”
&&薛嘉言笑嘻嘻地:“那不是跟寒霄比嘛,别人我可不认。好了,娘你忙着,我不烦你了,我也要忙起来了,先叫针线房去给我做几身好衣裳穿去,爷要当差啦,可不能跟从前似的不修边幅——”
&&他说着哼着歌,一路风一般地去了。
&&陈二夫人真是没有办法,向左右道:“看看这位小爷,阵风阵雨的,我和他爹都不是这样性子,不知怎么偏他这样。”
&&又忙道,“先前叫二丫头写的帖子送出去了没有?这下是真的要把方家哥儿请来问问了,且不能随便了,去看看谁家戏班子有空的小戏,请一班来演起来。捡那文些的,他家大奶奶书香出身,武戏恐怕她不爱看,不管来不来,先都预备起来。”
&&嬷嬷笑着连应:“已经命人送去了,小戏这就叫人去定。”
&&见陈二夫人没有别话,转身去传话不提。
&&转回方寒霄这边,他不喜拖延,信到了手就要给薛嘉言送去,不想凑了巧,他还没出门,薛家的帖子先来了,邀他夫妇二人明日过府散心赏宴。
&&方寒霄沉吟片刻,拿了帖子往新房去。
&&此时莹月的花已经种好,方慧凑过了热闹,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她还有课要上,府里只得她一个姑娘,方老伯爷宠她,郑重其事地给她请了个女先生专门教她,因她年纪小,课程不紧,所以她仍有空不时到处跑跑。
&&莹月在窗下,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看,她有点无聊,现有的书其实早就看完了,若在徐家时,还好托人去书肆捡着新上市的刻版最多最便宜的书买两本补充进来,如今到了这里,她够不着外院的人,方寒霄毫无跟她圆房的意思——虽然这一点她也是正中下怀,不过她一个姑娘身,就摆不起大少奶奶的排场,只能凑合着过。
&&再者,就算找着人跑腿,她也没钱,只有方老伯爷给的红包,面额太大了,虽然还了方寒霄他不要,但她暂时还不太敢用,并且这么大面额也不是随便就能用出去的,得先去钱庄兑换,她没有得用的人手做这事,就只能将就翻着已经看过好几遍的旧书。
&&因为不怎么入神,她一手压着书页,另一手也没闲着,拿着那只碧玉管笔在指间转悠,一圈又一圈的,居然还挺灵活,直转到第四圈笔杆才转脱了手,落到了桌面上,发出当一声清脆的声音。
&&方寒霄在阶下:……
&&她为什么总能这么让他一言难尽。
&&莹月一半心神在书上,一半心神在转笔上,方寒霄看见她转笔,她却一点没发现方寒霄的到来,直到丫头的通传声响起来,她方连忙缩回捡笔的手,推开椅子站起来。
&&方寒霄过去,把帖子递给她。
&&莹月茫然地接过来,低头看着。
&&然后她的脸色闪过了激烈的几番交战——她不想去建成侯府,徐大太太以前去别家从不带她,在自己家宴客也很少把她叫出来,她缺乏与外人交际应酬的机会,现在忽然叫她去,她打心底有些害怕,怕自己言行有失,招人取笑。
&&可是出门这件事本身她又是很愿意的,她想去街上逛一逛,哪怕什么都不干,就打街上过一圈,看一看就回来都很好了,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或者还能不能都难说了——
&&方寒霄略有费解,因为他是真看不懂她到底是想去还是不想去,她的表情倒是很明白,但问题就出在明白上了,一时写着不想去,一时又写满了想去,写不想去的时候是退缩忐忑,写想去的时候简直激动——似乎快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
&&方寒霄看了好一会,见她还做不出个抉择,把帖子从她手里拿回来,在她纠结苦恼的眼神面前竖起三根手指,然后,撇下一根,然后,又撇下一根——
&&莹月不知怎么福至心灵,忽然意识到他在倒数,在那仅剩的一根手指压力下,来不及多想,忙道:“我去!”
&&想看一看外面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于此相比,别的好像都不算事了。
&&不过莹月觉得,她还是应该提前跟他坦白一下,好叫他有个心理准备,就吞吞吐吐地道:“我没有去别人家里做过客,要是给你丢了人——”
&&方寒霄斜睨她一眼,倾身到桌前拿起她转丢的笔,蘸了墨龙飞凤舞地写:想多了,你丢不着我的人。
&&莹月略为不好意思:“我肯定会小心的,但怕万一——”
&&她往那行字又看了一眼,忽觉得不太对味,那意思,好像不是安慰她说不会丢人,而是她丢了人也和他没关系?
&&她疑问地往方寒霄面上又看一眼,确定了,他就是后面这个意思。
&&她就:“……”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是这种被开嘲讽的感觉,她觉得有点不好。
&&但不知怎的,她也放松了点,大着胆子跟他道:“那你说的,我要是出了差错,你不要罚我。”
&&轮到方寒霄:……
&&他又不是她师长,什么罚不罚?
&&本来他从未有这个意思,但听得这一句,信手补了一句给她:那不一定。
&&写完掷笔走了。
&&莹月脸垮了——那还说大方话!
&&说没关系,明明就有关系。
&&玉簪一直站在旁边,此时连蒙带猜地道:“大奶奶要出门做客了?”
&&莹月听到“出门”两个字,暂把他的威胁忘了,又开心起来,点着头,把陈二夫人的邀请跟她说了。
&&玉簪大为欢喜:“这是好事呀!快,石楠来,帮大奶奶参谋着,明天穿什么衣裳去。”
&&“来了来了!”石楠从外间跑进来,也是一脸高兴,且先跟莹月争取道:“我也想去,我也没有出过门呢,我跟去服侍大奶奶好不好?对了,还有玉簪姐,我们两个一起去!”
&&莹月笑着点头:“好,好,都去。”
&&石楠欢呼一声,玉簪失笑地推她一把:“别只顾乐了,我去开衣裳箱子,你去把首饰匣子抱来,定了大奶奶明日的穿戴才要紧,这头一回去别人府里做客,可不能马虎了。”
&&石楠应着:“好好好!”
&&别的丫头们闻见讯,也陆续走进来,一群丫头们围着莹月,热热闹闹地把她打扮起来。
&&☆、第33章 第33章
&&隔日是个晴好天气, 四月里风和日暖,出得门来, 微风吹拂在人身上,心情都变得舒畅。
&&莹月穿着一身绯红色袄裙,就是那日宜芳揽去了做的,梳着惊鹄髻——六丫头之一另一个的手艺,在二门外踮脚上了马车。
&&她上去以后,方寒霄没去骑马,跟着也上来了, 往她旁边一坐, 存在感十足地便占掉大半个车厢。
&&丫头们坐在后面一辆小车,这辆车也不甚宽大,车上只得他两个人, 莹月起初还没有觉得怎样,车轮滚滚向前,渐渐地,她觉出些不自在来了——也不说话,也不干嘛,就这么呆坐着, 有点尴尬。
&&她嫁进来一个来月,还是头一遭跟方寒霄在一处呆这么久, 而且她虽尽量往另一边缩着了, 但马车转弯之时, 还是难免要跟他挨上, 胳膊紧紧压在一起,那感觉很怪。
&&他干嘛不去骑马,他肯定会。莹月心里禁不住嘀咕。
&&方寒霄这时若有所思地往她脸上扫了一眼,莹月吓一跳——她没说出声,就想一想,这也感觉到她的“嫌弃”了?
&&方寒霄看完确定了一下:她是胖了,脸都嘟了一点。
&&她嫁来那晚,他拎着她走来走去,跟拎只兔子没什么差别,挟制着她拜堂时,他捏在手里的胳膊细得不堪一折,但刚才挤过来的胳膊则多了分明的圆润肉感——看着傻唧唧的,倒还挺能吃,才这么点时间,就把自己养成这样了。
&&莹月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马车出了平江伯府所在的这条街区,外面渐渐热闹起来了,开始出现了一些小贩的叫卖声。
&&她眼睛一亮,顾不得想尴尬不尴尬了,开始专心琢磨找个什么借口可以把马车帘子掀一掀,不过,她才刚想,就见方寒霄伸手一挥,把左侧的车帘全部扯开了,别到划子上,然后双手环胸往后一倚,衣摆下两条大长腿舒展开来,还占了点她这边的位置。
&&马车上干坐着,莹月没事做,其实他也很无聊的,不然管莹月胳膊粗细干嘛。
&&莹月:“……”
&&再也不嫌他不去骑马也不嫌他占地方了,他要是不在,她自己未必敢把车帘大大方方扯这么开呀!
