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图片考虑可能曾经得过接触性皮炎使用过激素类药膏形成色素沉着或现在使用含有激素类药膏形成的色素沉着并且刺激了皮肤形成接触性皮炎。建议:停止使用现有的药膏同时建议抗组胺类药物用来止痒并换其他治疗接触性皮炎的药膏。希望能够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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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的一下跑进水果铺》是由“蒜了蒜”所著的一本小说,故事的主角是涟九沈之泊,小说目前连载中,小说类型是穿越时空,欢迎大家前来点击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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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戊国,素有“江南鱼米乡”之美誉的二屯镇,泛着暮春里泠泠的雨意。
听说有一个乡巴佬来镇上西大街开了间水果铺。
磨豆腐田大汉家的肥婆娘费力地抬头,盯着写了“花果善水果铺”的匾额许久。
她眯了眯眼睛,虽然看不懂匾额上写的什么玩意儿,但开张还没几日,匾额便被西大街的尘土给盖得灰扑扑,沾满了落魄,便知乡巴佬来镇上开铺子也没尝到什么甜头。
这个乡巴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镇里抢生意,也不打听打听她们这帮镇里人是不是吃素的?竟然不把保护费交给她大儿子?
这都多少天了,对方面对恐吓还懒洋洋、无动于衷。她还得攒钱给七儿子去弘泽书院念书,她可等不及了。
想想田婆娘就来气,她巨大的胸脯剧烈地起伏,鼻子随呼吸喷着怒火。
卖水果的铺子是吧?巧了,她最喜欢吃水果,今儿个她倒是要尝尝看,这乡巴佬铺子里的水果到底好不好吃!
被西大街众小贩视为唯躲不急、避如蛇蝎的田婆娘嗤笑几声,悠哉悠哉扭着的盘了三层肥肉的水桶腰,提起布裙,踩上水果铺前干净光整的石板阶。
铺子内,仅一张木桌台上摆着几个看起来索然无味、干瘪青涩的水果。
这样的水果还拿出来卖?笑话!田婆娘凑上前,抓起一个荔枝,使劲捏了捏。硬邦邦的,深色外壳被潮湿泥沙覆盖着,完全没有让人吃了它的食欲。田婆娘把荔枝扔回木桌台上,嫌弃地拍了拍手。
环顾四周,静谧无人,唯有一只被养地圆滚滚的黄猫安静得蜷缩在椅子上,尾巴尖儿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人呢?你们这是怎么招待客人的?这么怠慢吗?啊?”田婆娘的大嗓门嚷嚷。
小黄猫被大嗓门惊得瞪着蓝色圆眼睛,浑身毛炸起,警惕地看着她。
“您来买水果?”声如银铃,悦耳动听。
涟九从后室内款款出来,眸色淡淡,上下打量着白日里来的第一位客人。
田婆娘似是嫌弃桌台上的水果,挑挑拣拣,怎么也看不惯:“你这水果,怎么这么不新鲜?都挑不出个像样的。”
倏地,田婆娘眼神一亮,像是发现新大陆,糙砺的大手抓起桌台上唯一的一个李子。
“现在是暮春,怎会出现夏秋季的水果?莫非你们是偷了哪家大户的珍藏?嘿嘿,我尝尝。”
“客官这里的水果不能尝,只能买!”涟九看似纤细柔弱的藕臂迅速制止田婆娘挂满肥肉的手,她面泛冷意,好心提醒。
“买?别家水果铺都能尝,就你家这么矫情!”话罢,田婆娘就着李子擦了擦,吃了起来。“真是乡下来的,这么不懂事儿。”
田婆娘朝涟九翻了个白眼。
“啧——还挺甜的。”李子酸甜的汁水流淌入胃,田婆娘脸上满足的褶皱堆在一起。
“是很甜。”涟九见未能阻止,幽幽叹口气道:“这反季节的李子甚难成活,我中了十株才结出这么一个。客官看您眼熟应该是西大街的人。既然您吃了,念在咱们是街坊邻里给您打折,十两一个。”
田婆娘表情一僵,她的确没见过反季节水果。不过那又怎样,一个普通水果而已。
田婆娘再次眯起眼睛,眉毛撇成倒八字,露出泼辣的狠劲儿,当初她便是用这种泼辣赶走了田大汉小情人的。
“哟,你这小姑娘,模样这么好看,心肠却如此歹毒!十两一个还想让老娘买?做梦吧你!”
田婆娘泼辣完,忽然想起自己是为啥来的,扯着嗓子叫道:“你还敢说,你保护费都没交,还想来镇里混!”
“保护费?”涟九凝眉深思:“我都没挣到钱哪里来的保护费,您给我吗?”
“你这死丫头还真呲儿!”方才田婆娘的眼神一直流连在挑水果这件事儿上,直到被这伶牙俐齿丫头的话气着了才正眼看涟九。
芙蓉面,柳身姿,相貌绝美,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似有雅韵流转,成为镇花也不为过!
田婆娘最恨长得好看的女的,动不动就喜欢凭着外貌勾引男人,每天招蜂引蝶,还喜欢装柔弱,巴不得往男人身上扑,没教养!
想到这儿,田婆娘对涟九的印象更坏了,她把吃完的李子核儿吐到地上,直对着涟九啐了一口,把桌台上的水果都揽进袖子里,挑衅道:“吃点水果怎么了?”
想来这店铺也不是靠水果挣钱的吧!田婆娘恶劣地琢磨着,看着铺子的穷酸样,估计也收不到保护费,但也不能空手而归啊?
“我还就都吃了,能怎么着?”田婆娘一股脑儿把所有水果统统塞入肥大的袖子里。乡下佬没钱没势,就该让她们懂点西大街的规矩!
“你这小姑娘叫喜丫吧,若是想报官,当心我把你和隔壁老王暗通款曲的事儿宣扬出去!”
话罢,田婆娘骄傲地昂起头,抱着鼓囊囊的袖子,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离开。
涟九冷冷地看着挑事者嚣张的行径,微微摇了摇头。
刚开张的水果铺就因为没交保护费而被洗劫一空。
若换作喜丫,想必早已心急如焚、委屈痛苦,然后急着想办法去凑保护费讨好镇里人了。
可是喜丫的身体早已换人,现在是她,涟九。
前阵子,那个叫喜丫的人去河边浣衣,不幸落水身亡,涟九误打误撞魂穿到了喜丫身上,并拥有了喜丫的记忆。可是涟九自身灵魂像是受过极大重创,记不得自己魂穿之前的事情。但涟九露出的一些本能与性格,以及懂得一些有关水果的术法,都让她觉得自己曾经的身份不简单。
喜丫家中关系单一,仅有一个阿嬷。阿嬷是早些年给大户人家接生的产婆,因那家的肮脏事,阿嬷得了一大笔银两做封口费,被遣回乡间。在乡间孤单,买了个人贩子手中的孤儿,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原本阿嬷和喜丫生活拮据,全靠着阿嬷曾经做产婆得的银两和家中半亩地凑活度日。
涟九魂穿之后,觉得此非生存之道,忽然想到一个来钱快的法子,便问阿婆讨了些银两,来到二囤镇上开了这家水果铺。
那……之前挑事者所言和喜丫有一腿的隔壁老王是谁?
涟九在脑海中搜寻记忆。隔壁老王是个钓鱼翁,看她们祖孙俩头一遭从乡间来到镇子,便好心给了条鱼。谁知就这也能拿来嚼舌根?
简直了……涟九正嘟囔着。
腿脚不便、头发花白的老妪从后室走出,看见水果铺犹如被打劫了一般,焦急询问涟九出什么事了。
涟九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阿嬷。
“天呐,哪里来的泼妇,如此猖狂?收什么保护费、洗劫铺子也就罢了,居然还设下这种谣言毁我孙女名声!这还有没有王法?”阿嬷跺着拐杖,不禁哀叹。
“都是阿嬷的错,阿嬷老了,没有能力,才让她们这般欺负你。”阿嬷苍老而蓄满悲伤的眼睛望着涟九,语气十分心酸。她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心下只能对涟九愈发内疚。
“没事儿,阿嬷。咱们家买的水果和别家不一样。”涟九面色宁静地安慰道,她丝毫没有因为自家铺子被洗劫,自己清誉受损而恼怒。
事实上从田婆娘吃了李子那一刻起,再多的反击也没必要,因为——田婆娘食了恶果。
涟九搀扶着阿嬷解释道:“她这样做会付出代价的。”
“只是可惜啦……那个珍贵的李子。”涟九喃喃。
她种的李子可不是寻常李子。
次日,西大街传遍了一件新鲜事儿。
从花果善水果铺出来的田婆娘疯疯癫癫,神神叨叨说她能看见鬼。
她拽着西大街的路人,疯狂提醒他们不要回头,他们身后有鬼跟随。田婆娘不停地描述鬼可怖的样子,结果反而惹恼了路人被围揍,回家时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惨不忍睹。
田婆娘整天缩在屋中角落里不敢出门,也不让人靠近,头发散乱,面色发黄。
田大汉心生厌恶,但为了九个疼娘的儿子,只得无奈请了好几个大夫看病,大夫们皆说田婆娘身体健康,脑子没问题,也并未发现什么中毒现象,一切正常。
阿嬷从买早饭的张大娘那儿听闻此事,特地问了问涟九:“喜丫,你有没有做什么坏事?咱们可不能做亏心事儿。”
涟九果断摇摇头。她的水果都是帮人的,田大娘其实无需害怕。只要她振作起来,不做恶人,那些鬼魂并不会伤害她。
花果善水果铺倒是靠噱头一时在偌大的二屯镇出了名。许多百姓也不敢妄自前去探虚实。
不过,更令人惊异的是,传言这家花果善水果铺,十二时辰全天候开门。
白天做不着生意还想靠着晚上揽生意不成?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更夫慢悠悠地敲打着锣鼓,粗豪如砂纸摩梭的声音把西大街一片区域的灯都给掐灭。
每每此时,还迎门接客的便只有西大街一家脂粉香浓郁的群芳楼和这家花果善水果铺了。
如同夜晚才开门迎客的群芳楼,一般在一更天之后,花果善水果铺迎来真正买水果的客官。
早在傍晚时分,涟九便搀扶阿嬷回铺子后的家堂内歇着,换自己来守铺子。
“喵~”小黄猫一声软糯猫叫,惊醒了趴在柜子上美梦鼾甜到快要流口水的涟九,:“招财,有人来了?”
涟九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底泛着雾气,衣袖的褶子在白皙的脸蛋上画出了花,尤显娇憨可爱。
涟九缓缓回神,正瞧见一只煞白的手正尝试去抓住荔枝,却总是轻易穿过,怎么也抓不住。
干啥呢干啥呢?打劫啊?
她迅速拍掉那只作祟的手,抬眸,眼前是一只半透明的阴差,他渗白的脸上面无表情,普通人的样貌,穿着官衣腰间别着一把斩缘剑,但另一只手攥着衣料下摆,暴露出羞愧和局促。
他只是想拿起荔枝看看,却忘了他触碰不到这些凡物,铺子老板娘不会以为他是来偷水果吧?虽然他……没几个钱,但作为一个正直的阴差,断不会做出这种事的。
“掌柜,你这——香喷喷——的荔枝——多少钱?”他低着头寻问,嘴巴像是灌了风,声音凉飕飕的。
“小阴差,想要荔枝?”涟九一只手撑着头,三千发丝随意倾泻,她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他。看他盯着荔枝的眼神冒光,只觉他略可爱。
换西大街田婆娘看见这白面阴差怕是要吓得打哆嗦?
水果铺老板娘的声音清脆,仿佛能涤荡鬼心。
阴差僵硬地点点头。“本差——想要。”
阴差头一次看见居然有人不惧怕他,竟然还能碰到他的手,难道她也是阴间的鬼?心里止不住惊讶。
前几日同行跟他推荐这家水果铺,说这家铺子的水果有奇效,他此番刚好路过,被铺子里飘散出来的清甜诱人果香所吸引,便来试试。
“可这荔枝是吃了怀孕的,你……”想要?涟九的瞌睡虫全跑了,饶有兴致地看着阴差。
“啊……不不不”阴差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买给我老婆吃。”
他老婆是一缕鬼魂,被他收下,斩缘剑斩断红尘往事,准备送她去往生桥喝孟婆汤。可是路上遭遇波折,让单纯无暇女鬼爱上冰冷面瘫阴差,二鬼互生情愫,最终女鬼留在地府同他生活。
但这是一份孽缘,鬼魂极难生出孩子,女鬼却喜欢小孩。阴差碰巧和同行聊起此事,同行推荐他这间铺子“有好果子吃”,他便来前来瞧瞧。
“那你们为何不投胎做人再生孩子?”涟九素手拨弄着桌子上唯一摆放的装饰,一个木制小算盘。
“我在地府混得不好,没啥权力,怕将来夫妻俩投不到一块儿去,就想老老实实做一对地下夫妻。”阴差的盯着荔枝舍不得挪开,他表情木讷,耿直道:“您行行好,给我便宜点……将来您家有人要去地府我铁定不收!”
