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是一路货色,我男生认为好看女生标准,女生和女生的爱是最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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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的初见(三)
  第五章:《雨下的初见(三)》  “是啊!他就是我们老大,怎么样帅不帅?”站在梦琦身后的一个男孩子指着冲他们跑来的男孩子说道:“上次在学校里面,有一群人要打我,最后遇到了老大,老大二话不说,不仅救了我,而且还帮我教训了他们呢。”  “………”梦琦显的有点儿无语,果然,几乎都是一路货色,只是打来打去真的有意思吗?梦琦想。  对面领头的男孩子看着突然出现的他感觉到一丝无助,他稍稍地向后退了一点。“大哥这………这………这怎么办啊?对方这么来了这么多人?”  “怎么办?”领头的男孩子敲打了一下问他话的孩子道:“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知道怎么办?那个你,对,就你,你说说,我们怎么办?”  领头的男孩子随便指了一个孩子问道。那个孩子尴尬的笑了笑了,显得有气无力,显然,有些话他也不敢说。  领头的孩子骂了一声,然后直接将手中的棍子摔倒一边,说:“还能怎么办?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跑啊!当老子和他们一样,傻啊?”  “………”其他的男孩子看到他们口中的大哥都把棍子摔了,狼狈地跑了起来,也不在多说,也跟着后面,捂着头,向后跑去。  梦琦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这当真是可笑至极,什么时候这个世界连学生都变成这样了,明明是成人才会做的事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  等到那名被称为老大的男孩子跑过来时,对面也早已经跑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了几根长木棍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被雨拍打着。  老大跑到梦琦的身边停了下来,冲着他们逃跑的方向大骂着,他说别让他看到他们,不然他绝对饶不了他们,打了自己的兄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好过。梦琦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见,但对于她来说,她只想问一句,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倒在地上的男孩子也早早地爬了起来,当着梦琦的面先是叫了一声老大,然后开始想梦琦介绍他。  那个男孩子点了点头,简单的询问了一下他们有没有事,伤的也不严重,还嚷嚷着要送他们去医院。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不是暴雨和倾盆大雨,可却都滴入了他们的心底。  “这就是我们老大,张驰,怎么样帅吧,不仅如此,人还特别好。”一名男孩子说道。  “呃………”梦琦礼貌的回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没在说什么,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想找个地方避雨时,却被另一人拦了下来,搞的梦琦有点儿莫名其妙。  “你们这是………”梦琦看着拦住自己的男孩问道:“恩将仇报?”  男孩子抓了抓头,然后说道:“不是,我们不是小人,只是老大没发话我们也不敢放你走啊。