&&车帘外其实没什么稀罕,不过行人走来走去,小贩沿街叫卖,店铺矗立两旁,就是一幅最平常的街景。
&&但这风物于别人是司空见惯,对莹月是破天荒,她看什么都新鲜,街头小贩吹个糖人都能把她目光黏得移不开,那个专注程度怎么说呢——拿根糖人说不定能把她骗走。
&&这一路她张望得是心满意足,进建成侯府的时候,心情都还开心激荡着,笑眼弯弯的。
&&陈二夫人一看,笑了:“呦,是个甜姐儿。”
&&客人这么满面春风地来,主人家也是开心的,陈二夫人心里且自以为有数,方寒霄能把这没声息换过的媳妇领出来,莹月本人状态还这么好,显见小夫妻俩感情不错,没那些不可说的问题。
&&便没顾虑地直接把莹月拉到身边,连连夸她生得秀气可人。
&&莹月短短生平所历的中年夫人,要么是徐大太太那样的,那么是洪夫人那样的,还没有谁像陈二夫人这么亲切又和气地招呼过她,她红着脸只是笑,又细声谦让两句,陈二夫人见她乖巧,更喜欢了,拉着又说了两句才放她去坐。
&&以方寒霄与薛嘉言的关系,彼此可以做得个通家之好,所以不需特别回避,薛嘉言和他娶的妻子孟氏也都在一间屋子里,互相见过礼后,分了宾主各自坐下说话。
&&孟氏同莹月一般,也是个身量娇小的小妇人,并且一叙起来,发现她的出身同莹月也有相似处,父亲现做着顺天府的通判,比不得莹月祖父的尚书权柄,但确实也是个书香人家了。
&&薛嘉言为这个很得意,向方寒霄夸耀道:“我爹给我说亲时,问我想要个什么样的,我就说,别的我不挑,丑点都凑合,就是要个跟你媳妇一样出身的,我们起小的交情,在一块能聊三天三夜都不腻,家里的娘们也得这么好才行,我就照你一样的找,省事。方爷,怎么样,我可不是说虚的,你不在了,我一样够兄弟。”
&&他两年前娶的妻,那时方寒霄还没回来,所以他有此说。
&&但听到陈二夫人耳里就很头疼了:“又来,你成天只是胡说,也不怕你媳妇听了生气。”
&&孟氏没有说话,坐在一边抿嘴笑着。
&&薛嘉言理直气壮:“我也没说错啊,娘,我给你挑回来的媳妇不是很好?脾气温柔,进门给你生个大胖孙子,又孝敬你。”
&&陈二夫人没好气道:“所以你就欺负你媳妇脾气好,那不温柔的,早跟你过不下去了。”
&&薛嘉言假装没听见,嘿嘿笑着,已经一巴掌拍方寒霄肩膀上了:“方爷,你可得加油,我女婿都替你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家的姑娘过门了!”
&&方寒霄:……
&&薛嘉言兴致勃勃地接着往下张罗:“虎哥儿醒了没有?醒了抱过来玩一会。”
&&他的儿子虎哥儿将将七个月,奶娃娃除了吃就是睡,不过很巧,这会儿他才吃过一餐,没有睡,奶娘把他抱过来,他两只黑葡萄般的眼睛很有神地睁着,好奇地转来转去。
&&薛嘉言上去哈哈着扮个鬼脸逗他,逗笑了赶紧催方寒霄:“方爷,快来看看你女婿,他笑了!”
&&不但是虎哥儿笑了,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了,陈二夫人也是拿儿子没办法了,懒得再纠正他的胡话,示意把孩子抱到莹月面前去:“给方大奶奶抱一抱。”
&&跟着一块笑着,心情正越来越放松的莹月:“——啊?”
&&奶娘已经倾身把孩子递了过来,莹月来不及推拒,只得顺着战战兢兢地伸直了胳膊,接住了散发着奶香的大胖小子,孟氏看出她没抱过孩子,微微侧身过来,笑着轻声指点着她,莹月依她所言,总算慢慢把姿势调整得顺当一些了。
&&虎哥儿虎得很,不认生,到了陌生人怀里也没哭,只是嫩嫩的小嘴砸吧了两下。
&&莹月忍不住好奇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婴儿的小身子在她怀里呆着,柔软又很有些分量,抱着他,感觉满当当的。
&&陈二夫人满意地打趣道:“这就好了,你抱一抱,来年呀,也得个大胖小子。”
&&莹月脸一下子红了,这才知道为什么陈二夫人要把孩子弄过来让她抱一下,她对自己嫁人都没什么真实感,别说生孩子了,心底觉得这离她还非常遥远。
&&她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对面的方寒霄,方寒霄反应平常,只是伸手拉了一下薛嘉言,把一封信跟便条递给他。
&&薛嘉言不解地把信倒出来,看了一下,立即高兴地道:“呦,方爷,你这动作也太快了。”
&&陈二夫人若有所感,忙问道:“怎么了?”
&&薛嘉言跟她说了一下,陈二夫人喜得合不拢嘴:“这孩子,真是,哪里就着急到这样,不知惊没惊着老伯爷病体,可着实是麻烦他老人家了。”
&&又向方寒霄道谢,方寒霄笑着示意只是小事,薛嘉言又打开便条在看,把上面的话念叨了两句出来,陈二夫人听了忙道:“你们有正事说,快去另寻个安静地方罢,老爷不知今儿忙不忙,若不忙,早些回来了,你们一处商量着更好。”
&&薛嘉言听话地就去拉方寒霄:“娘说的是,她们女人家的话,我们掺和在这里听得也无聊。走,方爷,我领你别处呆着去,一会吃饭了再回来。”
&&方寒霄转头看了莹月一眼,她自己尚是一团孩气,再抱着个孩子,那画面温馨只有两分,余下八分都是逗趣。
&&听见他要走,她清澈的眼神里闪过点惶然,虎哥儿那两颗黑葡萄恰也转过来,两双眼神映衬在一起,还真没多大差别。
&&陈二夫人不知莹月是怕生,见此打趣笑道:“到底是新婚小夫妻,看看,一时半会的都离不开。”
&&她这么一说,莹月就不好意思再看了,忙低了头,方寒霄不过随意一眼,也没别话,跟着薛嘉言就走了。
&&两个人出到外面走了一阵,薛嘉言抓住个小厮问了问,得知他父亲薛二老爷还没回来——这才上午,没回十分正常,不过薛二老爷这官做得和徐大老爷差不多,每日最大的职差就是去应个卯,差别只在徐大老爷应完不知去向,薛二老爷是个老实人,会回家来。
&&“咦。”
&&薛嘉言又走几步,忽地望着前方,惊讶地道:“我爹没回来,我那大伯倒回来了。”
&&方寒霄也看见了,只见一个绯袍宽袖的中年人正大步往里走来,方脸宽颊,胡须浓密,看去甚是威武。方寒霄既与薛嘉言处得好,从前常有来往,自然是认得他的,这中年人正是现任建成侯兼前军都督府大都督薛鸿兴。
&&薛鸿兴和薛二老爷可不一样,他要坐衙掌军的,公务繁忙得多,而且方寒霄算了算,今日还是大朝日,薛鸿兴就是不去衙门,也不该这么早回来。
&&薛鸿兴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起眼的庄稼汉子般的人物,薛嘉言在旁撇了撇嘴:“又来了。”
&&这时候薛鸿兴已经行到了近前,薛嘉言抱怨归抱怨,不能不行礼,躬了身道:“大伯回来了。”
&&薛鸿兴似乎很忙,目光在旁边一并见礼的方寒霄身上扫了一眼,点了下头,就匆匆领着那个汉子继续往他的书房方向去了,一句话也没说。
&&薛嘉言直起身来,冲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方寒霄拉了他一把。
&&薛嘉言会意道:“哦,你说那个人?不是我们府里的,老家来的,这两年老来,也不知来干什么。每次来几天又走了,大伯倒是肯招待他们,还在府里说过让我们不要看不起穷亲戚,谁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亲戚,我反正是一个也不认识——再说,我也没看不起他们过,倒是大伯自己才奇怪,他可看得也太重了些,一听说老家来人,人在军里都会马上赶回来,哼,谁知道搞什么鬼。”
&&他一路唠唠叨叨地没停过嘴,把方寒霄带到了薛二老爷的书房,方寒霄得了纸笔,写了一句问他:你真不知道?
&&“嘿,方爷,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呀——”薛嘉言说着,冲他挤了挤眼,“好了,我说实话,不过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方寒霄嗤笑一声,写了两个字回答他,却不是许诺保密,而是:蜀王。
&&薛嘉言差点跳起来,忙抢过他那张纸撕了揉碎,才小声道:“行啊,寒霄,我怎么觉得你哑的时候比不哑的时候还厉害了?你这几年都不在京里,我们家的事,你怎么一猜一个准?”
&&方寒霄换了张纸写:你告诉我的。
&&薛嘉言抓着头:“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好吧,你原比哥几个都聪明,猜到也不奇怪。不过方爷,只有我大伯打的这个主意,我们二房可没这意思啊。”
&&他说着,往上指了指,“——不过四十出头,着什么急呢?大伯他自己子嗣上不是差不多的路数,临到都死心了,忽然蹦出来一个——”
&&他又往上指指,“难保不是一样,我大伯对照对照自家,也该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可能。”
&&方寒霄摇了摇头,写:不一样。
&&薛鸿兴此前毕竟有一个女儿,今上,那是颗粒无收。
&&到这个时候,想下注的早该把筹码砸下去了。
&&包括他在内。
&&☆、第34章 第34章
&&薛嘉言对自家大伯打的那个主意是真没多大兴趣, 这方面他传了他爹薛二老爷的淡泊,不过他倒是对方寒霄很有兴趣,追着他问道:“你猜到了我大伯的,那你家呢?你那位叔叔怎么想的?他不见得就这么安分着吧。”
&&方寒霄笑一笑, 讽刺意味十足地, 然后写:他倒是想不安分, 不过, 没这个机会。
&&薛嘉言反应慢, 还问:“怎么说?”
