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气和睡不好觉头疼怎么办的情况下,我的脖子还有脸非红的,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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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04-05-01 15:58
你不该这样发!
太多了,没有看完!
 那些我们以为永远不会忘记的事情 
 就在我们念念不忘的过程里,被我们忘记了.... 
 只是我希望 
 我的记忆可以成为一把刻刀 
 把所有的幸福时光 
 全部刻下来! 
 不相信世间会有永a的矍  
 不相信等待的最终  
 你会出F  
 只想把心放逐于大海  
 QQ: 小鱼忧忧  
发表于:04-05-01 17:36
天啊!太累了。我也不知看了多少。下次继续看吧。
发表于:04-05-01 20:08
也许每个故事都应该有他本身该有的结局
不要想得太多了
你的帖子最后还有点问题
希望你下次转贴时记得加上"转"
(草草文字)
               
                   寂寞的恋人 版号: 142828 
                                  
                  ┊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我没有离开过,等待着.    
                    -----草草bingkouc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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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阅读并同意、中的全部内容!【右岸文字】———《我的合欢情人》作者:黑人薄荷【毁魅吧】_百度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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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岸文字】———《我的合欢情人》作者:黑人薄荷
个人觉得非常不错很轻松 很温馨 HE
度娘娘~~~~
不定时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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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开始之前——Firstly,声明一下,这里的合欢呢,是指,可不是合欢散。结束了两个多月繁重密集的工作,回到这个从小长大的城市。从飞机上带下来的短暂耳鸣以及时差的不适,让我仿佛还能听见连续不断的快门声和感受到镁光灯闪烁造成的轻微目眩,抬手抹了一把脸,头晕,难受,前所未有的。回来的时间点里她还在上班,而且只要是逢我出差在外的日子,她通常都不会一个人在家里住的。拖着箱子回到爸妈那边,大人们都在上班,孩子在上学,没有一个活物能欢迎我。两脚把鞋蹬掉,脱得精光赤条的去泡澡,然后跟柔软的床来个亲密接触。睁眼的时候她已经在我旁边躺着了,两眼亮晶晶的看着我。我望着面前这张深爱而熟悉,但是因为繁重的工作甚至都没有心力去思念的脸孔,一瞬间,心里涌起无数的委屈,把头埋在她脖子里,紧紧抱住了她。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放学回来孩子的拍门声,“快起来吃饭啦,你们两个懒鬼。”我才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两个人相视一笑。“怎么提前回来了?”她温柔地问道。“干嘛,不欢迎啊,”我假装生气,“再不回来,就要死在那了。”“怎么了?”“唉,累,累,累。不说了,下去吃饭吧,我饿了。”爸妈对我的归来表示了开心,但也看出我一副提不起太多情绪的倦怠,故而贴心地没让孩子在饭后和我们一起回去。小家伙嘟起嘴发泄不满——主要是朝我——怨我一回来就把他的大宝贝抢走了。我掐掐他的小脸,挽着我家这位的手回到了自己的小窝。当天晚上窝在她怀里,睡得又沉又累。两个多月积攒的压力仿佛已经浸透了四肢百骸,即使在她身边都没法完全安下心来。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枕边人也早去上班了。我扭扭酸痛的脖子,看见枕头边有张照片。拿起来,是用照的,她标致的笑脸对着镜头,搂着脸埋在她肩窝里的我。呵呵,照片下面的空白处写着:早饭在桌子上,凉了记得热热。起床,洗澡,吃饭。一转眼又看见了立在客厅的箱子,突然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和厌恶,根本不想打开收拾。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两天,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打开箱子拾掇起来。我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从箱子里掏出来的东西,突然对那些自小就钟情的爱好和一直以来喜欢的工作心生厌恶无限抵触,巴不得它们能立刻消失得干干净净才叫一人间胜景。“全都锁起来,我不想看见。”我不耐烦地挥手。她错愕地看着我,随即又了然的表情,听话地把整个箱子挪进了小黑屋里。于是接下来我每天早睡晚起,迷迷瞪瞪的。她看出我状态不佳,虽然满眼渴望,但仍旧克制而体贴地没有向我索爱。是啊,就我那个心情,保不齐会把她一脚从床上踹下去。于是某天她提前下班回来,提着从超市买好的食材,做了我最爱的面。饭后又殷勤地跑去洗碗,又给我放好洗澡水,一整晚笑眯眯的表情。动动脚趾头也能知道她是想干嘛!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憋不住了,看到早晨起床时我有点展颜欢笑的表情,就琢磨着来钻空子了。沐浴后我歪在沙发上看电视,她顶着刚洗完澡额前还有点湿漉漉的头发跪到了地毯上,把头埋在我**前。我摸摸她的脑袋,她那不安分的手却已经扒拉掉了我睡衣的肩带。这个小colourwolf。欢好后她一脸满足的趴在枕头上,用手指拨弄我的头发。我还在平息久违的意乱情迷,她忽然搂着我说:“给自己放个大假吧,要不然?”“嗯?”“你看你现在状态也不好,不如就干脆做点别的事,也许能找到灵感呢。”“哦,”我懒懒地翻了个身,“那你说做什么好?我现在是除了心脏哪都不愿意动。”话没说完我已经快要睡过去的倦怠。“呃,找个难度系数大一点的呗,发展一下智商,如何?”坏人把我身子转向她,一脸坏笑。你有必要又嘲笑别人的智商问题么?第二天她上班走后我去外面晃了一天,我在思考。到底该做个什么能让这小兔崽子对我刮目相看呢?天灵灵地灵灵。。。。。于是,晚上躺床上我认真的表情对她说:“我决定了,我要写东西。”她愣愣地望望我:“Fiction?”我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反正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吧,来一纪实的。”“什么意思?”她仍旧疑惑。“我拿我自个儿当一回女主角不行啊。”她随即了然的表情,咧嘴坏笑,“可以。”“你也觉得可以是吧,那就同意我的条件吧。”我转而笑眯眯的表情给她下套。“什么条件。”“条件就是你得和我一起写,这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我一个人写。”“什么!我!姐姐,我要上班,要送孩子上学,要做饭,要做家务,还要床**下伺候你,我哪有时间!”她一下子蹦起来,伶牙俐齿一迭声。我冷冷地看着她。两秒之后——“好吧,我同意。”她乖乖躺下。呵呵,这就是我爱的人,也是我二十多年唯一爱过的人。在成为情人之前她就已经成了我的亲人,某种法律意义上,她是我的妹妹。所以,在纠结着要给这篇文章取个什么名字的时候,我想着是不是可以叫做类似《我和我妹妹的同性情缘》这样的,恩,心里默念一遍,呸,咋这么**这么各应人呢!后来想到我们的家庭成分,又考虑是不是可以冠名如《家有儿女之拉拉版》啊之类的,念一遍,得,童真童趣十足哈。没办法了,我搂着她的腰,问她:“哎,你最喜欢什么花?”“合欢。”我脑子灵光一闪,对呀,合欢!那是她最喜欢的植物,而且,我们也是在下定情的。得,就叫它了——我的合欢情人。再本着择不如撞的原则,我早晨刚用最爱的黑人双重薄荷刷过牙,于是,给自己套上这样的一个马甲,chuachua,策马扬鞭,出发。而且,关于薄荷,那更是我爱情的起点。
(一)     我是李丹语, Lee,。  13岁的时候爸爸妈妈协议离婚,妈妈带着妹妹去了澳大利亚,我则和父亲留在了中国。和许多人认为的那种离婚之后关系糟糕的原配夫妻不同,爸爸妈妈在离婚之后恢复了她们婚前的好友关系。(当然,这件事从一定程度上再次证明了那种好朋友的确不适合做情人的论调,以及,13真不是个好数字。)   他们的离婚我几乎可以用Happy ending来形容,如果不是妈妈一直坚持回澳洲就更完美了。因为妈妈在抓阄中取得了妹妹的监护权,因此妹妹必须跟着妈妈一块儿走了。这件事对我们姐妹俩是纯属打击——比他们的离婚更甚——我这么说的原因是因为我和妹妹,Christina,我们是双胞胎,同卵双生儿。某种意义上,我们就等于是一个人,那些几乎同时具有的来自天生的对事物的相同感应,让我们从一出生开始就成为彼此最为亲密的伙伴,可现在却要被分开了。大人总喜欢连累孩子,这条道理。   我们爷俩送她们娘俩去澳洲航班那天是我13岁为止的人生里最愁肠百结的日子。我和Christina执手上演相看泪眼的戏码,一个劲儿地凝噎。可我们那罪魁祸首的父母却笑语晏晏,彼此畅想以后没有对方的新生活。(拜托,你们入点戏行不行啊!)我和妹妹泪眼婆娑却目瞪口呆地望着亲生父母,脑袋里同时升起重新投胎做人的想法。   最终我爸半拖半抱地把我从机场弄了出去,那边厢我妈简直是大力士附体,直接把妹妹用胳肢窝夹进了登机口。我们苦情的分离大戏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回家之后我觉得我作的有些过了,彼时少女敏感的羞涩让我简直难以招架爸爸嘲弄的目光。我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生闷气,愣是活活把自己气病了一场。