见谅啊!”  “你们是不是有病?你要搞清楚,是你们被打时我过来救了你们,现在他们走了,你们的人来了,结果和我演这出,当真觉得我好欺负吗?”梦琦极其厌恶的说道,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过来。只是自己终究还是忍不住良心的问责,可是………哎!  拦住她的男孩子也不在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他们老大的指令。他们老大也好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但他也懒得回头,对于他来说,现在的女生大致也就一路货色,长得丑不说,还爱钱。  “算了,让她走,省得看到了还脏了我的眼晴。”张驰挥了挥手道。  “是老大。”那个男孩子回应道,然后看向梦琦说:“现在你可以走了,今天的事,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梦琦听到了张驰说的那番话后,她又决定不走了,要走,也要让他赔礼道歉后再走。梦琦咬了咬牙,走了过去,冲他大喊到:“哎,你什么意思啊,我我好心帮你兄弟,你就那名说我?你们到底是不是人啊,到底要不要脸啊!有病啊!”  “舌燥!”张驰最不耐烦的便是一个女人在自己什么数落自己的不是,特别是在自己的兄弟面前,因为对于他而言,她们哪些人,就应该在家好好的相夫教子,男人的事,又岂是她们那些妇人之仁所能为的?  “你说谁呢?我就知道,你都是一路货色的人,算了,就当我好心没好报,当真是好玩可笑呢。”  张驰越听越烦,越听越火,干脆回头给她一巴掌,他想。  于是,张驰缓缓地站了起来,一巴掌抽了过去,骂道:“别在哪里给老子叫!听到没有,滚!”  梦琦捂着早已经被上次那帮人打过的脸现在又被他帮助的人打,难道自己就注定是那个无人关心无人爱的孩子吗?既然是这样,那自己还活着干什么,不如死了算了,倒是途了一份清静。  张驰不抬头还好,这一抬头,他便立马后悔,“这………”  他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人女孩,一条紫色的长裙虽没有将她勾勒出幼美的身材,但却着实让人想要占为己有,纤细的手掌捂着脸,那般无辜,那般动人,柔长的细发随风起舞,在盛夏的雨季,是那般美的动人。  梦琦捂手脸,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一句抽泣,她的倔强,终会化为坚强!  “哎!”张驰向前伸了伸手,却只抓出一滴从天而下的雨滴“喂!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站在张驰周围的人还是首次看到他们的老大是这般无赖,他们暗笑着,突然这时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老大,既然看中了就去追啊,这到手的小绵羊要是放走了,以后想找到就难了啊!”  张驰站在原地看着梦琦消失的地方一动不动,好像灵魂早已被她带去。张驰怒瞟了他们众人一下,也不在说什么,直接想梦琦跑的地方追了上去。  “哎,老大,这把伞你接着,相信小弟,你会用的着的。”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孩子一把将手中的伞收好,朝张驰甩了过去。  “谢了!”张驰一把接住,也不在多说,大步跑来过去。  作者语:还有一章下午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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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爱情妖精 作者:阮薇
[长篇]爱情妖精 作者:阮薇