&&方寒霄写了“隆昌”两个字。
&&薛嘉言恍然大悟:“哦哦,你是说他差事被隆昌侯抢走了。”
&&方伯爷心酸得很,熬死了长兄, 熬残了侄儿, 终于把爵位熬到了手, 却只到手了一半, 他这个空头伯爷跟方老伯爷的威势就差得远了,便是他想下注, 没有筹码,有志大位的藩王们得他再多的口头效忠也没用啊。
&&方寒霄点了头。
&&方伯爷此前之所以那么着急搞事, 一回又一回, 不单只为了眼前的利益, 也是想以漕运总兵官这个差遣为跳板——其实就是如隆昌侯一般的心思,而他连着搅和他两回, 很大程度也是为着要掐死他这条路子。
&&喜欢平江伯这个爵位, 那就抱着爵位一边呆着去罢, 别的,就不要想了。
&&薛嘉言撞了撞他肩膀,向他提出了新的疑问:“你当年遇匪那事,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我们是都觉得有,太巧了,就京郊那地段,又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怎么就忽然冒出来一群不要命的亡命徒呢。”
&&方寒霄写:不知道。
&&当时事出突然,他年纪也还太轻,能保住命已亏得平时练武不缀,实在无暇再留下什么证据。
&&但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需要证据摆到眼前才可以下定论的,是不是,他心中早已有数,而他回来后方伯爷在他婚事上捣的鬼,则足证他的感觉并没有错。
&&薛嘉言叹了口气:“唉。”
&&他心里觉得这是方寒霄的伤心事,便也不提了,转而想起另一桩趣事,跟他挤眼睛:“方爷,我家那位大姑奶奶回来了,知道我昨天跟你出去,特意找我问来着。”
&&这位大姑奶奶是建成侯的独女,在家时如珠似宝,众星拱月,可惜姻缘上命不好,千挑万选了一个夫婿,不过一年就病死了,薛大姑奶奶就此守了寡,好在她没孩子,索性回家来了,建成侯膝下空虚,十分宠爱她,夫家也不敢留难,如今薛大姑奶奶便过着和没出嫁前一般的日子。
&&方寒霄记得有这么个人,但别的就一概没有留意了,他连这位大姑奶奶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不过薛嘉言那斜眉挤眼快抖腿的模样,打趣之意几乎喷薄而出,他想意会不到他的意思也难。
&&方寒霄:……
&&懒得写了问他,望天只当没有听见。
&&薛嘉言不管,可有精神地告诉他:“你忘啦,从前我们去城外踢蹴鞠,她都去看过你的,还给你递过帕子,不过你没接。”
&&方寒霄完全没有印象。
&&也许薛大姑奶奶是去过,但他肯定当成她是去看堂弟薛嘉言的,不会朝自己身上想。
&&薛嘉言看见他只是事不关己的表情,唏嘘道:“方爷,你说你,白长这模样,一点也不解风情。我当时没有和你说过,因为那毕竟是我堂姐,你已经定了亲,我说了不好——不过我真以为你知道啊。”
&&以当时情形来说,方寒霄和徐家的亲事十分稳固,方老伯爷非常满意找了个尚书亲家,不可能换人,就算换,也不会换建成侯府这种和平江伯府差不多的武将门第,所以薛嘉言深知两家没戏,为了堂姐的闺誉计,也努力憋住了什么都没说。
&&如今就不一样了,他没想到堂姐都嫁过一回,还对方寒霄不能忘情,他也是憋了这么久实在憋不住了,一下子对着他倾倒出来。
&&不过和没说也没什么两样,方寒霄根本不在这上面用心,别人忘不忘情的,他反正是没有情。
&&于是他仍旧是一个字都没有写,只是由薛嘉言自己扯着:“我堂姐来问我时那个样子,我瞧她可后悔了,早知道你没娶徐大姑娘,而是娶了徐三姑娘,说不定她就努力争取一把了。”
&&于薛大姑奶奶来说,方寒霄连莹月那样临阵换的庶女都忍受了,她除了嫁过一回,不是个黄花闺女了,论出身比败落后的徐家强出几里地去,完全可以抵消掉她二嫁的劣势。
&&方寒霄终于踹了他一脚:别胡说。
&&“我没胡说,啧啧,方爷,你是不知道我堂姐为你着迷成什么样,当年在家都和我大伯闹过,你出走了,她还想等你回来呢。”薛嘉言越说越多,末了一摊手,“不过,没等住,谁也不知你跑哪儿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堂姐总不能在家里等成个老姑娘,还是嫁了。”
&&“嘿嘿,”他说着又笑起来了,“你瞧我大伯刚才都没和你说话,他是看见你头疼,我猜,说不定我堂姐又跟他不痛快了。”
&&薛鸿兴现在确实有点头疼。
&&但不是为了女儿,而是从蜀中来的使者。
&&蜀王又——问他要钱了。
&&使者是这么说的:“潞王如今在朝中声势大涨,推举他子嗣的人众多,王爷虽占了长的优势,禁不住众口攸攸,请侯爷想想办法,他日王爷得偿所愿,定然不会辜负侯爷。”
&&这所谓的想想办法,就是问薛鸿兴要钱,好也收买些口舌替蜀王说话——替潞王说话的那些人,当然不会是白白出力的。
&&这一点薛鸿兴很明白,他才从大朝出来,今日大朝提前结束,就是因群臣吵吵着又要皇帝早日过继子嗣,有的臣子性急,话还说得很不好听——陛下登基二十年膝下犹空,心里还没有点儿数吗?
&&还要等,臣子们真的等不下去了啊!
&&把皇帝气得,礼乐没有奏完就拂袖而去了。
&&这吵吵里,相当一部分是替潞王张目的,理由说得很漂亮,潞王向来贤德,并且连嫡带庶足足生养了六个儿子,光看潞王这子嗣,将来他的儿子生育上也差不到哪儿去,由他这一系过继,将来再也不用担心皇帝有绝嗣的风险啦。
&&应和者甚众,乃至把蜀王这个更有优势的庶长都压了过去——蜀王潞王都是皇帝的亲兄弟,与皇帝的血缘最近,除此外还有个封地在甘肃的韩王,韩王还是嫡出,只是和当今不同母,他的母亲是继皇后,和元后一样,已经过世了。
&&如果皇帝终要过继,就是从这三兄弟家里选了。
&&从儒家法理上说,蜀王占长,韩王占嫡,都比潞王这个两不靠的更得力,但如今却是潞王最出风头,他这风头,总不会是他真的贤德到惊动朝野罢。
&&——道理薛鸿兴都懂,可是,他没钱了啊。
&&给过蜀王几回了,再给,真的囊中羞涩了,他领着五军都督府其中一军,有权不错,但不是那么好捞钱。
&&可也不能就直通通跟蜀王说没钱,那么多前期投资都砸下去了,不继续往下跟,前面的就等于白费了。
&&因此只能先把使者敷衍去休息,他自己坐在书房里浓眉深锁,想了一会,叫人去问建成侯夫人要地契册子来。
&&实在不行,只有卖两块地应应急了,不论多少,不能叫使者空手回去。
&&地契册子没要来,长女薛珍儿款款来了。
&&薛鸿兴看见她,这下是真的头痛起来了——这个女儿叫他惯得有些不成话,前两天从外面听说了方寒霄竟娶的是个庶女,又把当年那腔痴想勾了起来,方寒霄若还是平江伯世子,那他不是不能成全女儿,哑巴了都行,可他已经不是,将来前程尽毁,那就再不可能了。
&&薛珍儿不这么想,她是薛鸿兴的独女,弟弟未生之前,好长一段岁月独占着父母的宠爱,因此不但不怕母亲,连父亲都不怕,一张口,险把薛鸿兴噎死:“爹,我想好了,我就是要嫁给方大公子,若不能嫁给他,我白活这一世。”
&&薛鸿兴:“……”
&&他年纪不小了,受不了这个刺激,深吸了两口气才缓过来:“珍儿,你疯了?人家已经娶了妻了!”
&&薛珍儿神色也有点忧愁,但她不是觉得自己没有希望,而是道:“唉,方大公子太可怜了,徐家一定是嫌弃他哑了,才另换了个庶女给他,我若是早知道——我不嫌弃他呀,唉。”
&&她连着叹了两口气,真是痴爱无限了。
&&薛鸿兴是不得不又深吸了一口气
&&:“珍儿,你别胡闹了,方寒霄若不想娶那个庶女,当时便可以不答应,已经答应下来,那如今就不会再随便休妻。你死了这条心吧。”
&&薛珍儿才不,她把自己慎重考虑后的结果说了出来:“爹,我想过了,我愿意和徐家那个庶女共侍一夫。”
&&薛鸿兴:“——不、行!”
&&他这两个字是切切实实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若下人看见他的脸色,只怕当场得吓晕过去,薛珍儿毫无畏惧,还笑了:“爹,你听我说完,蜀王是不是又派人来要钱了?”
&&薛鸿兴眉头皱得死紧:“这不关你的事,你也不要挂在嘴上瞎提,回去你房里老实呆着。”
&&薛珍儿道:“我知道,我又不傻,不会往外头说去。爹,我只问你,咱们家还有钱吗?”
&&薛鸿兴不吭气了,蜀王是龙子凤孙,尊贵无比,那要起钱来也不会小家子气,几回一要,就快把他掏空了。建成侯府家大业大不错,可开销也大,如今平白多出这么大一项花费,却只见出不见进,他便是有座金山也禁不住这么花。
&&薛珍儿自言自语似地道:“蜀王若能成事还好,咱们家就是从龙之臣,眼下这些投入,他日都能找补回来。可要是不能,就全扔到水里了,连个响都听不着。”
&&她向着薛鸿兴一笑,“爹,那你只能留一个空壳子侯府给我弟弟了。这还没完,新皇登基,要是个小心眼的,弟弟别说前程了,能不被找茬都是好的,到时候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如那边府里的方伯爷一样,抱着个空头爵位过日子罢了。”
&&把薛鸿兴气的,但又不能不承认她说得对,他投入太多,就是只能进,不能退了,退了满盘皆输。
&&薛珍儿则眼神发亮:“爹,咱们家快空了,供不起蜀王了,可有人有钱啊!”