“真的?”涟九心微微一动,阿嬷现在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如此即便不要钱这笔买卖也划算。
“打包票!”阴差拍了拍胸脯,由于拍得太重,白纸脸终于多出一个“表情”,咳嗽。
他是负责专收大西街一带逝者灵魂的阴差,拒签逝者生死辰的单子,那人就死不了。
“成交,不过有话在先,你们将来生的孩子只能是善鬼,不然会有恶报噢。”涟九一双晶亮的眸子慧黠地看着他,淡粉的朱唇微微上扬。
“好!”阴差面无表情的大喜过望。他看着涟九美玉无暇的脸庞一时竟呼吸一滞。哇,老婆,这老板娘长得也好看哎……
涟九走进木桌台,看见上面还剩两个荔枝,一个圆溜个儿大,一个干瘪扁小。“你家老婆是胖还是瘦?”
“二两——我就不喜欢她太瘦。”阴差在虚空比划,灵魂二两,换算成肉体也就四十五公斤?
“唔……那给你小的。”涟九将小荔枝放在手心,眨眼间荔枝变成半透明。涟九把它递给阴差,荔枝赫然躺在阴差手上。
“这颗荔枝算你一文钱。”
“谢谢!”如此便宜,阴差甚是感激,从兜里掏出半透明的一文钱。走到门口忽然转过身好奇道:“为何那个大的荔枝……”
“大的,你老婆瘦瘦的怎么生的出?想你老婆难产?”
“啊——对!” 阴差拍了拍不长毛的脑门急匆匆飘走,回家生孩子去咯。
涟九坐在躺椅上继续守店,其实也不用守。掐指一算,今晚应该不会再来人了。准不准她可不知道。
方才象征性地收阴差的钱,肯定会折本。
涟九有些心痛,她果然不是做买卖的料。不过有钱难买死不了,她该珍惜自己赚了。她双手并拢,对着月亮祈祷。希望将来能有小金主光顾她的店。
“招财,这荔枝快没了,明天咱们又要去进货了。”涟九轻抚招财毛乎乎脑袋。
铺子外月色朦胧,真像一个被咬了一半的白芝麻饼,涟九肚子应景咕咕叫了几声。
她揉揉干瘪的肚子,现在就只有她和阿嬷两人相依为命,家中存银已经所剩无几。
前几日,阿嬷不忍祖孙二人过穷苦生活,看她即将二八年华,满心思给她寻亲说媒,想她找个好夫家过踏实日子。
由于涟九长得十分貌美,才有些镇里人不嫌弃她无父无母的乡下人身份,上门提亲。不过,这来提亲的多半是些——
东大街的做麻花总是少放油的缺牙张铁头;西大街早已被翠花预定的鸿福客栈店小二;北常门那位年纪大得都快够得上做她父亲的老锁匠。
还有一个,是媒婆如何都想劝她嫁去的好亲事,做户部侍郎家三儿子的第十五房小妾。要是有了这门亲,将来生了个一儿半女可就野鸡变凤凰了。
每每阿嬷把那脸上大痣长毛的胸大屁股大的媒婆请到家的时候,涟九都恨不得把下了泻药的茶水灌给那媒婆。
上次被阿嬷发现她没给媒婆好脸色,竟生了气,连续好些天不搭理她。
可她并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她只想和阿嬷一起生活。于是涟九灵机一动,寻了个日子与阿嬷促膝长谈。
依照她魂穿之后这个世界格局的了解。
如今朝堂许多动荡,她们所在的重戊国与敌国齐越国时常交战,交界处潘岭一带已经发生了数次摩擦。各个地方已经隐约有开始征兵的苗头,她若真嫁人,万一刚成亲,男方就被抓去从军,这岂不是很大几率要守一辈子的寡了吗?
阿嬷自然是不肯她守寡的,阿嬷一辈子没成过亲,膝下无子嗣,孤苦伶仃。怎么可能让她重蹈覆辙。
这么一劝,阿嬷遂暂时歇了让涟九成亲的想法。
现在涟九想做的便是多囤点钱,在未来可能动荡的日子里可以过得更好些。
若能遇见有缘人,再嫁不迟。
这日下午,人影黄昏后,涟九抱着发财为自己水果铺进些水果。
镇边上一个宽敞的草棚子,里面放置了许多当季新鲜水果。这是大镇上唯一的水果批发户。镇周边多个乡野产的水果都搁此寄卖。
许多采购的店家都散了,负责批卖的果娘正在打盹。
倏地,一只毛绒胖乎的纯黄小猫喵的一下蹿进水果批发场。它的鼻子微耸动,嗅着果香。
果娘睁眼,看见蓝眼睛的小黄猫跑进来,非但没有赶走它,反而露出笑容。她往外张望,终于盼到了不远处娉婷而来的身影。
“涟姑娘今日怎来的如此晚?”
“下午家中铺子来了客人,有些迟。”涟九朝果娘一笑,笑意盈盈的眼眸仿佛能溢出水,精致绝美的面庞还是让果娘看呆了。
果娘虽是个乡里人,但还是见过些市面的,眼前这女子有如天仙下凡,比起皇城里那些世家小姐们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只是,这姑娘身世不好,家中仅有一行动不便的老妪。倘若身世好些,养在深闺,将来说媒的指不定可以绕城几圈。
如此曼妙的女子如今竟然抛头露面,从商卖鲜果,真是可惜呀……果娘心里惋叹。
不过说来也奇怪,她这是水果批发的,别家果店老板来都是较大量低价收购,选些个儿大、卖相佳的,然后顾些小工用板车拖回自家店铺。
而这姑娘就拎着花布包来,让自家养的小黄猫挑捡,挑的水果卖相参差不齐,有时就买五六个。偏偏出的价钱也高,几个便抵得别家好多斤的价钱。果娘甚是疑惑。
果娘看着一连好几天这样来买水果的姑娘,好心劝道:“涟姑娘,你这样挑水果,卖相又不好,出如此高价,会血亏的!”
正把滔婆放进花布包的涟九,清脆的声音道:“您放心,肯定不会亏的,我挑的——是能力的水果,值这个价。”
虽然上次亏本了,但她相信,以后不会亏。
“水果还能有能力?莫非吃了能变成仙女、变成猪不成?”果娘笑呵呵地打趣道。
“非也。”涟九知道果娘喜欢打趣,也不恼。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如果您有一天,真的碰上了一些棘手的事,欢迎来镇上西大街的花果善水果铺,到时候您就知道什么是有能力了!”
涟九浅笑吟吟,自家店铺还需要无形推销一下,这样方可财源滚滚。
小黄猫很快便嗅完,这次挑中了一个滔婆、三个荔枝、和一个干瘪的寒瓜,它跳上涟九的肩膀,小奶音满足地“喵呜~”一声。
交了银子,涟九便道谢离去。
“能力?”虽然不相信自个儿经手的水果能有什么能力,不过涟姑娘的一番说辞,倒让果娘有些心动。她看着涟九远去的身影,真是个有趣的妙人儿。
涟九回去的路上,顺便捎了些阿嬷最喜欢吃的如意糕。想起阿嬷每次吃它的时候满足笑容,仿佛一切顺遂如意。
回忆笑意还留在嘴角,却因为眼前的画面忽然凝住。
她远远看见,自家铺子那一块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涟九从人群中艰难挤入,发现自家铺子桌椅倒了一地,狼藉不堪。
阿嬷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铺子旁边的墙角有人被一群乞丐围着打,各种水果的汁液胡乱粘在地上,像是昭告着肆虐者的罪行。
涟九迅速冲上前去扶起阿嬷,焦急地低唤了几声,阿嬷疲惫地抬眼,指了指外面:“我无事,你快去救救他。”
涟九发现阿嬷身上并无伤口,还能说话,也许只是受惊吓。顿时松了口气。
“捕快来了——”涟九面目肃然道,竟然又有人欺负到头上来了,真以为她是好惹的?
小黄猫感觉到了主人周身散发的薄凉,伸出利爪,发出凶狠的嘶叫,英勇地冲上去把一些乞丐抓破了皮。
“你们愣在这儿做什么?还是人吗?”涟九看着这些漠然看戏的百姓有些难以置信。
“哎,姑娘你怎能这般说话,这老妪又不是我们推到的!”
“我们只是来看看而已,又没有伤害你,凭什么这么说! ”
众人议论纷纷,看见来者是一个貌美的姑娘,一时间住了嘴。
“我已经报官了,你们还留在这里?”涟九冰冷的眼神扫视事不关己的众人。
众人被那冷意冻得一哆嗦,没有好戏看,便也识趣地散了。
闹剧结束。拐脚处留下一个躺在地上骨瘦如柴的乞丐,他嘴角溢满鲜血,地上沾满大块血迹,闭着眼睛,奄奄一息。
“你还好吗?”涟九蹲下轻轻推他,看那乞丐没有任何的反应,她连忙唤得招财去找大夫。
涟九颤巍巍将他扶入店铺后的家室,迅速关了铺子。
接连两次水果铺被洗劫,这是块风水宝地?她真是信了那个白胡子风水大仙的大鬼话!
阿嬷进室内道:“都怪阿嬷不好……阿嬷看这乞丐饿的饥肠辘辘,忍不住施舍他点吃的。谁知那直接帮家伙冲上来,把咱们家铺子的水果硬生生全给抢光了呀!他们还问你在哪儿,这好心的乞丐拦住他们,却被他们往死里打了!”
“阿嬷,没事的。您先回屋歇会,这里有我,我会照顾他。”
涟九接水把毛巾沾湿,仔细清理他的伤口,发现他身上被打得没一处好的,唯有浅浅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这人是不是一心求死呀?怎么被打成这样也不挣扎一下。
对了,之前阿嬷说那帮乞丐来找她?难道……是昨天来挑事田婆娘的儿子指使他们来的?
涟九诧异挑眉,感情这是把她当软柿子捏?
未几,招财轻车熟路地带着刘大夫赶了过来。
“哎哟,涟姑娘,你家这招财真恼人,我这还没装好药材就拖我过来了。”
刘大夫嘀嘀咕咕,因匆匆进门,捋顺的山羊胡又被风刮弯到一边。他见一衣衫褴褛的男子伤痕累累,卧榻在床,速即上前摸脉。
“这位小公子外表的皮肉伤很多。”刘大夫眯眼睿智道:“所幸未曾伤及肺腑,老夫开几副方子,熬药服下,好生休养并无大碍。”
“对了,他是何许人也?老夫怎生没见过?”刘大夫以前经常被涟九叫来给腿脚不便的阿嬷看病,她家只有阿嬷,这次就凭空多出个伤痕累累的少年来?
涟九把下午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刘大夫。
刘大夫啐了一口,“呸!这帮乞丐真不要脸,哪天要把他们统统押进大牢!”他收拾好药箱,把山羊胡捋顺,叮嘱道:“你以后可要小心些。”
涟九点头。“谢谢刘大夫,我会的。”
刘大夫的药堂还有事,便先行离开。
涟九取了纱布,正欲掀起乞丐少年的衣裳,给他包扎。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拂去她的手,他睁开眸子,眼里有超出年龄的锐利深沉。他从不喜人如此靠近。“不用我自己来。”
这双情绪涌动的眸子撞入涟九的视线,她有点儿愣,这人莫不是活了几百年吧?怎么眼睛这么厌俗,这么沧桑。
听他的声音尚处变声期,有些嘶哑,想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
“你醒啦。”涟九没接触过这年龄的男子,有些好奇地望着他。
少女眼神纯粹干净,她的声音温如暖玉,仿佛暖风轻柔吹进心扉,将少年麻木的心吹起一丝丝轻微波动。
涟九见他衣衫褴褛,落魄至极。再仔细一瞧,面容青紫,脸肿如猪头,又丑陋又滑稽。
“那行,伤口你自己处理吧。”涟九眸子隐约泛起笑意。
闻言,少年微微正了正身子,从鼻腔里哼出那么点儿自尊,“嗯。”
“在下沈之泊。敢问姑娘芳名?”