作者简介:& & 《爱情妖精》主要讲述了个性活泼鲜辣的电台女记者,爱好奢华、天仙一样的电视台女主持......这些聪颖能干、洞悉世事、能坚持自己的生活与爱情原则、懂得珍惜自己并有着相对完美的生活方式的美丽女人,以爱情妖精自称。在成都与绿城两个城市之间游荡牵扯的爱情纠葛中,几个女人的命运各异,最终的结果也出人意料。小说以某市广播电台为窗口,描写了现代都市女性把事业和爱情合而为一的独特追求,女主人公宣蕊这个人物,称得上是女性意识突出,个人性格鲜明;在这个人物身上,折射出了当下都市生活由表及里的新的变动,以及青年女性在适应和把握这种变动中的人生成长。题记:  网络上有三部关于成都的热炒小说,一篇老的《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一篇刚爆热起来的《成都粉子》,还有一篇没完成但有蔓延趋势的《爱情只有八个月》。  其实爱或被爱,背叛与被背叛,诱惑与被诱惑,在每个城市都有发生,在每个城市都有它们的受害者或者得益者,但当有一座城市被那样集中地描写和渲染时,这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巧合。  很早以前——至少是7年前,曾看过四川大学一个老师所写的小说《猫的伊甸园》,所描写的也是成都的暧昧,成都的放纵,成都的疯狂和成都的堕落。  依稀记得看过这本书后看的卫慧的《上海宝贝》。然而与那本书相比,卫慧还是相形见拙了。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为“宝贝们”疯狂,或许,因为她们是美女。  我从来没想过,我也会和成都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于是,当我站在成都的街口,注视着这个城市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时,我开始对这个城市再一次地充满了好奇。  成都的桃花并不比别处的璀璨多少。  但桃花下的人,的确赏心悦目。  也许是因为这个城市的人,总有足够的时间去谈论爱情。或者不谈,只做。  也许从那时起,成都注定会在我的人生经历中扮演一个特殊的也是重要的角色。  当你对一个人、一件事或一个地方产生好奇时,你要小心了。  恐怖片里好奇的人总是会推开虚掩的门,然后失去生命。  我想小心,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上海一向被称为东方的巴黎,但在男女之间的纠缠上,那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触景生情的文字,不过是小家碧玉,只有成都,才是一个妩媚多情、真正懂得纠缠的城市。成都,不屑于被称为巴黎,不屑于被称为爱都。  成都,是中国当之无愧的性都。  中国的阿姆斯特丹。引子:南京旧事      冉迪是我小时最要好的女友之一,我很珍惜我们这种打小就开始的友情,所以她订婚那天,我专门请假去了南京。   冉迪为什么要选在星期一举行订婚仪式,我不必问她也知道原因,她对人对事永远挑剔,永远保持着审视的态度,她会利用每一次机会检验每个人与她的关系或者关系的深浅。当然这次也不例外,她要看看有多少人会为她专程请假。   冉迪的未婚夫是南京师范大学的一位老师,人不出人,貌不压众,面对着并不太多的朋友,还是腼腆地红了脸——从这点我倒觉得他在课堂上一定是意气风发,指点江山。   很多人脱离了工作环境,就讷讷的仿佛变了一个人。   我也是这样。   冉迪说,他叫孙灏。   这是我从冉迪那里知道她要订婚后,第一次听到她提起这个男人的名字。   我和他握手时,觉得他的手柔软而冰冷,手心是微微的冷汗。   南京这个城市可说的故事实在是太多,想要大气恢弘的,你可以研究它作为六朝古都的风光;想要风花雪月的,你可以翻翻秦淮十里所留下的故纸堆;想要下里巴人的,不妨坐到夫子庙里只管饱了肚子就是。   当然,如果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想干,那就在布满法国梧桐的大街上,摇晃在脂粉堆里顾影自怜或是左顾右盼吧。   法国梧桐对中国的南京来说,是一种文化的蚕食和践踏。   