&&薛鸿兴一愣之后,立刻意识到了她的言下之意——有人喜欢炫富,有人包子有肉不在褶上,明面上很低调。
&&但平江伯府两种都不是,它是属于少有的再藏富也藏不了的。
&&平江伯府的衣食用度不算特别奢侈,府里主子们走出来,和一般的勋贵人家差不多,但方老伯爷把持漕运十来年,谁也不会信他家真的就这么一般,内里究竟有多少乾坤,谁也摸不着底。
&&越是摸不着底,越是觉得他家有钱。
&&如今方老伯爷重病,这家业照理是该都到了方伯爷手里,但平江伯府情形不一样,从前一直是长房为尊,方大老爷死后,方老伯爷还把长孙又扶了起来,真到方伯爷手里,也就是这五六年的功夫,他能接手过来多少,很难说。
&&方老伯爷病得最重那会儿,方寒霄可还在外面,以方老伯爷越过次子择长孙的偏爱,他临危之时,不可能不为长孙打算,这份打算甚至不会经方伯爷的手,其分量,也很可能不会弱于给方伯爷的。
&&毕竟方寒霄再残,他是长房长孙,生来如此,这个身份无论如何也夺不走,哪怕他亡殁在外面都一样。
&&薛鸿兴琢磨着,禁不住看了长女一眼,这个女儿聪慧尽有,不知怎么偏在小情小爱上拧着了一根筋,她还可怜方寒霄,方寒霄用得着她可怜?
&&薛鸿兴不知道方寒霄在徐二老爷背后推了一把的事,但他身在中枢,听说过方寒霄面君时的情形——一语未发,一字未写,硬是告了方伯爷一个再刁不过的状,这是一个可怜人干得出来的?
&&方家这叔侄两房,只怕早晚闹个不死不休,方寒霄面上清风明月,心里不知含了多少怨毒,得着机会,他必然是要把方伯爷往死里报复的。
&&不过,他能不能办到就两说了,他如今离着方伯爷,可差得太远了,除非他能找着助力——
&&薛鸿兴陷入了深思,他在考虑他要不要充当这个助力了。
&&当然,他不可能白做这个好人。
&&☆、第35章 第35章
&&薛珍儿催着:“爹,我说的没错吧?”
&&还真的——大部分没错。
&&有钱人多的是, 如方寒霄这般样样凑巧得少。
&&巧在什么地方呢, 他有钱, 他能花,他本人前程断了, 但他的出身门第仍然拿得出手。
&&薛鸿兴再缺钱, 不可能把女儿嫁去那些商户人家,他既舍不得,也丢不起这个人,方寒霄就还有个遮掩, 薛珍儿毕竟嫁过一回,再嫁与他, 不是十分的说不过去。
&&与方寒霄差不多出身一样有钱前程还可以拉扯一把的女婿呢,有没有, 有;薛鸿兴能不能找到,能;但是,人家的钱不会尽着他全填到蜀王那边去。
&&从这一点来说, 方寒霄的前程断绝反而不是件坏事,他文武都走不得了, 如果不甘于沦落,还有往上爬的心劲,那只能另辟蹊径, 比如说, 提前往下一代帝王身上下注, 以求新皇登基后,与他个特别封赏。
&&如果真的能成,这是两得其便的事,说服方寒霄应该一点也不难。
&&现在这里面唯一也是最大的问题是,方寒霄已经娶妻了。
&&薛鸿兴都有一点微微的后悔了:怎么早没想起来有这桩巧宗儿呢?现在好了,要成就的话他的女儿只有去与人为妾,那断不可能。
&&他想把爵位再往上升升,给小儿子留下一份更大的基业,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一样也心疼女儿。
&&但薛珍儿不觉得这是多大的问题,她道:“爹,依女儿的本事,难道会斗不过一个徐家庶女吗?她那样进了门,方大公子肯定也并不喜欢她,这妾不过是个短暂的过渡。”
&&薛鸿兴虽然心中可惜,脑袋还很清醒,一口拒绝:“那也不行。”
&&他的女儿矮了这一头,他还怎么出门,只怕要被人笑死。
&&薛珍儿不肯依从,她出嫁的时日其实很短,如今仍是少女一般,跟父亲撒娇:“爹,你别觉得亏待了我,我自己愿意的。你想想蜀王,想想弟弟,咱们家如今在蜀王那里是头一份脸面,可是要叫他不满意了,将来论功行赏,那才恐怕要吃大亏,眼下便暂时做低一点,以图未来,又有什么妨碍。”
&&薛鸿兴叫她缠得心烦意乱,道:“好了,你也得让爹想一想——总之,做妾是绝不可能的。”
&&薛珍儿敏锐地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爹,你想叫方大公子休妻娶我?”
&&薛鸿兴不置可否,斥了她一句:“你臊不臊,什么话都敢说。”
&&其实在他心中,如今的方寒霄当然是般配不得女儿的,薛珍儿给他做正妻都是十分下嫁,但谁叫他自家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而他有了儿子,女儿再宝贝,与儿子在同一个天平上一摆,儿子那端就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是骗不了自己的,他还可以聊以**的就是,这是女儿自己的希望。
&&蜀王的使者就在客房里等着,最多一两天之内,他这个回话就得给出去,薛鸿兴想着,张口叫人进来吩咐:“去把嘉言叫来。”
&&下人应诺去了,薛珍儿脸颊晕红,喜道:“爹,可是叫他去探探方大公子的口风?”
&&薛鸿兴尚未完全下定决心,不肯松口,道:“没有你的事,回你房里去。”
&&薛珍儿了解父亲,眼见有望,怕自己追太紧了倒不成,她跟父亲直剖心意到这个地步,本已是很逾矩了,就应着磨磨蹭蹭地出门去。
&&薛鸿兴不合多叮嘱了她一句:“你要么回自己房里,要么去你娘那里,别在府里乱走。”
&&薛珍儿扭头奇道:“为什么?”
&&她这句话一问出来,薛鸿兴知道不好,她应该还不知道方寒霄来做客之事,他怕女儿提前闹出事来,含糊道:“没什么,你听话就是了!”
&&薛珍儿眼珠转了转,嘴上应了,转头出去就找了各处几个下人来问。
&&一问,问出来了,不但方寒霄来,方寒霄的新婚妻子也来了。
&&老建成侯去后,薛家两房虽还住在一个府里,但家是已经分过了,二房要做什么,并不需要跟大房通气,所以她之前不知道陈二夫人宴客之事。
&&一知道了,薛珍儿心中就好似被小猫抓过,又痒又痛,脚下完全不由自主,就往据说在演小戏的那间花厅走过去了。
&&薛嘉言很晕。
&&他跟方寒霄说起薛珍儿,只是在等待薛二老爷的间隙里无聊扯出来的,兄弟么,还不想到哪说到哪,也是放心方寒霄的为人,知道他不是那等轻薄子弟,断不至于往外面宣扬去,所以他说得毫无负担,说过就往脑后一抛,一点没往心里去。
&&哪知道薛鸿兴会使人来叫了他,拐弯抹角地问起方寒霄的婚事。
&&薛嘉言开始还未意会,只以为薛鸿兴是听说了方寒霄的妻子从徐大姑娘换成了徐三姑娘,觉得奇怪,薛嘉言是很不喜欢徐家搞这一出的,哪怕方寒霄说了没事,他也觉得自己兄弟被欺负了,见问,就把徐家骂了一顿。
&&薛鸿兴没意识到这只是侄儿的立场,心内觉得自己的谋算有门,遂进一步把话点明了点。
&&这一下就把薛嘉言吓了一大跳!
&&他知道堂姐有个不好说的想头,不知道薛鸿兴能赞成啊!
&&这可不是疯了吗,他兄弟媳妇都过了门,怂恿人休妻再娶,多缺德啊,他才不干这种事!
&&薛鸿兴再叫他找着方寒霄试探试探,他就不愿意答应,他差事已经快到手了,也没什么可求着薛鸿兴的,坚决拒绝之后,甩手就走了。
&&走回来就跟方寒霄告了一状。
&&方寒霄:……
&&他惊讶之情不下于薛鸿兴。
&&薛珍儿为情所困,不惜下嫁有其道理,薛鸿兴能顺着她胡闹,实在不可思议。
&&但世上万事运转,自有其规律逻辑,薛鸿兴不是个傻子,那就脱不了这个框架,他做此决定,一定有他的一套想法在。
&&方寒霄沉思着,把他所知的信息理了一遍。
&&首先,这应该是最近,乃至有点突发的变故。因为就在刚才,薛嘉言才说碰面时薛鸿兴没和他说话是看见他头疼,就是说薛鸿兴并不赞成薛珍儿的痴想,这很正常,这才是一个父亲的正确反应。
&&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薛鸿兴改了主意。
&&这个主意变得实在太快了些,以至于连薛嘉言都被弄懵了。
&&这时间里能发生什么,令薛鸿兴这个地位的人有这样大的转变?
