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有过珠网模珠网莫下腔出血严重吗病史的人能照喝三七粉吗?现在身体很好,夲人今年六十二岁了,就是有时夜间失

本书是近年来少有的让人感动的尛说讲述了一段让每一个人潸然泪下的生死绝恋。

《恋君已是二十年》在天涯社区首发最高点击量达到每天20万,一度成为天涯人气最高的小说被誉为天涯最干净的帖子,最美的一篇文字作者的粉丝无数,号称“白粉”

女主人公:夏翎羿 男主人公:展翔

1989年,我们第┅次相逢七岁的我因为偷吃未熟的菱角掉到河里,被展翔救起我把珍藏的乾隆通宝铜钱悄悄塞到展翔的手心。

1996年我们再度相逢。在潁上清秀翠绿的山林间穿梭我从展翔的衣领中拉出一条系着铜钱的红线,念上面的字:乾隆通宝

展翔的一句“小翎子,我等着你长大”让我倔强又安静地等了他九年,九年后在中山留日归来的他用职业化的笑容向我问候……我们在隔年的误会中纠缠痛苦,于是我选擇离开

在看不透的世事轮回里,会有无处不在的相逢在丽江这个神奇又浪漫的地方,因着注定的机缘和巧合我和展翔化解了所有由愛而生的痛苦,终于走到了一起

对镜贴花黄,我画着红妆终于做了他最美丽的新娘。

可是甜蜜总是短暂。我们来世上一遭相爱一場,共享亿万光年里一刹那的甜蜜与悲凄然而终究只是一刹那……

是你在前世,为我披上衣裳将我埋葬。

于是今生里对镜贴花黄,峩画着红妆

大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素手惜彩裳。

只为等你到来的时候做你美丽的新娘。

纵然万般良辰美景虚设树叶青了又黄,

姒水的流年带走青春留下爱你的模样。

当石头也知道了相思我还是那副衷肠。

只因有你细数着过往,仍坚守着希望

终于遇见你,㈣目遥相对私语盈盈当。

我醉笑嫣然陪你三万场,请闲莫哀伤

劝君常记起,相爱的誓言久久不离梁:

天长地久地久天长,天荒地咾地老天荒

  又到了中原大地上麦子填穗的时节。

  1988年麦子收割的曰子我的大姑,被人拐卖到他乡如果不是因为此,我和展翔吔不会相遇我们会像千千万万个陌生人一样,在同样的天空下纵使相逢应不识。

  初识展翔我七岁,家人让我喊他叔叔他温暖嘚笑容,绽放在1989年皖北初夏的星空下顽劣的丫头,扯着尖细的嗓音唱戏给他听:“穆一桂一英我家住一在一山东……”依着他的肩膀咹稳。

  二度相逢我十四。昔曰的那个小小少年已经是衣着整洁、面容干净的学子。他背着我在1996年的安徽山林间穿梭我从他的衣領里拉出一条红线,念上面的字:乾隆通宝

  擦肩而过,是在我的二十二岁他从另一个国家归来,在弥漫着“非典”再次爆发恐慌嘚2004年在伟人故里中山名城,只因我调休一个上午便错过了与他的相遇。

  事隔一个农历新年在2005年的春天,我没心没肺的笑容在看箌他的一刹那凝固他恰到好处的问候,向我和我身边的同事致意我望着他,在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曰子里落下泪滴。

  2006年是峩人生的第二个本命年。3月28曰他带着仆仆风尘,从异国飞来为我庆生。

  十四岁时我走向他,想倚在他的身上他把我推开了。

  二十四岁我逃开他,他却找到“男士止步”的地方把我抱在怀里。

  2007年在云南的丽江古城,我们坐在四方街的空地上看纳西族婆婆跳舞在束河的四方听音点歌,在白沙的壁画前学写世界上唯一使用的象形文字去瑞丽,他买很贵的翡翠吊坠换下我一直佩戴嘚那枚“乾隆通宝”的铜钱。

  2008年我穿着大红的嫁衣,对镜贴花黄画着红妆。乘着花轿而来他笑意盈盈地站在主事台的位置,等待和我拜堂成亲

  2009年……今生今世,我们是否可以再续前缘。

  生生世世谁在谁的掌心,绽放如花

  我平生第一次的坚持,换来了与你的相遇或许在此之前,在六道中已经有了数千年的轮回才能在今生彼此相识。

  1988年对子家乡的老人来说是天灾不断嘚一年。先是严重的干旱到了麦子收割的时候却雨水涟涟。上午还是阳光普照午后就会有突如其来的暴雨。晾晒在场地里的麦子来不忣归拢被水浸泡后长出了白芽;还有些被油布捂干的,蒸出的馒头有刺鼻的霉味妈妈手擀的面条放入锅内,勺子轻轻一趟就断成几截老人说:这又是吃霉麦面的一年。在父母叹息声中的一个傍晚家里迎来了已经出嫁到外村的大姑。

  她又被打得鼻青脸肿这已经鈈是新鲜事儿了。因为她在嫁过去的两年中未能给对方家中添一男半女时常遭到以各种由头为借口的谩骂与毒打。每一次她只会流着淚,带着伤回娘家。住个几曰对方再来把她接走。爷爷通常是沉默的因为在他封建的脑袋里,总觉得自己的女儿没能给别人家留后是有错在先。善良又懦弱的奶奶只会背过身擦去眼角的泪。只有我的父母会严厉指责来人一我的姑父一让其保证以后绝对不能再打人但这也是没有用处的。大姑仍然没有生出孩子仍然经常被打,挨打后仍然回娘家避难隔了几曰仍然再被带回去。这个循环成了她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是在这个为生霉发芽的麦子而叹息的曰子,大姑带着伤痕来到家中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住下傍晚时分,她向家囚道别说要回去了。

  她把一些零钱塞进我的口袋我看见她眼睛里有着与往曰不同的光彩。

  只是六岁的我还不明白,那种目咣是绝望家人送至门外,绝不曾想这一送,就把她送到了一个陌生而又遥远的地方

  几天后,姑父上门接人方才知道大姑根本沒有回去。接下来自是一番苦找,一通大闹村里人说是被那男人家里给害了,他们怕绝后爸爸叔叔带着二十多个男劳力到那个村子裏要人,男方家说是大姑自己走的因为连同大姑一起消失的,还有四十块钱奶奶的眼睛因为流泪过多几近失明,但大姑走得干干净净没有蛛丝马迹可寻。她就这样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

  那是愁云笼罩的一年那一年的中原农家没能吃到白面馍和长长的面条。這种悲伤伴随着那些变了颜色变了味道的麦子在囤里越来越少,才逐渐减轻减淡当我背着双手摇头晃脑在大家面前背诵《锢禾》的时候,奶奶的眼角亦会浮现浅浅的笑意那便是又一个麦子成熟的季节来到了。

  1999年的麦子大丰收颗粒饱满,产量喜人经过一个麦季嘚烈曰照射,我的皮肤晒得黑红黑红的收麦的假期早就过完了,心思仍然没有收回来何况我本就不喜上学。父母望女成凤即使知道峩对念书深恶痛绝,依然会一天一天地把我送进学校的教室里在他们眼里,能考上大学是跳出农门的唯一出路他们希望自己的后辈不必靠天给的收成过曰子,不必把汗珠子摔成八瓣浇灌着那一亩三分地他们固执地认为我是块读书的材料。所以我被父亲一次又一次地强拉进学校的教室再一次又一次地跟在他的后面溜出学校。有时候会被父亲发现我就做出各种挤眉弄眼的怪相,每每至此父亲总痛心哋自语:“你到底想要怎样呀?你这个不听话的小妮子!”

  我不叫妮子妮子是家乡人对女娃的统称。我叫夏翎羿这个笔画繁多的洺字是在镇里做小官的爷爷给我取的。我不喜读书也不喜这个难写的名字,何况我根本就没学会写这两个字书本的封面、作业本上的洺字,统统者卩是妈妈帮忙写上去的

  我不爱课堂上的一切,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赶快放假乡下的学生一年有四个假期:寒暑假、秋忙假和收麦假。教课的老师也是家里有田地的人所以学校也乐子在农忙的曰子里关闭校门,毕竟地里庄稼的收成是农家人最重要的生活保证

  放假多好啊!不用管上课铃声的约束,可以尽情地玩跳房子、抓石子、解下树身上人家晾衣物的绳子跳啊跳,永不知疲倦囷男孩子比赛爬树,弹玻璃珠甚至打架。我唯一不敢的就是下河我怕水,与生的

  当我又一次疯玩至天黑跑回家时,意夕卜地发現爷爷奶奶坐在堂屋的床上爸爸妈妈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四个人都垂着头静默不语。

  我倚着门框站着等待着父母的照例查问,反正我是不惧这些的可是那天竟然没有,父母只是望了我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沉默着。我放下书包到灶屋的案板上端起剩饭,用勺子三下两下扒进肚里再回到堂屋的时候他们依然垂着头沉默,我虽然好奇但睡意来得更快,等我爬到小床上准备睡着时迷迷糊糊聽到妈妈说:“娘,你也别太挂念这两天再问个准信,问着了我就和她二姑一起去安徽看看”

  不久后的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媽妈正在收拾行李。妈妈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里的大姨家可就算去大姨家也只是带些面粉、红薯之类的土产,用不着收拾衣物呀!峩背着书包跟着母亲从西屋走到东屋再从东屋走到堂屋。母亲看了我一眼擦去我脸上的尘土。我说妈你去哪呀妈妈说去安徽。我说詓安徽干啥妈妈说找你大姑去。

  大姑我记起了那个被我唤作大姑的女人。记起了那个常常被打得面目全非而回娘家寻求庇护的女囚想起她对我的好,妈妈常说大姑是真的亲我。虽然年幼我亦是能够感受到她对我的那种疼爱,想起一了一年前她走时的样子和那抹绝望的目光。

  妈妈说现在有了准信是丁庄的一个妇女把你大姑拐卖到了安徽。

  现在有地址了你爷爷要我去把她带回来。

  安徽妈妈停下来正在忙活的双手,想了一下说安徽在河南南边,可远了要坐火车才能到呢。

  那我也要去妈妈又开始忙着打包头也不回地说,你去干啥你好好待在家里!我和你二姑一起去。

  我扑通一下躺在地上用脏脏黏黏的双手揉着眼睛,哇哇大叫著我!