那些高大魁梧树皮光滑身材笔直高削入云的梧桐树,据说很少生虫子,叶落讲究时间分寸,也就逐渐地取代了矮小且扭曲着身体的中国梧桐,满大街整齐划一,看上去很干净整洁。   只是,再没了梧桐阶前雨,连我这种真正的书呆子也少了打量它们的兴致。   我百无聊赖地闲逛着,心想冉迪为什么挑在幕春时节订婚,害得我在南京看不成幽幽的桂花也看不成傲雪的梅花,就连号称四大火炉城市所特有的炎热我也感受不到。   在这个大多数女孩子都比我漂亮的都市里,我无比惆怅地停住了脚步,然后,我发现,我迷路了。   那时,我和石睿分手刚七天。   春天是一个很好的季节,连一年四季都会交配的猫也忍不住要嘶叫出它们的疯狂和渴望,好象它们没机会相亲相爱。   小时候作文里写到春天,我总要写两个短语: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其实这是两个性暗示很强的短语,报社的杜编曾经在酒桌上嘿嘿地笑着说:小时候你不懂装懂,要碰上一个小姑独处的老师,可真够她难受的,一个班上至少有三十以上的人天真无邪地提醒她春天到了。   春天真的是个好季节,非常适合恋爱。   所以在石睿要和我分手时,我哭着说石睿你不能太绝情,这么好的春天人人都在恋爱,你不能丢下我拍拍屁股走人。   石睿对我说,你说错了,春天适合分手,因为这个季节伤口总是特别容易愈合。然后他抱着他最后一包东西摇摇晃晃地下楼,开着他的POLO大眼睛扬长而去。   冉迪说,开着女气车的男人多半自恋,他不甩了你你早晚也会甩了他。   但是我是多么地迷恋石睿,他笑,他赖皮,他生气,就连他睡觉时张大了嘴那傻里傻气的样子我也喜欢得不得了。   我蹲在一棵梧桐树下面,眼睛湿得一塌糊涂。   手机响起,是郎中的声音:蝈蝈,人在哪里?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我在他熟悉的声音里哽咽得象个不到5岁的娃娃:……我迷路了……   郎中不知道我的眼泪是因为石睿,又气又好笑,长叹一口气说:带钱包了吗?打车到皇冠酒店,我在41楼,4114。   我忍住眼泪压低声音问:皇冠酒店在哪里?   郎中顿时在那边没了声音,半晌说:司机肯定知道,天红他们也在这里,我就不下去等你了,乖,不哭,等你过来。   我含混地应了一声,就等着他挂电话。   郎中那边半天没反应,我忍不住喂了一声,他也就喂了一声,我纳闷地问他:你怎么不挂?郎中“哦”了一声,挂了电话。   他说天红他们都在,可我没听见任何声音,那边安静的,象黄昏的稻田。   我到了郎中那里,却发现天红他们真的都在,连刚订婚的冉迪也在,几个人在地毯上嘻嘻哈哈地喝酒吃零食,冉迪嘴里嚼着薯片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我的红眼圈,刻薄地笑着说:你还怀念着当试纸的岁月哈?   除了冉迪和我,没人知道这个典故。   石睿私下里被我叫做石蕊,而我,就是一遇到石蕊就变得粉红的试纸。   我懒得理她,恹恹地瘫在床上,仰面而睡。   冉迪扑上来摇晃着我说:蝈蝈,你看,天红和郎中这么好的两个男人在,你干嘛没精打采的?换到我,早就虎视耽耽了。   李天红咧了嘴,靠在桌子边上嘿嘿笑着看冉迪:你不要光虎视耽耽嘛,你可以饿虎扑食,我等你嘛!   冉迪也嘿嘿地笑:我怕你承受不起。脸却有点红。   王欧安静地看着我,一双睫毛长长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然后温柔地说:蝈蝈,好久不见。   王欧和郎中是小学时的同桌,好象也是他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妹,认识的时间远远长过身为高中同学的我们几个,那时天红他们常拿王欧开郎中的玩笑,郎中不承认也不否认,大多一笑而过,没想到,两个人就这么不清不楚地粘在一起,这么多年。   连郎中千里迢迢来参加好友的订婚仪式,她也跟了来。   严格的说,除了冉迪,我最亲近的女友应该就是王欧了,但是奇怪的是,我和她一直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来往,以及若隐若现的冷漠。   