&&——那个蜀中来的“亲戚”。
&&只有他,具备拨动薛鸿兴的能量。
&&那么其次,问题回到他自己身上,他有什么值得薛鸿兴把女儿赔出来做本钱的呢?——不,薛珍儿本人的意愿没有那么要紧,她无论如何受宠,倘若薛鸿兴不能从这个抉择里得到利益,那么她哪怕拿把刀架到脖子上,薛鸿兴也不会松口。
&&这不算冷酷,与他对女儿的宠爱也并不矛盾,方寒霄全都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情爱之事,于他们这样的人,就只不过是消遣点缀,有便有,没有也毫不可惜。人生苦短,有太多重要的事要做,仇未报功未建业未立,他停不下脚步。
&&有一度,方寒霄怀疑薛鸿兴是知道了他深藏的秘密,但很快又推翻了,薛鸿兴倘若知道,完全用不着把女儿赔给他,直接就可以通过打击他来撬动他背后的人出局。
&&既然不是这样,那就只有他自身所有的某样东西打动了薛鸿兴了。
&&同为名利场中人,已经想到了这一步,方寒霄再进一步抓住那个悬浮着的要点就不费多大力气了——钱,只有钱。
&&他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从蜀中至此千里迢迢,蜀王的使者这么辛苦来了,总不会就为给薛鸿兴带一句慰问。一定是有所求。
&&薛嘉言说了,蜀中的“老家人”这两年老来——为什么先前不来,只有这两年来?薛家起于蜀中,蜀王封地在成都府,有此地利之便,两家不太可能是这两年才勾连上的,来的原因,恐怕是蜀王坐不住了。
&&之前蜀王韩王潞王三王并立,蜀王居长,还算是比较有优势的那个,但这两年就慢慢地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潞王,他不知不觉地在京里刷起了存在感,他那六个儿子,很算是他的一大卖点,另两个藩王还真没有生到他那么多的。
&&蜀王为此着急,他一着急,就找上了他的最大支持者薛鸿兴。薛鸿兴不能叫他失望,否则他那个“最大”的前缀就该拿掉了。
&&天上不会掉钱,蜀王把薛鸿兴当成了钱袋子,薛鸿兴自己也得找个钱袋子。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最后这一口啃到他身上来了。
&&方寒霄又有点想笑了——好像一个多月前,岑永春在他的昏礼上来敬他的酒一样。
&&他似乎感觉得到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在微微发热,因为这非常有趣。
&&薛嘉言有点惊恐地问他:“方爷,你笑什么?你这么开心,不会是打算答应吧?”
&&他亲妹妹的年纪要是合适,方寒霄又未娶妻,那他巴不得把妹子嫁给他,从此还能赚声“大舅哥”,可隔房的堂姐,那还是算了吧。
&&方寒霄斜他一眼,摇摇头。怎么可能。
&&薛嘉言夸张地拍了拍胸膛:“幸好幸好,方爷,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我堂姐比你媳妇出身再好,你也不是那种出卖自己的人啊。”
&&他说着又去拍了下方寒霄的胸膛,“方爷,别泄气,我相信你,你要想出头,肯定有自己的法子,才不用靠这种歪门邪道,是吧?”
&&方寒霄没点头,而是又摇了摇头。
&&薛嘉言有点糊涂了:“啊?”
&&方寒霄只是笑了笑。
&&不,他已经在婚姻上出卖过自己一回。
&&薛鸿兴没有再叫人来直接找他,应该也不会来了,这种事情,点到为止,不成立刻收手,是不适合说得太明白的。不过薛鸿兴能给他开的条件他可以自己想象得出,无非是帮他报复方伯爷,更近一步的是另替他铺一条前程。
&&都是他已经在做的事,所以,他没必要把自己再卖一遍。
&&毕竟,他主动以婚姻为筹码,跟别人开了价来买他,差别可大多了。
&&这个时候,莹月正在看戏,看得非常入戏,目眩神迷。
&&徐家不爱好这些,她还真的从没机会看过,生旦净末丑在搭起的小小戏台上唱做念打,那一方小戏台便好似一段全景人生,悲欢离合,诸情百象,如此直观地呈现在了她面前,她眼都舍不得眨,整个人都沉醉在了里面。
&&不过她也不是就这么呆看着不理人了,里面有些唱词不是官话,她头回听,听不懂那个音,孟氏是知道的,就低声跟她解释,两个人靠一块儿,都轻声细语文文秀秀的,陈二夫人看得直笑。
&&终于一出戏演完,暂告了一段落,陈二夫人张罗起摆宴来,孟氏站起去帮忙安排,莹月则乘空去更了下衣。
&&净房在花厅后面,过一条小径就到,莹月进去时一切如常,出来时,叫一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给堵住了。
&&薛珍儿目前孀居,照理不该穿得这么显眼,不过她在自己府里,爱穿什么没人管得着她,她就只管自己高兴。
&&莹月不认得她,也很莫名,领她来的薛府丫头屈了膝:“大姑奶奶。”
&&莹月:“……”
&&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称呼,只好害羞地笑笑。
&&薛珍儿不说话,上上下下地把莹月打量着。
&&怎么说——她挺出乎意料的。
&&方寒霄当年在京中之出色,她至今想起还觉得心神摇曳,有幸见过他,对他动心的女孩子不知道有多少,她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后来神秀骄子一朝遭厄,她心中不知有多么怜惜,但她印象里的方寒霄,仍旧是旧日那般,她想象里的这个“对手”,也必然应当十分的娇美妩媚,才能迷得方寒霄肯吃了这个亏——
&&结果,她居然是这样的。
&&薛珍儿愣过了神,才捡回了心中的嫉痛,然后她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脸——她当年不是没有试图过和方寒霄发展出点什么,却是根本没发展下去,难道是因为他真正喜欢的是这种满脸稚气没长开的?
&&她总不说话,莹月被她看得毛毛的,低了头,想从她旁边离开。
&&薛珍儿不甘心,斜跨两步把她拦着,继续打量她,越打量,心中越痛。
&&她其实没有怎么在挑剔莹月的相貌,因为莹月不管什么模样,都已经是方寒霄的妻子,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够她心中的那根刺越扎越深的了。
&&没有苦恋过的人,不懂这种锥心之痛。
&&莹月就不明白,她有点惊吓地看着薛珍儿的表情,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看着她,居然是一副要哭的样子了。
&&“你,你没事吧?”
&&薛珍儿当然不会真的哭,她只是痛得眼圈红了,她想,她都可以,没道理她不行。
&&“你配不上方大公子。”薛珍儿满腔的情绪终于抑制不住,她昂了下巴,轻蔑地对着莹月道。
&&莹月:“……哦。”
&&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出来更个衣,忽然出来个主家的大姑奶奶冲她嚷嚷这么一句,她没感觉被争风吃醋了,只觉得她好莫名其妙。
&&一同陪来的石楠护主,反驳了一句:“哪里配不上了?”
&&薛珍儿根本不屑看她,只是盯着莹月:“你根本是糟蹋了方大公子。”
&&她有哪点配站在方大公子旁边?一个毫无出色之处的庶女,根本是侮辱了方大公子!
&&莹月这就不能承认了,她觉得自己很冤,辩解道:“我没糟蹋他。”
&&讲完她觉出这句话很怪,收又收不回来,不由把脸红了一红。
&&薛珍儿见她脸红,更不痛快了,莹月的每一点反应,在她看来都是连着夫妻之情,都是往她心中的伤口上撒盐。
&&“大奶奶,我们走吧。”
&&石楠伸手扶莹月,她觉得这个什么大姑奶奶太奇怪了,不过在别人府上,她也不想惹麻烦,就想先走再说,离她远点。
&&莹月也是这个意思,就应了声要走,谁知脚步刚动,又被拦住了。
&&这下带路的丫头都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大姑奶奶,这是我们二夫人请的客人。”
&&言下之意怎么能对客人这么失礼。
&&薛珍儿并不把她放在眼里,理都不理她,丫头无奈,低低说一声:“我去禀报二夫人。”
&&忙忙跑走了。
&&薛珍儿倒是没有拦她,也没有再对莹月做什么,其实她来的本意只是想看一眼莹月是什么样子,话都没想和莹月说,但是真的见了,她就控制不了自己了。
&&两方僵持着,薛珍儿知道自己该走了,真把陈二夫人引来,她面上要不好看,但她就是动不了脚,好像自虐一样,要多看莹月两眼。
&&莹月被她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徐大太太都没用这么复杂的目光切割过她。
&&她渐渐有点冒上小火星来了,吵架她是不会的,索性撑着也不说话,只是跟薛珍儿对看。
&&于是等方寒霄到来,就看到小径上,两个人对面立着,跟过招一样,大眼瞪小眼,无声胜有声地。
&&方寒霄:……
&&这都是什么。
&&他跟薛嘉言又聊两句之后,薛二老爷回来了,便一起商量了一下薛嘉言的新差事,薛二老爷十分高兴,连连说太麻烦方老伯爷了,改日一定登门道谢,说了一阵,陈二夫人那里遣人来说开宴,几人就一起过来了。
&&一过来,逢上了丫头来告状。
&&方寒霄作为莹月的夫婿,妻子叫人堵了,他当然是得来亲自来看看的。
&&就看到她脸板板地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圆圆的,跟人对峙。
&&陈二夫人亲自一起过来的,已经连声抱歉上了,又忙去训薛珍儿,说她不知礼仪,太放肆了。
&&薛珍儿没反驳,她就没怎么听进耳朵里,心神全转到方寒霄身上了。
&&方寒霄既对薛珍儿无意,那就不打算涉入他们薛家内部的纷争,很有分寸地过去拉了莹月的胳膊就要走——
&&他忽然警醒,这是外人面前,他拎莹月拎习惯了,外人看着可不对劲。
&&他手掌便顺势下滑,拉住了莹月的手,牵着她从小径旁边往花厅走。
&&莹月的脸板不住了,很快红透了。
&&她被方寒霄挟制着行动的时候双方距离也很近,可是她没有觉得怎样,现在不过牵个手,身体没有别的地方再接近,可是她感觉自己的心,扑通,跳了好大一声。
&&她不知道牵个手会这样,他的手掌很大很暖,手指应该都比她长出一截,让他拉着,有一种被包裹的感觉。
&&她很不好意思地想挣脱。
&&她纤细的手指乱动,手腕也跟他蹭在一起,方寒霄被她蹭得掌心手腕发痒,警告似地瞥她一眼,不是牵了,手掌合拢直接把她攥牢了。
&&“……”莹月闷了一下,找了个借口,“你手上好像沾了脏东西。”
&&她也不是虚言,他掌根往下那一块确实有不知什么东西好糙,手腕跟她磨在一起的时候磨得她皮肤痛。
&&握这么紧,她有点怕蹭到她手上去。
&&方寒霄顿了片刻,把手腕抬起翻过来一点,给她看了一眼。
&&一道蜈蚣般的虬结伤疤爬在上面。
&&莹月心中一颤,这伤在手腕内侧,她此前没有发现过,现在一看,忽然便想起来他是遇过匪的,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废了嗓子。
&&她把别人的伤疤当成了脏东西——这么一想,她就觉得很抱歉了,小声道:“对不起。”
&&方寒霄没回应她,只是把她拉回了花厅,才终于松了手。
&&一时陈二夫人也回来了,看来是处理好了薛珍儿,又来跟方寒霄莹月赔礼,方寒霄知道薛家两房的关系,这事完全怪不着陈二夫人,便只是表示无事,陈二夫人也不想多提薛珍儿坏了气氛,就顺水推舟地带了过去,很快吩咐开起宴来。
&&有薛嘉言在,这场面就冷落不了,花厅外小戏们还又开了一出戏,丝竹悠扬唱词婉转,似有若无地传进厅中来,这一场宴仍是宾主尽欢。
&&到走的时候,莹月已经不大记得薛珍儿那件事了,她坐在马车上,只是回味着才听的戏文。
&&玉簪石楠都在后面的小车上,没人可以跟她讨论,莹月憋了好一会,终于憋不住了,眼睛亮亮地跟旁边的方寒霄搭话:“孟姐姐说,我们听的这出戏是里的一折。”
&&方寒霄:……
&&他早已察觉莹月在他旁边有点不安分了,她没什么大动作,只是好似揣了许多心事似的,几回欲言又止,他以为她是想问薛珍儿的事,又问不出口,结果她好像终于鼓足了勇气,一开口跟他说的是什么——?