刚说完,始觉自己的话有些唐突,沈之泊脏污的黑脸红了几分。他可不是要以身相许,真的只是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唉,他本来一心求毁灭,被她给救了有什么办法?总要知道是谁阻止了他成为十八年后的好汉。
沈之泊闻声抬头,适才看清她的面容。他阅人无数,到还从未见过如此美得令人惊心动魄的少女,约摸二八年华,一袭米色粗布裙也能显出她纤瘦姣美的身段。鹅蛋脸粉扑扑,双目剪水,顾盼有神,看了撩人心弦。
这小姑娘挺容易招人喜欢的,十七岁的少年恍然想起什么,再也没吭声。
涟九对少年的新鲜劲儿过去,就出到阿嬷屋子里看了看,见阿嬷无甚大碍,便转去厨房里做些清粥小菜。
她没有厨艺天赋,阿嬷手把手教好几年,做出来的菜也仅勉强入口。这几年阿嬷腿脚愈发不利索,她主动每日做饭、操持家务。
如今,家里多了个病人需要照顾,涟九把做好的菜分别送去给阿嬷和沈之泊的屋里。
“吃饭了,我厨艺不精做不出什么可口佳肴,莫嫌弃啊。”敢嫌弃便把你丢出去。涟九端着白瓷碗,里面乘了些清粥,上面飘浮着几片青菜,泛着清淡的香气。
“谢谢涟九姑娘。”沈之泊撑着自己的身体,双手接过。手指不小心划过她的指尖,心头有丝异动。
涟九察觉到少年用纱布把自己的伤处缠得十分齐整,想来曾是受过很多的伤,才能包扎得如此熟稔,心下有些可怜这娃命途多舛。
本来之前在考虑,过几天就把他赶出去,她店铺亏损,养不起这病人……现在看他这么悲惨,心有点动摇。
“怎么了?”沈之泊看着出神的涟九,轻声询问道。
“我家水果铺缺人,你愿意来吗?”涟九觉得自己真聪明。
“要我帮你?”沈之泊讶异。毕竟他前段时间是乞丐,身体瘦弱,没有商家看上他愿意让他帮忙打杂。他都已然想好,一辈子就这样吧,反正一切都已经过去,无所谓再复起了。
“哎,怎么是帮呢?你又不懂卖水果之道,我是在花钱雇你。”涟九笑眯眯。
沈之泊第一次被人轻视了,以前可从没人敢这样对他说话。不过,现在他倒是无所谓,“行。”
看沈之泊回答得如此轻快,涟九顿时心痛后悔,本来自己也没有赚到钱,一直在倒贴,现在又要多养个人,这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但看在之前他帮了阿嬷的份上,涟九叹了口气,还是帮帮他吧。
“成……那你先吃饭吧,吃完饭咱们签字画押。”
“好。”沈之泊心里不禁笑,这是怕他跑了?
“这是你做的吗?”沈之泊看着碗里稠稠的粥,主动问道。
“当然,你尝尝看好不好喝?”不好喝打死你。
沈之泊修长的双手端着碗,喉结随着喝粥的动作不停上下移动,看起来不紧不慢,实则喝的很快,隐约流露出了一股的矜贵之气。
“很好吃。”很快便一碗下肚。
涟九竟觉得看人吃饭也可以赏心悦目,不知不觉就看他把粥喝完了。
“好生歇息,我还等着你痊愈早点开水果铺呢。”看他如此把粥喝完,涟九满意取过碗出房间,正巧碰到阿嬷杵着拐杖进来。
“阿嬷,您怎么过来了,身体如何?”涟九关心道。
“不碍事。”阿嬷摆摆手。
接着阿嬷对乞丐少年和蔼笑道:“今次多亏了你,不然那帮乞丐就要把我这个老太婆打死。”
“因为您善良,愿意施舍给我吃的。”少年诚恳答谢道,他当时真的饿极了。
阿嬷看着这个瘦弱受伤的少年,心中恻动:“你叫什么?多大了?为何会沦落至此?”
“在下姓沈名之泊,尚无字,差三年弱冠。”沈之泊一一答道,但却对最后一个问题闭口不谈。
阿嬷看见沈之泊身上化不开的戾气,似是掩藏了许多秘密。想必这孩子一路颠沛也吃了不少苦,看这股年少沉稳的劲儿倒是甚是讨喜。可怜他如此年少便没了依靠,现在她们家也少了男丁,到不如……
阿嬷动了心思:“阿嬷这么多年,没有子嗣。看你无处去,不如就做我的孙子罢?也算是有了亲人大家可以互相依靠。”
涟九听完此话,顿时惊了,连忙阻止:“阿嬷,不行,我已经顾他来咱们家铺子帮忙了。”
涟九知道,阿嬷实际上是不愿她孤苦伶仃,多个男丁将来多少好有依靠。可这样明摆着有些利用成分,要是被少年知道,多伤人家的心啊。
更何况她有能力可以努力挣钱让阿嬷过上好日子,干嘛非要成亲?
“你,愿意吗?”阿嬷不理涟九,她浑浊的眼睛看着少年,泛着几分希冀。
沈之泊看着在场一老一少两人,结合处境,立即明白阿嬷另一层意思。换做以前,碰见这种粗浅的利用他铁定冷漠拒绝。但他看了一眼面露着急的涟九,竟莫名点头:“好。”
他从前只听好友说道自家妹妹,如今有机会,怎能不体会一番自己有妹妹的滋味。
今日经历众多波折,涟九铺好被子早早歇下。
回想起下午,阿嬷让沈之泊行了跪拜之礼,因为临时起意,匆忙之间也没有来得及准备什么。阿嬷让她叫沈之泊“哥哥”,看沈之泊肿得跟猪头的脸上隐约的笑意,涟九如鲠在喉,怎么也叫不出口。
兴许是太累了,未几,只觉得四周的田间夜曲渐渐淡去。
恍惚中,听见划破静谧刺耳的声音:“一拜天地。”
涟九好似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面前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的眼眸猩红,发疯似的不顾周围人的阻拦,推开偏殿的大门。一路跌跌撞撞的狂奔,到处是刺目的火红,每扇繁华的朱木门上贴满了喜字,张灯结彩,女人像是刹那间被抽空了力气,脚下一个趔趄。
她抬起头,金丝龙凤嫁衣,两人相携浅笑。执子之手,无比契合,如天造地设。
“你不是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吗?为何又要在偏殿里娶了她!”
“你越界了,作为主母管好自己便可,其他无需多言。”男人的声音凉薄。他执起身边人的玉手,将其搂入怀中。
“哈哈哈……”她凄惨地笑,像昙花开尽最后的明艳,迎来的是深夜里一点一点的凋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一步步靠近他们,那空气中弥漫的喜果的清甜愈发浓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男人,把衣袖里的和离书扔给他。
“散了?无论多少世,你都逃不掉的。”男人的阴沉的声音如梦魇般将她牢牢束缚。
女人疯了般冲出大殿,却被许多手执刀剑的黑衣人纷纷围住。他们困着她,把包围圈越缩越小……
“啊——”涟九坐起,瞳孔微缩,冷汗涔涔,大口喘息。
小黄猫趴在她身边,看她神情恍惚,疑惑担忧地拱着她手心。涟九平复着心口的窒息恐慌。
幸好,这只是个梦。她还在家,有阿嬷,有招财,有水果铺。
只是她为何会做这样的奇怪的梦?
真要是让她遇见这种负心汉,她铁定杀了他吧。
涟九看了看窗外,天还浑黑着,想必离早上还有些时辰。
她缓上一阵,披件衣裳下床,把招财抱回自己给它编制的簸箕窝里,摸着它软乎乎的毛感伤道:“招财,对不住你了。从今往后咱们家里多了一个哥哥,咱以后的饭需要匀给他一些,你要少吃点,听见没?”
“喵呜……”本喵不听!小肥猫用爪子抱头,发出一丝悲鸣。
次日清晨,出了件不得了大事。
沈之泊遭遇了饶是沉稳少年也要跳脚的一幕——
他正擦拭脸上伤口,倏地看见水盆里映出一副女人相貌。
他僵硬地摸摸脖子,喉结没了?!
只觉头疼欲裂,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他倒吸一口气,躺回被子里,颤抖自.摸……还好,那物什尚在,脖子以下都还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身。
脸没了!虽然皮囊不重要,但是男人尊严不可不要!少年对世俗深恶痛绝达到顶峰。
涟九给新来的哥哥送早饭的时候,发现他整个人裹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连脸埋了进去。
哇……这大哥,不想进她家门就直说,至于这么想不开把自己憋死吗?
涟九欲掀开他的被子,却发现他力气异常大,几次都徒劳无功:“你……怎么了?可不要寻短见啊!”
“你走。”少年声音孱弱,隔着被褥模糊不堪。
“你告诉我你怎么了?”涟九坐在他床边追问。
怎么了?沈之泊眯眼,反复回想自己之前吃了什么怪东西,忽然忆起,昨日阿嬷给了他一个滔婆,他咬了几口,那帮乞丐蜂拥而上……
眼前发黑。该不会是那水果的问题?
“你可否把上次的大夫叫来?”沈之泊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竟然是颤抖的女声。
他青筋暴起,他……不想说话了……
再次深呼吸,脸已经被被褥憋得通红。
哪怕是做乞丐也从未如此憋屈过。
涟九听见一个女子声音,联想起昨天阿嬷说过的话,顿时乐呵道:“你昨天是不是吃了滔婆?”
“嗯。”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没事,我知道是什么原因了,你先把被子掀开。”昨日是举止镇定的少年,今天被虐成这般。看来还是她神通广大!
听闻,少年缓缓掀开被子,仿佛一位脸颊绯红、明眸皓齿的佳人,如果忽略掉眉宇间的怒意,就更好看了。
沈之泊看着她眼底浓郁的笑意,面色愈发阴沉,“可有解决办法?”
涟九憋住上弯的嘴角道;“这滔婆不似寻常滔婆,吃了由男变女,没解药的。不过它有效期限是十日,十日之后便可恢复。”
“你的水果怎么还会有这种效果?”沈之泊讶异,甚至隐约有些怀疑涟九普通女子的身份。
“不错,花果善水果铺的水果就是这么优秀,效果妙极!”顾客的服用效果就是对她水果的莫大肯定,涟九不知少年在想什么,笑靥如同缺心眼。
沈之泊面色沉沉,叹气,这是哪家生的傻姑娘?
“本来还想把这件衣裳给你的,现在倒暂时用不上了。”家里唯一一件男装还是涟九给招财亲手缝制的,不合他身。所以她特地去隔壁屠夫大伯家借了件男人衣裳。
“且慢。”沈之泊道。现在的声音女气不少,让他听着全身僵硬麻木,双手握拳。
涟九回头望着他,怎么了。
沈之泊从袖口里取出一个布袋子扔给她。
他昨天夜里难以入眠,且听力素来不错,院内涟九对小黄猫说要匀饭给他的话悉数传入耳朵里。
“我不习惯穿别人的衣裳,这个你拿着,去买些新衣裳,剩下的补贴家用。”天知道他有多希望自己发出的令人厌恶的女孩子的声音消失。
涟九听着倒是挺顺耳的。她打开袋子,里面装着一块血红色精致的玉佩。
她猛然抬头,“这玉佩看起来很贵重。我不要,你自己收好吧。我之前做成了一笔买卖,进了些银两。”
说罢,涟九把玉佩小心放入布袋子,递还给他。
之前宁愿做乞丐也不愿意把这玉佩拿去当了,如今看家中拮据竟然毫不犹豫地把它拿出来,供给生计。既然他如此真诚,那她也会真心相待。
“我既已给你,便不会再收回。这玉佩对我来说已经无用,不如当了它来的划算。”
涟九看少年决然,无奈只好收下。那她帮他留着。
此时,门外响起了马蹄声。
涟九打开铺子,是个捕快。
“昨日的毁坏您家铺子的乞丐已被缉拿归案,经堂审问发现还少了一位,姑娘可知他身在何处?”
来者眉目中几分英气,剑眉星目,相貌中上,官服衬得他飒爽利落,他站在门外,手执一副画像,身后是一匹棕马。
见门被推开,捕快清了清喉咙,挺直了腰杆。
他可是做二屯镇捕快第一天就被街上的姑娘封为“百年不遇之最帅捕快”,一定要拿出气魄的架势,才能将恶人一举捉拿归案。
昨日,他们在镇上巡查,将那群在镇上闹事已久的乞丐们捉拿归案。经堂审,乞丐们纷纷指认是另一个人先挑起事端,经描述,画官画出此人画像。
那是他上任的第三天,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成为捕快。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要把一切做到完美。于是他自告奋勇,提着画像来寻人。
涟九看着那副画着与沈之泊七八分像的画像,摇了摇头:“不知。”
捕快看着门前亭亭立着的姑娘,三千墨发随微风轻扬,双眸流盼生辉,秀挺琼鼻,相貌绝美,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让他更想把恶人捉拿归案。
“有路人亲眼所见此人被花果善水果铺的老妪所救。看姑娘面善,可千万不要被其所惑,包庇此人。乞丐们在大堂上坦白,此人凶神恶煞,阴险狡诈,作恶多端,是个大祸害。为保姑娘安全,可否容我进去查探一番?”