书上说,同性好友特别少的女人,性格上或者心理上总有着致命的弱点,我想,我就是这种性格缺陷或者心理缺陷的女人。   晚饭是郎中做东,就在皇冠贵宾楼的中餐厅。   我们坐着闲谈,王欧穿着一身素淡长裙熟练地点菜点酒安排饭后活动,郎中身体前倾地和我们亲切交谈。   冉迪眉飞色舞地讲着南京种种新闻,生动的脸上流光溢彩,李天红眉开眼笑地看着她。我象个局外人,看着面前这四个从小就熟识而现在感觉非常陌生的人,突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人就是这样,很多人只能陪你一段路,很多人只能和你回忆。   但当那份友情或者爱情不再会长大时,属于彼此的,也就太少了。   没有人问我在想什么,也没有人问我现在过的怎么样。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个把心事埋在心底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了我的沉默,已经习惯了我的面无表情。   然而此刻,我是多么需要倾诉,需要安慰,需要呵护,需要温暖。   只有王欧不断地看着我面前满了又空空了又满的酒杯,但她一句话也没和我说,长长的睫毛扑簌簌地扇动着,偶尔,看一眼郎中。   吃过饭,夜色深深。   醉眼朦胧间,在电梯口,我看到冉迪偎依在李天红的怀里,娇嗔地捶打着他,李天红收敛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抱着冉迪娇小的身体,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郎中不发一言地看着他们,嘴角一点点笑。   而王欧,那双长睫毛的大眼睛,依然不躲不闪地看着我。   我头痛的厉害。      早上醒来时,郎中靠坐在我旁边的那半张床上,唇上衔着一支烟。     第一章   晋代桓温攻下四川,纳李势之妹为妾。   李女柔美秀丽,一头长发黑亮无比,长及至地,惹人怜爱。   桓温大夫人为晋明帝之女南康长公主,起先不知夫君纳妾,得知后,立刻带着数十名婢女,人人身怀利刃,一路冲往李女所在宅院。   此时,李女临窗梳头,见众人杀气腾腾,丝毫不慌乱,从容梳好长发,向长公主敛手施礼,神色凄婉地说:“国破家亡,无心至此,今日若能见杀,乃是本怀!”   长公主愣了一会,把刀一丢,上前抱住李女道:“我见你尚又怜又爱,怎能怪他爱上你呢?”      宣蕊和我说,这则故事最大的寓意是告诉我们:第一,男人找外面的女人不要紧,重要的是屏气凝神、不乱毫分,不能让老婆觉得威胁到了她的地位;第二,女人被男人当成外面的女人找也不要紧,重要的是乖顺本分,不要让男人的老婆觉得她威胁到了她的地位;第三,老婆要是发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和老公撒娇打泼往往是没有用的,一定要先降服那小妖精,再转过头来和家里的死鬼算帐,寻个机会再了断那个小妖精。   办公室里只有我们三个女人在,所以宣蕊的话没人反驳也没人接应。   吃过了单位提供的下午点心酒酿圆子之后,盼盼突然来了一句:宣蕊,你那个第三点是从哪里推论出来的?   有大脑的女人和没大脑的女人往往都会反应迟钝,只不过一个是装的,一个是真的。   我和宣蕊都认为盼盼是属于后一种。   宣蕊说: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我翻遍了经典野史也没找到,我不太相信这个李女有什么好下场,果然没有,就说明她八成是被长公主找个机会给喀嚓了。   盼盼又问:那为什么当时长公主不当场把她喀嚓了?   聪明如宣蕊连思考都不用就给出答案:刚拿下四川,多少要收服些民心,而且桓温对这个小妖精正在热情高涨时,要杀了她恐怕长公主也要吃哑巴亏,所以这个长公主是深知其中厉害,先博得一个宽大仁爱的评价,待到夫君热情消退时,一并和这个妖精算帐不迟。