Christina也没好到哪去,她大概是和我一样觉得在机场丢人太甚,一下飞机就推脱时差与水土问题,躺在床上和我遥相呼应。爸爸和妈妈的反应竟也出奇地一致,人家根本不管我们俩在那装死,该干嘛干嘛。(好嘛,你俩这么默契离哪门子婚嘛)   后来我和Christina在越洋电话里彼此安慰了一把,决定还是自个儿振作起来的好。毕竟,从我们自小到大的互相联系感应来看,再这么下去那就是个祸害对方又连累自己的命。我们约好等我高中毕业了就过去澳洲一块儿上大学。我嘱咐她一定要小心那些会围在妈妈身边的金毛碧眼的外国男人,因为我不想要一个纯种老外成为自己的stepfather。她说你放心,以我们家女人的遗传审美来看,妈妈还是找一个有着黄皮肤黑眼睛血统成分的人比较靠谱。   之后我们在两个半球里各自开始了新生活。Christina告诉我她的新学校和新同学,而我则在假期的时候间或与爸爸间或自己去澳洲看望她和妈妈。我叮嘱Christina不要吃太多牛奶面包和牛排汉堡,免得中西方不同的饮食毁坏了我们相同的相貌。她说你放心,“我还是喜欢中餐多一点,而且,咱妈西餐做得有多难吃,你不是不知道。”   我们曾经计划互换身份生活一段时间试试看周围人能不能发觉,但事不凑巧未能成行,因为被我妈“及时”发现了,她把我狠狠数落了一顿。(你为什么就认定是我干的,你另外一个女儿难道不是共犯呐!)气得我拎起包裹提前回了国。可更过分的是我妈竟然在机场的洗手间要求检查我的胎记,以确定她送走的是正确的那个。如此老妈,实在忍无可忍!我把goodbye-kiss换成结结实实的一咬,头也不回地登机回国。   也就是在那次回国后不久,我认识了庄宁。那年,我18岁。  
(二)OLIVIA     爸爸的第二春开得有些晚,不过却开得着实有质量。(不怕说句得罪我妈的话,爸爸的第二任确实赛过一任不少哈)当然,我Mummy也是很漂亮的,她是中澳混血,继承了身为澳大利亚人的外婆和中国人的外公身上典型的中西方混搭特点,属于混血美人。可当爸爸介绍宁阿姨给我认识的时候我还是惊呆了,我当时神经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爸爸的**,低头冲他脱口而出一句“well done”。爸爸的脸瞬间烧得通红,连喝好几口水。   宁阿姨真是个标准的美女啊!身材、身高和五官是那种我见过的最为黄金比例的搭配,让人一看就非常养眼。而且她本身的气质里带着一种非常舒适的娴静,并不仅仅是温柔而已。我从小就很喜欢摄影,对画面感很强的事物有一种天生的偏爱,因此见到宁阿姨的第一眼我就非常喜欢她。因为她给我的画面感就像秋日午后洒在厚厚落叶上的阳光一样安适。我觉得,她有种让人能一见钟情的魔力。     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没错,我爸果然是对人家一见钟情的。(话说,这跟您当初对我妈日久生情的作风完全不符啊。您都多大人了啊,怎么还玩一见钟情这么不靠谱的事呢?不成熟哇不成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想到抓阄来分孩子的人,能靠谱到哪去?)   不过很显然宁阿姨身上那种朦胧的气质除了让我爸拜倒裙下之外,也波及到了我身上。我本来该很沉稳一姑娘,可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妈怀我和Christina的时候负担太重,乱吃东西,导致我从生下来落一毛病,就是一见到好看的东西神经就跟五线谱上的音符一样,呈波浪跃动的电击状态,极易衍生其他的人格出来破坏我形象。于是,在一见钟情对我爸的冲击太大让他头脑发热,前期工作并没有做得很到位的情况之下,对宁阿姨只是略略了解——其实几乎就是一无所知——的我,被我那个叫做八卦的人格唆使着对宁阿姨旁敲侧击以至于说错了话。     “阿姨,那个,我想说是不是我爸蒙我呢,实际上我该叫你姐姐才合适。”我们三个在桌上吃吃喝喝套近乎,我相当自然地开始了对我未来stepmather的赞美表白,以表示她未来女儿有多么活泼伶俐,可爱亲民。我爸也很适时的脸红了一下,他那样子让我真的很想敲他。   “哪有,你这孩子真会说话。我都快要四十岁的人了。”宁阿姨抿嘴轻笑。   (天!她的声音真温柔。我爸会不会命太好了一点。)   “啊?!不会吧。您恕我眼拙,我完全看不出来啊。那您有孩子吗?”   (我当时是咋会想起来这么问话的呢,真是活见鬼了的。)   “有啊,有一个女儿,今年都十七了。”   “不会吧?只比我小一岁!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她笑笑地望着我,用手指揉了揉眉心,竟然有点少女调皮的表情。天,我爸这福气,唉,真不知该说是老天开眼,还是瞎眼了。   “我以为你没生过孩子呢。”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没好意思说出口,换成“我以为您孩子挺小的”说了出来。   “没有,我结婚挺早的。”   “哦,原来这样啊。那您孩子是跟着您呢?还是跟着她爸爸呀?”我以为她和我们家情况一样,离异的来着。但,人就不该总自以为的。因为——   这句话刚问出来气氛就有点诡异了。宁阿姨有点不适地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我爸则终于活过来似的开始张嘴说话了:“那个、、、、、、”   “那个,孩子她爸爸,过世了。”宁阿姨把爸爸话头接过去,说完这句,头稍稍扭向一边。   我立马拿眼横我爸。您这都是怎么做事的啊。你就不能在来之前把情况都给我说明白透彻的啊。就因为你工作做的不好,害我从一知书达理的姑娘退化成一八卦女不说,还捅了人家的伤心事。拜托您下次吃饭的时候能不能靠菜谱近点啊!   我爸读出了我眼里的意思,一个劲地道歉(不是对我):“我,我还没跟孩子说,那些,you know…..”——这才真叫口不择言呢,你确定人家听得懂你方言味十足的英文么?   “没关系,”宁阿姨淡淡地对爸爸说完这句话,就把头转向了我,“丹语,阿姨的情况你爸爸都知道,他会跟你说明白的。阿姨想要尊重你的意见。”   我讪讪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我把我爸一通埋怨,埋怨的主题当然就是他事先没告诉我全部情况害我失心疯。爸爸很沉默地低头配合。末了,我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宁阿姨的前夫是因为什么病过世的啊?他应该很年轻的吧?”得得,我又自以为了。因为——    爸爸叹了口气,沉默了很长时间,像是对我,又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她前夫,是被枪决的。”  
(三)OLIVIA     枪决?!   这两个字从我脑子里过的时候,我仿佛听到了电影里子弹的呼啸声,全身在衣服里轻轻打了个寒噤。这是我第一次在生活里听到身边的人跟枪决扯上关系,可下一秒我又忽然意识到这人压根和我没关系的。莫名其妙。   “因为什么事?”隔了一会,我嗓子有些发干的问道。   “murder”   “my god”   接下来我们爷俩都沉默了。过了好久,我昏昏的脑子又想起什么似的开始问爸爸:“daddy,这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爸瞪了我一眼。   “哦,那就好。这是多久之前的事?在你认识宁阿姨之前吗?”   “是的。几年之前吧。我认识她,是一年以前的事。”   “那,宁阿姨说尊重我意见的事,就是指这件事吗?她觉得我会介意是不是?”   爸呵呵轻笑两声,一脸无碍又自豪的神色说道:“我都觉得无所谓的事,难道会认为我的女儿会去介意?”   我也笑起来,故意冲他嘲弄地翻了一下白眼,说道:“德行。”话说完我们俩同时笑出声来,彼此对对方的心意已然像平时一样全盘了解了。我看看他,继续未完的问题——   “那宁阿姨说的到底是?”   爸叹了口气:“她女儿。”   她女儿?哦,我这才想起来她说她有一个女儿,十七岁。   “她女儿怎么了?她反对她妈再婚?”   “不是,她女儿对再婚的事没意见。”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这样的,”爸来到我旁边坐下,说道,“自从她爸爸过世之后,你宁阿姨说那孩子就比以前更沉默了。她开始还去学校,但后来就不再去了。你阿姨给她办了休学,带她去看了医生。医生说她可能是因为家庭变故的关系罹患了忧郁症,所以。。。。。。”爸抬眼望望我,颇西方人的耸了耸肩膀。   忧郁症?我的脑子里立即浮现出一个沉默的漂亮女孩的样子,眼神和表情都充满哀伤的情绪。为什么一定会是漂亮的呢?当然是从她母亲身上联想到的了。我明白了宁阿姨和爸爸的真正用意,不禁笑了一下,对爸爸长者般的口吻说道:“爸,没事。如果阿姨是怕我介意这件事,你大可以跟她说不必这样,我没意见。”   “那,如果她们和我们住在一起,住在一个家里,也OK?”   “当然可以。难道你想倒插门?”     我当时的想法很单纯,在见到宁阿姨之后,在看到爸爸对她不自觉间所流露出的倾心和保护姿态,我感应到了他的真心。而且他俩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其实真的蛮相衬的,我就更没有理由反对。自从父母分开,我和Christina对他俩再次找寻幸福的事一向持的都是肯定态度,这与我们自小所受的家庭教育和被灌输的理念有关。而且妈妈两年前都已经再婚了,我爸总不好一直悬而不发甘于人后吧。更何况宁阿姨身上那种美好的画面感让我心里很舒服,我从第一眼见她就有强烈的预感可以和她相处的很好。我想到那个孩子的事,觉得那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的。我明白爸爸可能是有点担心再婚之后会委屈我,因为和对方孩子的相处怕是每个再婚家庭都头疼的问题。But,我已经是个大人了,that’s no problem.   我后来才发现我错的有多离谱。     经过与宁阿姨的那次非正式见面后,经爸爸的安排下,我们父女和对方母女终于进行了第一场正式面谈。爸爸把地点选在一处近水的茶座。为了表示礼貌,男方先到。   等候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摆弄除了Christina外另一个最亲密的伙伴,相机。我不停地旋转镜头调整焦距来打发时间,一直到爸爸用肘碰了我一下,说“她们来了”我才意识到侍者正领着人朝我们走。我抬起头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眉毛。笔直修长,呈一字型稳稳地压在眼睛上方,和线条秀挺的鼻峰连成一个好看的角度,眉毛与眼睛的间距有点近,尾部长过外眼角,非常顺滑亮泽。我立刻升起一股冲动想要用相机拍下来。