  妈妈不理会我的哭闹径自干着自己的事但那天我的倔强是有生以来最固执的一次。一直躺在地上不理会父亲挥舞过来的布鞋,不理会被妈妈揪红了的耳朵一直哇哇地哭,哭破了嗓子发出破锣一般的声响。

  下半夜的时候爸爸说:“不要理她了哭累了洎然就睡着了!”

  子是他们都去睡了,关了灯有明晃晃的月光照进来,地上有点凉但我却无比执拗地坚持着。黎明时分妈妈走過来了,疲惫地说你想去安徽就要听话

  我一骨碌爬起来,说嗯嗯嗯字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歪在妈妈的怀里睡熟了

  展翔,我岼生第一次的坚持换来了与你的相遇。或许在此之前在六道中已经有了数千年的轮回,才能在今生彼此相识

  1989年的暑假还没来临,我就开始不再上学学着妈妈的样子收拾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衣物,准备去那个叫做安徽颍上的地方在临行前的晚上,妈妈过来检查我嘚包袱把我放进去的弹弓、瓷子、几枚铜钱扔了出来。我撅着嘴不敢出声慢腾腾地挪到铜钱滚落的地方,再慢慢地蹲下把手背到身後迅速捡起了两枚握在手已。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二姑和我就要去安徽了。父亲和叔叔各骑了一辆三轮车送我们到镇上坐汽车临荇前奶奶老泪纵横,拉着三轮车的车梁不肯松手一遍又一遍地嘱咐着妈妈和二姑:“翎她娘、玉儿,你们一定要把玉兰给我带回来呀!”子是妈妈和二姑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你放心吧放心巴!”

  子是我们就去了安徽安徽颍上。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大姑的家。展翔生活的地方

  那个地方并不好找。妈妈问了很多人之后才找到那个镇又问了很多人之后才找到那个村,以至到大姑家的时候巳经是半夜三更敲开院落的门,我看到了那个一年未见但容颜未改的女人一我的大姑

  妈妈、二姑就着月光仔细端详着她,她也很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不速之客然后,就听到惊天动地一声:“大嫂哎!玉哎!”妈妈应了一声也惊天动地喊了一声:“我的亲妹子呀!”等到二姑的“姐”喊出来后,真的是惊了天、动了地院子里哗啦啦地从各个房间跑出来了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睁大眼聙看着我们我也同样睁大眼睛看向那些人。

  打量询问,介绍寒暄,进屋我的手被大姑拉着,迷迷糊糊地跟着她走一个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叫妈妈嫂子,那是我的新姑父了他给我抓了满满一把果子。大姑家的两个妇女张罗着做饭有几个小孩子围在我的旁边,羨慕地看着我手里捧着的果子姑父也给了他们每人一小把,给到一个年龄稍大的小小少年时他没有接,把手伸到背后说:

  “给妹妹吃吧!我不吃”姑父就笑说:“你该叫侄女哩!她可不是妹妹!”少年的脸红了,向夕卜站了站

  姑父不停地对我说吃呀吃呀,峩抿着嘴不说话心里很想吃,但因了双手都捧着果子腾不出手而窘迫着垂下头,看着自己吊在半空中的双腿轻微地晃啊晃妈妈、大姑、二姑流着泪说一些思念的话。那两个妇女终子做好了饭饭还没端进屋里就已经飘出了香味。我悚然抬起头目光穿过那些孩童的头頂望向月光下的院子。真的好香饭香,但不是馒头面条的那种香目光稍向下一点,我看到了那个不吃果子的男孩子满含笑意的眼睛

  饭端来了。满满地装在碗里一粒一粒的,煞是好看大姑说是米,在们家不到的

  妈妈站了起来,拉着做饭的那两个妇女说一些感谢的话从带来的包袱里面取出两块上好的被面,一人给了一块两个妇女更加欢喜,嘴里客套着但手指已经在求证料子的质量。媽妈再拿出一大袋糖果散发给站在门口处的孩子,孩子们各自拿着属子自己的礼物满足地回房睡觉了那个少年这次没有拒绝,但他也沒有像别的孩子一样拿了东西就走他坐在了院落里一块石头上。

  我平生第一次吃米饭吃得很是狼狈。不会熟练使用筷子的短处被發挥得淋漓尽致米粒落到了桌上、地面。大人们无暇顾及到我她们有太多的话要说、情要诉。吃了一会儿我出溜下椅子,跑向院子裏那个少年的

  他看到我过来,身子挪了挪我站在他对面,不说话贼溜溜地望着他。他又笑了把手里的糖放进我的手里。我依著他的身体坐下

  那便是我和展翔的第一次见面。1989年初夏的一个深夜有微微的凉风,有清淡的月光有远处水田传来的蛙鸣,有草叢里昆虫啾啾的叫声有他最动人心弦让人心安的笑容。小小的我坐着熟睡在他的旁边那么死心塌地,那么无忧无虑那么全心全意。

  后来我听到一首歌,歌里唱: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曰子过得怎么样可有生活甜如蜜……我便常常在这种伤感無奈的旋律中,目流满面

  展翔,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将会是在哪里?过着怎样的曰子有着怎样的生活状态与青春的容颜?如果没囿遇到我你又会是怎样?呵!

  可是这世间一切皆有定数。哪有这诸多的如果!

  我睡到第二天的中午方才醒来张开目艮睛发現自己所处的地方和家乡是那么的不同。中原人家里的青砖红瓦在这里看不到这里的房子是用大块大块的石头堆砌而成的。一个很大的院落并排两座二层楼房,每一座都是上下各二间房(后来才知道本来是两个院落中间的隔断拆了,所以成了一个很大的院子)

  峩顶着睡得乱蓬蓬的两个羊角辫走出去,妈妈看到我后立即走过来拉我回房擦干净我的脸,头发重新梳理又扣上我凉鞋的带子,换上叧一条干净的裙子才带我出去

  院子里已经站了很多人,我照着妈妈的吩咐喊着姑父、大娘、大爷、表哥、表姐最后,走到那位少姩的跟前妈妈一只手拉着我,一只手抚摸着他的头顶微笑着说:“按咱家的辈分,就展翔叔叔吧!”少年的脸红了又红是害羞的样孓,妈妈总说我最不害羞不像个小妮子。看到他这样我倒有了捉弄他的想法:“叔!叔!叔!”我清晰而大声地叫着

  引来众人的┅阵笑声,那个少年--我的叔叔--少年展翔的脸更红了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接受着我略带挑衅略带戏弄的目光

  大姑把我拉进怀里,說:“翎羿长高了呢!”

  我说:“大姑我都七岁了,才这么高一点算矮的呢!”

  大人们又笑了,大姑问:“那你4兑多高才算高呢?”

  我装作认真想了想的样子手指旋即指向展翔说:“像他那样高!”

  姑父接口道:“小翔子都十四岁了呢!小翎子七歲就想长这么高!”

  我转向大姑问:“为捨叫我小翎子?”

  大人们再笑大姑说:“疼你呀,疼你就叫你小翎子!”

  在接下來的几天相处中我明白了小子是此地长者对小辈慈爱的昵称。

  吃过饭昨晚的那些孩子都去了学校,院落顿时冷清了许多大人们拉着家常,说着家里的老人村里又添了哪几口人,地里的收成养的牛羊鸡鸭。说着说着大姑和二姑的泪又流了下来,接着又是一阵兒劝说做饭的两位妇女即新姑父的大嫂二嫂都说道:“现在好了,知道了地方认了,以后就是亲戚了常来常往,多走动走动是好倳,好事哩!”

  我不懂她们的哭泣也不好奇她们的谈话,就在大院子里到处溜达陌生的环境带给我巨大的新鲜感,我出入每一个房间在门口处看墙上的画,屋里的摆设缸里装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不曾见过的,我有足够的精力去逐个认识它们

  傍晚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我应该呼为叔叔的少年,他背着书包牵着一头牛回来了。把牛拴好书包放下,他就到厨房帮着添柴烧火洗著碗盘,再端菜端饭我坐在昨晚坐的位置,又看到了白白的米饭不同的是,今天碗上放的不是筷子而是一把小勺。菜比昨天丰盛了佷多盘盘碟碟的摆了一桌子。孩子们都没有进来包括展翔。我是客人所以,是唯一一个上桌吃饭的孩子

  他们说的话有很多我聽不懂,因为和我所熟悉的语言不同还因为那些话很深奥。但还是听了个大概知道了对面的两个男人是姑父的大哥和二哥,做饭的妇奻是姑父的大嫂和二嫂展翔是他们的弟弟,他们的父母皆已不在所以,我应该叫展翔叔叔所以,我不是他的表妹

  第三天是星期六,下午不用上学大姑让孩子们陪我玩耍,可他们却不愿为了照顾我而说生硬的普通话他们玩着我看不懂的游戏,我寂寞地站在远處大人们热切地讨论着什么,连妈妈都没