末了感叹道:妈妈的,这女人才叫厉害,一箭不知道射了几只雕。   盼盼一脸呆滞:宣蕊,你说粗话。   宣蕊笑得眉毛飞到天上去了:日,老子说粗话你又不是没听到过。   盼盼无言以对,小脸粉红,满眼的敢怒不敢言。   我顶顶不喜欢宣蕊这个妖精逗盼盼这个才出校门的小丫头,不过她这人是越说她越来劲,我就假装没听见,盯着面前的镜子看自己脸上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的青春美丽痘。   宣蕊也盯着我的脸看,然后感叹:眼看二十五六的人了,还是满脸的痘装清纯,这应该是虚火攻心,生活失调。说到后几个字,她加重语气,笑的妖妖调调。   这时,主任四平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口问:一会到市政府采访,哪个去?   宣蕊跳起来,眉飞色舞:我去。   四平点了点头,说:该带的东西带好了,到时候我没时间伺候你大小姐。说完扫了盼盼一眼,就走了。   我有点诧异,拿起眉毛钳一边拔几根长错了位置的眉毛一边斜了眼睛看宣蕊:你不是对这种照本宣科的东西一向不感冒吗?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宣蕊毫不避讳地说:晚报新来了一个摄影记者,刚从上海毕业过来的,有点酷毙了帅呆了,看起来觉得异常顺眼,简直顺眼到马上来电的地步,我得和他多碰碰面,培养培养感情,今天这种照本宣挖不出什么东西,最多是广告上面一豆腐块,老记肯定不愿意去,我猜就是他去了。   宣蕊在绿城做媒体的朋友挺多,从电视台各个频道到报业集团各家报纸,星罗棋布,所以她的消息不但快,而且准。我猜那个刚出道的小记者可能用不了多久就会来我们这儿来“坐坐”了。   我继续斜她:刚毕业?有十八岁没有?别摧残了祖国的花朵,罪过啊,回头他要是被你折磨得身心俱疲、万念俱灰,遭殃的还是我们不知道哪个可怜的女同胞啊,你就不能手下留情去收拾几个贼眉鼠眼的色男替那些蒙在鼓里的姐妹们出出气?   宣蕊咋嘴道:还是不了,我是妖精,正牌妖精,看过聊斋没?你见过哪个女鬼哪个狐狸精是去勾引有家有业的阔老爷?不都是勾引清瘦俊秀的穷书生嘛?作为继承人,我可不屑败坏先辈名声。说完了她就抓起我桌上长备不懈的化妆包翻找起来:你那个兰寇的纤长睫毛膏呢?今天我闪死他。   我开了QQ,一边琢磨着骚扰谁一边说:你这个做妖精的也不上心,连装备都不齐,要打起来不底气不足才怪呢。   宣蕊忙着夹睫毛,好一会才回答:你装备齐全又不做妖精,这叫资源浪费,本大小姐要好好利用,顺便把你那份该尽的义务也尽了。   等她扭着细腰一阵香风地出了办公室,盼盼突然来了一句:谁说聊斋里没有勾引有家男人的?多了去了。   我吓了一跳,站起来隔着玻璃看她:丫头,打住,咱这儿有个妖精就够戗了,你可别好的不学坏的学,你今年可才20,花样的年华,要乖啊。   盼盼小脸又红了,又委屈又生气:我又没说我要去勾引!!!      妖精早就不是一个贬义词了。   自打那帮首先倡导装淑女玩格调的小资们脸上的褶子拿粉再也遮不住了,这帮女人就摆出破罐子破摔的劲头,蹦迪跳舞,喝酒撒泼,调戏比她们小得多的男人们,不知道是想借人家的青春找回自己快走了的激情,还是想向脸上粉嫩水滑的后一代示威,反正脸皮一个比一个厚,行为一个比一个放肆。   她们管自己叫妖精,一副勾引男人天经地义的痞子兮兮。   私生活方面敢想敢做、主动出击是这群自诩为妖精的女人最大的特点。   宣蕊也自称妖精,但很清高地和这些女人划清界限。   在我家的浴室里,宣蕊揭开睡裙展示着自己曲线优美的身材,眉眼妩媚地摆了几个姿势,然后说:看见没?这才叫妖精,不要海绵不要铁圈连美乳贴都不用,和老子一样敢穿真空装上街的女人有几个?   我泡在浴缸里,手枕在头下,看着她说:你和那些妖精相比,除了身材好点,好象没什么其他的区别嘛~   宣蕊勃然大怒的样子,拍着自己的脸说:看见没?年轻,年轻就是本钱,知道嘛?老子不用SKII一样风华绝代,到现在脸上用的还是强生婴儿护肤露,平均每个月花费在脸上不过2块3毛,妈妈的,2块3毛,连斤黄瓜都买不来。   