   拥有这副眉毛的人和她母亲走到了我们面前。我和爸爸站了起来。   “你好,是庄宁吧?我是李瑞谦,这是我女儿丹语,olivia”爸爸的声音有些干涩,这跟他一贯的从容镇静不符。但说真的,我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那个叫庄宁的女孩,谁站在她旁边感觉都不会太舒服吧。她的眼神完全不是当初我想象里的忧郁症的沉默哀伤,而是透着一股带着寒意的戾气。她个子和我差不多的样子,但我注意到她穿着一双白色板鞋,而我为了见面特意穿着高跟鞋。她的头发有点自来卷,休闲运动服里的身材像少年般纤瘦薄弱,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浓郁的包裹自己拒绝外在的气息。我的心里开始莫名焦躁起来。   她看了看我和爸爸,然后未发一言便坐了下去。我和爸爸互看了一眼,招呼宁阿姨一起落座。   “那个,丹语,这是我女儿庄宁。宁宁,这是丹语。”宁阿姨一边对我和爸爸再次说道,一边回头看了她女儿一眼。   “她爸刚才不是说过了嘛。我记性没那么差,忘性也没那么大。”她的语气虽然淡淡的,可仍旧表现出了这句话里应该有的刻薄。这是我第一次听她说话,她有点轻微的鼻腔音。   如果学校里有人际交往关系这一课,毫无疑问,那她一定是不及格。   宁阿姨歉意地朝我和爸爸颔了下首,我笑了笑,开始打量她们母女。      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无论是五官还是气质,这对母女都没有半分相似之处。母亲是标准的瓜子脸柳叶眉,五官线条很柔和。女儿是那种巴掌大的瘦长脸,额头很高,鼻梁相当的挺,鼻尖微翘(和我这种混血得来的完全是另外一种概念上的美感),五官线条明晰却很清冷(不知是不是因为情绪不好显得这样了而已),她的上嘴唇非常翘,甚至有点噘起来的样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在生气的缘故),眼睛没我的大,细细长长的,是单眼皮。   我就这么肆无忌惮打量她的时候,她忽然抬眼向我扫来,冷冰冰的眼神和我对视。我那时的修为着实对抗不了那种有点清冷戾气的眼神,可更多的,是我心里越来越盛的烦躁感。我想她能赶紧在我面前消失,可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多看那张脸几眼。我这是怎么了?     我这个人吧,对于那种特别的或是漂亮的东西有一种来自天生的偏爱,为了满足自己占有的欲望,就喜欢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来记住它,以此标明它的与众不同。又因为对摄影的喜爱,我选择的方式就是在心里为这件事物/人形成一个画面,就像当初见到宁阿姨那样的。但是对于庄宁,我完全找不到什么情景去形容那种感觉,因为,我从她身上感觉到的,是一种气味。   一股辛辣的薄荷味。   她不是我当初想象的哀伤忧郁,像她母亲一样漂亮的女孩,而是全身带着一股辛辣薄荷味的少年人。   我明白爸爸当初第一眼见到宁阿姨时是什么心情了。
(四)OLIVIA     人们常说,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   这句话说的没错,而放在情窦初开的青少年身上,尤其合适。年少的我们可能因为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一句话语或者仅仅是对方穿某件衣服好看而喜欢上。这种喜欢是纯粹的,可态势通常也是不可阻挡的。   在我嘲笑完爸爸对宁阿姨一见钟情有点不靠谱之后,我就对人家的女儿一见钟情了。这充分说明了我是最不靠谱的那一个。同时,我的心里生出一丝自嘲,你看,我们父女还真是一对亲生父女啊,而那对外貌毫无相似之处的母女也真是亲生母女啊。妈妈身上有种能让人一见倾心的特质,那可是完好无损的遗传给了自家女儿。     茶话会回来之后我一反常态地沉默不语,这让爸爸以为我是对当初支持他的态度反悔了。也是,谁摊上庄宁那样的Stepdaughter,谁都想重新考虑考虑。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宁阿姨,可同时,我也看出他对那个庄宁确实有点吃不准。但彼时彼刻我心里纠结的根本就不是他以为的这档子事,“你知不知道你给你女儿招来祸害了”——我在心里对他这么恨声道。   稳稳神之后,我跟他说我对那母女俩没意见,“你大可以择个黄道吉日拜堂成亲,然后有可能的话再给我添个弟弟妹妹之类的”。他笑着感谢我的大度通融,并再三保证绝对不会爱屋及乌因为宁阿姨和她的孩子让我受委屈。我说这是后话,咱们大可暂且不表,您还是再让我享受一下这最后的任性的单亲岁月吧。   进了自己房间我直接趴倒在了床上,拿被子蒙住头。不一会,在适应了安静之后,我的心跳声强而有力的从**腔深处传来。我拿一只手抚在**口感觉心脏的跳动,那股自从见到庄宁就一直郁积在心里的烦躁感开始渐渐散去,可与此同时,那股辛辣的薄荷味却越来越浓烈地在我鼻尖徘徊。我使劲嗅了一口被子的气味,又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上的味道,没有薄荷味。我又想起她那笔直漂亮的眉毛,自来卷的头发,握住杯子时纤长均匀的手指,还有。。。不行不行,打住打住,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呢,李丹语,你留点理智行不行。   爬起来给Christina打电话,我觉得这是能转移我注意力的最好方法了。   “Hi, Chrissy”   “Hello, Olivia”   ——问候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看这感应,唉。   “你在干嘛呢?”我纯粹是没话找话。   “你又没话找话是吧,小心我告诉爸爸,让他把你手机没收了,省得你浪费话费。”   “哎呀,我想我亲妹妹还不能打电话问候一声请个安呐?”   “少来。有事就说,没事我可挂了,我要去看电影。”   “哦,那你去吧,姐姐我没事。”   “少拿姐姐自居,那二十分钟是我让你的。哎,对了,你不是和爸爸一块去相亲了吗?结果如何,快说说,我和妈妈都非常好奇呢?”   她一提相亲一股薄荷味立马又窜我脑子里横冲直撞,呛得我直想打喷嚏,“那个,没啥,你不是着急看电影吗,怎么这会又有闲情八卦了。不说了,我挂了啊。”     挂掉电话我更添堵了,我左思右想都觉得这是个不靠谱的事,我开始认定是我那天生痴迷画面感的思维在作祟。本来嘛,见到好看的东西我就容易暗自激动以至失控,而庄宁,我可能是没见到过生得这么不像亲妈的标致少年。我重新把自己扔床上,开始在心里自我催眠:我就是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等明早起来我指定就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而至于薄荷味嘛,我明儿称二斤薄荷糖吃吃不就得了。   我发现在自我麻醉这方面我确实是个人才.
(五)OLIVIA     在我表完态之后爸爸的婚事很快就敲定了,那速度绝对会让我误会成他怕我反悔才早早拍案。我心里小小的不爽了一下,但很快还是和他一样,沉浸在了这个家即将再度新婚的喜悦中(怎么这么别扭啊这)。他特意为我们“一家四口”重新购置了一处新房子。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让宁阿姨住进现在这个有过前女主人的家里,这是对她的一种尊重。我对此除了感叹爸爸的细心体贴之外并没有任何不满,如果换成是我,就这么住进来我也会心里别扭的。我支持爸爸这么做,因为,我不会因为这样搬走就失去和妈妈共同生活在这里的记忆,就像妈妈离开,也并未让我失去她一样。     而自从那次在茶馆见面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庄宁,一直见到的也就宁阿姨一人而已。爸爸带我和她一块儿去看新房子装修,弄得好像我们仨才是正宗一家人一样。宁阿姨歉意地表示庄宁有事不能来。   有事?信才怪!鬼都能看出来她的态度有多敌意。爸爸当然不好说什么,我则笑眯眯地问宁阿姨:“阿姨,庄宁她还没回学校上学吗?”   “没呢。她已经退学了。”   退学?不是休学吗?我看了爸爸一眼,发现他也一脸疑惑地望着我。哎,我说,你这业务可不行啊!宁阿姨看我们这样,笑着解惑:“她不愿意上了,而且学校那边也不待见她,所以我就去把休学直接改成退学了。”   “她才上到几年级啊这?”我爸忍不住问道。   “高一,本来还差不到两个月就读完了。”阿姨的语气透着落寞的情绪,听得爸爸的眼神透着很严重的心疼。   高一?我回味着那句“学校那边也不待见她”,想着也许是因为父亲的事学校里的人流言蜚语的,心里挺不是滋味。   房子装修完之后就是搬家的事,为了表示礼貌,让女方先搬进去。宁阿姨搬家那天,是我第二次见到庄宁。     自从上次自我催眠之后我就非常想实际验证一下我的成功,可事实证明我确实是在那自我催眠呢。   我和爸爸在新家里候着宁阿姨她们和搬家公司的车,电话来的时候爸爸下楼帮忙,我守门口等着。不一会儿,就看见庄宁一个人先上来了。   她穿着一套宽松的蓝色运动服,自来卷的头发蓬松着,左边耳朵上戴着一颗耳钉,斜背着一只黑色的挎包,一只手拎瓶喝了一半的瓶装水,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眼睛里还是上次茶座见面时冷冰冰的眼神,不过没暴戾之气了。走路很轻,板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步伐却很稳。我又闻见了那股辛辣的薄荷味。   她走到我面前停下来,先抬头环顾了屋子一圈,然后直直盯着我,忽然满眼邪气的咧嘴笑起来。我一愣。   “这就是咱们新家?不错嘛。比我以前住的地儿好多了。看来我这个新爸可比原装的那个强多了,我妈挑男人眼光长进不少啊,连我也跟着沾光。”   她淡淡的鼻腔音近在咫尺,虽然是带着笑意说出来的,可话里却没有一丝暖意。本来听她这么讲我心里当下该很反感才是,而实际上我真是反感了一下,可我却在她眼里看见闪过一丝自嘲,虽然转瞬即逝。   我忽然有点莫名地明白了她的心情。     “你和我的卧室在楼上,你可以去看一下,挑一间你喜欢的。”我扭头用手指了指楼上的方向,也总算缓解了一些尴尬。   她顺着我的手向上看,然后又把目光收回来重新看着我,再度开口:“你喜欢左边还是右边?”   “啊?什么?”我瞪大眼睛望着她。   “你是左撇子还是右撇子?”她依旧面无表情。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下右手。   “明白了。”