看着涟九面露犹疑,捕快摆手道:“我绝无恶意,断不会破坏姑娘家物件的一分一毫。”
想想沈之泊如今的脸,涟九应允,侧身让捕快进来。
捕快喜上眉梢,英容有几分憨气。他把画像插进腰带内,抬头挺胸,刚要踏进铺子,倏地趔趄,被门坎绊了一跤。
“无事无事,让姑娘见笑了。”捕快正了正歪掉的官帽,平复了一下自己过于激动想办案子,报效国家的心情。
涟九也是一直以为捕快是沉稳睿智的,没想到这个捕快有点毛糙。
铺子背后连着涟九和阿嬷的家。
一个干净整洁的四合院,正堂供奉着一尊菩萨,东厢房住阿嬷,较小的西厢房住涟九。
西厢房与铺子之间有个杂物房,沈之泊便被临时安置在那里。
最神奇的是庭院,庭院中央是一个雕刻着繁复纹路的高大花坛,里面栽种了一棵幼树,云朵状的叶子鲜绿娇嫩,让人看起来都有食欲,幼树四周泛着淡淡的雾气,仿佛蒙着薄纱的女郎。
花坛为中心的四块圆田,只长着各种反季节香甜肥美的瓜果。
“这……这是怎么种出来的?”捕快看得眼睛都直了。
“用手种的。”涟九对此并不欲多言,这可是她的秘密。
“我能摘一个尝一尝吗?”捕快看着红彤彤的海棠果,搓搓手。
“你并非它的有缘人。如若你特别想要,需准备黄金百两。”
“你这……”捕快咋舌,打消了想法。这花果善水果铺跟别家的确不一样,能种出反季节水果,将来肯定不愁客人。看样子还是不能信外面的流言蜚语啊。
四周正常,最后捕快进了杂物房。掀开布帘,一股药香味扑鼻而来。
一位病弱美人半倚塌上,身上缠满纱布,胳膊上的肌肉显得有些突兀。他半阖眼眸,看见捕快进来,面色不愉。
“这位是我的姐姐。”涟九道。这个人,被褥不好好盖,露出削瘦的肩膀和性感的锁骨。
“姐姐?”捕快头遭看见如此香艳的场景,急忙用手捂着鼻子,生怕里面冒出什么令人尴尬的东西。
他偷偷打量着病弱美人,发现这个娇柔美人不一般,露得有点多,却浑然没有女儿家的羞怯。他低声沉吟:“此人甚是面熟啊……”
“像谁?”涟九有些担忧,要是误认此人是画像中人的姐妹,盘问一番必定是极难圆谎。
捕快摩挲着插在腰间的画像纸。
“像我未来的妻子。”捕快兴奋的有些脸红,他终于明白什么叫一见倾心。这位姑娘的姐姐就是他心之所向。虽然之前的这位姑娘已是秀丽无双,淡然出尘,但这位柔美得我见犹怜更让他欢喜。
涟九愣了愣,心下有些笑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塌上那人的脸色阴沉地仿佛要下雨。
捕快已经廿五,却迟迟没有娶妻,父母只能干着急,因其早在弱冠之时便已经向父母坦明,今生唯娶命中注定之人。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他遇见了!他定会抓住机会,好好珍惜!
涟九心里乐开了花,要是捕快知道眼前人就是他手里画着的那个凶神恶煞之人,会怎样?
要不然帮这个小哥哥一把,再给他吃半个滔婆,让他彻彻底底变身女人,成全一桩鸳鸯美事?
“出去!”沈之泊因为还在病中,强硬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病态,他已是极为不耐。
但传到捕快耳朵里可就是虚弱的温柔如水女声,瞬间融化了他的心。
“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小娘子你好生养病。”捕快摸了摸胸口,掏出了一枚被捂得热乎的上品双面雕刻鸾凤玉佩,递给沈之泊,“这枚玉佩是祖传之物,若姑娘不嫌弃,赠予姑娘可好?”
沈之泊冷冷的根本不动。照他以前阴骛的性子,受此大辱,这个捕快性命不保。
“姑娘贵姓?”看见眼前的娇弱美人抗拒,可能是因为害羞了?但为了追求真爱,捕快斗胆多问一句。
“滚。”沈之泊俊脸之黑,直接吼出来。这个捕快他记住了。
涟九连忙把捕快推出门外。
“啊……他说什么?”捕快被他迷得心跳加速,一时也没听见他的话。
涟九放下布帘,合上门。被此趣事笑得肚子微微轻颤,道:“他呀,被你惊着了,没什么。”
“那……改日再来造访?”他不会放弃的。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罢。”涟九劝道,劝你最好不要自寻死路。
捕快离开后,涟九进厨房内把之前熬的药端入沈之泊的房间。
“看够了?”凉凉的声音飘入涟九的耳朵。
这等好戏,哪看得够……
涟九进去揶揄道:“你看你换成女儿家样貌生得如此好看,捕快都看上你了。”
“现在你可理解姑娘家的艰难?有时候女孩子未做什么,偏偏就有些闲言碎语会把错误归咎为明明是受害者的姑娘,还义正言辞说什么红颜祸水。”涟九教导的有模有样。
“看起来你经历过很多。”沈之泊颇具试探地看着她。
涟九被沈之泊一说,总感觉自己之前遇见过许多这样的事,但是全都记不起来了。愈是深想,头愈是一阵麻,她以前到底遭遇过什么,怎会如此?
涟九连忙把之前煎好的药端给沈之泊。
沈之泊默默接过,看着她皓腕玉手,这是双被上天眷顾的手吧?心下不由一叹。
“你看看你现在惹的大麻烦。让你做几天女人也好,将来至少不会随意糟蹋姑娘。”涟九继续说着。
“记住了,不会糟蹋。”少年又不知在想些什么,眸子里有化不开地墨色。“你这样聒噪将来哪个夫家会要?我真替你担心。”
“得了吧,你怎么开始毒舌呢!”被沈之泊一打断,涟九这个话题倒是继续不下去了。
改日再说,她可要负责把这个女装少年推上人间大道。
涟九本来以为,自家水果铺倒闭,自然就没客人了。
直到这天半夜,她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得正香,忽然被外面铺子的敲门声惊醒。
涟九踏着鞋,迷迷糊糊地起身。刚进院子,正巧碰到同样打开房门的女装沈之泊。
“沈姐……啊大哥,你怎么起来了,快进去歇息吧。我去看看就行。”
沈之泊诧异地看着她,这可是她第一次以“兄长”的名义来称呼他。
“你怎么穿的这么少?”不怕着凉吗?沈之泊这些天从不说话到已经能无视自己的女声,适应能力也是十分强了。每天闭着眼洗漱,只为熬过十日。
沈之泊看见涟九只穿着单衣,忍不住关心。住了有一小段日子,相处下来,她每日帮他熬药,做一日三餐,心底有些感激。
“小事儿。”涟九浑不在意,她微眯着眸子懒洋洋地摆手。
忽然,只觉周身一暖,沈之泊把他身上披着的外套搭在涟九的身上。宽松的衣裳披在她身上有些滑稽,但却残留着他的温度。
涟九嗅了嗅,嫌弃道:“怎么还夹杂着一股子淡淡的猪肉味儿?”她恍然想起……
没错,这就是从隔壁屠夫家借来的那件——
“你快去罢,莫让人等急了。”沈之泊叹息道。
“你怎么这么老成呀,明明就大我一岁,感觉像父……长辈似的。”
涟九嘟囔着往铺子里走,本来想说他像父亲似的,下意识反应过来,赶紧改口。
她生来就从未曾见过父亲,更没有父亲的温暖。这是第一次得到一个男性的关心。
沈之泊听见她的话,淡淡笑了笑。
他透过冰凉的皎月,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涟九打开铺子门,是一个披着斗篷的客人,斗篷面料滑软,印有繁复花纹,周身散发着贵气。斗篷客人旁边跟着一个丫鬟。
她拢了拢衣裳,深更半夜,倒是来了位金主。
身披黑色斗篷的客人见到店主后摘下帽子,露出小巧的瓜子脸甚是美艳,眼角微微上扬,显得人十分妖冶,是个颇具姿色的美人。
只是这个女子此刻却面露凄戚之色,眉宇间化不开的沉痛。
斗篷女子示意一旁的婢女掀开手上托盘的绸布,上面整齐地堆着几排银锭子。
发财不知何时溜进铺子内,安静地坐在涟九的脚边,仰着小小的猫脑袋,看见银锭子软糯糯地“喵~”叫了一声。
“这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家铺子不买水果了。如果要卖水果的话,去别家看看吧。”涟九有些发愁,开张许久,盼都没盼来大买卖,却在铺子倒闭了来。
“你这儿有没有让人怀孕的水果?”婢女小莲像是未闻涟九拒绝的话般,语调略高昂地询问道。
她都看不上这藏在犄角旮旯的店铺,可主子非要来。
昨日去青山寺上香时,一个沙弥向主子推荐了这花果善水果铺,说是里面的水果有奇效。主子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连夜赶来。
小莲看着眼前这破败的铺子,明明就是破的都开不下去的黑店,说不定小沙弥拿了这家铺子的推荐费。
倘若这店是诓人的,她定会让这倒闭的店永远再没有开张的机会!
“有倒是还有一个。”涟九想了想,之前铺子被洗劫,拾掇时,好像从犄角旮旯里捡到了那个唯一幸免于难的圆荔枝。“不过不适合这位客人。等过几天再来,便有合适的了。”
“有什么不适合?”黑斗篷罩着的娇小女人蹙眉道。
“这荔枝太大了,吃了怀上个胖娃娃,您生不下来。”涟九温声解释。
“你敢!你这是在说我家主子无福消受吗?”婢女小莲怒瞪着涟九。主子最近被那家正妻欺负的厉害,现在又来个欺负人的。
“我这也是为你主子的性命着想。”涟九有些苦恼。这次来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内宅人物,看起来就不好招惹。
裹着斗篷的女子攥紧手里的绣帕,周身散发着凉薄之意。她等不了了,再等她便会毫无立足之地。今晚必须要怀上!
“不必再劝,这颗荔枝我买下了。”女子执意道。
婢女把装着银锭子的托盘硬塞.入涟九怀中,着急道:“把荔枝拿来!”
“行吧。”你若执意要,就要承担勉强的后果。
涟九怕这有钱人生气又砸她的铺子,只好去里头找出那颗荔枝递给她。
“银子给了这么多,可千万莫要辜负我的信任,万一有人问起来,你若是暴露,要了你的命。”娇弱女子言语里却带着逼迫和强势。
“怀上了可要多当心。”涟九好心提醒最后一句。
两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涟九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她返回院子,却见沈之泊还站在原地。
沈之泊看见涟九回来,有些放松,又发现她手里端着托盘,里面全是银子,面色肃然。
“这是?”沈之泊疑惑地问她。
“银锭子啊,终于来了比大买卖,以后暂时不愁吃,还可以给你买新衣服了。”涟九笑道。
“你没有做什么坏事吧?”沈之泊有些担忧,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被钱财迷离了双眼,被尘世污浊。
即便家里缺钱,也应该让他来才是。
想到这,从未有什么争强意识、颇为颓闲的沈之泊忽然有些想去挣钱了。
接连几日昼白阴阴,淫雨连绵。
涟九阿嬷房里探望,看见阿嬷忍着风湿的痛腿,又偷偷纳着鞋底想给家里减轻负担。
“阿嬷,够了够了,家里还有钱,不用纳。”
“喜丫,你的铺子有些时日没开了,阿嬷又给你添负担,认了个还在养病的孙子,阿嬷知道,家里现在就快揭不开锅了。”阿嬷一想到就内疚,心里泛着苦涩。
“阿嬷,不要这样,是您把我养大的,您做什么都是对的。”涟九摸了摸阿嬷塌上的被褥,潮潮的。连着几日不见太阳,很伤身体。
“哎——对了,你哥好得如何了?阿嬷该去看看的。”阿嬷正欲起身。
涟九劝阻道:“阿嬷莫去,于情于理都是他来看您才对。等他过些时候好了,叫他亲自拜见,到时候还要好好做个仪式才行。”
涟九曾答应沈之泊不让阿嬷发现他相貌的改变。
阿嬷想想也是,点头道:“你替我向他说,家里也委屈他了,让他好好养伤。”
只是这天晚上,涟九欲将此话告知沈之泊时,倏的发现,他人不在房内,被褥被叠的整整齐齐,室内十分干净。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儿?涟九凝眉。
《每天偶遇不同的你》是由“木林森火炎焱”所著,故事的主角是岳小溪、明澈,她可能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在他们三个男孩有小摩擦的时候,无条件地站在他这一边了,过去他是和她最亲近的那个,现在却已经是最疏远的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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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交车,岳小溪一路扭扭捏捏地到了婚宴饭店。
还好,婚车还没到,她还不至于在新郎新娘以及伴郎伴娘团面前出丑。
长吁一口气,她直奔饭店的卫生间,准备脱掉身上的连裤袜。
肉色连裤袜前面的小腿部分全是血迹,自己看着都心疼自己。
身后的墙那边清清楚楚传来男人小*便的哗哗声,岳小溪一边脱袜子一边皱眉,这饭店明明这么高档,怎么卫生间隔音这么差?差评!