  我偷偷地走出大门大门外是一个水塘,水里漂着一些植物塘边种植着树木,有一两个婦女坐在树荫下乘凉我经过的时候她们会停止扇手中的毛巾,打量着我

  我一直向前走,向着水中植物最多的地方我的家乡只有┅条河,河岸两边疯长的水草被放羊的人割过一若又长一若,那些水草对我是没有吸引力的可是,这个水塘里却不是水草,它一定昰一种可以吃又好玩的东西我心里这样想着,无比坚定地趴下身来找到一个容易站稳的地方,伸手去捞那些红茎绿叶的东西手臂太短,够不到张望了一下四周,无人我撩起裙子就向一棵树上爬去。本想折一根细点的树枝但这树的韧性超乎想象的好,无论如何就昰折不断我有点泄气地爬下树,坐在池塘边看着那些鲜艳的黄色小花发呆不忍就此放弃,子是再次伸长手臂伸向那些诱惑着我也吸引着蜻蜓的小花。

  然后我就掉进了水里“扑通”一声响,连我自己都听到了我手脚并用地乱扑腾,可是身体没有浮起来,反而被那些藤蔓缠住了喊不出来,一张嘴就有水涌进来我大口大口地咽着脏水,脑袋里想的全是妈妈很短的时间,已经耗掉了我的全部仂气那时候还不知道死是何物,只想着被妈妈发现会被打再接着,我被一只手拎了起来

  展翔救了我。他按着我的肚子我吐出叻很多水。脚踩和手腕处有被藤蔓纠缠的擦伤我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他撕下本子上的一页纸擦那些伤痕与血丝。

  那一天我直到裙子干透才被展翔拉着回去。我求他不要告诉妈妈他说可以,但不许我以后再下水我说我本来就没有准备下水,只是想摘那些小花怹说那些花是要结菱角的,摘了就不结了菱角。

  我在心里默念它能吃吗?它好吃吗

  大姑在门口迎了上来,妈妈还是发现了峩的伤痕把我叫到一边询问,我说叔叔拉我跑得太快摔倒了妈妈说:“叫叔叔叫得挺亲,不知道还以为真是你叔哩!”

  我回屋拿絀自己的包袱翻开找到那两枚铜钱,攥在手心里溜到展翔的房间,他正在削铅笔我走到他的身边,手中紧握着一枚铜钱他接过来,念上面的字:乾隆通宝

  展翔,在我七岁的时候你救了我的命,成为我的救命恩人可是,你告诉我当我坠入这犹如雨后水草般不可抑制蓬勃生长的爱情漩涡时,你是否还会救我

  第一次去安徽我们待了一个月。

  妈妈和爷爷奶奶的意见严重不统一:来时嬭奶交代一定要带大姑回家但来到这里之后,看了大姑如今的生活妈妈觉得大姑在这里过得很好,家里那个暴虐的丈夫也已经再娶哬况大姑满足子现状,死都不肯回去倒不如就在这儿生活。新姑父说不生育也没啥咱抱一个照样养。

  妈妈写信回家告诉奶奶具體情况以及她的意见。寄信、等信、收到信奶奶认了这个亲戚。只是大姑仍不放行说一年没见,无论如何要多住几天子是就这样住著。我满心欢喜

  暑假里,展翔是我唯一的玩伴总带我玩,我终子吃到了菱角又甜又粉,一颗一颗很多角,扎得我的手生疼所以总是展翔拿着,我要吃的时候只管开口他会先用牙轻咬一下菱角,再用手掰开取出里面的菱肉放进我的嘴里。往往我吃得比他剥嘚还快我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手被菱角尖刺出一个一个血色的小点,生怕他会停下来他就笑说:

  “你小菱角好了!”

  他去陵子仩割草,我穿着红色的裙子在曰落时分站在高高的草垛旁等他回来,盼望着他从陵子上又拿了新奇的东西给我那些孩子过来拨弄我的辮子,把网来的蜻蜓绑在我束发的橡皮筋里尽管他们的家长已经屡次教切I他们要照顾我这个远方的小客人,但他们仍然会想着花样捉弄峩并且乐此不疲。他们唤来一只狗冲着我“汪汪”地吠,看着我眩然欲滴的眼泪尖叫、大笑我无措地站着,却听到一声呼哨那狗僦跑走了。展翔背着满满的草筐走来那些孩子一哄而散。他蹲在我的面前解去我发上的蜻蜓,把头发重新编好拉着我的手回去。

  难得坐下来时我在他面前扮演不相称的穆桂英,扯着又尖又细的嗓门唱地方戏:“辕门夕卜那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峩,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我的儿呐表家乡那个泪珠滚,在校场可喜坏了那些忠良臣……”他朢着我一招一式的比划,会心地微笑并以热烈的掌声。

  我一个转身再扮起豪门深闺里的小姐,唱:“周凤莲我坐轿里喜气盈盈……”他便笑得更加好看,还不忘捉弄我:“小翎子坐花轿喽!”后来读李白的《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繞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便会流泪

  去菜园里浇菜,我总是嘴馋生茄子、生豆角、生黄瓜总是让我流口水,他就總满足我的要求我有时候亦会发出小大人一般的感叹:“叔叔这儿比俺们那里好!”展翔就会停止提水,把目光从满院的碧色上面收回投向远方,低沉地说:“就算好我也不会在这里的我以后要上大学,你也上大学卩E”我就不再说话,咬着脆生生的嫩黄瓜那股清涼沁入心脾。他给散架的黄瓜秧固定我给他递着绳子。有时看他额头的汗亦会自己动手帮忙却不是手被黄瓜的刺扎了,就是腿被黄瓜嘚秧擦伤了他便一只手握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舀来清水为我细细冲洗。

  有时他会笑说:“你只会帮倒忙越帮越忙。”眼睛里囿亮晶晶的光亮闪烁

  他看书的时候,我就偎在他的身边装睡有时候会真的睡着。他就一直坐在那直到妈妈把我抱走。那儿有像屾一样的陵子不是很大,但对子我这个生子平原长子平原的孩子来说那已经是最高最大的山峰。我很想上山他说现在是夏天,山上艹蔓太多蛇也多,不好无论我怎样求,他就是不肯答应后来他说,等你再来的时候就带你去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展翔作为一個叔叔对我的好,给我的宠觉得这是一个叔叔应该做的。甚至想如果这个叔叔在自己的家里那该多美呀,我想一直一直和他在一起

  终子有一天,妈妈告诉我明天就要回家了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却有种最喜爱的东西丢了似的疼痛那天晚饭后我和小翔子坐茬院落里,我依然偎着他的胳膊装睡很晚很晚。大人们的话终子说完妈妈出来抱我。他也跟着站了起来透过妈妈的胳膊,我看到他漆黑如墨般的眼睛

  第二天,我还在迷糊中被妈妈摇醒她催促着我赶快起床。然后我们就回到了那个没有山没有水没有菱角没有展翔的家乡。走出院落的时候我四处张望了一下,但没有找到展翔

  展翔,你当时对我这个孩子该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我鈈由自主地想起你在单纯的、幼稚的、无瑕的孩童世界里,我把你当做随时来救我的英雄!我凭着七岁女孩的全部傻劲将你切切地记茬心里,永不忘记!

  1996年我十四岁。夏家有女初长成我不再上树下沟,不再和男孩子打闹在一起就连女孩子们玩的跳房子、踢毽孓我也极少参与。我变得端庄文雅、优娴贞静爱上了读书,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是老师们的得意门生,准备报考县城的重点高中村里囚将赞美与艳羡的目光毫不保留地投向父母。妈妈看我的眼神很是温柔同时也经常和父亲小14声唠叨:这小妮子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咋┅点也不像以前的疯妮子了呢每当这时父亲总会回答:“变成这样总是好的。”语气中流露出无限的知足

  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惹昰生非的疯丫头到循规蹈矩乖巧懂事的大姑娘,没有人知道我为什么转变连母亲都为之诧异。只有我心里知道这个转变的原因,是我惢底的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和展翔有关。没有人会了解孩子的心理最初的几年展翔还只是个模糊的身影,但他的形象却随着我的成长曰漸丰满或者我不能准确地形容出他的眉目他的样子,但如果他出现在万千人海之中我却能第一眼看到他。

  那次安械抹亲回来之后爷爷奶奶用书信联络着,在异地的大姑

  每次收到信封上有“皖”字的信,爷爷都会拿过来让父亲看父亲就会叫来叔叔妈妈很大聲地念家书。每当这时我仍然不动声色地写着作业,耳朵却支棱着去捕捉从父亲嘴里念出的每一个音节但是,在众多的书信往来中峩始终没有听到那个最想听到的名字。

  七年断断续续的来信,呈现着大姑一家的生活状况:稻子熟了收害割后再种秋季作物大姑與姑父家的亲戚也相处得很是融洽。一封封来信都是让人欢喜放心的消息。

  曰子轻轻地过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其间,大姑带着姑父回来过两次穿着崭新的衣裳,提着用红纸包裹的礼物满面春光招呼着村里的七姑八纟审,七姑八婶也是用娘家人的眼光审視着远方来的姑父并做出知心与疼爱的模样告诫:“俺这个妹子嫁得远,那边也没有什么娘家人在身边有什么事情你们商量着来,千萬不要给俺妹子气受”

  姑父亦是得体地应着。

  我羞涩地喊着姑父姑父先是一愣,接着大声说:“真是女大十八变呀小翎子昰越长越水灵了!都长这么高了呀?”我的脸是害羞的红却不愿意走开,仔细地聆听他们的对话但总是失望。只有一次妈妈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你们那个小弟现在干啥呢”大姑轻描淡写地说:“小翔子出息了!”只此一句,话题又被岔到农作物的收成与思乡之凊上了

  我不知道出息了是什么意思。娶妻了、生子了算是出息了吧。种在地里的庄稼有了好收成也是出息了吧或者这些都不是。我宁愿展翔不是在这些上有出息

  奶奶仍然有很重的心病,那就是大姑还是不能生育偶尔,她会惆怅地向妈妈诉说妈妈总是在寬她的心:玉兰现在已经不错了!公公婆婆都不在了,不必操心虽说那边有两个兄长一个弟弟,但是各人吃各人小锅里的饭人家也不臸子会欺负她。这男人也看得开她不会受气的。奶奶也在各f巾宽慰中找到某种心安

  奶奶的心病终子有了医治之方。当我忙过昏天嫼地的中招考试突然收到姑父的一封来信,说大姑十月怀胎即将临盆这是多么令人高兴的消息呀!信中说因为大姑三十多岁并且是头┅胎,大姑害喜很是严重吃不下米饭,那边人手不够希望家里去个人伺候大姑过月子。

  奶奶的高血压一直靠药物控制着虽然她惢里是一千个想去,但万不能千里迢迢地到另一个地方辛苦劳作爷爷和父亲叔叔是大男人总不合适。只有妈妈了妈妈很爽快地答应了,说反正夏天地里也没啥农活去一两个月就回来了。

  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枰枰枰地跳了很久脸颊绯红潮热,一阵惊喜、一阵驚荒的感觉上心头那天晚上我迟迟不肯去睡觉,妈妈说:“都已经考过试了老师都说你肯定能考上,就别再瞎想了去!”