她抬起下巴朝楼上示意了一下,“我要门把手朝右的那间房。”   我愣住了,这有联系吗?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啊?忧郁症的病征里有胡言乱语这条么?     这时工人把东西搬上来了,陆陆续续进了屋子,我开始好奇她的行李物什都有什么。有几个大小不一的纸箱子上面用黑笔写着号。我正奇怪里面是什么,只见她转过身朝楼上走,边走边扭头对工人说:“把纸箱子都搬到这间屋里。”说完,她果然拧开了门把手在右边的那间房门。这个怪人!   箱子都扛上去之后爸爸示意我去帮忙,我走到门口敲了下敞开的房门,看见她正用刀划开箱子上的封带。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问。   她没说话,继续划开那一条条的**封带,然后把箱子打开。我数了数,一共六只大箱子。我走进去,看了一下箱子里的内容。书。全是书。我有点吃惊的抬头看她,正巧她也看着我。   “看什么呀。要帮忙是吧。那把这些摆书架上去吧。”她开口说道。   我听话地开始从箱子里掏书往书架上摆,那些书实在太多了,而且她也在旁边不停地弯腰起身忙活,我就没好意思细看都有些什么。我一边摆放一边偷偷拿眼瞅她,惊奇地发现她的表情竟是前所未有的(虽然我只见过她两次)安静,她望着那些书的眼神格外认真专注,半点不带看我的。     我们忙活了好一阵才把那些书摆好,直起腰的时候我觉得后背一阵发酸。扭头看她,她正双手抱臂站在书架面前,那架势跟一个刚挖到宝藏的海盗似的。   “天!这么多书啊!”爸爸不知何时来到了房门外,瞪眼望着书架。也是,我们平时虽然也看书,但是跟面前这位架势比起来那岂止天与地了,书架满满摆了好几层,几乎要放满了。   “庄宁,这都是你的书?”爸爸走进来站在书架旁问道。   “啊,都是宁宁的。全是她从小到大看的,没扔的书。”宁阿姨跟着走了进来,在爸爸后面笑着说道。   “没扔的?”我和爸爸异口同声地问。   “有些是垃圾,不扔占地方。”这回书的主人躬亲作答。   我朝爸爸撇撇嘴。了不起吗?好大口气!  -------------------------That’s all,this morning.-----------------------------
(六)OLIVIA     等到我和爸爸也把家当搬过来之后,搬家算是完成了。之后爸爸和宁阿姨举行了一场简单却不失隆重的婚礼,双方的亲友参加。Christina没有赶回来,只是在电话里跟爸爸道喜。而庄宁则没有在婚礼上露面,她说怕到时候犯病,吓着客人。(说的时候依旧面无表情的样子)   拜托,您又不是癫痫,一激动就犯病。不愿意去就直说,诸多借口。   可很快我就发现她之所以不去的理由,怎么说呢,那情景,让我现在想起来都隐隐有股恨意。   婚礼之前我一直都没见过宁阿姨的亲戚,包括她的父母。两位老人只是在我上课的时候来过新家这边,(不知是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点来,我不清楚,但庄宁认定了是。)然后理所当然的,我爸应该是上门拜访过他俩的。婚礼上我见到两位老人,当然是要问候外公外婆好的。宁阿姨和她父亲很像,老人家年轻的时候绝对标准的美男子,因为即使年老了也透着一股子难言的玉树临风之气。不过怎么说呢,他们父女之间的那种画面感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和谐。就好像双方都在极力回避某些东西似的。用一个词来形容也许不合适,但如果单单是从字面上来逐字理解,其实没准更贴切,那就是——相敬如宾。像宾客一样的一对父女,比两个陌生人在一起还要让人寒心吧。   而宁阿姨的母亲,则完全一副依附她先生的姿态,即使对女儿的那丝慈爱,也像极了某种本分而已。   我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爸爸从心底一路追随到眼底的心疼,他一直,一直握着宁阿姨的手,陪她站在两位老人家面前。   似乎是某种试探,也似乎是某种已经成为一家人的表示,我礼貌地向两位老人解释他们的外孙女身体不适,所以没能来参加婚礼。可是没想到,或者也是意料之中吧,宁阿姨的父亲在听到庄宁的名字时右边的眉毛神经质地抖动了两下,眼睛眯成缝,仿佛听到了这个消息就足以致命一般。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笑着对我说“没事没事”。我偏过头的时候迎上宁阿姨凄楚的眼神,和她脸上的红妆笑容搭配在一起,看起来那么让人想要去保护。   这样的女人,该是男人立下生死契约提剑为之决斗的人。为什么,却要经历这样让人愁肠的事情?     宴会结束之后爸爸开车载我们回家,我和宁阿姨坐在后面。她的头向后仰靠,一直闭着眼睛。爸爸的眼神通过后视镜也一直看着她,我对他使使眼色,然后轻轻握住了宁阿姨的手。   她的手很暖,刚握住的瞬间是僵硬的,但很快就软了下来,然后回握住了我的手。我偏过头,她抬眼对我笑。   “阿姨,是不是累了?”   “恩,有点,没事。”   我没再说话,又过了好一会,她忽然开口道——   “丹语,不好意思,我爸妈,呵呵,让你见笑了。”   我不知所措起来,看看后视镜里的爸爸,他的脸色有点严峻。我咳了一声,对宁阿姨笑着:“哪有。阿姨你见外了不是,我,咳”我真是有点说不下去了也不知该说什么的,在心里长叹一声。唉——   “没关系,”她的手指忽然用力攥紧了我的手掌,旋即松开,仿佛在透过这种动作下定决心一般,鼻子用力深吸,侧过头平静地说道,“我爸妈,和那边的人,都不喜欢宁宁,呵呵”她最后自嘲的两声轻笑听起来仿佛是在哭一样,让我和爸爸的心一下子同时揪起来。   我想着可能是因为庄宁父亲的关系吧,心里不禁又是一记轻叹,向宁阿姨看去。没想到她却忽然展颜笑开,说了一句让我差点跳起来的话:“不全是。”   妈呀!我一愣,先是疑惑,继而双眼大睁。这女人难道通灵的不成,这这这?但下一刻我又觉得像是和她忽然建立了某种默契一样,也咧开嘴笑着,握握她的手。   爸爸像是明了又像是迷惑地皱着眉头。But,女孩的心思你别猜,呵呵。     回到家的时候庄宁不在,这让我很是吃惊。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婚礼不去算你情有可原,可好歹也该在家老实呆着等新婚夫妇回来,然后你得敬杯茶孝敬孝敬表示一下吧。整天拿病当借口这能叫事吗?
   可她还当真确实有病。毛病!   记得我们一家四口在新房子住下的第一天,早晨,爸爸起来做早饭。(他不是爱表现,平时也都是他做的多。)当时做的是很简单的煎蛋吐司,搭配牛奶。可正当爸爸要把热牛奶倒进庄宁面前的杯子里时,她一把把杯子推一边去了。   你竟敢这么在我面前给我爸难看驳我爸面子!     “别别别,别给她喝牛奶,她牛奶过敏,沾一点就过敏,还有鸡蛋她也不能吃,这个她也过敏。”宁阿姨连忙小跑过来把爸爸手里的奶锅接了过去。我抬头看庄宁的表情,却意外的发现她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还未褪尽的害怕在咽唾沫。哈!叫你装酷。一滴牛奶就把你搞掂了。我忽然觉得她那冷冰冰的眼神也好笑起来。   “啊?过敏?不好意思,庄宁,我不知道。”爸爸一脸诚恳地开口道歉。(哎,我说,你好歹自恃一下家长的身份行不行,不要动不动就总让我觉得好像气势输人一大截啊!)   “没事,现在不就知道了。”庄宁相当淡定和理所当然的表情。(哎,我说,你礼貌一下会死啊。)   “那,要不然,你喝果汁?这个不过敏吧?”爸爸说着就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橙汁,拧开放桌子上。(奴颜婢膝,气死我了!)   “呃。。。”庄宁看了橙汁一眼,抬头冲爸爸笑了一下,“不用了,我习惯喝现榨的。你们吃吧,我自己去弄。”说完她就拿了俩西红柿去榨汁了。我和爸爸目瞪口呆地看着,然后一齐把目光转向宁阿姨。   宁阿姨歉意地笑笑,说:“你们不用管她吃饭这方面的事,我们在家的时候,她也都是自己弄自己吃的。”   “阿姨,她还对别的什么过敏呐?您可得跟我爸提前说一声哈,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   “呵,没了,就是鸡蛋和牛奶,还有、、、、、、”   “还有什么?”爸赶紧问道。   “还有就是,她不吃荤,是素食的。”   “啊?!”我愣住了,不禁扭过头去看庄宁,只见她正端着榨好的番茄汁边喝边往楼上走。   “她是,佛教徒?”我想起当初给她摆放书的时候看见有什么佛经之类的东西,俯低身子向她妈小声问道。   “哦,不是。”   “那她这样对身体能好吗?”爸爸不禁担心的口吻问道。(哎哎哎,我什么时候见您对我这么关怀备至过啊,您分个主次先后亲疏有别行不行啊,出息!)   “不知道。反正除了换季感冒一年有那么一两次之外,没见她生过别的什么病。”   素食?素食!这倒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素食主义者。我想起她那少年般清瘦的身材,那股辛辣的薄荷味,莫不是因为吃素的关系?     不一会儿庄宁端着杯子下楼,宁阿姨喊她:“宁宁,过来吃药。”说着她接了一杯水,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庄宁走过去接过药瓶拧开,倒出一粒在手上,拿手指捏着送进了嘴里,喝了口水,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出门了。   宁阿姨目送着她离开,折回身坐在了餐桌旁。她大概是看出了我眼里的疑问,有点苦涩地边笑边在手里转那个瓶子,说:“这是医生给开的药,说是治抑郁的。”   “吃了多久了?”爸爸关切地问。   “有些日子了。”   “情况有好转吗?”还是爸爸关切地问。   “好了不少了,吃完这瓶疗程差不多也就结束了。”   之后我们都没再说话,气氛有点沉闷。爸爸重新开口:“那。。。。她就这样不上学了么?要不要我去找一下看看,让她转到丹语的学校去?”   啊?!什么!我瞬间瞪大眼睛。   “呵呵,不用了,”宁阿姨忽然轻松地笑了,“学校不适合她,当初她从学校出来,我就没想过她能再回去。她已经跟我讲了要去学手艺。”   “手艺?什么手艺?”我又好奇了。   “她说她正在挑呢,看哪一个是最合适的。”     我和爸爸面面相觑,说真的,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鼓励孩子不上学的父母。这,我只能说,太佩服了!   “那她现在天天干嘛呢?这么一大早就出门了。”这回是我爸爸又没忍住好奇。   “骑摩托车出去玩了吧。没事,她晚上一般都会回家的,不会在外面瞎混。”宁阿姨边喝水边宽厚地笑。   这是一对什么母女呀!我一口牛奶呛在嗓子里,却像被噎着了似的使劲拍拍胸口,苍天大地,who can tell me?  