&&莹月还问他呢:“你从前看过吗?”
&&方寒霄无言以对,过一会,点了点头。
&&他反正是不会说话,能点个头就算给回应了,莹月受到鼓舞,很投入地自己往下说起来:“这出戏讲的是司徒王允用义女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两父子——”
&&她就说了大半路,方寒霄被她吵了大半路,到最后眼睛都闭上了,莹月还要拽着他问:“——你觉得呢?”
&&这是说到其中一个剧情点,她夸那句唱词写得很好,夸完还要向他找认同。
&&方寒霄心情舒散着,懒懒地,终于还是闭着眼点了点头。
&&☆、第36章 第36章
&&莹月出了一回门,回来心情本来是极好的, 薛珍儿根本没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这个大姑奶奶虽然对她很不客气, 但她觉得自己反正也不和她一个屋檐下过,以后能不能见第二次面都很难说, 她自己的小姑子方慧又厉害又可爱, 一点也不烦人。
&&所以休息了小半日后,她就琢磨着开始做自己的大事了。
&&她没有书看了,书荒的日子不好熬,所以——她打算自己写了!
&&她没有钱买书, 可是现在她不缺纸笔呀,哪怕用完了, 方寒霄肯定会再补过来,这是他的必需品。
&&怀揣着这个小心思, 她严肃地铺开了纸笔,把宣纸展得平平的,选了最喜欢的碧玉管笔, 一边磨墨,一边打起腹稿来。
&&这个腹稿不难打, 她只打算先写一篇小小游记,就写她昨天出门做客的事,坐车看戏吃饭, 每个程序都是明摆着的, 她连演貂蝉的旦角扮的衣裳首饰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但磨墨好了,真准备下笔的时候,她卡住了。
&&就直接写“昨日出门”?太简单了。
&&至少铺垫个天气什么的——用什么词好呢?
&&风和日暄?这个词很好,但是是别人词里写着的,就算借用,第一句就跟人家重了不好吧。
&&那怎么写呢,春风日暖?也不对,现在天气虽然还不热,但实际来说不算春天了——那就夏风日暖?怪怪的。
&&第一句,她就琢磨了有小半个时辰,一心想开个好头,但是开不出来。
&&看别人的书真没有觉得这么难,洋洋洒洒几万字一气呵成,哪知道轮着自己,这么费劲。
&&石楠见她坐禅似的坐了许久,在旁劝了一句:“大奶奶,去院子里走一走罢,久坐身子要僵了。”
&&这么正襟危坐跟歪着看书不是一回事,是需要消耗体力的,她一说,莹月也觉得腰有点酸了,想了一下,放下笔站起来。她打算换换脑子,出去看一看风景,说不定好词就来了。
&&石楠跟她后面出去,她可不是白劝莹月的,她也有自己的话想说呢,一见把莹月劝动了,忙和玉簪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陪上莹月了。
&&“大奶奶,”玉簪先笑着开了口,“中午把大爷叫来一起用饭吧?大爷总是一个人在那边院里,怪孤单的。”
&&莹月噗哧笑了,她觉得这两个字实在放不到方寒霄身上去。
&&玉簪见她这反应,无奈了:“大奶奶!”
&&“别生气嘛,我不是故意的。”莹月安抚她。
&&石楠性急,挨着莹月把话直接说了:“大奶奶,现在跟之前可不一样了,我们真得抓紧点,你看昨天那个什么大姑奶奶,大爷过来了,她那个眼神,跟长在大爷身上了一样,可不知羞!”
&&她说着,很有点气愤,跟薛珍儿已经占着了方寒霄多大便宜一样。
&&莹月道:“是吗?”
&&她没有注意看,方寒霄过来直接就牵她手了,她哪还留心得到别的。
&&石楠重重点头:“是!我后来找着他们家的丫头打听了,那个大姑奶奶应该是在家守寡的,她自己的男人死了,想另外找就另外找去,大爷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哪是她想得着的,真是不要脸。”
&&玉簪昨日没跟到净房去,但在回来的马车上石楠就已经告诉过她了,当时怕莹月出门一趟疲倦,没有立刻来劝,但两人早已商量好了,歇一歇,找着了机会一定要好好跟莹月说一说,不能再由着她了。
&&已经成亲的的两个人,一个多月了,还各住各的,跟过家家似的,这怎么成呢,要是叫别的妖精们乘虚而入了,哭都哭不及。
&&她就在另一边也紧着劝:“大奶奶,我觉着大爷人真的挺好的,如今这日子,比我们从前在家里过得还自在些,是不是?”
&&吃着他的,用着他的,还跟他去看了非常好看的戏,这时候再要说方寒霄坏话,莹月自己也觉得说不出口了,犹豫着,点了头:“嗯。”
&&两个丫头见她松了口,都精神一振,石楠忙跟着道:“那大奶奶也热络些,别怕,大爷说不了话,他就是不高兴,顶多抬腿就走,不会骂人的——总不至于特地找张纸来写着骂罢,大奶奶这样的性子,不可能把他得罪到那么厉害。”
&&正在院里浇花的宜芳在旁听见了,甚是无语——真是什么主子养什么丫头,大奶奶从娘家带来的两个开头几句还说得像样,很快就歪了,什么叫“写着骂人”,这劝主子,哪是这么劝的!
&&她是六丫头之一,身上也是有任务的,把洒水的小壶一放,跟上来了,笑道:“大奶奶要请大爷过来用饭?吩咐我一声就是了,我正好闲着。”
&&说着直接就出院门去了,脚步飞快。
&&莹月叫都叫不及,傻了眼:“哎——”
&&玉簪石楠很高兴,她们是不会这么违背莹月意愿的,但是别人做了,那也不错嘛。
&&玉簪忍着笑,还假惺惺地说了一句:“这个宜芳,怎么这样急,都不听大奶奶的话,回来我要说说她。”
&&莹月不傻,怎会听不出来她的语气,鼓了鼓脸颊,很没威慑力地瞪她。
&&石楠就直接笑了出来,又劝莹月:“我们都是为大奶奶好,如今真该为以后打算打算了,总不成一辈子就这么混着过,你愿意,大爷可熬不住,要是往屋里收个把人,奶奶这样的脾性,斗得过谁?那是吃不完的亏。”
&&莹月沉默了,她虽然天真,但那么些书不是白读的,知道树欲静风不止的道理。方寒霄真纳了妾来,一个院里呆着,那不是她想独善其身就可以办到的,她不找人麻烦,别人要找她事,以徐大太太之威势,云姨娘偶尔还能给她添点麻烦呢。
&&不过她心里又想,方寒霄平时都不大理她,宜芳去叫,很大可能也叫不来,她倒也不用先就退缩起来。
&&便点点头:“我知道。”
&&两丫头见了,都很欢喜,再接再厉地教起她来,告诉她等方寒霄来了,她要怎么显得温柔贤淑一点,把方寒霄多留一刻是一刻,方老伯爷的病如今很有起色,不再需要方寒霄日夜随侍,所以留他也不会有孝道上的顾虑。
&&说实话,玉簪石楠在大方向上是对的,但说到这些细节,就暴露出在男女之事上的认知不足了——说白点,比莹月没强到哪儿去。
&&院里的其他丫头假装无意地靠近来,渐渐听不下去,忍不住接棒,给出专业指点,非常直白粗暴——先把方寒霄在床笫间拿下,房都没圆,紧着给他展示品德有什么用?
&&怎么拿下?非常简单,缠着他,别让他走啊。
&&“怎么缠?要是缠不住呢?”石楠很有好学精神地问。
&&丫头低笑:“这当然得看大奶奶的本事了。不过大奶奶是新妇,脸面薄,我出别的主意恐怕是为难着大奶奶。那就来最简单的一招,装病,心里闷,就想要大爷陪着。”
&&石楠一拍巴掌:“这招好!”