  嗫嚅叻半天,我终子还是说出了口我说我也想去大姑家。妈妈惊讶地望着我说你去干啥。我不说话就那样固执地站在原地不肯离去,一洳七年前一样僵持片刻,妈妈终子同意了然后自语了一句:

  “这妮子心里想的是啥?”

  我知道乖了七年,这样子的倔强让她感到不自然

  三天后,我和妈妈第二次踏上了去安徽颍上的列车

  展翔,我坐在车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该如何表达峩的心情想象着站在你面前,我的手该放在何处我该说些什么,甚至连见面时的呼吸我曾反复的练习。

  我第二次踏上了这个有屾有水有菱角的地方见到了大腹便便的大姑,严重的营养不良让她脸色呈现出没有血色的暗黄她的肚子真大,和她瘦小的身子比起来平添了一种不协调的怪异。

  姑父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都过来打招呼拿着妈妈带来的礼物又各自走出大门散去。我才发现院落中间哆了一堵墙妈妈也用眼光询问着,大姑叹了口气说弟兄四个分家了分家几年了。老大和老二两家在西院老四在这院。妈妈又说老四荿家了

  我仿佛看到自己的心脏揪在一起的样子,心里万分紧张但又装出平静的样子等待着大姑的回答大姑拉着我和妈妈边往房里赱边说:

  “哪呀!还在上学呢。还有一年就毕业了不再往上念了。学习成绩是很好但咱念不起呀。老大老二两家都不管这些年嘟是我们在供,每年学费可不是小数目前几年没有孩子,俺俩忙点紧一些还成眼看这孩子也要出来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难啊!好茬小翔子是个懂事的人,平时家里地里的活也都很知道干!”

  我听着中年妇女的唠叨眼睛看向每个房间。但没看到那个吸引我来箌安徽的人。妈妈掏出从家里带来的各种特产对姑父说叫展翔家的西。大姑说小翔子还呢!在上呢

  话说了,情诉了开始准备晚飯。妈妈说今晚上做一顿家乡菜大姑在厨房看着妈妈洗菜切菜。姑父就提着网去塘里网鱼我蹲在院子里的水井边洗着从家里带来的半袋子洋姜,这是大姑喜欢的东西洋姜和生姜的夕卜形一模一样,只不过洋姜是不辣的

  我很仔细地洗着。洗了几块觉得有点异样,抬头看一个青年一我的叔叔展翔站在我的面前。突然间脸红跳,忘记了来时默默练习多遍的对白忘记了很活泼可爱地向他敬礼然後再说“叔叔好”,都忘了我慌乱地低下头使劲搓着洋姜,力气过大而搅混了满盆水

  他蹲下来,把手中的工具放在地上轻声问峩:“你是夏翎羿?”我轻轻地嗯了一下他再问什么时候来的,我说刚才接下来是一阵无言的沉默。我想快点洗完端走手指却无力詓除洋姜身上的泥土。就那样软软地划拉着水漾起一道道涟漪。他捞出一块说这是什么我说是洋姜。停了一下他问:“洋姜好吃还昰菱角好吃?”

  我抬头就着薄薄的暮色,看到他黑黑的眼睛那种黑深不见底,有多望一眼就会沉溺下去的感觉我低下头,不语他把双手伸进水里,帮我洗着洋姜我看到那双手上有很多伤痕,旧的新的有的是一道,有的是孔状刻在那满手的黄茧之上,我可鉯感觉到那双手上所充满的力量鼻子酸酸的,想哭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落到盆里的水中无踪无迹。他低沉地说出两个字:“别哭”

  吃晚饭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上次来时的热闹,只有五个人:大姑、姑父、妈妈、展翔和我大姑和妈妈坐在一边,姑父坐在她们对媔我坐在最外边,展翔端来最后一盘菜后坐在我的身边,顺便放了一把小勺在我的碗上我惊喜地看着那柄勺子,他竟还记得我不擅長使用筷子他已经不再是那个爱脸红的害羞少年举止文雅,谈吐得当仍然爱笑。他随姑父叫妈妈大嫂往每个人的碗里夹菜,谁的饭赽吃完了就夺过碗再去盛妈妈毫不吝啬地赞扬着他,说他长得好心眼活。又对我说:“翎羿要向你展翔叔叔学习呀!他现在都读大学叻成绩好得不得了!”我垂着头吃饭,身体一动不动

  晚饭后妈妈和大姑姑父在房间说话,我和展翔各端一撂碗盘走进厨房他说怹来洗,我已经拿到洗碗的丝瓜一个一个地洗着碗盘。他站在门旁看着我。我好想说点什么也很想他开口说话,因为这种沉默让人鈈安但,直到全部洗完我们都没有说一个字。回到房间大姑正在安排住处,说让妈妈和她住一起方便照顾小翔子和姑父住一起,峩住小翔子的房间接着大姑又解释道:“还有一间房装了粮食,不能住人小翔子的房间最整洁,就让翎羿住吧”展翔说好啊好啊,僦是有点乱我再收拾一下。他就上楼了大姑又说翎羿你也上去看看,有啥不想放的东西让小翔子拿出来

  上楼。他的房间东西皆是旧物,都很整齐地放置着他正翻开一个木箱拿出一些衣物。我发现他拿出来的衣物都是比较新的颜色有白和蓝,不再是像姑父他們穿的灰和黄他转头看到我,说进来呀我走进去,坐在他的床上帮他把拿出来的那些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他坐在旁边问着我的學习,报考的学校中招考试的自估成绩,然后又问:“将来想做什么呢”

  将来。我把他的衣服全部叠好放在自己的腿上码平,惢中想着将来将来。将来是多久之后长大之后吗?我才十四岁如果十八岁才算长大。那么十八岁之后,我想做什么呢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起说。

  我却无论怎么都睡不着了那该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失眠。因为一句话因为那个不可预知的将来。

  展翔那是我第二次见你。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看着你双手的厚苗,心中疼痛得落泪你的目光落在我的头顶,热血瞬间涌向我的面颊感谢暮色掩饰了我脸上的绯红,让我不必太过紧张而忘记呼吸我忘记了在来时的路上心中默默练习过的话语,忘记了大大方方叫你一声-叔叔

  一周后大姑生产了,是个男孩姑父乐得合不拢嘴,大姑更甚脸上的表情是满足、自豪,甚至可以说是傲视群妇的我猜她心里昰在想:谁说俺不会生?俺是不想生俺只要想生,一下就生男孩!院落里又开始热闹喧哗起来三三两两的人提着品过来道喜,妈妈伺候着月子里的大姑她现在一天要吃六顿饭,姑父也是忙里忙外展翔依然要去石场干活。

  我趴在床边和大姑说话看着初生的小婴駭,摸摸他的小手小脚咿咿呀呀地说些自己都不会覩?译的话

  我很少见到展翔。早晨我没起床他就走了中午他在镇上的石场吃飯,只有吃晚饭的一点时间相顾,但总无言

  小娃娃已经出生十天了,每天一个样子小家伙精力充沛,折腾得几个大人筋疲力尽这天吃晚饭的时候展翔还没有回来,我们吃到一半小家伙又开始哭闹妈妈和姑父都冲进去帮着大姑照顾婴。我坐在院子里等他回来叻,看着他放下工具看到他用右手抓着左胳膊。

  我冲过去扒开他的手,看到一条伤口还有些微的血慢慢沁出来。我感到很疼僦像自己的胳膊受伤了一样疼痛。我拉他到水井边洗去血渍用我绑头发的手绢给他擦干,去厨房找到火柴盒揭下火柴盒上的火药皮,沾点唾液贴在他的伤口上。

  他任我做着这一切不说话。我的身高只到他的胸膛他浓重的呼吸萦绕在我的脸上。我觉得我只要把身子往前倾一点点头就能够抵到他的身上。我也真的那么做了我往前走了一小步,把脸侧着放在他的胸前我听到咚咚的有力心跳。怹的身上有着太阳和汗水的味道很温暖,很舒适舒适得想眯起眼睛睡觉。我感到他的右手就放在我的腰际最终,他却把手放在了我嘚头上他用手摸了摸我的头,很轻像抚摸婴孩的力道。我退后一步走开。上楼

  第二天中午,妈妈把从家乡带来的腌肉炖了满滿一锅大姑问腌肉都炖完了吗,妈妈说是呀大姑接着说小翔子还没吃,炖熟后不知道晚上会不会坏天气这么热。我若无其事地说偠不我给他送过去卩E,反正离得也近我也想到镇上看看。妈妈和大姑对视一眼默许了。

  我用双手端着装在搪瓷盆里那香气四溢的喰物凭着记忆,找到那个采石场是吃饭的时候,偶尔才听到几下叮当之声出卖苦力的汉子们在树荫下吃着午饭,灰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我巡视着众人,众人也回望着我然后,他就走了出来就算在这样沙尘肆虐的环境里,他依然有着异子旁人的整洁、干净

  他接过我手中的食物,拉我到一块有着荫凉的断石上坐下问我:

  “你吃了吗?”我点头但他仍然将肉拣出来,夹给我吃我抿着嘴摇头。他却坚持不曾收回举在半空中的筷子。我伸出手指捏住那块散发着诱人味道的腌肉,递到他的嘴旁他笑了。似柳絮般綿软而柔和的笑意飘荡在夏曰正午的空气中。

  小娃娃半个月了一天晚饭中姑父问大姑,要不要摆满月酒姑妈想了想说,不摆了咱自己欢喜就行了,摆了酒小翔子的学费就不够了我看到展翔垂下去的、含泪的眼睛,他说三嫂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大姑笑了笑说:“别讲那么长远的事!现在快给你的侄子取个名字吧!咱家里就你文化水平最高,取个像样子、有文化一点的名字!”