(七)OLIVIA     宁阿姨对她女儿完全是一副散养的政策,她除了在叮嘱庄宁吃药这件事上比较积极之外,平时几乎对她完全放任自流。我注意到她们也很少交谈,或者说做女儿的就很少搭理人。她在家里的时候要么就是沉默地在沙发上看书、在阳台上看书、在厨房里看书、在自己房间里看书,等等等等,我真怀疑古人说的那什么黄金屋、颜如玉之类的是不是只让她一个人捡到了。要不然怎么一般人看书都会累,偏她却看得滋滋有味的?要么呢就是把电视机接上手柄沉默地玩游戏。我发现她很是痴迷赛车类的游戏,玩的时候眼神凶狠兴奋,身体也会随着屏幕上赛道的转弯而左右摆动。   说句实话,我是真没觉得她哪点抑郁,反倒是觉得我自个儿有点抑郁了。     以前在家里洗完澡后我可以穿得薄透清凉,即使在爸爸面前也没多大关系。可现在不行了,在爸爸和宁阿姨面前都OK,可只要站在庄宁面前我就不自在,总假装抬起胳膊撩头发护**,然后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吃一口我就要暗自揣度一下有关吃相是否文雅的问题,还会一边下意识地朝她的方向看一眼。她就会皱着眉毛瞪我,让我以为自个真成菜牙了,闭上嘴拿舌头上上下下刷一遍牙齿。跟Christina打电话或是上网视频的时候头一回心不在焉,尤其是在她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的时候心里发虚,闪烁其辞。惹得她坚决认定我是看上什么九流货色了,不敢让她看才自卑成这样。然后就一个劲儿地搁那跟我晒她和新男友的快乐合照,以此讥讽我的眼光问题。这个时候我总不自觉地朝旁边与隔壁房间共用的墙壁看上一眼。呵,我看上的人在那里,比你我见过的所有男孩都要俊美,Chrissy,do you know?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知道呢?     与此同时,就像我当初强烈预感的那样,我和宁阿姨的非血缘母女关系一路顺畅捷报频传。我爸看到如斯美景,整天咧着嘴笑,惹得眼角嘴角的皱纹增加好几丝,模样却显得年轻好几岁。但是他和庄宁,却是绝难建立我和宁阿姨那种和谐乐园的。他的表现依旧给我感觉是吃不准这个孩子,对她只能是谦让谦让再谦让,礼貌礼貌再礼貌。我的心里由小小不爽变成相当不爽,对我爸,更是对庄宁。老实说,我很明显能感觉到的一个问题就是,庄宁她之所以这样表现,原因绝不是因为她父亲的事那么简单。或者说,她本身对她父亲有一种漠不关心的情绪在。我好奇的是她和宁阿姨之间的关系,虽然看似疏远,但慢慢的,我就发现了,其实母女之间的联系几乎可以用密不透风来形容。那种看似冷漠的互不干涉,却是一种独到的相互自由。掌握分寸的人是宁阿姨,作为母亲,她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和这个孩子之间相处的距离,让庄宁享受自由的同时对她母亲又无比依恋,行动上看似反叛,其实却言听计从。   我叹了一口气,想到婚宴结束那天宁阿姨在车上通灵般和我说的那句话,不由感慨这个女人的聪明。也许,只有经非常事,才成非常人吧。   我应该一直记住她的聪明的,否则也不会在后来捅出那么大的篓子,害庄宁被打。唉,都是我的错(言不由衷的表示一下)。     而我和庄宁之间的对话交流,可以说,少得可怜,几乎可以和她与她亲妈之间的频率相媲美。相反的,她与我爸之间的对话倒是更多一点。但我看得出来,她之所以能做到这样,也是出于她能给予的最大程度的礼貌而已。   转折点的出现还是她的摩托车。     那天早晨我醒得特别早,结果睡了个回笼觉再起来就发现上课要迟到了。我冲出房门喊我爸开车送我,却只看见宁阿姨在收拾餐桌,她对我说:“你爸刚去公司了,他早晨敲你房门你没应声,我们以为你一早就去学校了呢。”   哎呀,真是要命。我这人一睡回笼觉别说是敲门了,就是耳边打雷我都听不见。快速洗漱了一通,抓起背包冲出楼下去拦的士。可我们这个小区平时出租就很少来,早晨想打的那简直就好比我看见庄宁吃煮鸡蛋一样罕见。哎,该死,我怎么又叨咕她了。   我愁肠百结的站那伸着胳膊朝想象中的的士摆手,一辆摩托车突然从我身后过来在我身边嘎吱停了下来。我转过头刚要吼你不带眼睛出门啊想吓死人啊,就看见庄宁一脚蹬地骑在车上看着我。   “你。。。。”我不知该说啥,但心里又隐约地明白她是要干啥。   “你什么呀你,上车。”她伸手把头盔往我怀里一塞,我只好接住。   “我。。。。”   “我什么呀我,我妈让我来送你的。”   “哦。”我看了下手里的头盔,正要往头上套,却发现只有这一个。我又递到她面前。   “还是你戴吧,我不用。”   她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嘀咕了一句“麻烦”就接过去戴上,然后——   “上车。”   我在后座坐好。   “学校在哪。”   我说出学校名称和地址。   “坐好啊。颠掉了我可不回头捡。”她一转油门,车子嗡的一声就冲了出去,我一下子就因为惯性整个人趴在了她的背上,顿时像被针扎了一样赶紧挪开,双手向后抓住了后座下的空隙。   “、、、、向前。”她扭头朝我吼了一句,但因为风一个劲的在我耳边呼啸,她又戴着头盔,我没听清。   “什么?”我大声说了一句。   “身体向前。”她又吼了一句。这下听清了。   我把上身微微向前倾了倾,和她的背保持距离,手紧紧抓着后座。街道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在我的视野里向后退。     很快就到了学校。我刚想说在校门口停就可以了,她就噌的一下把车骑进了校园里。门卫从校卫室冲出来朝我们大喊:“哎,那谁,校园里不许骑车,快停下!”然后就在后面追了起来。   我扭头去看门卫,JESUS,竟然一副追贼的架势,**马力十足。我指着我们教学楼的位置朝庄宁喊道:“那栋楼,在那停!”   她一个急停在楼前刹车,我从车上跳下来。当时预备铃已经响过了,同学们都在教室里准备上课,我们教室就在一楼靠楼梯口的位置。见此情景,别说我们教室,隔壁教室的人都伸着脖子看呐。我那时候脸皮薄,特怕这种人前显贵的事,转过身去看庄宁。这一看,差点把我气死。   她满眼都是戏谑,在头盔里轻轻挤了挤眉毛,眯了下细长的眼睛。我顿时全明白了。   “你故意的,庄宁。”我咬着牙挤出话来。   她用力转了一下油门,摩托车发出巨大的嗡鸣声,就像在嘲笑我一样,然后前轮一转嗖地一下就从那个追过来的门卫身边窜向了校门口。   她是故意让我现眼,给我找麻烦的。
(八)OLIVIA     飞车的结局就是我被那个气喘吁吁的门卫和班主任轮流说了一通,外加上一整天身边同学的八卦——   “哎呀,Olivia,早晨那小伙儿是谁啊?车骑那么帅。”   “你哪只眼睛看她是小伙儿啊!”   “啊?!是大叔?”   “。。。。。。”(你才是大叔呢)     “Olivia,交男朋友怎么也不跟姐妹们说一声呢,保密工作做这么好干嘛?怎么,想改行?不当摄影师,想做克格勃?”   “姐姐,我什么时候说我有男朋友了。”   “也是,这种大叔级的,确实得好好考虑一下。”   “。。。。。。”(你大叔,是你大叔)     在这种夹击中挨到了放学,我背包回到了家里。爸还没回来,宁阿姨也不在,只有庄宁一个人在沙发上玩游戏玩得high。正好!   我走过去挡在屏幕前面,俯视着她。她仰脖子看我。   “你早晨故意让我丢人的吧。我让你在校门口就停车你为什么不停。”我竭力不浪费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居高临下之势,双手在胸前交叉,卯足语气说道。   “送佛送到西。”她淡淡的鼻腔音。(你是要死啊。不能说前面那半句吗。这句话从你嘴里出来就跟骂人没什么两样。)   “你。。。。。。”我瞪大了眼睛。   “你得谢我。”   “我。。。。。。”我屏住了呼吸。   “我等着。”   说完她伸开长长的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仰起头靠在沙发上一脸惬意地望着我。我不由捏起拳头,看着她的脸,这个人的刻薄就像她的脸型一样瘦削,带着锋利的美感。我生气我在生气的时候竟然还觉得她好看,几近了无自尊!     “好哇,你等着。”我在心里气哼哼地道,但其实却完全没个计较。今天一整天的交战我都处在下风,从早晨一直被挤兑到晚上。我没得罪她呀!都说再婚组合家庭的孩子会闹矛盾。较劲。打架。以前我还不信,心想着就我爸这好脾气再搭配上我这么个好相处的姐姐,她即使慢热,也多少该亲近一点了。可是看来全错了,搞了半天原来她是憋了许久终于原形毕露,打算给我和我爸下马威呢。   我愤而转身上楼,嘭的关上房门。我恨我这不争气的模样,从第一眼见她就落了下乘。可悲,却是,该!   没想到老天晚上就照顾我了。     晚饭的时候宁阿姨笑着问我:“丹语,你快要上高三了是吧?”   “恩,秋天就该高三了。”   宁阿姨哦了一声,偏过头对爸爸说:“以后早晨让宁宁送丹语上学吧,这样丹语可以晚起一会儿。”   “咳”我一口饭差点从嘴里喷出来,赶紧抬手捂住,转头看庄宁,她正瞪眼看着她妈。   我爸从惊讶中缓过劲来,开口道:“这样不好吧?丹语一向都是搭巴士上学的,你看我有车我也从来不送她。”   “哎呀,我不是说让她搞什么特殊。”宁阿姨有点嗔怪的语气,“现在快到孩子用功学习的时候了,早晨有人送的话她就可以多睡一会儿,这对孩子也好。要么这么早赶公车睡都睡不踏实。万一哪天起晚了,咱们这个小区,平时哪有什么出租车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恩”爸爸放下筷子沉吟了一声,“要不我送她吧。”   “你公司和丹语的学校不顺路这姑且不说,早晨的时候汽车可容易堵。宁宁骑摩托车就不一样了,起码灵快点。”   “阿姨,这。。。。”我刚要开口说话,宁阿姨就把我打断了——   “丹语,你是不是怕庄宁车技不好?没事,你放心吧,她都骑了好几年了,一点问题没有。早晨让她送你,你就可以多睡一会了。”她很是慈爱。   唉,这该死的回笼觉!   我正要再开口拒绝,忽然心下一动,腾起一个念头。我看了爸爸一眼,他正作势要替我回绝宁阿姨的好意。见状,我赶紧扭过头,对庄宁咧嘴笑了起来。   “那既然阿姨这么坚持,庄宁,就麻烦你了,谢谢啊。”   她愣住了,往下轻轻压了压眉毛,皮笑肉不笑的说:“不用谢。”
   “呵,这不就好了。”宁阿姨也笑了。   “那庄宁以后就麻烦你了,叔叔也谢谢你。”我爸意外地轻松口气。     饭后我上楼,刚要进房间,庄宁就从背后叫住了我,我扭过头对着她,她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   “你不是等着我谢你吗?”我笑嘻嘻地双手抱臂靠门框看着她。   “我。。。。”   “我谢谢你。”说完我也得意地有样学样眯了下眼睛,转身进了房间。   终于扳回一局,别以为只有你一个有坏心眼。     可第二天早晨我站在她那辆红色摩托车面前的时候,我就有点后悔了。   当时我从家门口出来,看见她正双手抱臂靠在车上,头微微仰着。我每向前走近一步,心脏就跟要炸开似的突突直跳。今天跟昨天不一样,昨天因为赶得急我的脑子里几乎没多想什么,可今天时间充裕,能保证我胡思乱想。我原本以为以她的脾气根本不可能真的来送我。所以早晨起来没在餐桌看见她时我想着她可能已经跑出去玩了。但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到楼下来等着了。   等我终于扯着我那俩好像不知从谁身上临时截肢过来腿机械地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眼睛一直是在闭着的。   “那个。。。。”我想说不用你送,我昨晚生气故意闹着玩的。   “上车。”她没搭理我,转身跨上了摩托车。   我只好坐了上去。车子启动了。     我微微向前倾着身子,但是不敢靠得太近。风把她的衣服灌得鼓胀起来,猎猎作响。我看着她细瘦的脖颈,从头盔帽下露出的自来卷的头发,在晨光下隐隐透着血管的薄薄的耳朵。她的两只耳朵各有一个耳洞,但一般一次只在一边戴耳钉。耳垂的质感给人的直感是软软的,右耳根后面和脖子相连的地方有一颗痣,还有。。。。   咦?车怎么停了?我抬头,啊,到学校了。怎么这么快?该死!   我从车上下来,刚打算跟她好歹礼貌一下说声谢谢,摩托车就噌的一下窜走了,留下一地嗡鸣声。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前面的转弯处,才提步向校园走去。今天她没把车再骑进去了,乖乖停在了校门口。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每天早晨一段沉默的共乘时间,她总喜欢把车骑得很快。我从来没说过其实这样我很害怕,对这种速度快的骑着的坐骑我从小就很怕。红绿灯时的刹车让我总是不时碰到**,我努力而自恃地克制着想把手搭在她肩上的冲动,以此来缓解紧张。而至于她的腰,却是第一次想想便被自嘲地甩出脑海的念头。我不知道也看不见骑车时候的她眼神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她玩游戏时那样,凶狠带点兴奋。疾驰的风把她身上那种类似薄荷的气味和汗味一起灌进我的肺部,我缓慢而用力地深吸这种味道,然后从鼻腔深处开始泛起一种无言的酸楚。   漫长的时间里,我们即使最近距离的相处,她给我的也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