手机在此时响起,岳小溪腾出一只手接了电话,是闺蜜优优打来的:“小溪你到了吗?我们已经从蝶衣家里出发了,很快就到饭店了啊。”
“我已经到了,我就等着迎接你们了。说吧,你们都怎么为难新郎了?”她歪着脖子夹着手机,往下扒拉着连裤袜。
优优在那头大呼小叫:“别提了,我们根本没难为新郎,人家新娘都发话不许玩过分了,不许这样不许那样,我们哪儿敢发疯啊?咦你那边什么声音啊?窸窸窣窣的。”
“我啊,我在卫生间进行脱裤袜秀呢。”岳小溪无奈地笑道。
“哈哈哈干嘛啊你,没事儿发什么骚啊?”
岳小溪轮换着单脚点地,又得夹着手机又得倚着门板,有些狼狈地将连裤袜脱了下来:“我没工夫跟你瞎扯,今天出门就受伤,满腿都是血,所以要把连裤袜脱了扔掉嘛。”
“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优优的语气立马严肃了。
“谁知道哪个缺德玩意儿扔了一根带钉子的木棒在地上,我不小心踩到木棒的一头,另一头就弹起来了,钉子在我腿上挂了特别长一道口子,血哗哗地流,我还老半天翻不到包里的纸巾,要不是碰上一个好心的帅哥给我纸巾和湿巾止血,我估计没等我到饭店就失血过多没命了。”
“现在没事了吧?回头婚礼结束我带你找个诊所消消毒。这样也能中招,你说你这走路不长眼的。”优优有些心疼地埋怨着。
“怎么不长眼了?是出门没看黄历,倒霉透顶。”
“谁说的?这明明是开门红嘛!”
岳小溪有些惊异:“咦,你怎么跟那帅哥说的一样啊?他也说我这是开门大吉,步步有鸿运。”
优优瞬间又来了兴致:“哪个帅哥?给你纸巾止血的那个?我就说你开门红嘛,出门就遇帅哥帮忙。哎,说说,有多帅?”
“很好看啊,绝对养眼,但又是那种跟不上潮流的帅哥。”
“怎么?穿得很土?很俗?”
“那倒不是,现在的主流帅哥都是细长的桃花眼,他的眼睛又圆又大又有神,好看得落伍了点儿。”
“好看就行,管他落不落伍呢。”
“也是。虽说浓眉大眼现在土爆了,可我老觉得他那样的才是桃花眼呢?既含笑又含情的大大的桃花眼。”
优优噗的笑出声来:“哎哟哟,是你想桃花了吧。哎,那大桃花眼帅哥看起来像有钱人吗?”
“不知道呢,反正开了一辆很拉风的红色法拉利,我也看不懂车型,不知道是哪一款。”
“哇!”优优在那头惊声尖叫,“开法拉利你还说不知道他有钱没钱,你缺心眼儿啊?遇上这种还不赶紧勾搭上!说不定是个总裁呢!”
岳小溪也笑了:“滚,总裁怎么可能长成他那样?传说中的帅哥总裁,不都是霸道腹黑高冷冰山脸吗?可那大桃花眼,见人一说一个笑,哪一样符合这些总裁特质?再说总裁不都有秘书助理什么的吗?他怎么没有?他自己这亲和力,倒挺像个秘书助理什么的。嗯,对对对,总裁司机或者总裁助理比较符合他的长相气质和定位。行了见面再说吧,我挂了。”
岳小溪挂了电话,将满是血的连裤袜扔到垃圾桶,出门洗手。
挤公交车挤得头发有些乱,她把头发散开,重新梳了一个马尾,然后看着镜子里略施粉黛的自己发起了呆。
新娘胡蝶衣曾经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可现在,伴娘团有六个成员,她却挤不进这六个人的行列。
男卫生间出来一个人,也准备洗手,看到她略带惊讶地笑了笑:“是你啊?”
岳小溪一扭头,脑子里像有人哐一下敲了锣,直敲得她发懵。
那个那个……大桃花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恨不得立刻捂脸哀嚎。
谁能告诉她,那个大桃花眼帅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岂不是把她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一定要给这家饭店差评差评并投诉到底!什么破卫生间!隔音这么差!
但她现在只能冲他干巴巴地笑笑:“是你啊。”
大桃花眼往她腿上扫了扫:“你没去医院或者诊所处理伤口吗?”
“没事了所以不用去。我先走了啊。”她摸了摸自己烫得不行的脸,转身快步离去。
大桃花眼满眼含笑地看着她拖着伤腿夺路而逃,然后敛起笑容对着镜子看了看,又忍不住勾起嘴角:“土爆了?总裁司机?”
岳小溪心慌慌地找到自己应该入席的那桌坐下,觉得心跳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越跳越快,像即将破膛而出。
忍不住伸手捂了捂胸口,又觉得脸上烧得慌,又想伸手捂脸。
她心烦意乱地挥挥手,都不知道该捂哪儿了,哪儿都该捂!
最该捂的还是自己的嘴,谁让那嘴乱说话的?
突然有个人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跟我来一下!”
“干什么?”她想挣脱,无奈他力气太大。
“当然是有事儿找你了,你来了就知道了。”大桃花眼不由分说把她往大厅一侧的一个包间里带。
“干什么干什么?我不就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吗?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你至于这么使用暴力吗?”岳小溪低声嚷着,却在进了包间之后住了嘴。
包间里空无一人,桌上却摆着一瓶白酒和两个杯子。
大桃花眼笑出声来:“我在使用暴力?”
“你是想找我拼酒吗?”
大桃花眼笑得更开心了:“拼酒也可以啊,但不是现在,婚礼结束之后我随时奉陪。”
他说着就打开酒瓶,往两个杯子里都倒满了酒:“我现在是要给你的伤口消消毒。没有酒精,也没有碘伏,只能用白酒了,会有些沙疼,你忍一忍。”
而且没来由地想起古装剧里那些消毒的画面,总是一人先将酒含在嘴里,然后“噗”地喷到对方的伤口上,而对方总是一副疼得忍不了但却不得不忍的痛苦表情。
还没等她从自己脑补的画面中挣脱出来,大桃花眼已经拉她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又坐了旁边的椅子,很自然地将她的腿拉过去搭到他腿上,然后……竟然直接将满满一杯酒顺着她的伤口全倒了下去。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让岳小溪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顿时浑身一颤,哆嗦着就想将腿拿开。
可大桃花眼另一只手还压着她的腿不让她乱动,而且,他将另一杯酒也端了起来。
他这次倒得很慢,却更让岳小溪疼得想死,眼泪喷涌而出,连声音都在打着颤:“别倒了……可以了吧……够了够了……还不行吗……”
“这样消毒才够彻底,再忍忍。”
岳小溪将嘴唇抿成一条线,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心里却默默地记下了这笔账: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记住你了!
终于倒完了第二杯酒,大桃花眼拽了几张纸巾递给她:“好了,擦擦吧。”
她赶紧将腿从他身上拿下来,泪眼朦胧地调整了一下呼吸,默不作声地擦着满腿蜿蜒纵横的白酒。
大桃花眼又给了她一沓纸巾和一小包湿巾,温柔地笑了笑:“妆都哭花了,要不要补补妆?”
岳小溪很想凶他几句,但想想他毕竟是在帮她,还是忍了忍,默默地拿出粉饼又补了补。
“好了,出去吧,新郎新娘应该也快到了。”大桃花眼收起酒瓶和杯子就往外走。
“等等!”有了这茬,岳小溪觉得面对他不那么尴尬了,于是换了一张最灿烂的笑脸,“你帮我消毒,给了我两杯酒,我也该敬你几杯酒,礼尚往来嘛,而且我应该加倍感谢你,起码得敬你四杯酒才行。”
大桃花眼微微挑了挑眉,脸上的笑意更深,连眼底荡漾的都是笑:“敬我?好,等婚礼结束,我一定喝。”
“为什么要等婚礼结束?现在就喝,不然就是看不起我。”她伸手想从他手里夺过酒瓶。
他一把按住她的手:“我现在真的不能喝,一会儿婚礼就要开始了,回头再说吧。”
“婚礼要开始了,跟你喝不喝酒有什么关系?这婚礼又不是没你不行。”
外面大厅有人喊了一嗓子:“这儿,过来一下!”
“来了。”大桃花眼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又回头一笑,“这婚礼,没我还真不行。”
岳小溪有些愣神,他怎么知道别人是在叫他?
难道他的名字叫“这儿”?
她还来不及琢磨他的话,就听见外面一阵嘈杂。
似乎真的是婚车车队到了。
她跟出去一看,新郎正在宾客们的欢呼声和善意的起哄声中,将新娘胡蝶衣从婚车上抱下来。
新郎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
胡蝶衣那张巧笑嫣然的脸也给她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突然有些退缩,也不打算夹道欢迎新人了,而是退到了人群的最后面,远远地观望着,跟着队伍慢吞吞地回到大厅,重新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突然意识到有人在盯着自己,一抬头,发现一个熟悉的人正坐在自己对面。
周岭?他也来了?还跟她一桌?
周岭对她笑笑:“小溪,好久不见。”
她也点点头:“好久不见。”然后赶紧埋头开始玩手机。
她玩得心不在焉,只是不想面对周岭。
她以为不会在这里碰到他的。
周岭曾经是胡蝶衣的男朋友,但当他见到岳小溪之后,就开始对她无事献殷勤,甚至跟胡蝶衣分手转而追求她,她和胡蝶衣的友情也是因此轰然倒塌的。
胡蝶衣已经一年多没和她联系过了,前几天却突然给她发来了电子版的请柬,说她要结婚了。
“新郎不是周岭,小溪你就放心来吧。”胡蝶衣在微信里跟她说。
没想到胡蝶衣也邀请了周岭。
婚礼终于要开始了,此时岳小溪玩手机游戏才刚刚进入状态,也顾不上抬头,只听身边几个小女生在交头接耳:
“哇,这主持人好帅!”
“卧*槽,他刚才是往这边抛了个媚眼儿吗?要死了要死了!”
一群花痴,没见过帅哥还是咋的?
岳小溪暗笑,手下还是一刻不停地划拉着。
突然听到一个如暖阳如清风的声音响起,主持人的开场白。
这声音……怎么好生熟悉?
岳小溪惊醒般地抬头,台上那个如有光环笼罩的人……可不就是那个大桃花眼吗?
他他他是这场婚礼的主持人?
难怪他要说这婚礼缺了他不行!