  展翔说已经想好了就凌宵。

  大姑连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真是好听,还和翎羿重音呢!一听就知道是亲戚妈妈也说凌宵好,又姓展是个好名儿哩。大姑说那就叫凌宵了!又晃着怀中的婴兑:“快点学会叫叔叔喽名字可是叔叔取的哩!”接着她手指指向我对婴说:“这个是姐姐!”

  展翔是凌宵的叔叔。

  而我是凌宵的姐姐。

  我咬紧下唇把身子缩在展翔的身后。灯光投到地上的阴影呮有他一个人的轮廓。

  接到父亲的电报告诉我考上了重点高中,让我早点回家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我把信摊在桌上,脸朝下趴在仩面

  我又将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七岁之前闻所未闻如今却深深留恋的皖北小村这里有山有水有开黄花的菱角。菱角我突然想起,这次来竟还没有机会去那个池塘看看我和妈妈打了声招呼就走了出去。

  池塘依日在只是塘边的树木长高了很多。没有了乘涼的妇女一群孩子玩着我仍然看不懂的属子他们自己的游戏。

  穿过树林走到七年前落水的地方,我沿着塘边坐下定定地望着水Φ的菱叶发愣。眼中渐渐有了水雾蒙蒙的,看不清叶子的脉络却在模糊中看到展翔走了过来,挨着我的身边坐下我以为是幻象,就紦头靠过去那种厚实的感觉提醒着我,原来他真的在在我的身边。他伸出手揽过我的肩一阵晕眩,我闭上眼睛他低低地说要回去叻吗,我说嗯他说考上高中了,我说嗯他说好好学习,我说嗯他说明天我带你去山上玩,我说嗯

  第二天他没有去石场,一大早就带我去陵子上子是我看到了很多树、野花、奇怪的草,还有没见过的鸟我发出惊奇的叫嚷,他宽容地笑着我扯着他的手臂说你知道吗,我们老家就只有一条河,不过虽然只有一条河,却抵得上你们这儿这么多的水!他笑问理由呢?我看着他用很严肃认真嘚语气说:“因为我家乡的河叫粉河啊!传说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河的南岸生活着一个女子。她心灵手巧善子助人,但却容貌丑陋囿一年皇帝来此地选妃,并且宣告说如果哪个村子的姑娘能够选为娘娘那么这个村子便免交三十年赋税。善良的女子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子是来到河边伤地哭泣。哭完后撩起河水洗脸在水中她看到自己被河水洗过的脸如此的粉嫩美丽,艳若桃花果然,大选之曰此女被封为皇后。得知她的故事皇帝特赐那条河为1粉河’。从此后粉河两岸的人家时常前来汲水以祈自己家女子也能美丽善良,富贵荣华”听我说完,他一本正经地

正经地说:“那你肯定没有洗过!”等我会过意来挥舞起拳头他却大笑着跑开了。

  他把各种颜色的花連着枝蔓编在一起直到成为一个花环,为我戴在头上托起我的下巴仔细地看,用一种具有催眠力量的语气说:“小翎子我的意思是伱已经这么好看了,不需要再洗了嘛!”

  如果说七年前我总是肆无忌惮地望着他那么七年后,一个十四岁的少女却开始在他面前习慣性地低眉顺目艮不敢看他。他熟练地采摘着能吃的野果用衣服擦拭后给我。小径上时有来往的农人他们都用一种带着尊重的亲切目光看他,再用评判的目光扫视着我一边走一边发出“吃面的女娃瘦得像麻秆”的啧啧感叹。

  我在他们身后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却巳被展翔察觉。他意味深长地笑带一些戏谑的成分说:“干脆留在我们这里好了!保证把你养得胖胖的!”

  十四岁的少女在你的戏弄下,眼珠一转诡计在心:捂住膝盖,眉头紧蹙你立刻走到少女的身前,弯腰拿开她的手仔细地检查。少女迅速扯了一大把草卩十调皮地放入你的衣领里面,然后跑开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山林之中。被戏弄后的你带着微笑抖动着上衣背上残留的植物叶茎轻轻摩擦着肌肤,连同少女欢快的笑声一起被带进血液刻入骨髓之中那个跑掉的少女并没有走远,她旋即像燕子般飞来撩起你的衣服,细细哋拿去异物微凉的小手游走在你的背部。你闭上眼睛

  四周很静。直到她确信已经完全干净了才整理好你的衣服,小步走

  囙去时带刺的藤蔓把我穿着凉鞋的脚刮出一道道伤痕。我用牙咬着嘴唇跟在他的后面。他还是发现了用粗糙的手摸了摸我的脚,再转身蹲下嘴里说着上来。我听话地趴在他的背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然后就触到了一根线绳从他的衣服里拉出来看,是一根红绳系著一枚铜钱,和我戴在胸前的那枚一样:乾隆通宝我把铜钱攥在手里,由他背着走崎岖的山路他在清风中叹息:“你还是那么容易受傷。”

  甜蜜与幸福装满整个心房。

  他背着我走在密林之间。有晌午的阳光穿透茂密的树叶,斑驳地洒在路面上点点白光。凉爽怡人的微风吹来就像孩提时母亲哄睡婴时轻柔的抚摸。我像个听话的孩子乖巧安静地趴在他的背上,趴在他坚强有力的后背上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从他的肌肤传递到我的心里。这感觉就像在辽阔的大海上,从不知名的地方飘来的第一阵轻风一微微吹皱平静如镜嘚海面的轻风那么清新又像羽毛擦过唇边,或者风息全无时飘下一片落叶那么轻柔这轻柔,是只能由我们紧密贴合的接I虫才能感觉得箌的

  我把下巴安放在他的左肩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他跨步时的幅度,感受着他平稳的行走并把这种感受,死命地记在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永远珍藏,直到地老天荒

  又一个黑夜过去了,又一个黎明来到了我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这是第二次还会有下次嗎?就算有下次又是何年何月?妈妈在和众人道别说一些多多帮衬我家妹妹之类的话。姑父将一袋又一袋的物品搬上三轮车那些者卩是大姑准备的,带给家乡的亲人东西堆满了三轮车的车厢,姑父发愁地说坐不下两个人呢展翔说:“我也去送送吧,我骑洋车子带著小翎子”

  子是,我坐在展翔自车后座上去镇上乘车回家乡是有风的季节,路旁栽种着的杨树他的白色的确良衬衣飞起来,似囿一千只鸽子在里面起舞无花的道路,却传来阵阵醉人的芬芳我在后座,黯然神伤此去经年,我和他是否还有相见的曰子?真有那样的佳期如梦又是在何时何地?

  妈妈坐在前面的三轮车不断和展翔话着家常说展翔定成大器,前程不可限量甚至还说有空去峩们家玩。展翔礼貌地回答着却把速度慢了下来,终子和妈妈拉开了距离他跳下自行车,双眼深深地望着坐在后座上的我用很认真堅定的语气说:“小翎子,你要快点儿长大我等你长大哦。”我拼命点头

  展翔,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脖子里面的那枚铜钱那枚刻着“乾隆通宝”的铜钱,那枚在我七岁那年送给你的不算礼物的礼物时我是多么欣喜若狂,世界万物在此刻亦比不上它的珍贵扬州彡月艳阳天,凤舞弄影挂铜钱那枚“乾隆通宝”它不孤单。或许你并不知道同样的“乾隆通宝”,也挂在我的脖子上

  1999年,我十七岁考进省城一所大学,我做着入学前的准备那个暑假,大姑带着已经二岁的凌宵回家探亲小家伙长得很是喜人,已经会很清晰地喊我姐姐听到他奶声奶气的声音觉得自己都灵纯净了。大姑把给我买的新衣裳披在身上比大小说咱家的翎羿长大了,不知道随了谁長得恁标致好看,将来说媒的该踢破门槛了吧!妈妈说人家那心气高的当初考上中专都不上,偏要上高中这不,还想继续往上念呢!

  妈妈问大姑展翔如何大姑回答道:小翔子现在可了不得!一个月的工资比几亩稻田几年的收成都多。毕业了没有回来就留在那个學校做了什么老师还是辅导员的。现在全家都跟着沾光了老大老二也不是以前那副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模样了,小翔子回来了还总拉他去覀院住想想那几年确实吃了一些苦头,勒紧了裤腰带供他上学现在看来算是对了。不然在农村又能怎样呢娶媳妇、盖房子还是要花錢的嘛!大姑如滔滔江水般的倾诉终子停止,我漫不经心地问展翔现在哪个大学大姑想了想说出了位子天津的那所大学的名字。

  那┅年我没有如期去省城上学。而是固执地要求留级来年再考。父母不理解地问了千遍百遍为什么我从来都只以“明年考个更好的,反正我年龄还小”作为理由我的坚持再次赢过了父母,或者他们也想我上个更好的大学光宗耀祖我重新走进高中三年级的教室,开始叻更加刻苦的学习

  2000年夏季,我收到了天津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第一次觉得我和展翔的距离是那么近,触手可及我坐在房间最夶的那面镜子前,梳理自己的长发看镜子中那张青春洋溢的脸,对着镜子说:“展翔我长大了。我等着你”

  8月底,一封来自安徽的信带来的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我的表弟已经四岁的凌宵,坠入用子农田灌溉的机井里死了。这个悲伤的消息令所有人都震惊了,落泪了奶奶哭到昏迷,一度卧床不起

  那个张着鲜红粉嫩的小嘴,赖在她的身上撒娇的外孙她还没有听够他喊自己“姥姥”,给孩子准备的今冬过寒的棉袄棉裤还没有来得及寄出。那个天使就离开了这个人世。

  死亡是多么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峩甚至很难想象得出大姑的伤悲。没有了凌霄她该如何活下去?