审核老半天了
还没吐出来
(九)OLIVIA     高二即将结束那年的夏天宁阿姨怀孕了,我和爸爸都非常高兴,(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啊)而庄宁则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爸爸就跟突然返老还童了一样整天兴奋地上蹿下跳。拜托,这又不是你头一回当爹,几十岁的人了,至于这个德行吗?你女儿我还在这呢,你好歹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庄宁这时就像当初跟她妈说好的那样,去学手艺了,她选的是发型师。     这样她白天都不怎么在家,晚上也回来很晚。我不知道她晚上是不是真的也需要学艺,但是她究竟去哪干什么了,谁也不知道——起码我是不知道的。她没有关房门的习惯,起先这让我觉得有点别扭,但久之也就平常了。我有时会站她门口敲敲敞开的门问她借书看,她都是看我一眼,然后不搭理人径直走开。我把这理解为她给我独立挑选的空间,于是由最初的还算客气变化为后来的直接大摇大摆随时进去随便挑。   老实说她的房间里除了那一架子书颇为惹眼之外,是真没什么别的好去描述。整个房间不是整洁,而是简洁,没有一般那个年纪女孩子会有的明星画、张贴之类的,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毛绒玩具。床上除了枕头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顶多旁边再放着叠好的睡衣,除此三样,别无其他。(后来在一起了我发现,她这方面,怎么说呢,往好了说是讲卫生、自律,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有点强迫症。)书桌上有摆的文房四宝,但我从没在桌子或是书架上发现有写好的成品字帖供我瞻仰,于是这让我在很长时间里都怀疑她只是在做样子,好以此震慑我和我爸而已。不过后来才知道,她是写完就扔,根本没有保存的习惯。   她看的书很杂(话说我真想把杂这个字加粗),从文史地到数理化几乎是各种类型都会涉猎——就像对文房四宝的偏见一样,起先我也以为她是在做样子——,我不禁纳闷这人的脑子究竟是何构造,怎么会爱好跨越这么这么大,扭曲了吧,这?她学着书店或是图书馆里,把架上的书全都分门别类规整好,这样倒也方便了我去找来看。我只对讲故事的小说感点兴趣,摄影类的她倒是也有几本,不过我都早看过。而且很显然,她的兴趣只是了解,并非钻研。   她的那些小说书里,汉字的中国本土的,只有武侠、文言文和诗歌这几样(后面那俩似乎也不能叫小说了),而番邦的(主要指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度)那些小说竟然很多都是原著,只有少量的汉译本——这倒让我不得不吃惊了。我开始好奇她以前在学校是什么样子,于是笑着问宁阿姨——     “阿姨,庄宁以前在学校成绩挺好的吧?”   “恩,她学习是挺好的,不过成绩并不好。”   “啊?这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她学习能力没问题,但是却没考过高分。”阿姨笑笑解释。   “莫非她一到考试就紧张?”我想到有同学偶尔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没料阿姨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她不是考不了,也不是紧张,她是故意不去考。”   “故?意!”我估计当时我脸上的五官都有移位的嫌疑。   “是呀。我跟你说,”宁阿姨让人费解的一脸骄傲的神色缓缓道,“她以前在学校考试,有一次只做题号全是奇数的题,答案几乎都是全对的。然后第二次的时候呢,就做题号是偶数的,答案又几乎是全对,这把他们老师个个气到不行。找我谈话,让我好好管她,呵呵”说完了她笑得很是开心,但,我的心里却滚过很浓墨重彩的一丝惊悚,等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继续深挖——   “那你有说她吗?”   “没啊,干嘛要说她。”她的语气明显是在表示我的问题让她很不解。   “啊?!”我五官真是要彻底移位了。   “她不过是在表示一点点不开心罢了。就算是故意的,也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哪至于老师那样小题大做的。”   小孩子脾气?小题大做?您这思维,啧啧,我可算是为庄宁的脑子找到根了。
     “那您就没想过让她好好学习考个大学之类的么?像她这样的,”我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对宁阿姨道,“上什么样的学校应该都不成问题的吧。”   “说实话,还真没想过。”宁阿姨温和地笑脸,“学校不适合她。而且,她如果是真聪明的话,那干什么不一样,何必非要上学不可。我不可能真去管着她的,管得太严,”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看我,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伤感地轻声笑着,“她一定就跑了。这孩子,心肠挺硬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个当妈的说孩子“心肠挺硬的”,不知为什么,当时阿姨的语气听起来让人特别心酸。我舔了舔嘴唇,有点愧疚地对她笑笑,努力传达一种希望不要觉得我太过冒昧的道歉。当然,以宁阿姨的聪敏,她自然领会了我这层意思,拍拍我的头,替我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让我回忆起小时候妈妈经常对我和Christina做的一样,我想到宁阿姨和庄宁之间那种有点冷淡的母女关系,有点伤感地猜测,宁阿姨也许没有多少机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这个动作。因为,她的女儿会躲开。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当妈的这么说话很奇怪。”过了好一会,宁阿姨看我愣愣地没有言语,歪着头对我笑。   我相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宁阿姨慈爱宽容的表情看看我,把脸扭到一边,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世上没有哪个当妈的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宁宁打小就很孤,她身体不好,跟别的孩子也不合群,没人不说她古怪。她爸脾气也是一样,所以他们关系很不好。你大概也见过人打架,可你见父女俩人打架的少吧,而且还是一个三十多岁年轻力壮的男人,和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呵呵”她笑出来的声音是一种努力压制哽咽的刻意,我脸色严肃地看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继续缓缓道,“我拉也拉不开,宁宁快被掐死的时候她爸才忽然放的手。所以他后来能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对亲生女儿都这样,更何况别人呢?”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努力想象十二三岁的庄宁是个什么样子,她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和父亲爆发的冲突这并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她所承受的伤害。那不是我父母的离婚之于我而言能够去比拟的,那太微不足道了。庄宁身上的那层坚硬冷酷是因为她从小就在保护自己的缘故。在大多数小孩都开心享受来自父母的关爱时,她却要学着怎么去规避父亲给的伤害,还有,世人的眼神。我一开始觉得宁阿姨对她纵得有点过头,可现在看来,那恰是宁阿姨聪明的地方。因为她知道,对女儿而言,这怕是唯一能给她温暖信任的所在了。所以,再纵,也不多,也不够。     我侧过头去看宁阿姨,她正低着头用拇指在肚子上轻轻自上往下摸动,那里面有她另外一个孩子。我的大脑有点恍惚,觉得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似的,连她抬头时报以羞赧的笑容都看得不很真切。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丹语,要是我们宁宁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担待她一下。她虽然是个可怜孩子,但却不是个好孩子,这我是知道的。”   我握住她的手,在沙发上使劲摁了一下,咧开嘴笑:“阿姨,你又见外了不是,我们是一家人呢,没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爸经常在把我气得要哭的时候还强词夺理,说——谁叫你是我家人呢?家人嘛,那就是你错了也不用说对不起的人。呵呵,他虽然有点不靠谱,可有时说话也挺有歪理的哈。”   宁阿姨也开始笑起来,眼睛里漾着对爸爸无言的嗔怪。
(九)OLIVIA     高二即将结束那年的夏天宁阿姨怀孕了,我和爸爸都非常高兴,(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啊)而庄宁则淡淡的没什么表情。爸爸就跟突然返老还童了一样整天兴奋地上蹿下跳。拜托,这又不是你头一回当爹,几十岁的人了,至于这个德行吗?你女儿我还在这呢,你好歹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庄宁这时就像当初跟她妈说好的那样,去学手艺了,她选的是发型师。     这样她白天都不怎么在家,晚上也回来很晚。我不知道她晚上是不是真的也需要学艺,但是她究竟去哪干什么了,谁也不知道——起码我是不知道的。她没有关房门的习惯,起先这让我觉得有点别扭,但久之也就平常了。我有时会站她门口敲敲敞开的门问她借书看,她都是看我一眼,然后不搭理人径直走开。我把这理解为她给我独立挑选的空间,于是由最初的还算客气变化为后来的直接大摇大摆随时进去随便挑。   老实说她的房间里除了那一架子书颇为惹眼之外,是真没什么别的好去描述。整个房间不是整洁,而是简洁,没有一般那个年纪女孩子会有的明星画、张贴之类的,当然也不可能有什么毛绒玩具。床上除了枕头就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顶多旁边再放着叠好的睡衣,除此三样,别无其他。(后来在一起了我发现,她这方面,怎么说呢,往好了说是讲卫生、自律,不好听的其实就是有点强迫症。)书桌上有摆的文房四宝,但我从没在桌子或是书架上发现有写好的成品字帖供我瞻仰,于是这让我在很长时间里都怀疑她只是在做样子,好以此震慑我和我爸而已。不过后来才知道,她是写完就扔,根本没有保存的习惯。   她看的书很杂(话说我真想把杂这个字加粗),从文史地到数理化几乎是各种类型都会涉猎——就像对文房四宝的偏见一样,起先我也以为她是在做样子——,我不禁纳闷这人的脑子究竟是何构造,怎么会爱好跨越这么这么大,扭曲了吧,这?她学着书店或是图书馆里,把架上的书全都分门别类规整好,这样倒也方便了我去找来看。我只对讲故事的小说感点兴趣,摄影类的她倒是也有几本,不过我都早看过。而且很显然,她的兴趣只是了解,并非钻研。   她的那些小说书里,汉字的中国本土的,只有武侠、文言文和诗歌这几样(后面那俩似乎也不能叫小说了),而番邦的(主要指以英语为母语的国度)那些小说竟然很多都是原著,只有少量的汉译本——这倒让我不得不吃惊了。我开始好奇她以前在学校是什么样子,于是笑着问宁阿姨——     “阿姨,庄宁以前在学校成绩挺好的吧?”   “恩,她学习是挺好的,不过成绩并不好。”   “啊?这什么意思?”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她学习能力没问题,但是却没考过高分。”阿姨笑笑解释。   “莫非她一到考试就紧张?”我想到有同学偶尔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没料阿姨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那倒不是。她不是考不了,也不是紧张,她是故意不去考。”   “故?意!”我估计当时我脸上的五官都有移位的嫌疑。   “是呀。我跟你说,”宁阿姨让人费解的一脸骄傲的神色缓缓道,“她以前在学校考试,有一次只做题号全是奇数的题,答案几乎都是全对的。然后第二次的时候呢,就做题号是偶数的,答案又几乎是全对,这把他们老师个个气到不行。找我谈话,让我好好管她,呵呵”说完了她笑得很是开心,但,我的心里却滚过很浓墨重彩的一丝惊悚,等好不容易调整好表情,继续深挖——   “那你有说她吗?”   “没啊,干嘛要说她。”她的语气明显是在表示我的问题让她很不解。   “啊?!”我五官真是要彻底移位了。   “她不过是在表示一点点不开心罢了。就算是故意的,也就是在耍小孩子脾气而已,哪至于老师那样小题大做的。”   小孩子脾气?小题大做?您这思维,啧啧,我可算是为庄宁的脑子找到根了。