此时的他在白衬衣外套了一件灰色的西服,身材……真的非常棒。
之前的他一直是白衬衣加灰色西裤,她恍惚是觉得他身材很好,能把简单的白衬衣穿得那么好看,却没想到他的身材竟然好到这种地步,身高腿长比例好,她一时竟有些挪不开目光。
而且,他现在是全场的焦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看。
他的开场白说得很精彩,他设计的新郎新娘的出场仪式很独特,他的串词很新颖,该幽默的时候惹得全场会心大笑,该煽情的时候引得岳小溪这种粗线条的人也快要泪水涟涟,却不肉麻也不烂俗,完全不同于之前看到的婚礼那种老掉牙的一套,给人轻松舒服又印象深刻的感觉。
婚礼只进行了一小半,她就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优秀的婚庆主持人。
此时双方父母都已经上台,新郎新娘正在给两位父亲大人点烟。
在为公公点烟的时候,不知胡蝶衣是太紧张还是怎么,手哆嗦得厉害,半天没点着,公公为了尽快完成这一环节,将头埋得低低的配合她。
胡蝶衣手抖得更厉害,没有把烟点着,反倒是把公公的眉毛和前额的头发点着了。
小火立刻被台上众人灭了,但公公还是被烧掉了半边眉毛和一小撮头发。
此时他的脸色几乎比身上黑西服的颜色还深还暗。
都怪儿媳妇提出要给双方父亲点烟,本来这边都没这个习俗,而且觉得婚礼上吞云吐雾的也不太合适,但女方坚持说这是他们那边的风俗,只需要点燃抽两口就可以掐灭的,因此他们也就由着他了。
谁知道偏偏是这个环节出了问题。
台上那个大桃花眼朗声笑了笑:“哇什么叫喜上眉梢,什么叫鸿运当头,今天真的见识到了。看来今天真是个再吉利不过的日子,处处都是好兆头!我们看公公婆婆一定是对这个儿媳妇儿特别满意吧,一见她点烟就喜上眉梢了,一喜上眉梢了立刻就鸿运当头了……”
宾客们爆发出一阵会心的大笑,继而是雷鸣的掌声,还有些宾客则大声地叫着好。
岳小溪也忍不住暗自为大桃花眼喝彩。不管他是平时训练有素还是一时灵光闪现,能瞬间做出反应,确实体现出了专业素质。
婚礼结束后,伴郎伴娘团单独坐了一桌吃饭,而大桃花眼和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坐到了一桌。
岳小溪听到身边有宾客在议论:
“这婚礼不错,请的婚庆公司太赞。”
“要我说还是这主持人太为婚礼加分了。”
“他们哪儿找的婚庆公司?下半年我儿子结婚的时候也找他们。”
“哦那你得抓紧了。听说这家婚庆特别火爆,要提前很久预约才能排上。”
“而且贼贵,听说是男方那边找的婚庆,又是托关系又是花大价钱的。”
“我也听说了,而且就算订了这家公司,这个主持人也不好约上,要请他不容易啊。”
岳小溪忍不住也往大桃花眼那边瞄了瞄,看不出来他和他所在的婚庆公司那么抢手呢。
想起她之前说要敬他几杯的事儿,她踌躇了一下,还是端起酒杯,往他们那桌走了过去。
经过伴郎伴娘那桌,见闺蜜优优正豪气干云地招呼着大家喝酒,大家都很有分寸,或浅酌,或以茶代酒,唯独优优自己,不停地跟大家碰杯:“我干了,你们随意啊!”
岳小溪一看就知道要坏事。
优优最近刚失恋了情绪低落,又不能因为失恋了就放新娘鸽子不来当伴娘了,但婚礼越浪漫温馨热闹,她就越克制不住自己的沮丧和失落。
此时婚礼已结束,她总算可以借酒浇愁了。
岳小溪直接按住优优的手:“亲,别喝了,悠着点儿。”
优优一把将她拽住:“小溪,快来陪我喝。”转头又跟其他人说:“谁都不许停啊,接着喝……”
有人突然碰了碰岳小溪,递给她一个酒瓶,她回头,见又是那个大桃花眼。
他悄声说:“这瓶里换过了,是矿泉水,她不能再喝了。”
岳小溪趁优优跟别人说话的工夫,偷偷将她杯中的酒倒掉,换成了矿泉水。
心里对大桃花眼还是有点感激的,但又略复杂,他这到底是在关心她还是关心优优?
优优又豪爽地喝了好几杯,突然在岳小溪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他们这酒有问题,屁味儿没有,就跟白水似的,我没好意思说。”
大桃花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岳小溪轻轻地瞪他一眼,自己也忍俊不禁。
还好,还能喝出矿泉水屁味儿没有,还算没有醉得太离谱。
她想起自己来这边两桌的目的 ,回身准备找大桃花眼敬酒,却发现他不见了。
这人,刚刚还在自己身后呢,真是来也匆匆,去也无踪。
她回自己桌的时候,新郎新娘正到他们桌敬酒。
他们这桌已经是最后一桌了。
她站起身跟新郎新娘碰杯,见胡蝶衣的眼睛在往她腿上瞟,她下意识地将腿别了过去。
敬完酒,胡蝶衣跟新郎说:“你去吃饭吧,我跟他们聊聊天叙叙旧。”
新郎跟众人寒暄几句之后走了,胡蝶衣挤出笑容,端起酒杯:“小溪,周岭,我得好好敬你们几杯。”
岳小溪一听就明白了。她这不是要叙旧,是成心要让他们难堪。
但她还是端着杯子站了起来:“蝶衣,恭喜你。”
“我真的要谢谢你啊小溪,要不是你当时成功地勾引了周岭,我哪儿能有机会认识更好的人呢?”
“蝶衣我再说一遍,我没有勾引过他。”
“那我谢谢你吸引了他,我也要谢谢周岭狠心甩了我。我本来恨透了你们这对狗男女,后来我想通了,谁的青春没碰上过渣男?哪个女人没有遇上过在背后捅刀子的闺蜜?再后来,我就真的是要感谢你们了,真心的!”
“胡蝶衣!”岳小溪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的大喜之日,别逼着我说难听话!”
“我不逼,我不说了。”胡蝶衣笑着走到岳小溪面前,出以不意地将杯中的酒泼向她腿上的伤口,“我看你腿受伤了,正好给你消消毒吧。”
岳小溪本能地弯了腰,手上却没含糊,直接将手里的杯子一扬,把酒泼到了胡蝶衣脸上。
胡蝶衣冷不丁被泼一脸,妆也花了,她气急败坏,又不好高声引来众人的侧目,只是压低了声音叫道:“岳小溪!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好心好意给你腿伤消毒,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敢泼我脸!”
岳小溪正要还击,突然听身后一个声音悠悠响起:“她也是在感谢你啊。”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大桃花眼。
胡蝶衣一看是主持人,也不好发脾气:“她感谢我什么?哪儿有这样感谢人的?”
“你脸上肉毒杆菌和玻尿酸打多了,中毒了,她这也是在给你消毒,礼尚往来嘛!”
一桌看热闹的宾客中有人没绷住,噗地笑出声来。
岳小溪强忍着笑,也在心里给大桃花眼点了一百个赞啊。
这简直比让胡蝶衣给她道歉还要爽啊。
大桃花眼一张嘴就直中要害,是歪打正着了还是真看出来了?要真是看出来的,那他眼光还真够毒的。
不愧是主持人,把个胡蝶衣说得无地自容还没法发作,只好急赤白脸地说了一句:“谁打肉毒杆菌和玻尿酸了?瞎说八道什么!”跺跺脚愤愤走人了。 岳小溪重新坐下,用纸巾擦了擦腿上残留的酒,在心里对着周岭翻了无数个白眼,没用的男人,这么被胡蝶衣侮辱都不敢吭个声。幸亏当初她心明眼亮,痛痛快快拒绝了他。
多亏了大桃花眼帮她解围。
一抬眼,这才发现大桃花眼已经回到他自己桌边坐下了。
她端着酒杯过去,见他正双臂交叉横抱在胸腹间,微微弓着腰听其他人说话。
“我来谢谢你啊!之前帮我消毒,我说要敬你四杯酒的,刚才又帮我解围,我再敬你四杯。八杯酒啊,一杯都不能少。”她对他粲然一笑。
大桃花眼放下胳膊看了看她:“谢谢,但我一杯都不能喝。”
“为什么?你之前不是说婚礼结束后随时奉陪吗?”
“之前是之前,现在我一杯都不想喝。”他脸色有些难看。
他这是怎么回事?这脸怎么变得这么快?
她还没想好自己该作何反应,大桃花眼已经站了起来:“劳驾让一让,我去趟卫生间。”
岳小溪咬着唇想,难道,他信了胡蝶衣的话,认为她和周岭真的是一对狗男女?
卫生间里,大桃花眼正抱着马桶吐得很是辛苦,直到确认已经吐不出任何东西了,这才起身整了整衣服,冲了马桶。
婚宴结束,岳小溪扶着已经站立不稳的优优往外走,周岭伸手想帮忙扶,岳小溪不客气地挡开了他。
周岭还追在她们身后说:“我送你们回去吧,她喝多了打车很容易被拒载的。”
她转头跟他低声吼了一句:“我宁愿被出租车拒载一百次,也不愿意坐你的车一次!”
却见周岭身后,大桃花眼也在往外走,听到他们的话,他停下脚步:“你们回城西吗?”
“对,能搭个顺风车吗?”岳小溪再次对他笑道。
虽然他之前没有给她好脸色,没有喝她的酒,但比起周岭,她还是更愿意跟他待在一起。
岳小溪猜他家应该离她家很近,因为她上午刚出了小区就碰见了他。搭个顺风车,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就算还是被拒绝了,反正这也只是个路人,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桃花眼看了看东倒西歪的优优,果然还是明显犹豫了一下。
虽然他很快就垂下眼帘盖住了眼中那丝犹豫,但岳小溪还是看见了。
“没关系,不方便的话我们打车也行。”
大桃花眼却迅速回答:“呃,方便。你们稍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不一会儿那辆亮眼的红色法拉利就出现在她面前,车窗里探出大桃花眼的笑脸。
阳光下那张笑脸却显得有些白,之前没发现他这么白啊。
他下车帮忙将优优塞进车里,转头叫岳小溪上车。
岳小溪说:“我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嗯?”大桃花眼终于收起了笑容,有点诧异,“我一开始主持婚礼的时候就自报姓名了,你没听到么?”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当时正忙着玩游戏呢,你都说了好几句话了我才反应过来是你。”
他低下头微微一笑:“看来我主持得还是不够水准,没能第一时间抓住全场人的耳朵和目光。”
这垂眸一笑完全不同于他此前那些笑容,似乎有着别样的风情,岳小溪突然觉得心跳都快了一分,急急地开口解释:“不是不是,你主持得特别棒,是我一开始没带耳朵。”
他又是轻轻一笑:“我叫明澈,明亮清澈的明澈。这次带耳朵了吧?”
突然想起之前有人叫“这儿”,他就应了。
搞了半天人家叫的是“澈儿”吧
今天出门果然是没带耳朵。
她不由勾起嘴角,弧度由浅变深。
明澈见她愣神半晌之后忽的一笑,也微微一怔:“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她回过神来:“不是。好名字,人如其名!”
上了车,明澈说:“先送她吧,她家在哪儿?”
岳小溪突然愣住了。是啊,优优住哪儿?她本来是跟男朋友同居的,十来天之前刚跟男友分手,就搬离了男友租的房子,她现在住哪儿,她真的不知道。
她呆呆地“啊”了一声。
他吓了一跳:“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找不到她家。”
岳小溪更不好意思了:“我现在还真找不着,她前几天刚换了个地方住。”
“那怎么办?那就只能送到你家了呗。”
岳小溪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也只能先这样了。”
饭店门前,周岭望着远去的法拉利发了一会儿呆,捏着车钥匙走向了自己的小破车。
此后的明澈明显话少了很多,只是安静地开着车。
岳小溪盯着他的后脑勺发呆,突然意识到这辆车或许并不是他的,而是婚庆公司的。
红色法拉利几乎是每家婚庆公司的必备车型,很多婚车的头车都会选这款车。
明澈所在的这家婚庆公司既然在业内非常有名,那他们很可能也会自己买一些婚礼常用的车型。
而他这种级别的主持人,或许他们公司也乐于时不时借车给他用,用以装点门面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以明澈这样的婚礼主持人,怎么买得起这么贵的车?
她终于忍不住问道:“这车,是你们公司的么?”
明澈停了一秒:“嗯。”
她似乎有些明白之前明澈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一瞬了:“那要是一会儿优优吐你车上了,你岂不是会很麻烦?怎么跟公司交代啊?”
明澈又是一愣,然后轻笑道:“没事儿。”
不过,靠在她肩上一直迷迷糊糊的优优似乎是听不得那个“吐”字,突然就支起身子捂住了嘴。
“怎么了?是要吐吗?这儿有袋子!”
还没等她把袋子打开,优优嘴一张,哇地就吐了出来,座位上,脚垫上,她们的裤子上,全都是呕吐物。
明澈靠边停了车,到后座帮忙。
岳小溪一边给优优擦拭一边跟明澈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把你车上弄得这么脏!”
明澈看了看车上,忍不住皱了眉。
岳小溪一抬眼,正好对上他眉宇间的褶皱。
他这是……不耐烦了么?后悔了么?