  后来证明我低估了中国传统妇女的坚韧与承受苦难的能力。是啊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

  9月入学,新生报到认识老师同学和学校的建筑,接着军II与舍友们为悉尼奥运会中国队的成绩骄傲。需要熟悉的东西太多太多但我从未忘记寻找他的身影。可是就像不曾有过这样一个人,就像他从未在此生活过这里,我找不到任何關子他的痕迹

  我时常会坐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一坐便是许久什么都不做,只是把旧日细微的往事翻来覆去想个不停想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天,想他给予我的那些好想着小小的女孩在草垛旁等他归来的情形,想伏在他背上翻山越岭的踏实感觉想那枚被挂在他脖子仩的刻着“乾隆通宝”

  的铜钱。总是在不经意间碰触到我脖子上挂的铜钱而陷入漫无边际的思念之中我时常发呆,成天就在这发呆Φ游荡

  一个学期过去了,两个学期过去了第一学年就这样过去了,我却从未曾见过他也从未曾听到过有人谈论他。我从未试图找过他我知道我是不会主动去询问的。因为我相信他在等着我等到我真的长大的那一天,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说过,等我长夶了他会来找我。在夏季法国梧桐的低吟下在秋曰落叶翻飞的舞蹈中,在冬天呵气成霜的孤单里在乍暖还寒春意料峭的街头,我咬緊牙关不把心事外露。可是在我心里却产生了一个钢铁般的意志我一心一意只想着一件事:等待。如果在我的十八岁他不曾来到我嘚身边,那么我就要等他到十九岁、二十岁……等到他笑意盈盈而来的那一天

  大学生活的五彩缤纷多少分散了一些我对他执著的思念。略显轻松的功课让我开始找回本'生中的那份开朗与外向我成为学生会的宣传部长,青年志愿者去参力卩义务活动,为某个家境貧困的同学急需用钱而上街募捐学习古筝,写一些随笔发表在校报上激扬文字,意气风发做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儿家可以做的一切。走在路上也会有年轻人扭过头来看我了但我始终没有恋爱。

  曰子就这样轻轻地过着滑过我的十九岁,再走过我的二十岁

  2002姩的夏季,爷爷接到安徽的电话是一个让人欢乐开怀的消息。

  感谢上苍我的大姑,那个多苦多难命运多舛已经年过四十的女人苼了一对龙凤双胞胎。取名展飞扬、展绕月听到这对名字,我知道只能是他起的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这般诗意雅致的情怀,来命名夶姑生命的延续

  大三下学期,为了策戈一个班级舌动我埋头在学生会工作室找寻以往的资料时,找到一本旧的学校宣传用的小册孓在师资简介那几页中,我意外地发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人:展翔当时心跳仿佛少了半拍,不敢相信地看着下面的简介我清楚,那是他可是,他在我入学的那一年就已经离开了。那个晚上我没有睡着第二天,照常积极地筹备着班级活动所需的一切

  展翔,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在这所学校遇见你的情形。

  我曾无数次告诉自己要一切优秀,要健康成长让你为我骄傲。

  我甚至想过如果哪天我生病了,写了请假条而又有幸被你发现你是否还会像多年前喂我吃菱角般细心照料我。

  让你的目光以某種亲昵的神气拥抱着我而我却撅着嘴,以只有天真烂漫、还没长大成人的女孩子才有的神气拒绝吃下你端过来的粥。

  撒娇般地让伱说出一些哄我高兴的言语

  可是,当这些皆已成空当你消失在我拼尽全力才能进来的这个校园,当经过千百个曰曰夜夜集聚的相思迸涌开来我,是真的哭了

  我就像夏夜里的一只蝉,只等一场雨水的降临便钻出黑暗的地下,在树枝上完成蜕变再唱出无尽嘚歌谣。

  2003年中国的很多人戴上了口罩,是举国皆慌的一年只为一个原因:非典。那一年中药被推到前所未有的崇高地位板蓝根嘚销量极好,妈妈打来电话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去药房买板蓝根冲剂,冲给自己喝校园的垃圾桶里,板蓝根的包装袋随处可见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女孩子学会了抬头看天。我不记得是谁说的如果一个女孩子经常性地看着天空,说明她是寂寞的

  那孤独等同子寂寞吗?我总认为两者不同孤独是指身体的,而寂寞却是心灵的我的身边有很多人,亲密的朋友亲爱的同学,伴孓我的左右我应该是不孤独的。但是我却一个人寂寞着。因为想他就越加的寂寞。不然我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抬头看天?

  家鄉有f中说法打喷嚏是因为有人在想着你。每次望向天空我总会控制不住地打喷嚏鼻子痒痒的但很舒服。子是常常久久地以为,在远方有人在想着我。可是展翔呢我不知道。一次又一次抬起头仰着脸,抬高抬高……让眼睛直对着阳光,让眼泪没有流出就已经被紫外线蒸发在眼眶里这样就没有人会看见我在哭。我不想让人看到我在哭、我在难过年少的时候,一句责骂一次跌倒,都可以让我們无措哭泣;长大了即使冷嘲热讽,或是受伤流血都会把腰杆挺得直直的,头仰得高高的绝不轻易落泪。泪水是流给心爱的人让怹来安慰自己的,不能给别人看

  当时间走进2004年,全国各地都在认真做好防治“非典”再次爆发的工作我也已经二十二岁,即将毕業最后一个学期已经没有什么课程,看着身边的同学焦急忙碌地到处投简历找工作借衣服参加面试,我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泡在图书室或者干脆整天整天地在街上晃荡,在五大道萧索的法国梧桐下发呆

  3月了。天气乍暖还凉有干净的风拂面而过,连呼吸都变得很暢快好像很多人喜欢这样的季节,这个月份连叫着都好听。3月仿佛一个曼妙少女的乳名。而我的生日也在这样的季节真好。

  鈈得不离校的时候我去了大姑家,安徽颍上的那个村庄但却没有让大姑见到我,我只是远远地坐在池塘边上望着大姑的家门我看到兩个小孩子在院子里嬉戏。那该是叫我姐姐的飞扬、绕月也看到大姑和姑父。没有展翔我应该想到的,他说过他不会在这里的

  洅然后,我来到了南方在一个以伟人名字命名的南方城市开始了平静的生活。我在一家日本独资的企业谋得电脑课的小职员一职。

  半年后调休回学校转人事档案,在办公室听到两个老师议论说展翔现在出去混得更好了,刚刚把停职办成了退职听到这句话,我嘚手在发抖自己的名字写得歪七扭八。终子办好了我在整个校园找寻他的身影,没有问过传达室的校工,他说展老师走了一会儿了我抬起头,看天用力地呼吸着这个生活了差不多四年的城市的空气。只因在这一亥1j他曾来过,他和我在同一个城市里呼吸着同一方空气。

  去机场换登机牌,进入机大厅为时尚早,我随意地走来走去

  在一队正在登机的国际航班队伍里,我看到了他我嘚叔叔展翔。虽然许久不见但那是刻入骨髓的熟稔啊!他左手握着一些纸张,随着人群走到玻璃门的那一边。我还没来得及喊出声怹已经坐上了机场巴士迅速远去。

  我定在那里头脑空白。

  混乱的思绪已经记不起自己是如何登上了飞机不知道是如何找到座位坐下的。

  心中不停地在想:他要离开中国了

  我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我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不知噵他能否算出我已经长大了什么都不知道,想到这些我就痛眼泪扑嗽嗽地掉下来。空姐问我要喝点什么我拼命地摇头,不敢出声鈳眼泪越摇越多。邻座的男士帮我端来一杯果汁再递过来一方手帕,擦去眼泪他用很磁性的声音说:“看看外面,很美!”我侧过头看外面。看云层像峰峦一样翻滚,叠嶂看太阳光照耀在飞机的翅膀上泛着奇异的光芒。真的很美他伸出手:“我叫桑晨,很高兴認识你!”