     “那您就没想过让她好好学习考个大学之类的么?像她这样的,”我戳戳自己的太阳穴,对宁阿姨道,“上什么样的学校应该都不成问题的吧。”   “说实话,还真没想过。”宁阿姨温和地笑脸,“学校不适合她。而且,她如果是真聪明的话,那干什么不一样,何必非要上学不可。我不可能真去管着她的,管得太严,”说到这里,她抬眼看看我,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伤感地轻声笑着,“她一定就跑了。这孩子,心肠挺硬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一个当妈的说孩子“心肠挺硬的”,不知为什么,当时阿姨的语气听起来让人特别心酸。我舔了舔嘴唇,有点愧疚地对她笑笑,努力传达一种希望不要觉得我太过冒昧的道歉。当然,以宁阿姨的聪敏,她自然领会了我这层意思,拍拍我的头,替我理一下头发。这个动作让我回忆起小时候妈妈经常对我和Christina做的一样,我想到宁阿姨和庄宁之间那种有点冷淡的母女关系,有点伤感地猜测,宁阿姨也许没有多少机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这个动作。因为,她的女儿会躲开。     “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当妈的这么说话很奇怪。”过了好一会,宁阿姨看我愣愣地没有言语,歪着头对我笑。   我相当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宁阿姨慈爱宽容的表情看看我,把脸扭到一边,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世上没有哪个当妈的会不了解自己的孩子。宁宁打小就很孤,她身体不好,跟别的孩子也不合群,没人不说她古怪。她爸脾气也是一样,所以他们关系很不好。你大概也见过人打架,可你见父女俩人打架的少吧,而且还是一个三十多岁年轻力壮的男人,和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呵呵”她笑出来的声音是一种努力压制哽咽的刻意,我脸色严肃地看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继续缓缓道,“我拉也拉不开,宁宁快被掐死的时候她爸才忽然放的手。所以他后来能做出那样的事我真的一点都不奇怪,对亲生女儿都这样,更何况别人呢?”   我们谁也没有再说话,我努力想象十二三岁的庄宁是个什么样子,她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和父亲爆发的冲突这并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她所承受的伤害。那不是我父母的离婚之于我而言能够去比拟的,那太微不足道了。庄宁身上的那层坚硬冷酷是因为她从小就在保护自己的缘故。在大多数小孩都开心享受来自父母的关爱时,她却要学着怎么去规避父亲给的伤害,还有,世人的眼神。我一开始觉得宁阿姨对她纵得有点过头,可现在看来,那恰是宁阿姨聪明的地方。因为她知道,对女儿而言,这怕是唯一能给她温暖信任的所在了。所以,再纵,也不多,也不够。     我侧过头去看宁阿姨,她正低着头用拇指在肚子上轻轻自上往下摸动,那里面有她另外一个孩子。我的大脑有点恍惚,觉得和她之间仿佛隔了一层雾气似的,连她抬头时报以羞赧的笑容都看得不很真切。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丹语,要是我们宁宁有什么对不住的地方,你担待她一下。她虽然是个可怜孩子,但却不是个好孩子,这我是知道的。”   我握住她的手,在沙发上使劲摁了一下,咧开嘴笑:“阿姨,你又见外了不是,我们是一家人呢,没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爸经常在把我气得要哭的时候还强词夺理,说——谁叫你是我家人呢?家人嘛,那就是你错了也不用说对不起的人。呵呵,他虽然有点不靠谱,可有时说话也挺有歪理的哈。”   宁阿姨也开始笑起来,眼睛里漾着对爸爸无言的嗔怪。  
(十)OLIVIA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我和宁阿姨的关系一下子变得无比亲近起来,这让爸爸开心的同时也表示一丝不解,和抑郁。我开始和她开玩笑,偶尔调侃一下她和爸爸。这时庄宁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有意无意地往她脖子上瞅,惹得她一个劲儿地拿眼横我。   之后很快就到了暑假,我与几位约好的朋友去青海那边采风。高原的夜晚,和在同一个帐篷里睡不着的师姐出去看星星,她掏出烟盒打开的瞬间我闻到一股薄荷香味,不禁扭过头去。   “怎么,来一根?”她递到我面前。   我抽出一根,放在鼻子下面闻。   “是凉烟,味道不冲的,试试?”师姐摁了下打火机,我凑上去点着,深吸一口。辛辣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弥散开来,呵呵,她的味道。     那个暑假我没再去澳洲,因为再过一年高三毕业我就要去那边读书的,可我突然不那么想去了。Christina在视频那头看出了我的异样,她黑着脸让我把那个害我动摇心意的九流货色拉来给她看看。“What’s the hell with you?”成了她一看见我必说的问候语。我总是笑笑不理她。青海回来后,我看见了变得更加消瘦沉默的庄宁,她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应该是在忙理发的事吧,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道。是的,我明白,我和她虽然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却是完全两个世界的人。我和爸爸拿她是当家人来看,但她呢?很显然,不是。我们于她而言,只是生活在一个家里的人。这不是一样的概念啊!想到这,我的心一阵阵的酸楚。可我不能也无法埋怨她,这不是我和爸爸做的不够,而是因为,要庄宁接受,实在太难。就像宁阿姨说的,管得太严,她会跑的。可太关心,她一样会跑的。   可是,这样的你,究竟什么样的人,又是谁,能占据你心里的亲近呢?   那时我并不知道那个夏天发生在庄宁身上的事情,她一向努力包装自己的功力从年少开始便炉火纯青。她的消瘦和沉默,让我以为的是工作和不熟悉。但其实,她却在以一种极大的隐忍默默承受着另外一种伤害。   而这些,宁阿姨都是早早知晓。     我开始偷偷在自己房间里抽各种薄荷味很浓的烟,同时也花更多的时间出去拍照,回来又埋头在暗房里冲洗。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对面那堵和隔壁房间共用的墙,经常一发呆就到了半夜,第一次体验到了人生里另外一种别样的愁闷。   秋天来了,我走进了高三的教室。庄宁依旧是每天早晨送我。同学和朋友已经认定我是交到了男朋友,我笑笑不再争辩。她哪里像个男孩了呢?   我和庄宁的关系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没有任何实质进展。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那是一个秋风秋雨萧瑟的清晨(咳咳,算了,不酝酿了,各应的慌)。起床后我发现只有庄宁一个人在客厅沙发坐着,咦?爸爸两口子呢?平时早起来了呀?不过我没想太多,开始伺候自己吃早饭。我看了庄宁一眼,觉得她有点不对劲。平时坐哪都昂着个头梗着脖子,今天怎么搂着膀子低着头呀?   “喂,宁阿姨他俩呢?”我冲她背影喊道。   “一早就出门了。”她声音特别低,而且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我没再说话,开始专心对付早餐。隔了不一会儿,倒是她先开口了。   “那个,今天我不骑车,外面下雨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是那副抱臂低头的姿势,连脸都没转过来。我抬头向窗外看了一下,果然下得挺大的。   “没事,我搭公车。”我把最后一口饭塞嘴里,餐具洗干净就上楼去拿伞。下楼的时候她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在那坐着装深沉,搞什么鬼呢?   我走过她身边。   “那个,我走了。”我说。   她没应声。当然,这是她的行事风格也在我预料之内。但平时好歹也知道扭个脸瞪个眼的,今儿怎么这么消停,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看她那样子就跟在打瞌睡似的,太离谱了吧,我跟你说话你竟然睡着了!   “我走了。”我提高分贝数又喊了声,她还是没反应。唉,你就想睡也不用在这睡吧。我走上前去推了她一下,想叫醒她到楼上睡去。结果这一推不打紧,直接整个人推倒在了沙发上。
   我吓了一跳,赶紧退开一步看着她,眼睛怎么还闭着呢。再一看,不对劲,满脸通红通红的。我忽然想起点什么,跑到跟前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   呀,好烫!   原来是发烧了。   “喂,庄宁。”我对着她脸喊。没反应。   “庄宁。”我边摇边喊。还是没反应。   不会是烧糊涂了昏过去了吧。这才多会功夫啊,刚才还说话来着呢。   “哎,庄宁!”我又使劲摇了她一下,大声喊道。这下她终于皱着眉毛痛苦地嗯了一声,但眼睛还在闭着。   没办法了,先弄床上去再说,总不能在这躺着吧。我拉过她一只胳膊架在我脖子上,一使劲,把她拉了起来。然后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她往楼上扯。她的两只脚完全是凭着本能在交替移动着,鼻子里呼出的热气喷在我的半边脸颊上,烫得惊人。你是想烧死自个儿呢?病了不知道说吗。     到了她房间,我把她在床上摆好就去找药。退烧药没有了,而且现在吃见效也不是很快。我翻翻看还有几支针剂,拿过一支,又拿了一次性的注**器和酒精药棉,重新折回她房里。她还是刚才我走前的姿势躺着,动都没动。   我把药剂抽进了注**器里,轻推出水之后来到她身边,咬咬牙定定神,把她上衣撩起一点,开始解开她的裤子扣和拉链。然后把她翻了个身,往下褪裤子。我感觉到此时此刻我脸烧得不比她弱。褪到差不多位置,我用药棉在她皮肤上涂了涂,然后一针扎了进去,她的肌肉顿时收缩了一下。我以为她要醒过来了,赶紧抬头看,还好,依旧昏睡。好,继续保持!于是我把药水全推进去,拔出针头的时候她又收缩的一下肌肉。我把她裤子拉上去,拉链扣子扣好,扯过被子给她盖上。   处理掉注**器之后我才想起上学的事,今天是不可能去的了。打电话跟学校请假后,我又回到她房间。   她还在睡着,眉毛轻轻的往中间皱。我翻开她眼皮看看,试了试额头,又用体温计量了一下她的体温。这时她皱着眉毛翻了个身,我忽然看见她的枕头底下露出一件东西来。   那是一本书,只露出一个角,大部分都在她头下压着。我一只手托住她的头,用另一只手轻轻把书抽了出来,拿起来一看,《小王子》。    这本书很旧了,但却被保存的很好。可能因为一直被压在枕头下的关系,整本书都有点凹凸不平。我从没在她的书架上看见过有任何童话书的痕迹,直觉告诉我,这本书有点不寻常。    翻开封面,扉页上黑色的签字笔写着:   女儿,生日快乐。一九九×年七月二日。爸爸留字。   再往后翻,一张小小的照片突然从书里飘落掉了地板上。我捡起来一看,照片上是一个男人,更准确的说,那是一个男孩的照片。