明澈一手捂住嘴和鼻子一手擦拭车里,突然扭转身去,对着车门外一阵干呕。
她虽然过意不去,但见他这样也有些别扭,尤其是当她够着脖子看了看,见他什么都没吐出来的时候,心里就更别扭了。
不高兴就明说,没必要这么演戏给她看。
要不是优优现在完全是一滩烂泥,她真想立刻帮他把车里收拾干净,然后态度诚恳地跟明澈道歉之后,再架着优优直接下车,不再跟他添堵了。
明澈转头带点歉意地跟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今天胃不太舒服,现在闻着这味儿就想干呕。我不是故意的,你别介意。”
胃不太舒服?他一上午兼一中午不都精神得很吗?
这表情,也确实好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但不是胃不舒服,应该是心里不舒服吧!
可他要是明说心里不痛快,她可能心里还好过一些。
但自己又有什么立场不高兴呢?明明是自己有求于人,主动提出要坐他的车,现在把他车里弄得一塌糊涂简直没眼看,还不允许别人有点脸色吗?
她也不再搭话,只是默默地收拾着秽物。
重新开车上路后,她没话找话:“你们……是不是只是周末比较忙,平时都比较轻松啊?”
她以为像他那么爱说的人一定会顺着她的问题打开话匣子,但他只是想了想,回了三个字:“也不是。”
然后除了问路,他俩再也无话。
岳小溪心里的别扭更甚。
之前那个对谁都笑容可掬、亲切和善的明澈,转头就对她黑了脸冷了言。
是因为生气她们弄脏了他的车?
还是他之前那些都是伪装的?或许也说不上是伪装,之前那些都是职业需要,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在这种胡乱猜测中,车到了岳小溪楼下,明澈停好车,到后座打开车门,想先把优优弄出来,此时的优优已经完全睡着了,怎么弄都弄不醒。
岳小溪满怀歉意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他一抬眼和她四目相对,微微怔了一下,转瞬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肯定得帮人帮到家啊。我背她吧。你帮忙搭把手。”
好不容易到了楼上,岳小溪打开门,他气喘吁吁地背着优优进了门,见到沙发就想把优优放下。
她招呼道:“把她放里面床上吧。”
他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她身上还没擦干净的,回头你还得换床单被罩。”
岳小溪应了一声:“那我也认了,谁让她是我闺蜜呢。”
明澈将优优放到床上,说了一声:“那我走了啊。”
他回头:“还有什么事儿吗?”
“明——明先生,今天的事儿真的谢谢你。太麻烦你了,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你等我一下,我给她换件衣服就下楼帮你把车里收拾干净……”
他笑了一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开去洗车行洗洗就行。”
“那不行,我们给你弄脏的,应该我们收拾……”
明澈都没等她说完就往外走:“客气什么呢?真没关系的,我走了拜拜。”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啊!岳小溪不由得再次感慨。
只是这次的笑,感觉和上午以及婚礼上看到的那些笑不太一样,却又说不清楚到底哪儿不一样。
而且,他怎么一副特别急着走的样子呢?
在这儿多待一会儿是要被秃噜掉一层皮还是咋的?
她给优优换了一套睡衣,打算下楼给她买点蜂蜜醒酒,顺便把早上没来得及带出门的垃圾扔了。
走到垃圾箱旁,发现里面躺着一件灰色的西服。
这人果然这么恶心脏东西吗?西服上蹭了一些秽物,就把这么新的西服扔掉了。
有洁癖?怪不得一路上没有给她好脸色呢。
他打算去旁边那栋楼底层的小超市,拐个弯就看见明澈那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小花园旁边。
还没走么?难道也去买东西去了?
她走过去弯腰看了看,车里有人。明澈正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眼光再往下发现不对劲,他一只手死死地抵在胃上,一只手杵着小腹,白衬衣的那两处已被他抓得满是褶皱。
真的是肠胃不舒服?看这样子,何止是不舒服?
她更有些慌了。不会已经晕过去了吧?
她正要伸手拉开车门,里面那人却后知后觉地抬起了头。
反应都这么迟钝了,果然是太难受了么?
明澈的眼里有瞬间的茫然,反应过来后对她挤出一个笑,从腹间抽出一只手开了车门。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胃和肚子都有点儿疼,我坐一会儿再走。”他喘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手依然使劲儿在往胃腹间捣。
脸都疼得煞白,满脑门儿都挂着汗,嘴唇紧抿成线,也已失了血色。
“你……”岳小溪本想问他疼了多久了,有没有带药,“你”字刚出口却突然想起来,就是这个男人,之前就抱歉地对她笑着说胃不太舒服。
他现在说胃和肚子有点儿疼,其实是已经疼得半死不活了。
那他当时说胃不太舒服,应该已经是特别难受了吧?
甚至应该在饭店的时候就难受了吧?想起她要敬他酒的时候他拒绝了,双臂一直是交叠着压在身前的,应该那时候就已经很不舒服了吧?
想到这儿她就觉得满怀歉意,可车里那人本想调集全部的注意力听她说话,不然生怕自己疼迷糊了听不清,却听她酝酿了半天没了下文,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鬼样子是不是吓着她了,只得抬头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好了。”
可脸色唰地又白了一层,冷汗也随即又密布了一层,他猛地将身体弯仄了下去,重新趴在方向盘上,咬紧了下唇不再说话,呼吸……一阵比一阵急促。
岳小溪这下是真吓着了,想问问他这是不是老毛病了,怎么会突然发作得这么厉害,但见他话都快说不出的样子,也顾不得再问,只是急问道:“你有药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
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向她的眼神已经有点空:“药店……远吗?”
“不远不远,我很快就能回来。”
“那……麻烦你了。”明澈真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却还是有气无力地冲她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想摸钱包,“我把钱给你……”
“不用不用,你坚持一会儿啊,等我!”她一边跑一边说。
心里却骂道:都疼成这样了,还有力气笑?那惨笑跟个鬼似的,只会让人更担心。
明澈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该买什么药,那人已经跑远了。
明澈无奈地笑笑,狠喘几口气,打算将座椅放下躺一会儿。
疼死了算了,不就是婚宴上没注意,吃了一些不该吃的东西么?破肠胃至于造这么大的反么?
座椅还没调整好,手机就响了,是老爸家里的小时工蔡姐打来的。
蔡姐这时候给他打电话,不会是老爸在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吧?
他带着些许紧张接了电话,那头蔡姐的声音比他还紧张:“小明老师,你在哪儿啊?离明老家里远吗?”
“明老让我下午三点来搞卫生,可我来了以后死活敲不开门,打座机没人接,打手机能听到明老手机在屋里响,可就是一直没人开门。明老不是心脏不太好吗,我怕他……”
明澈攥着手机猛地就坐了起来:“我马上回家……蔡姐你……你赶紧去楼道或者楼下找找那种开锁的小/广告,打个开锁公司的电话,快!”
起身动作太猛,胃腹中更是一阵撕扯般的剧痛,直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有片刻逗留,咬牙开车离去。
岳小溪买了一堆肠胃病的常用药,然后冲到奶茶店,让店员给她一杯白开水,店员诧异地看她一眼,先跟别人结了账。
她以为店员不愿搭理她,着急补充道:“那我付奶茶的钱,你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了。”
店员见鬼一般的表情看了看她,照做了。
她接过杯子之后又不愿意了:
“太烫了,有没有温热的白开水?既不烫嘴又不凉的,现在就能喝的?”
“不行不行,还是烫了点儿。”
“还是不行,麻烦您再给兑兑?”
“这次又太凉了,麻烦您再给加点儿热水?”
她最后几乎是抱着杯子逃离奶茶店的。
真是的,花了奶茶的钱,买了一杯白开水,还不能提提要求么?
但她急匆匆地跑回来的时候,明澈和他的车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这次不再想当然地腹诽他了,真的是在为他着急。
胃不疼了?肚子不疼了?所以走了?
可她临走的时候他还疼得动不了,不可能那么快就好转了。
而且她说了让他等着她的,就算他不疼了,也应该等着她回来的。
他也不是那种没有礼貌没有修养的人,是不会一声不吭就跑了的。
那就是……他遇上什么急事了?
如果真是有急事,就他刚才那种身体状况,他能不能撑得住?
或者,是有朋友来接他,看他的样子觉得等不及她回来了,送他去医院了?
岳小溪在原地怔怔地站了半晌,还是抹不去担心。
怅然若失地回到家,见优优还睡得死沉,给她弄的所有解酒的汤汤水水都灌不进去,只好作罢,也不指望能戳醒她问她知不知道那个主持人的电话,想躺她身旁也睡个午觉,又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怎么也睡不着。
干脆爬起来搞了个大扫除。
连犄角旮旯都打扫干净了,优优还没醒来,岳小溪索性趴在床边一直盯着她,看她什么时候能醒,脑子里却总是明澈的影子在晃来晃去。
优优终于半梦半醒地睁了睁眼。
“你醒啦!头不晕吧?不恶心吧?你能帮我给胡蝶衣打个电话吗?”岳小溪立刻趴到优优耳边问。
听她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了调子,优优清醒了:“怎么了?你不是有她电话吗?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打?”
岳小溪不想提婚宴上的事儿:“我不想给她打,你帮我找她打听一下那个主持人的手机号,别说是我要打听的就行。”
“你找那帅哥干嘛?看上人家了?”
“人家送我们回来的,还把烂醉如泥的你背上来,你还吐人家一车,我感谢一下不行吗?”
“啊,我今天真是,怎么喝多了,那是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优优划开手机想打电话,突然弹起来,“哎呀这么晚了?我跟人约好了有事的!快快快借你一套衣服穿啊!”
她径自就开始在岳小溪房间翻箱倒柜:“妞儿,你哪套衣服宽松点儿我能穿?”
岳小溪走过去柜门一关:“先打电话,不然我不借给你衣服。”
“不就是感谢他吗?我又没说不感谢他,是要好好表达谢意,但什么时候不行啊?非急着这会儿了?”
岳小溪纠结了两秒钟,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那个,我下楼打算给你买蜂蜜解酒,看到他胃疼肚子疼,在车里动不了了,我去给他买药,回来他就连人带车都不见了。我,我有点担心他。”又赶紧补了一句,“毕竟他是为了送我们耽误了这么长时间,要真有什么事儿我过意不去。”
优优沉默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不用补最后那句话,我明白。”
她给胡蝶衣打电话,然后无奈地看向她:“没接。”
“这样吧,我在路上再接着打,打通了我马上告诉你,我真的要走了……”
明澈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见自己床边有个人影。
是明老爷子正坐在床边,捧着一本书在看。
他这才清醒了些,之前他一路将车开得歪七扭八,好不容易回了老爷子家,开了门满屋子找不见人,正想强撑着跟蔡姐分头出去找,老爷子自己回来了,说是忘了这天是周六小时工上门的日子,还以为是周五,就自己出去溜达去了,也忘了带手机……紧绷的弦儿一松,他就有些撑不住了,扶着墙整个身子都在往下滑。
迷迷糊糊知道父亲和蔡姐一左一右架着他把他弄上了床,也知道父亲给自己喂药擦汗换干净的睡衣……他抱着被子坐起来:“老头儿,你怎么在我房间里看书啊?也不开个灯?光线这么暗你那眼睛能受得了吗?”
老爷子扔下书就凑了过来:“我不是怕开灯你就睡不好吗?好点儿了没?还疼得厉害不?”
“好多了。”肚子确实没那么疼了,但胃还在阵阵绞痛,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
老爷子撇嘴道:“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儿子?明明知道自己牛奶过敏,每次一喝了牛奶就必进医院的,不折腾两三天不算完,你还敢喝?”
明澈嘻皮笑脸地抓起父亲的手晃了晃:“没事了,不就是过敏嘛,又死不了。”
“胡闹!”老爷子愤愤地抽回自己的手,“过敏这种事儿可大可小,有的起几个疹子就没事了,有的过敏性休克命都丢了,你每次都是肠胃反应严重到要进医院。小时候你自己是搞不清楚情况,现在你都多大个人了?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你不知道吗?”
明澈收回笑脸,可怜巴巴地眨了一下眼,声音也软了下去:“中午婚宴有个鱼汤是用牛奶煮的,不知道怎么做的一点奶味儿都没有,我没喝出来,就觉得挺好喝的所以多喝了点儿。还没等吃完饭就开始难受,叫服务员过来一问,果然是牛奶鱼汤。”
老爷子哼哼两声:“还没吃完饭就开始疼了?那你一下午干什么去了?怎么不知道早点回来吃药休息?”
“有朋友住这边,她们有人喝多了,我先送她们回家了。”
老爷子半是埋怨半是心疼地瞪着他:“自己难受还逞什么强?”