&&不费脑,易实行,比她想的那些可强多了。
&&莹月十分羞耻:“我不要!”
&&装病勾引男人?这六个字才在脑子里过一遍她已经要爆掉了。
&&“我要回房里了。”她宣布,转身往屋里走。
&&没有人阻拦她,但是她身后忽然传来丫头的请安声:“大爷来了。”
&&莹月一惊,转头看去。
&&方寒霄穿着一袭葱白长袍,腰系革带,正慢悠悠地迈着长腿走了进来。以他本身风采,再穿这个颜色的衣裳,入人眼帘直接就是四个字:玉树临风。
&&宜芳那丫头去叫他,眼神十分活络,不安分地转来转去,他心里有数这不是莹月使出来的人,不过,他还是来了。
&&不需要的,他也不想琢磨那么明白,他往自己的新房来,还需要理由不成——他总是不来才说不过去。
&&而他来都来了,莹月不能告诉他“我没请你”,只好闷闷地把这个“亏”咽了下去。
&&方寒霄比她自在,自顾就进了屋子。
&&石楠精神抖擞,道:“我去厨房,让吴嫂子多备两道菜!”
&&平江伯府主子们不多,一共只有两房头,大房还只剩了两口人,所以都是公用一个大厨房。
&&吴嫂子应该是方寒霄这边的人,新房这里的饭食从她手里过,从没受过什么留难,吴嫂子还十分用心,常常变着花样地给送来——直到现在玉簪石楠在府里熟悉点了,她两个比在徐府过得也松快不少,闲工夫多,会自己去拿,吴嫂子才不送了。
&&莹月在玉簪含笑催促下,磨蹭着往房里走。
&&丫头要不说缠着方寒霄那番话,她不会这样不自在,跟方寒霄聊过一回戏文——基本是她单方面地,她心态本来已经好些了,但才那么说过,方寒霄还随后进来了,她觉着以他当时的距离应该是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但疑心易生暗鬼,她就忍不住想万一叫他听见只言片语的呢,他该怎么想她,多丢人呀!
&&所以进了房,她也不走近方寒霄,隔着他好一段距离,跟中间划了道楚河汉界似的。
&&方寒霄察觉到了,本来没留心她,因此反而觉出不对来了。
&&丫头说那些话的时候,他还没有进门,他没长顺风耳,并没听见什么,但莹月这个反应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昨天还那么吵他,连他闭上眼睛都不放过他,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小毛丫头,哪来这么些古怪。
&&方寒霄暂不管她,自己到桌前坐下,玉簪忙上前给他倒茶,又冲莹月使眼色。
&&莹月装作没看见,他坐下了,她就好找自己的位置了,走到书案前,拿起笔来继续打腹稿。
&&只是她先前一个人都没想出来,现在屋里有个那么强的存在感,又哪还静得下心去,想来想去,脑子里被糊住了一样,就是通透不了,找不着感觉。
&&方寒霄独自坐着,感觉倒还不错,她吵的时候很吵,安静的时候也很安静,要总那么跟他叽叽喳喳,那他受不了,便装样子也难装出来。
&&说不上来是什么情形的气氛中,石楠和另一个丫头抬着食盒回来了,莹月能若无其事跟他两处坐着,不能分两桌吃饭,只好过去了。
&&怎么说,这种不自在的感觉是会弥漫并进化开的,莹月意识到自己把气氛搞得奇怪了,正因为意识到了,又没个台阶可下,她把自己困住,只有更加不自在了。
&&巧的是那个教她装病的丫头还进来服侍,帮着摆饭,莹月见着她,心内就发虚,同时坚定地想——她才不装病,她干不出来!
&&为了跟方寒霄表白她非常健康,让他就算听见了什么也不至多想,她努力地吃着饭,还添了一碗。
&&她要求添饭的时候,方寒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莹月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不自在感就消除了不少,跟他微笑了一下。
&&方寒霄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想:真的能吃。
&&怪不得这么快把自己养圆润了。
&&正用着饭,屋外来了一个丫头,抱着一摞各色帖子信件,禀报:“周先生偶感不适,告了假,这是这两日累积下来给老太爷请安慰问的文书,老太爷说,请大爷帮着分一分,该写回信的写个回信,别人一片好意,别拖延了寒了人的心。”
&&她说着,眼尖地瞥见窗下的书案,过去一放,脚不点地地飞快走了。
&&方寒霄:……
&&方老伯爷这是知道他来了新房,才有意这么干,把他拖在这里久一些。
&&对方老伯爷的话,他不愿意听的往往就直接不回应,但他心里有个度,并不事事都跟方老伯爷拧着来,十回里违他八回,总也得答应两回。
&&用过了饭,他就踱到书案前坐下,墨都是莹月现成磨好了一砚池,他拆了信件,提笔便挨封回起来。
&&他忙着,莹月正好不打扰他,新房是一明两暗,共三间屋,她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边做暖阁及半个库房的小间里,打算歇一会。
&&她有点不太舒服——吃多了。
&&方徐两家生活水平不同,方家在饭食上要好得多,且也没人克扣她的,莹月比在徐家确实饭量见长,但再长,两碗饭仍然超出了她的正常所用,盛都盛来了,又不好剩下,她勉强塞下去,就有点撑着了。
&&这感觉不好过,她躺到炕上,想睡一会都睡不着,只觉胸腹间都好似被什么噎着,她要了茶喝,想把冲下去。
&&玉簪起初不知道,依言给她倒了两遍茶,莹月喝了——她更撑了。
&&她脸都皱了,玉簪慌了:“怎么了?可是吃着不新鲜的东西了?”
&&莹月苦巴着脸:“……我撑着了。”
&&要是饭食不新鲜,她这会儿该上吐下泻了,没别的反应,只是噎,那就是单纯撑着了。
&&玉簪听了,想笑又笑不出来:“大奶奶今日用得多,我以为是想了半日文章,耗神耗的才这样,早知我就拦着了。”
&&“我躺一会,应该就好了。”
&&莹月虽然难受,但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忍着闭上眼睛。
&&她在徐家时都是这样的,一些小毛病徐大太太不会给请大夫,都靠自己挨过去。
&&玉簪石楠两个也习惯了这样,便只是有点担心地守着她。
&&只是吃撑了这事吧,论病不算病,可也是真的难受,怎么躺都不自在,平躺觉着气短,侧躺压着更噎,莹月不觉就哼哼唧唧起来。
&&她能挨,可没坚强到一声不吭,连痛都不叫地挨着呀。
&&石楠坐不住了:“我找大爷说去,就是不请大夫,给寻两颗消食的丸药也好。”
&&莹月忙伸手拉她:“别去。”
&&石楠不解:“为什么?”
&&她觉得可以要来的,这点小事,方寒霄不会不帮。
&&莹月说不出来,只是哼唧道:“别去嘛。”
&&玉簪渐渐回过味来了,一处长大的人,终究是有些灵犀,她低声道:“好,不去,以后我再也不逼姑娘了。”
&&她复了旧日称呼,石楠愣了愣,忽然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怎么说的,装病弄成真病,什么事没办成,白吃了一番苦头!
&&她立刻也后悔极了:“姑娘真不喜欢他,讨厌他,我知道了,我不该总唠叨姑娘,我以后不说了,那起人再出什么装病的馊主意,姑娘也别理她们。”
&&莹月叹气道:“也不是——我没讨厌他。”
&&她就是不愿意像她们说的那样做而已。
&&石楠没口子应着:“好,好,不讨厌他,反正姑娘爱怎样就怎样吧,可别再像这回似的干傻事了。”
&&唉,她们家姑娘就是人软心善,不愿意也不忍心对人疾言厉色,可不就为难着自己了。
&&莹月又哼唧起来,她难受呀,哼出来还能好过点。
&&方寒霄站在小间的帘外——他本来真是不知道的,但是莹月嘤嘤个没完,小间里跟藏了只小猫似的,隔着堂屋都若有若无地传过来,他定不下心,不得不搁了笔,走了过来。
&&然后他串起来发生了什么了。
&&为了不勾引他,于是把自己吃撑了——
&&方寒霄无语,走出门去。
&&他习武之人,脚步本来轻飘,两个丫头全神贯注在莹月身上,都没意识到他在帘外站过一刻,直到过一会后他回来,把两颗红红的还散发着果香的丸子往莹月枕边一放,两丫头方目瞪口呆。
&&方寒霄出去了。
&&玉簪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丸子闻了闻:“像山楂味。”
&&山楂是消食的,这是什么丸子,答案很明确了。
&&莹月脸一下红了,就是说——方寒霄起码是知道她吃撑这事了。
&&帘子又一掀,方寒霄重新回来,把一张纸展到她眼前给她看了看:先吃一颗,半个时辰后效用不显,再吃另一颗。
&&莹月简直没脸见他,自暴自弃地把纸捂到脸上,藏着点了点头。
&&方寒霄:……
&&他才写的字,墨迹还没干。
&&他不管莹月的保护,硬是扳开了她的手,把坏了一点的纸张拿回来,先看一眼糊掉的纸,再看她的脸。
&&莹月没反应过来,顶着墨迹点点,只跟他对视一眼,就忙把脸撇过去,还想藏起来。
&&方寒霄捏着她的下巴,食指在她脸颊上用点力蹭了一下,然后把染黑的指尖竖到她眼前给她看。
&&莹月下巴被控制,想躲也躲不掉,两个眼珠被迫盯在他指尖上,渐渐靠近,快盯成了对眼——
&&然后,她反应过来了!
&&她没有最蠢,只有更蠢!