(十一)OLIVIA     我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上的男孩是庄宁的父亲。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像了。   一样的额头,一样的眉毛,一样的鼻子和嘴巴,甚至是有点自来卷的头发。我甚至觉得如果此时此刻照片上的人可以开口说话的话,他的声音一定也会带着淡淡的鼻腔音。只不过他的脸型更显冷峻,下巴更为方正。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那双眼睛了吧。照片里的男孩虽然相貌清秀,但是那双眼睛却透着浓烈的狡黠之气,他没有在镜头前刻意掩藏,而是有意地把它崭露了出来。那个年代特有的摄影技术把这点在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上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我想起第一次见到庄宁时曾在她眼睛里看到的类似暴戾的冷酷之气,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她一贯的冷冰冰罢了。而照片里的这个男人,不,是男孩,他的眼神让人几乎无法对视。   我把书快速地翻动了一下,没有其它照片,而仅有的这张也似乎是从某个证件上撕下来的。我扭过头去看庄宁,她仍然睡着,一字型的眉毛轻轻的皱在一起,表情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乖乖的样子。   我忽然就咧嘴笑了,心里涌起浓浓的酸甜情绪。     那天我就坐在她床边的地板上重读那本小王子,然后隔一段时间重新给她测量一**温。快到中午的时候,她的烧终于退下去了,不过人依然沉睡着。我注意到她的嘴唇有点发干,于是倒来一杯水,把她头抬起来喂给她喝。她就那么迷迷糊糊地,闭着眼就着我的手喝掉大半杯,然后继续倒头大睡。我把书重新塞回她枕头底下,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下楼伺候自己吃午饭。     吃完饭我端杯水回到她房里,抬起她头继续喂,这次喝到一半的时候,她的眼睛忽然睁开了。这人的眼神没有说是从迷糊到清醒中间来一下过渡,而是直接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我。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下一秒意识恢复的时候差点把水泼到她脸上。   我一个后撤迅速起身站好,端起杯子就往嘴里送,放到嘴边的时候又忽然意识到这是才刚喂她喝过的。我脸巨红心巨跳地低头说(没敢抬头看她表情):“那个,你先休息吧,我出去了。”说完我赶紧出房门,回自个儿房间平缓心跳。     一直到晚上爸爸和宁阿姨回来我才敢从房间里出来,可是没想到一下楼就看见庄宁金刀大马的在沙发上坐着。她一见到我,就立马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我,我假装没看见,又假装进厨房打下手,而实际上却是在给爸爸添乱,惹得他恨声一迭撵我出去。   晚上吃饭我们在餐桌旁落座,庄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过来,结果一沾到椅子就咬着牙倒吸一口冷气。我一个没绷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爸爸和宁阿姨疑惑地望着我。我再看庄宁,她虽然满眼恼怒的神色却终究还是没能掩藏住脸上那丝羞愤的表情。     一直到很久以后,我们俩说起这桩公案,她还是可不满的语气道:“你说你,技术不好就不要冒充大夫,结果害我**青了好长时间不说,连看见马桶都直哆嗦。”呵呵,宝宝,确实怪我。可你不知道,你当时病成那个样子,是真把我吓着了,我都差点想去打120了。我长那么大,是真没见过谁感冒发烧也能昏死成那个样子。     第二天早晨我特意起了个早,洗漱之后敲她房门,她穿着睡衣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今天我自己搭公车去学校。”   她皱了下眉,没说话。   “你好好休息吧,等病好了,天晴了,你再骑车。”说完我就转身下楼,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回过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拍拍**,趁她没发作之前,蹭蹭蹭下楼出门了。   我应该回头看一下她当时的表情的,这件事直到现在都让我觉得挺遗憾的。   因为,她笑了。  
(十二)OLIVIA     打针事件之后我和庄宁还是没怎么说话,偶尔的交流依旧是以她噎死人不偿命的回复作结。我就纳闷像她这么刻薄怎么能去做发型师呢?顾客还不得让她给一半冷死,一半气死。不过后来事实证明我的猜想完全错了。当然,这是后话。   随着宁阿姨的肚子渐渐鼓起来,家里的气氛也逐渐开始朝一种和谐和温馨的方向转化。虽然我和庄宁之间的关系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死的烂样子,但是我能感觉到彼此之间的那种陌生感正在日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惯。我习惯她大多数时间的沉默不语,和偶尔因为爸爸的一两句玩笑话露出的不知所措的慌乱,习惯她在发现我偷瞄她时故作厌恶的皱眉,然后拧转身丢给我一个背影走开,习惯在餐桌上她吃菜我吃肉,习惯她把摩托骑得飞快,并且渐渐不再感到害怕。。。。。我让这些习惯一点点变成我每日生活的必须,晚上睡觉的时候像过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过一遍这一天的点点滴滴,之后再一个人发笑。   现在想想,我那时的形象就是一特大只的巨型花痴。怒!气!     Christina说过年会回国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一年是要过完了,同时我也意识到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去澳洲读书了。我念及此心里就跟长草了似的焦躁不安,简直想跟宁阿姨讨几粒她给庄宁吃的药来吃吃看了。爸爸还以为我是迫不及待想早点和妈妈团聚,因此一个劲儿地在那跟我表露他的遗憾之情、哀伤之情、失落之情以及即将再度身为人父的自豪之情。   我说爸,您就别在这跟我添堵了成不。您就看不出来您闺女的心思全在你那个宝贝stepdaughter的身上吗?不过也是,这要是连你也看出来了,那可真是世界末日了。     我和爸爸一块去机场接的Christina。很好,她没在那边偷偷长高,还是和我一样;也没偷偷减肥,看起来好像还没我瘦似的,哈哈,西餐终究还是没中餐可口吧,妹妹。我们一块儿在机场再次回忆了当初的苦情离别大戏,哈哈大笑。爸爸没搭理我们,装作一脸厌恶的去开车了。   路上我跟Christina说家里还有个妹妹,一个很酷的妹妹,可不要随便惹她。Christina没见过庄宁,只是知道有她这么个人的存在。而每次视频她问到我有关庄宁的事情时,我因为心虚都只是提供一些官方答案而已。   “哎,爸爸,那个庄宁什么样啊到底?她没有欺负Olivia吧?”Christina从后座探身向前朝爸爸问道。嗯,真好,总算有个关心我民生疾苦的人出现了。   “怎么可能,Olivia不欺负人家我就谢天谢地了。”我爸正了正肩,那样子就像听到什么世纪冷笑话一般,抬起右手朝Christina摇了摇。   我闻言瞪大双眼。这就是我亲爸!亲爸!我以后不养你你真的不能怪我,知道吗!   我不再搭理我爸和Christina,把脸扭向窗外。任由他在那给他小女儿叙说庄宁是有多么知书达理和学识渊博。哎哎,你兜着点行不行啊,平时我也没见你和庄宁有多忘年之交啊,怎么这会功夫对人家这么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你要是想直接夸你现在老婆有多贤惠和教子有方,你直说不就得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费劲。     到家的时候只有宁阿姨一个人在家,Christina跟她礼貌地握手,并且毫不掩饰她对宁阿姨容貌的赞美。和我一样,她也惊叹于爸爸这一任妻子的漂亮。   接着她跟个娘娘似的巡幸了我的房间,一通指点江山,又到旁边顺便参观了一下庄宁的房间(人家根本就没关房门)。她果然也是被她那一架子书给震住了,扭过头来向我吐了一下舌头,说:“你确定她是比我们小吗?”   “废话。户口本上写着呢。”   “oh,my god. I can’t believe that.”   “好了好了,你就别在这站着了,一会儿小心她回来了,赶快去洗澡吧你。”我边说边把她往外推,没想到她忽然回过头来冲我一笑,道:“Olivia,她知道我们是双胞胎吗?”   “不知道。”   “啊?!”   “我是说不知道她知不知道,反正我没跟她说过,这事你得问她妈去。”   “哦——”她拖了个长长的尾音,忽然眼睛充满狡猾地低语,“你还记得我们当初那个交换身份的游戏吗?”
(十三)OLIVIA     “我说,待会你可别过分啊,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了你。”   “哎呀,知道了,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什么时候变这么罗嗦。” Christina正在衣柜里找我的衣服往头上套,边瞪眼边不耐烦地回答我。  刚才我看到她坏笑着跟我提交换游戏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没等我说 YES or NO呢,她就迅速地跑去冲澡,然后回来扮装了。她穿上我的衣服,再喷上我常用的香水,又把头发弄成和我差不多的样子,说真的,我站在她面前的感觉就跟照镜子一样。这样,庄宁能分出来么?     我们出去到爸爸和宁阿姨面前晃悠一圈,他们很明显是搞不清楚了。我爸大皱其眉,冲我们喊:“你俩,报上名来。”哎,我说,宁阿姨分不出来那是情有可原,可您是怎么当爹的啊?太让人寒心了。不过,这不正是我们要的效果?真是连亲爸都认不出来的境界啊。突然间我有点迫不及待庄宁能快点回来,我想知道,她能分辨得出哪个是我吗?   开门声传来的时候,Christina冲我使了个眼色,我迅速地窜进旁边屋子里,只留一条门缝偷偷向外看。爸爸看了我们一眼,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刚摆出要喝斥的姿态宁阿姨就挽住了他的胳膊,笑着朝他摇了摇头,然后又看了看Christina和我,点点下巴,竟然满眼调皮的神色。   我这下有点担心Christina的表现了。     庄宁走进来,在玄关换鞋之后径直去饮水机接水喝,看都没看屋里那仨人一眼。不过很显然,她很快就觉出那三个人不对劲儿,因为全都杵那儿跟她行注目礼呢。她扭过脸来,盯着Christina,开始皱眉毛,就像平时对我不耐烦一样。而Christina则很自然地表露出我平时的动作神态,因为,那也是她的。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感觉心都弹到嗓子眼了。不过一转眼,庄宁的眉毛就舒展开了,斜起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真难得),转身把手里的杯子放下,走到Christina面前,伸出一只手——   “你是Christina吧,我是庄宁。”   Christina的表情很明显是愣住了,她嘴巴张成O形转头朝我藏身的门后看来,顺着她的目光,庄宁也朝这边看。我砰的一下把门关上。   她认出来了!哈哈,她竟然认出来了!   我抬起右手捂住心口,快乐地笑了起来。     晚上在饭桌上,Christina一直看着庄宁发笑,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倒是庄宁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直保持着相当腼腆的神色,只不过在目光转到我这里的时候还是一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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