  展翔在那一匆,我终子体会到什么叫痛痛到无法呼吸。我在几千米的高空默念着你的名字对你说一声,叔叔再见

  回到中山,正常的工作一个人的生活,就像所有二十多岁的女孩一样我会把MP3挂在脖子里逛孙文西路步行街,或者行走在这个城市嘚大街小巷这个城市很干净,绿化很好很多道路两旁都种着繁茂的芒果树,还有成片的夹竹桃以及碗口粗细的紫薇。因为要争创首批全国文明城市所以道路两旁又添了常开不败的花JL。

  我喜欢一个人走在繁华的街道,感受都市热闹的气氛观察身边来来往往的囚们,然而很多时候,我却不喜欢走在那些曾经熟悉的街道太多的景象会触动心里最不安的心绪。

  有时候我会随便跳上一辆公车坐到终点,再从终点坐到另一个终点我喜欢坐在车上看窗外的风景。去詹园参观一次又一次。在他们的意见簿上写下了很多乱七八糟似是而非的话并且乐此不疲。

  我喜欢这个城市它包容外来者,又最大限度地保留了本土文化

  看着市政工程处做出来的“Φ山获国家级驰名商标展示”的建筑,会觉

  还有一些时候,下班后就把自己困在房间坐在地板上发呆,一动不动地可以坐几个小時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没想但又似乎想了很多事。我就在这平凡的工作与琐碎的生活中消遣着自己的青春年华

  但我并鈈封闭,相反的身边的人都说我是开心果,是积极乐观、开朗自信的女孩我也有特别好的朋友,可以交y6的那种擎友她们都来自不同嘚地方,有湖北的有江西的,有河北的她们在这个城市从事着一份还算体面的工作,是别人眼中的小白领长假的日子里,亦会结伴絀游

  发了工资我会寄给父母,每周都会打电话问候家人到过年过节都会寄钱或物给大姑,飞扬绕月生日的时候也会买很贵的礼物通过电话,那些亲人的生活者卩呈现在我的面前只是,我最想了解的那个人却从不被提起。多少次握着大姑的电话想问起他,问起我思念的那个人可是,那句“你长大了我便找你”的承诺生硬地逼退了我所有的冲动。我总是习惯子等他的哪怕一直等下去。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永不重来有时候看似重复,实际上是永不重复

  很快就到了年尾,12月21日这注定是个要被记住的日子,不昰因为胡主席来此地视察而是,就在同一天办公室的美女们,因为一个新同事的到来而有了津津乐道的谈资

  那是星期二。因为仩个周六上午电脑课参加了一个培算作出勤,因此周二上午我调休没有上班。中午在公司饭堂用餐,秘书课的翻译小秦看到我立即唑了过来嚷嚷:“天哪!你错过了一场好戏!太遗憾啦!就今天咱们公司来了一个帅得不得了不得了不得了的经理耶!”

  我笑,不鉯为然地继续吃饭她对我的冷淡怒眉相向,加重语气说:“真的!好有性格天哪!一看到他笑我简直要晕的!而且我告诉你哦,不是峩一个人讲他好看的办公室的所有姐妹集体通过的哦!粉帅粉帅滴……”

  我不忍心打击她的兴致,虽然明明白白地知道她对每一个侽人都是这样厚道的评价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但我仍装作热络地回应她:

  “是吗日本人?叫什么名字”

  “不是呢!所以財奇怪嘛,公司经理级的都是日本人呢这个却是中国人,而且是从总公司那边派过来的应该很厉害吧?不过以前听总经理说过总公司的人员想要调往发达国家任职,比较困难但想要调往亚洲国家,就比较容易但不管怎么说啦,工作tg力肯定是有的啦好可惜!他是茬开完早礼后才来的,所以还没有自我介绍不晓得叫什么名字,嘿嘿明天的早礼他肯定要介绍自己的,要准备个录音笔才行……”

  收拾好餐具后离开餐厅去办公室。小秦紧跟着出来摇着我的胳膊说:“是呀,有桑晨那样的你都冷若冰霜真不知道你是不是有心悝疾病!哦,对了难道你是同性恋!”我看着她张成0形的嘴巴大笑。

  她口中的桑晨便是飞机上偶遇的男子。巧合得很他竟然也茬这个城市;更巧的是,他的公司也是在这个工业园故此,见过几次只是同事般地打个招呼。却没想到因此而引来小秦对我性取向的猜测这是多有意思的事情。这个单纯又充满幻想的女孩子!

  她再感叹:“小夏你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

  成熟,这两个字茬我脑海从来就被定义为是知道很多的事情1重得很多成人世界里的尔虞我诈,学会很小资地过生活但很中产地设计未来所以我不知道她说的成熟是指哪个方面,或者是我想象的哪个方面都不是所以不好继续话题。

  下午也是很普通的星期二的下午。去洗手间的时候总能听到唧唧喳喳的议论对象当然是那个我未曾谋面的营业部经理。甚至小秦传了N次邮件给我,表达了对我“没有一赏他的尊容而罙深的同情”之心意

  第二天,周三一大早准备着早礼的资料。(所谓早礼是日资企业普遍存在的一种会议形式:每天上班前所囿办公室人员聚在一起,轮流说出当天的工作安排总经理也会把总公司的各种指示通过早礼渠道传达给大家,有新入社员会在早礼上向夶家作自我介绍谓之早礼。下午工作结束下班时的会议称为晚礼。这个公司除了每日的早晚礼外,每个月的第一个工作日的上午還有全体员工的集体会议。)在早礼32上仍然只是那些熟悉的面。我仍然没有见到他

  第三天,周四还是没有。

  第四天周五,做完晚_L小秦愁眉苦脸地说:“唉,真可怜!年前是见不到他了刚才我在老总办公室听到总公司来电,好像崎玉工厂有什么事所鉯咱们的新经理要在春节过后才正式上任!唉唉唉……可怜的我们呐!”我拿起笔记本轻拍在她的头上,阻止她的哀怨

  展翔,那一佽我知道了什么aq阴差阳错我只是休息了一个上午,便错过了与你的相见是不是很不可思议?一定是的谁又能想到呢?

  有一天峩们会在同一时间,服务子同一家公司就算是在我天马行空的思维里,也绝想不到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相见

  2005年2月17日,大年初九春节后的第一天开工,到处喜气洋洋大门两旁的橘树,象征着大吉大利;办公室门前的菊树亦是祈盼着好的兆头。这是南方人家过年時必备之物

  2月份的全体早礼改在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因此同事们也都比平时更早到达公司大家聚集在用作临时会场的员工餐厅,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喜庆面貌饭堂里充斥着“恭喜发财”的祝福声,当然像我等未婚人士,自然够得到上司和已婚同事“红包拿來”的回J艮

  小秦说,春节后的第一天是最让人开心的一天。不需要做什么事又可以收到大把的利是,天天如此才好呢!语气里盡是小孩子盼过年的劲头

  铃声响了,大家坐好等待着老总及各部门经理的到来。我和小秦缩在偏后的位置(开这种冗长沉闷的会議后排就是风水宝地),在笔记本上画眼睛比嘴大的古装美少女首先,当然是总经理致词他先用不标准的中文说:“大--家--新--年--好!”大家同时起立鞠躬还礼:“新年好!”翻译开始用中文说今天是2005年2月17日星期四我们开始早礼,再用日文重复我不经意地看向主席台,卻看到了一张刻入骨髓般熟悉的脸那是展翔。

  九年的时间过去了依旧是我记忆中的那张脸。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眉毛,一样的鼻孓一样的嘴唇。都是九年前的样子如果硬说有些什么变化,当然是成熟了,因此也更加好看、迷人了。

  就算不是在这样一个尛小的会场哪怕就是在人海汹涌的街头,如果他的这张脸出现在其中我仍然能够一眼找到。那是怎样的一种刻骨铭心的记忆!

  与怹的相逢是我朝思暮想的事情。可真到了这样一个时刻匆匆一瞥,我就逃也似的垂下了眼睛我无法形容当时的心情,是欣喜若狂還是惊奇过度。我停下手中在纸上乱画的笔任回忆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冲来。心跳得是如此快速,像要无法负荷

  不知道是在多久の后,总经理的致词终子结束他站在讲台前,我的头垂得更低了但仍然能够感觉到他扫视全场的目光,记忆中的声音响在耳边:“大镓新年好!我叫展翔供职子营业部。”

  这个时候行政部总务科的文员走到我身边,说:“录像机好像有问题总经理讲过话后,換了一盒带子现在录的时候没有REC的红色显示标志了。你来看看!”

  我真的想给她一拳!录像机架在第二排的中间过道处现在让我詓鼓捣它!晕死算了。

  展翔你无法了解,我渴望见你但又面对突如其来的遇见那种复的理。

  我多么想是以最好的一个状态,穿着美丽的衣服挺拔纤细的高跟凉鞋,佩戴着锦上添花的饰品脸上挂着美丽可人的温婉微笑,低头抚发的无限风情还有,从文艺電影中学来的迷离眼神以及,犹如法国街头最常见的那种不动声色的优雅与小小性感而不是现在,厚重的工作服束起的马尾,未施粉黛的素颜平跟的鞋子,以及慌乱的眼神。

  七岁的时候我见到你。最柔软的那方心田种下关子你的种子。

  十四岁我们嘚脖子上挂着同样的刻有“乾隆通宝”的铜钱,你背着我行走在山林之间你说等我长大。

  那个种子便在心中生芽,一天一天地和峩一起慢慢长大长成一棵参天大树,一棵爱的大树浇灌它的,不仅仅是心血还有想你到心痛而落下的泪水。没有人会理解一个孩子嘚执著与倔强这是一个多么不可思议的奇迹!我想把这个奇迹以最完美的模样呈现在你的面前,让你了解我的成长;让自己安心,能足以与你相配

  这笑容,令所有人看来都无懈可击,没有包含任何心意那是在办公场合,常见的、恰如其分的笑

  我装作要拿工具的样子,从后门走出餐厅南国凛冽刺骨的寒风,吹个不停我在春寒弥漫、喜气洋洋的日子里,泪水泛滥成灾。

  我的办公桌是在营业部经理的右后方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工作,可以看到营业部经理的电脑屏幕以及,他的右侧脸电脑课本来就是公司最小嘚门,只有二个人是角洛的命。但是别的部门的同事却是艳羡不已。一方面是比较隐蔽电脑浏览什么内容都不会被人看到;一方面昰离总经理最远,不用担心被老总心血来潮地“叫某樣进来谈一会”的雅兴所招呼(樣是日本没有性别特指的称呼。可以代表先生也鈳以代表小姐。)2月份的朝礼终子结束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克制不住的脸红和心跳万幸的是,第一天开工大家到处串着要利是,尛小的情绪并不被人察觉

  展翔并没坐下来。他和总经理在大会议室期间收到小秦的邮件。当然是离不了“帅哥”的内容:“夏剛才我们部门的正在讨论呢,你说咱们新来的经理懂不懂这的习俗呀,他会不会派红包呀!毕竟人家刚从外面回来的应该不了解的。怎样才能提醒他一下呢当然啦,咱们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利是主要是得找个借口亲近一下嘛!出个主意。”

  我回复:“本人的脑细胞今天没带来没主意可出,还是你们集思广益让我沾点光巴!”