&&莹月快羞哭了,这个人怎么这样,他就不能君子一点,当做看不到么。
&&方寒霄不君子,他欣赏似的,逮着莹月的脸又看了两眼,才终于发慈悲放过了她。
&&脸都丢完了,莹月也不躲了,自暴自弃地摊在炕上。
&&方寒霄看够了她的笑话,终于脚步轻快地出去了,玉簪石楠两个也没想到会生出这个变故,都想笑,又觉得对不住莹月,努力憋着,去倒了茶来,扶着莹月让她把山楂消食丸吃了。又打水来给她洗脸。
&&丸药还是很管用的,一炷香后,莹月终于觉得舒服些了。
&&她很盼着方寒霄赶紧走,但这一个下午,方寒霄占了她的位置,慢悠悠地替方老伯爷写着回信,就是不动弹,中间还来看了她一回,关心她好点了没——如果俊脸写满调侃也算关心的话。
&&直到黄昏,他才抱着满满的书信走了。
&&☆、第37章 第37章
&&莹月这回人没白丢, 之前丫头们一直动不动环绕着她嗡嗡, 劝她接近方寒霄,把方寒霄的心勾到新房来,有过这次闹剧后, 玉簪石楠再也不说了, 那六个丫头想说, 玉簪石楠还会找别的话题打岔, 或把她们拉走。
&&六丫头作何感想暂不去提,莹月是可以专心继续写她的第一篇文章了。
&&她开始很有雄心壮志, 但总是开不出满意的头来, 开不出头,就无法继续走下一步, 憋了几天,不得已跟自己妥协了一点点——先写, 不管写成什么样, 写出来再修。
&&她不硬抠字眼之后,就顺畅多了,她的思路本身不堵, 要写什么是很明白的,不过两天功夫,就把全文都写好了, 共计一千零五十个字, 三页笺纸。
&&没有别人可以分享, 她就拿给玉簪石楠看。
&&两丫头认识的那几个字完全不足以看懂连贯的文章, 但仍然非常捧场地赞不绝口:“大奶奶太厉害了!”
&&厉害在哪里,那说不出来,不过只是一种感觉,在她们看来,文章是如徐尚宣那样的正经读书人才能做出来的(虽然他是个学渣),现在她们大奶奶也能写出来一篇,那可不厉害极了吗?
&&莹月自己虽然开心,不过还不甚满意,她觉得她读的书还是太少了些,词汇量不足,见识也少,有些情绪在心里想得好好的,笔下写出来就走样了,不如她以为的那么好。
&&她没别的事,就抱着这篇文章继续加工润色。
&&方寒霄不知忙什么去了,这几天没再过来,但是方慧来过两回,见到她干的事,很好奇,还跟她讨论了一下,然后,转头捅到方老伯爷那边去了。
&&她是炫耀着外加表白自己去说的:“祖父,我大嫂可用功了,她天天都在做文章,我也要好好读书,不辜负祖父的期望。”
&&方老伯爷欣羡读书人的门第,那是家里人人都知道的,方寒霄不在家的时候,方慧不乐意跟洪夫人过,跑来方老伯爷这里求庇护,把方老伯爷哄得十分宠她,就靠的这一招。
&&方老伯爷一听,心里舒服了点,觉得这个孙媳妇虽然换得很凑合吧,但也是有些可取之处,就发了话,叫方寒霄去,让莹月带着文章来给他看看。
&&方寒霄才从外面回来,不客气地写了四个字给他:您看不懂。
&&方老伯爷眼一瞪:“那要你管,我就是要看!我孙媳妇做的文章,我还不能看看了?你少啰嗦,去把人叫来。”
&&方寒霄摇摇头,倒也不跟他争,丢了笔,往新房走。
&&他到的时候,莹月没在琢磨她的文章,而是正捧着张银票发呆。
&&面值一千两,方老伯爷给她的那张。
&&她有一点想用掉这银票了,自己动了念头写文,才忽然意识到她方方面面都有不足,很需要再多读点书。
&&她没有别的钱,在徐家时徐大太太好歹一月给她发一两银子,这里她吃穿不愁,但没人和她提起来月银这回事,她也不能问人去要,于是看着锦衣玉食,其实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光蛋——除了这张烫手的巨额银票。
&&她发呆发得很专注,因为内心正在剧烈挣扎她到底用不用,她那小小游记则就摆在手旁边,于是方寒霄到她身后,一俯身就把抽走了。
&&莹月:“……?”
&&她跳起来红着脸去抢:“还给我。”
&&跟自己的丫头分享分享喜悦还罢了,这种不成熟的小文章,哪里好意思拿给别人看。
&&方寒霄一只手就把她两只手腕都扣住了,轻松地镇压着她,另一手把笺纸举到眼前。
&&莹月急道:“你别看!”
&&她努力想挣扎,毫无效用不说,徒自把自己衣袖往下挣得滑了一截,露出小半雪白莹润的手臂,察觉到方寒霄的眼神移过来看了一眼,她——她不敢动了。
&&总算方寒霄的眼神又移了回去。
&&一千来字不长,他不多一会就看完了,微有讶异地扬了扬眉。
&&这是一篇鲜活之气几乎快跃出纸面的短文。
&&没有什么太生僻的用典,词藻也不十分华丽,但看到的人很容易带入到作文者在经历文中一切场景时的心绪,再平淡无奇的画面在她笔下也有一种别样的新鲜感,这一份活泼泼的灵气,极具作文者自己的特色。
&&词不惊人,情可动人。
&&他把错开的三张纸移开,一低头,见到莹月正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
&&眼睛里面都是委屈。
&&好像他把她怎么着了似的——然而良心这种东西,方寒霄觉得自己是不大有的,莹月都这样了,他一点也不心软,仍旧不把文章还给她,只是松开了她的手,然后示意她跟他走。
&&莹月抢不过他,只好没办法地跟他后面叨叨:“你怎么这样,你还给我还给我——”
&&逼急了,还大着胆子骂了他一句,“你这个坏人。”
&&方寒霄停了脚步。
&&莹月一吓,忙倒退两步。
&&但方寒霄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勾起一边嘴角向她笑了笑。
&&莹月更郁闷了——有什么好笑的,有什么好笑的你说!
&&郁闷完了还得跟他走,她的文章在他手里,谁知道他拿走要做什么去。
&&一路跟到了静德院里。
&&莹月眼睁睁看着她的文章落到了方老伯爷的手里,更傻眼了。
&&她弄不清是怎么一回事,她自己打发时间写着玩的东西,为什么最终会惊动到还在养病的方老伯爷这里来了?
&&方老伯爷被扶着半坐起来,很认真地看着。
&&方寒霄没说错——他其实真的看不懂,他当然比玉簪石楠要强,但识字,跟读书,仍然是两码子事。
&&这不要紧,方老伯爷自有一套辨别方法:他看不懂的,那才是正经文章呢!
&&他就非常满意了,连连夸了两声。
&&莹月摸不着头脑,只能涨红着脸,小声努力谦虚着说“没有,不敢”。
&&方老伯爷不但夸她,还不白夸,夸完就让给她红包,面额很熟悉,又是一千两,大手一挥,说是给她“零花着玩”。
&&他们家零花都是这样的呀——莹月晕晕地领了零花钱,出去了。
&&到了外面,方寒霄终于肯把文章还给她了。
&&跟他来一趟就暴富一下,莹月心里再多意见也说不出来了,她很想觉得自己不是被收买了,但是吧——就真的是发不出火来。
&&她为自己这念头有点羞愧,默默地要走,方寒霄拦了她一下,走到耳房里,从最靠近里面角落的一个柜子里摸索了一下,重新走出来,把手向着她伸出去,同时示意她伸手来接。
&&他的手是握成拳头的,莹月隐约瞥见他指缝间露出的似乎是什么块状物,迟疑地,伸出了手去。
&&叮叮咣咣,一小堆碎银落下来。
&&他手掌大,莹月没有防备,一只手装不下,忙另一只手也抬起去捧着。
&&方寒霄把银子给完她,就很干脆地向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可以走了。
&&要么古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呢,莹月一路追着他来的时候,还气得要打他了,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坏的人,这会儿被银子连番砸下来,她要是想解气,该全丢回他身上去,但是,实际上,她捧着满手银子,只能道:“——你要不要一起过去吃饭?”
&&那什么,就,总觉得至少得客气一下。
&&她没想过方寒霄会答应,也不太想他答应,但方寒霄点了点头,就走她前面去了。
&&莹月:“……”
&&低头看看银子,想想她急需要补充的书,她很没有骨气地跟上去了。
&&主动邀请过一回以后,方寒霄过来新房开始频繁起来。
&&说不出来是怎么变化的,好像自然而然并且不知不觉就这样了,丫头们——尤其是玉簪石楠很懵,劝半天莹月没用,她们放弃死心了,反而算是如愿了?
&&这算怎么一回事呢——嗯,不过反正是好事。
&&两丫头就很开心,另六个丫头感觉任务在望,心情也很不错,每日忙忙碌碌地,都觉得很有劲头,新房的气氛都因此变得喜洋洋的。
&&只有莹月感觉不太好。
&&方寒霄每次来呆的时间不长,但开始会动她的书,她在这上面有点小气,就是不喜欢别人碰,很担心别人给她弄脏了或者是弄坏了,哪怕看旧一点她都心疼。
&&这念头她没办法明说——说出来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小气。
&&就只好满眼紧张地,看方寒霄在她眼皮子底下换着书看。
&&总算他看归看,并不带走,大多数时候是来吃饭时来早了,就随手抽一本她的书看一刻。
&&莹月又觉得很可惜了:他这次抽的和上次抽的往往未必是同一本,她那么不容易攒下的书,他都不认真看,乱看能看出什么意思来呢。
&&方寒霄再乱抽,她就要纠正他:“你上次看的这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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