“我走之前去饭店卫生间吐了两次,别说那两碗鱼汤全吐光了,就连早上吃的也都贡献给马桶了。我以为没事了呗。”
“没事了?结果呢?把别人送回去了自己差点回不来了!”
这倒提醒了明澈,他开始反击:“对啊,真的差点就回不来了。还不都怨你,我那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回来的,没出车祸全须全尾地回来就算不错了。我说老头儿,你还没到老糊涂的年龄啊,怎么过得连日子都不明白了?周五周六你分不清啊?”
明家三兄弟也就明澈敢这么直呼父亲“老头儿”,一口一个“你”,老爷子也不以为意。
即便现在被小儿子这么说,他也毫不生气,因为他知道小儿子是最心疼他的。
“我本来明白得很,结果这周六你们一个个的都不回家,家里冷冷清清的,我就恍惚以为还没到周末……”
一听父亲这话,明澈心里一软,果然开始心疼起父亲了,赶紧收起一脸没正形儿的表情,问:“人呢?都去哪儿了?”
“明朗两口子你还不知道么?常年不着家的。明晰去外地开学术研讨会去了……”
“大明二明我知道,我是问二嫂和蜜蜜呢?还有明思齐那小子死哪儿去了?”
“你二嫂带着蜜蜜回娘家了。明思齐去参加什么同学的生日会了。你饿不饿?我给你盛点儿粥去。”
“老头儿。”明澈叫住他,“我先跟你说个正事儿。”
“什么?”老爷子又坐了回来。
“我还是想给你请个保姆,不然我们不放心。你想想,周一到周五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万一……”
“不要不要!”老爷子连连摆手,“家里多个外人多不方便啊,整天大眼对小眼的更尴尬。”
“你又来了,不请保姆真出了事儿没人知道怎么办?”
明澈张了张嘴,还没想到反驳的理由,老爷子又开口了:“明朗明晰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家庭了,你呢?女朋友都没一个,为什么非要自己在外面住?”
“我没女朋友就不能有自己的空间了?”
“你不是不放心我单独住吗?那你就先搬回来。我也不强求你每天必须回家,你平时该干嘛干嘛,年轻人要过/夜/生活也可以,别太晚,不回来的那天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心里有数就行。你要是哪天有了女朋友,想同居了,你就再搬回你那边去。这总行了吧?”
听到父亲提到女朋友,明澈无来由地想起了今天认识的那个女孩。
那个腿上挂着伤有些狼狈地翻找着纸巾的女孩,那个似乎对自己有些戒备拖着伤腿匆匆离去的女孩,那个在卫生间门口对着镜子梳马尾却掩不住眼底些许失落的女孩,那个被他用白酒灌伤口疼得全身瑟瑟发抖想骂他却最终端着酒杯笑靥如花想要敬他酒的女孩,那个看着新郎抱着新娘下车想上前欢呼祝贺却又默默退到人群最后面的女孩,那个被新娘泼酒也毫不客气予以还击的女孩……脑子里画面还没刷刷过完,耳边却响起了父亲略带讨好的话:“对了,我还腌了一罐子老咸菜,你不是特爱吃吗?我这次腌的比哪次都成功。你回来住的话我每天早上跟你一块儿去晨练,然后我给你做早餐……”
“啊?什么?”明澈不舍地把脑子里那些画面按了暂停、退出,有些好笑地看向老老爷子。
他不就是开了一会儿小差吗,老爷子就以为他是无声地拒绝回家?
“我说老头儿,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啊?难道你觉得你在你儿子心里的位置,还比不上一碟小咸菜吗?行,我先搬回来陪你,但是说好了我偶尔可以夜不归宿的啊。”
“行行行。”老爷子高兴地站起来,“说起咸菜又想起锅里的粥了,我给你弄点儿。”
“别忙活了,我吃不下,吃了估计也得吐。”明澈现在听着粥都有点想吐。
“小米粥,养胃的。你多少也得吃点儿。”
老爷子去了厨房,明澈才又将脑子里关于那个女孩的画面按了播放。
都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了,知道她叫小溪,却不知道人家姓什么,更没想起来问电话,明澈有些懊恼。
他之前是忘了问,中间开着车的时候想问,但那会儿正恶心得不行,觉得一开口说话就得把胃里的东西全交代出来,所以也忍着没问。
下车后想吐的感觉没那么强烈了,但背了她那醉酒的闺蜜一路,胃和肚子被牵扯得越来越疼,生怕自己会倒在她家,所以赶紧告辞了。
该跟她道个谢或者道个歉?人家心急火燎去帮他买药,他却一声不吭就走了。
可她和新娘的关系……他不知道该不该去向新娘打听她的手机号。
小米粥熬得很好,但明澈只勉强喝了几口就觉得胃里再次翻腾不已。他皱着眉将碗放到床头柜上,歉意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我真的吃不下了。”
老爷子也不敢勉强他,正打算收碗,外面响起开门的声音:“爷爷我回来了。”
“明思齐回来了?”老爷子在房间门口喊了一嗓子,“我在你小叔房间呢。”
岳小溪在家捧着手机等着优优给她打电话,却等来了自己同事徐真真的电话。
徐真真说她第二天要陪母亲做手术,让她帮忙照看孩子一天。
岳小溪应了,又问了她母亲的病房号,打算先去医院探望。
等她换好衣服正要出门,微信响起。
是优优将明澈的手机号发了过来,还发了一个偷笑的表情。
明思齐是明朗的儿子,明澈的侄子,15岁。
他一向不让别人叫他思齐,觉得太女性化,但全家人一致认为这是个好名字,见贤思齐,也没让他改名。他就退而求其次要求大家连名带姓叫他,觉得明思齐听起来更有气势。
他一进明澈的房间就大呼小叫:“哟,小明叔,你怎么跟个病西施似的歪床上?”
老爷子哼了一声:“什么病西施?你见过西施因为喝错奶生病的么?”
明澈无力地看了自己的亲爹两眼,还没来得及表达哀怨,亲爹就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一把:“不想喝粥,那……吃点手擀面吗?我之前让小蔡擀好了,就等着下锅了。”
“我真的什么都不想吃。”明澈又忍不住皱了眉。
“面条好消化,你多少吃点儿。我先去煮了。”
明思齐挨着床边坐下,瞅了瞅明澈:“脸色白得像吸血鬼似的,真不敢想象啊,你居然也有这样娇弱无力惹人怜惜的时候。”
说完他就等着小叔的反唇相讥。和伶牙俐齿的小明叔打嘴仗,向来是他的一大乐事。
可想象中的反击并没有出现,明澈甚至根本就没睁眼看他一下。
他正要凑过去嘘寒问暖,明澈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明思齐伸手拿起看了看:“一个没有名字的陌生号,要接吗?”
“不接。”他现在可没精力跟那些莫名其妙的推销电话耗。
明思齐按了按音量键让手机不再出声。一会儿那个电话却再次打了进来。
在明思齐再次按下音量键之后,手机还执着地闪了好久,最后终于消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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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小溪握着手机,纠结着要不要再打第三次电话。
最终她还是拨出了一个号,是打给优优的:“你再把胡蝶衣她老公的手机号给我一下,快啊。”
“你要新郎的电话干什么?”
“不不不,还是你帮我给新郎打个电话吧。那个……那个主持人没有接我电话,我不知道他是看见陌生号就不接还是真的出什么事儿了,所以我想让新郎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那头安静了两秒:“岳小溪,你完了。”
优优哈哈两声:“你别跟我装傻。行了我马上帮你打电话,要怎么说?”
“你就让新郎告诉他,让他给我回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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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思齐还算尽职尽责地给明澈送药递水,又准备了盆以防他呕吐,手机再度响起。
“520郭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啊?”明思齐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名字问。
明澈习惯把他主持的婚礼的主角和联络人以这样的方式储存在手机里,诸如309女父冯先生,就是3月9日那场婚礼的女方的父亲,姓冯。而这个520郭先生,自然也就是今天结婚的新郎,胡蝶衣的新婚老公郭昭崎。
他应该接的,但他现在真的是有心无力,而且他也并不担心,即使他的电话打不通,新郎还可以打婚庆公司的电话解决问题。
520郭先生也是打了两次电话之后就放弃了。
明澈翻过身去半趴在床上急促地喘息着,明思齐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见他肩膀和后背剧烈起伏的样子,掩饰不住担心:“去医院吧。你看你这汗出的,我都怕了。”
明澈也暗自觉得今天要糟,又还是心存侥幸,希望一觉醒来就没事了,于是只闷哼两声:“我睡一会儿。”
手机却又一次没有眼力见儿地响起,烦躁不已的明澈正要发火,却听得明思齐说:“梁叔叔打的,要不要接?”
明澈直觉梁远的这个电话应该和刚才未接的520郭先生有关系。这么快就找到梁远那儿去了?可能真是有什么事儿。
他伸了伸手,明思齐赶紧将手机递给他。
“喂。”就这一个字他都是调整了好半天呼吸才说出来。
梁远嘿嘿笑了两声:“你丫是不是从中午的婚宴上拐带了两个美妞啊?”
“你怎么了?怎么听起来有种……娇喘微微的感觉?”
“是这样,其中一个妞儿说打电话找你有事,你没接,她就找到新郎那儿了,新郎给你打了电话你也没接,然后他就找到公司了,公司前台哪儿敢直接给你打电话,就找到我了呗。让你给那个妞儿回个电话,你找找你未接来电里头,136开头,尾号是3968的那个号。”
哦,一定是她,而不是醉酒的那个什么优优。
一定是他的不辞而别让她担心了。
“你到底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这声音太不对劲了!”
“喂?澈儿?”梁远有些急了。
“怎么搞的?吃药了吗?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不是……在我爸家里。”
“嘿我正要经过你们小区,那我去找你,等我啊!”
明澈挂了电话随手拿手机狠狠地在上腹捣了捣,却又惦记着要给那个女孩回个电话,又将手机从腹间抽了出来。
可是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给她打电话,只会让她更担心啊。
他把手机递给明思齐:“帮我翻一下……刚才那个未接来电,136打头那个,看看……手机号是不是微信号?”
明思齐手指快速翻飞了几下:“是个微信号,看头像还是个美女哎,直接添加吗?”
那就对了,记得优优和新娘都叫她小溪。
明澈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那个头像就点头:“加!”
明思齐添加了岳小溪:“卧槽,那边秒通过啊,你要跟她说什么?”
岳小溪看着明澈微信里那个笑得温柔和煦的头像,突然心跳加速,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好在那边的信息先过来了:“不好意思我家里有点急事,我来不及等你回来就先走了,抱歉。找我有事吗?”
“我没事。就是怕你有事。”她打了一行字,觉得似乎不太合适,又删掉,重新打了一行字:“家里的事要紧吗?没什么问题吧?”想想还是不妥,好像要窥探别人家隐私似的,于是又再次清空了回复栏。
手下不自觉地又打了几个字:“你胃还疼吗?”这次她不想让自己有后悔和删除的时间,直接发送了出去。
本来已经疼得意识都快模糊的明澈,在听到明思齐跟他转述这几个字的时候,突然勾唇笑了笑,连带着觉得胃里的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尖锐了。
“你跟她说,我没事了,放心。”
明思齐一边发微信一边哼哼:“拙劣的谎言……哟,她这么快就回了?她说让你好好休息。”
“嗯……你再发一条,问问她腿伤怎么样了。”
“嗯……她说不要紧。”
“告诉她伤口别沾水……”
“啰嗦,你先顾好你自己吧。”明思齐一边嘀咕一边把微信发了出去,很快又说,“她说知道了。”
明澈这才闭了眼专心抵御胃痛,一会儿听到敲门声。
岳小溪盯着两人微信的对话页面出了神。
她的那个“知道了”发出之后,明澈那边就再也没了回复。
现在一时竟不知道还说点儿什么好。
想了想,她把手机扔进了包里。还是先去医院看望徐真真的母亲吧。
她下车后从医院的西门进去,要到住院楼得绕好大一圈,于是她抄了一条近路,从急诊中心穿了过去。 急诊中心依旧是闹哄哄一片,全是面色痛苦打着吊瓶的患者以及脸上挂着心疼和焦急的家属。不仅大厅里满满当当全是人,连过道里都有很多加床,供患者输液使用。
这种夹杂着各种气味儿的地方让岳小溪有些后悔走了这条捷径,她捂着鼻子打算快步穿过走廊,一句不太清楚的话飘进她的耳朵,却让她停下了脚步。
她似乎是听到有人在低声喊着:“澈儿别乱动,你看都回血了……”
回头看过去,见有两个人正围在一张加床边,而床上蜷成一团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明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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