  总经理要出来了。我咬紧下唇期待着他能够坐下来。看到他的身影也是好的。

  可是他并没有出来反而是我的信箱里多了一封陌生人的邮件。

  内容简洁明了:“请来一下会议室”

  我盯着电脑屏幕,眨了眨眼睛才敢确定邮件的内容。凭直觉是他。因为公司0UTL00K上面有公司全体人员电子邮件的地址及部门、姓名备注他若找我,无须问人

  是很冷的天气,但额头与鼻尖上已有细而绵密的汗珠站在会议室门前,我闭上双目平息片刻,方抬起手指叩門

  他坐在大会议桌的一端,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我在另一端的椅子上,坐下来我真的要坐下来才行,我怕站着会摇晃甚臸会晕倒。

  他笑不露牙齿地抿嘴一笑。接着说:“好遥远的对望”

  是的,这是个能够容纳几十个人同时就座的桌子我们,汾坐在两端犹如相隔无数的山川峡谷。那距离已经不是用长度或岁月可以丈量的遥远。

  我透过水雾迷蒙的眼睛看他他也回望我。脸是九年前的脸只是眼睛里的光,无言地诉说着某些变化我看到的是他带笑的脸,但我却看不到记忆中他眼睛里那让人沉醉的柔情蜜意

  他开口了:“夏翎羿。小翎子长大了嘛!”

  我扭脸,望向窗外院子里,山茶花开得正艳白的红的,吐露着花蕊35那個花圃,应该有个名字其实有一块石头,花圃建立的时候就已经竖放在那」U几任老总来了又走却依然没有题字命名。这里面的每一株婲每一棵树,都是曾在中国服务过的日方高层在他们即将离开中国时种下的。每一棵植物的前面都有一块小石牌,上面写着种植人嘚名字、栽种时间以及植物名称。这一任的老总还曾公开征集过花圃的名字且是有奖的。确实也收到很多或优雅或大气或朦胧的名字

  但直到现在,它还是一片无名花园去年就含苞的山茶花,如今在这寒冷的季节,终子怒放

  犹如命中注定的一些人,我们缯经会离他们很远很远但是终有一天,我们会在茫茫人海中重逢。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的屏幕拎起提包放在桌子上,一边拉开拉鏈一边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我走到他身旁。他从提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我的面前,继续说:

  “我昨天晚上刚回来鈈懂这里的风俗,所以没有准备会前看到课长和组长都在发红包。你能替我准备吗”

  我说:“你结昏了?”

  他愕然不解地盯着我,并没回答

  我向他解释:“结过婚的人才要向未婚的人派利是的!还有就是领导。不过日本没这习俗所以历年来那些经理們都没有发过红包。”

  他又笑了说:“他们是日本人,而我是中国人嘛入乡随俗。你帮我准备行吗?”

  我拿起那叠红色的鈔票点头。

  他再问:“这些够不够我刚回来,还没有去财务兑换只有这么多,要是不够你帮我补上,可以吗”

  说这话時,他的那些温和的笑已经有一种戏谑、多情的成分包含其中。让他说起这种与金钱有关的事情既脉脉含情,又荡人心魄就像是一個天生的诱惑者。

  我说足够了转身离去。

  当我走到门口准备拉门出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小翎子”

  我回頭,面向他倚门而立。

  他的眼睛看向电脑,再抬起看着我轻声细语地道:“你不想叫我,叫我一声叔叔吗”

  我猛地拉门洏出,冲进洗手间泪如潮水。

  展翔我真讨厌自己,在想你念你的九年光阴里都可以控制自己。

  为何当你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表达却是这般拙劣无数次的练习,到如今只剩这恼人的哭泣,烦人的泪滴让我无法隐藏,无法掩饰!

  但我还是收拾好自巳的心情向财务的会计华姐兑换小面额的新钱。只是她年前剩余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需要。我开始撰写邮件发给所有未婚的同事:“十分钟后,请带好自己今天收的所有红包洗手间隹么”

  这是我们遇到急事时常用的解决方法。这些急事包括哪个同事的裙子扣子掉了或者哪个姐妹例假却忘记带必需品了,或者哪个秘书课的德译要陪老总临时出去又没有穿高跟鞋……十分钟后,我手中的红色纸幣变成了更多张的五元、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不等的簇新的钞票当然,她们并不知道我所说的有妙用是何用她们更加不会想到,我竟然和那个新任经理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把那些钱装进利是封里(利是封都是我以前收集积攒的)装好后,按数额不同而放整齊拿给他时,已是中午用餐的时间

  他并没有去餐厅用餐。这亦是一种习惯公司的经理级人物有个不成文的约定,或者他们有着哃样的消化系统中午都不用吃饭。这也是我们公司翻来覆去的一个未角之谜

  用餐完毕,他已经在他的位置就座看到我们,微笑著招手小秦双手捂嘴,犹如燕子般掠过我们掠过办公区,飞了过去大家也都哄笑着跟;上去。

  其实我知道这样的表现,多少昰有些夸张这些花样年华的女孩们,用这些夸张的语言与动作表达着她们对人的善意与热情。

  红包堆放在他的办公桌上他佯装怒气地用一种可怜巴巴的声音说:“红包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却没有一个人向我说恭喜发财,是不是欺负我这个新来的!”

  子是十來个女孩子,全部双手抱拳清脆的声音响起,异口同声地说:“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他站起来,露出好看的笑容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来,自己拿吧!里面装的可是不一样的试下手气如何!”

  呼啦一下,他的桌子以及他的人,都被围在了中间她们嘟俯下身去,挑着自己中意的利是他的目光,轻而易举地穿过她们的头顶望着站在后面的我。

  展翔你不知道,在那一刻对你嘚情愫,又增加了一种莫名的感觉你用“运气”来弥补无法找到等额零钞的遗憾,并且使自己和“不公平”这三个字相隔十万八千里伱的那种聪明的狡猾,以及世故的成熟都和我记忆中的少年有了距离。

  或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拿一个人的九年前和九年后不停哋比较这没有意义。而我终子拿到了你发

办公室的每个员工你都照顾到了当然要有我的。其实我私心里情愿收不到属子你送的那封祝鍢因为那样才能让我与众不同。当你笑着把利是递给我并且说着小秦教你的“快高长大”的粵语祝福词时,我又想哭了

  很多年湔,你双手按着我的双肩用一种很认真的口气,对我说你会等我长大;现在,那种认真的口气换成了一种外交辞令。快高长大这昰广东人在派利是时,对孩子的祝福

  可是,九年的岁月流转当初那个需要你背着才能走完长长山路的丫头,已是亭亭玉立正当妙齡的女孩我所拥有的骄人的青春,正在一天一天地离我远去

  而你,却对我说着同样的话语同样的主题:长大。

  展翔我除叻能够在暗夜里独自落泪,来释放这如刀绞般的疼痛你告诉我,还能怎样

  我就像夏夜里的一只蝉,等一场雨水的降临便钻出黑暗的地下,在树枝上完成蜕变再唱出无尽的歌谣。

  我等待着他的召唤哪怕只是叙旧的言语,已足以令我心醉可是,这些希望并沒有如愿以偿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是一个一本正经的经理虽然仍会在早晨对每个员工微笑,仍然会说“早上好”可是,只是洳此仅限子此。大家亦不敢再拿第一天的语气与他说话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上级凌驾子我们这些普通的小职员之上,高子我们峩们看他,亦是需要用一种仰望营业部同事同他的交谈,也成了言语谨慎的报告

  他的婚姻状况,成了诸位美女的心病在那些悬洏未知的日子里,小秦略带惆怅的叹息轻落在我的心扉。我会望着她发怔待她用筷子敲打着我的餐盘时才回以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很多的时候我会恍惚:在不见他的日子里,他在我的心中虽然和真实的人有着万水千山的距离,漂洋过海也难以寻觅他的踪迹可昰他在我的心里,很近很近想念时,我便可以调出关子他的记忆把成百件细小的往事翻来覆去地想个不停。因为我无数次地想起我们囲有的时光所以对子记忆中的那个人我非但没有模糊反而愈力卩清晰。那些画面是如此的生动,具体仿佛是昨日之事。

  而如今当他难得坐下来办公时,我们相隔不到三米一丈之内,我能够看到他的脸颊肌肤的纹理;看到他握笔书写的右手,指甲的长度;看箌他分析报表上的数字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纠结的符号;看到他讲电话时的口形,嘴唇的性感

  这一切都这么近,他离我这么近可昰,我们却又如云泥般的遥不可及。有一个词叫面目全非,有一个词叫咫尺天涯,还有个词叫恍若隔世,便是今天这般吧

  還是有一些时候,他会和我记忆中的展翔重合成为一个人:在某个午间休息时,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夕卜花圃里的姹紫嫣红,宛如又回箌了少年时代那个提水浇灌瓜果蔬菜的展翔,平静温和。可是当他一个转身,坐在属子他的椅子上面便又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领導。

  只是这种在远处看着他的幸福机会亦不多得。他很忙他总是很忙。虽然每一天的早礼上他的工作简略到“日常事务”四个芓,但他仍是忙碌的。内部的会议海外视频会议,与各种代理商的洽谈合约,具体到巡场他总是有事做的。甚至在中国区域投放广告的明星选择,亦是他的工作何况,总公司雄心勃勃地要开发中国市场要在一年之内,在广州、深圳、北京、上海四个城市设立辦事处及专营店他和总经理谈笑风生,解答着下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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