单纯从理论上说,做一个时尚的真正妖精应该具备的基础本钱有如下:不是貌美如花就是个性十足的脸;身材,绝对玲珑有致的身材,尤其是腰和腿,腰这一项淘汰了一批,腿这一项则淘汰了相当一大批;个性装扮,别以为穿个宝姿喷点DIOR就算个性,在真正值得妖精去占领的男人的眼睛和鼻子里,这些不过是形态改变了的人民币而已,所以你身上至少得有一件朋友或者什么人从国外带回来的特色首饰;言谈举止,媚要媚到不着痕迹,热情也要热情得不着痕迹,总之一句话,能让对方从你挑逗的话里找出大家闺秀的痕迹或者从你大家闺秀的话里找出挑逗的痕迹……   标准林林种种,上面是最基本的。   对了,差点忘了脑子这一项。   这点也挺重要,勾引男人最后反而被男人勾引到忘记勾引的最本初目的的妖精是失败的妖精,换句话说,真正的妖精应该是有理想有道德有目标有原则的四有新妖。   做妖精的目的,是勾引男人,而不是把自己嫁掉。   衡量一个妖精是不是纯粹妖精的一条就是看她会不会把自己稀里糊涂地嫁掉。   这是妖精和伪妖精最大的区别。   伪妖精看到一个能变成巨大饭票的男人马上晕菜。   这也是宣蕊看不起那些在星巴克里假装很懂咖啡的伪妖精的原因。   这帮女人败坏了妖精的名声。   宣蕊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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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宣蕊是同期进电台的,我做资料编辑,她是外采,由于刚来时遇到一个很不怎么样的老师带我们俩,结果我们俩都被带成了时间能混就混、工作能推就推、每逢开会就迟到、开完会就找不到人的坏分子。   四平说你们俩要再这样下去就把你们开了。   宣蕊就嬉皮笑脸地仰着美丽的脸说:四平你要是把我开了,廖局能把你开了。她这话半是玩笑半带着真,说话时那双迷死人的大眼睛一阵忽闪。   廖局是广播电视局新来的局长,刚从外地调过来的。   四平就笑着说:宣蕊厉害啊。说完就转身走了。   我问宣蕊:你和廖局什么关系?   宣蕊漫不经心地打着俄罗斯方块:没关系,我在报纸上见过他照片。   我一口雀巢差点都呛到鼻子里:宣蕊你胆子也忒大了点了,你就这么唬四平?小心以后对出来了被难堪掉。   毛。这是宣蕊在我面前说的第一句粗话,她格外天真无邪地看着我说:她一个小部门主任会跑到廖局那里问我一个小实习生和廖局的关系?尤其我还这么漂亮,她活腻烦了还是怎么着?   那时我们在单位不过待了三个月,合同还没签。宣蕊的伟大形象从那天开始就深入到我的心中,我时常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想着沙家浜里那个精瘦的参谋长对着一脸风骚的阿庆嫂唱:这个女人,不寻常……   后来有一次,是春节还是中秋我忘了,廖局到我们单位吃饭,漂亮的宣蕊端着酒杯一顿花言巧语,荤的素的全端在桌上,一会儿飞扬跋扈,一会儿楚楚可怜,逗得一桌子大小领导都岔了气,廖局爽气地连喝了三杯红酒,一直对着林台长说:手下的小记者很厉害嘛~~   林台长似笑非笑地看着宣蕊,连连点头:恩恩,后生可畏。   这事过后不久,宣蕊突然就成了台里的当红人物。   宣蕊说:利用别人的错觉做利于自己的事情,天经地义,念书时我在成都待了两天就想明白了,失败的人才做条条框框允许的事情,象我这种生来就注定要成功的人,只要条条框框没禁止的,我什么都做。   写到这儿我都觉得我快成宣蕊的忠实妖精迷了,满纸的“宣蕊说”。   我们办公室在整个台里是比较特殊的,在我们办公室里,聚集着几个相当有分量的人。   这个分量当然不仅仅是我们这一行的,简直可以延伸到社会的很多阶层,牵带出不少达官贵人。   宣蕊当然是其中的一个。   做广告创意和策划的王林手里捏着绝大部分客户的名单并保持着密切联系,经济主导的思想一直牢牢地在他脑子里盘旋,没事就翻看我等看不太懂的龙应台的文字;一脸冷峻的帅哥齐飞在广播电视这一行里早就名声在外了,已经有N家电台电视台来挖过墙角,是台里的大宝贝;不声不响的小春倒没什么关系,只是一支笔过硬,连领导的年度报告都能写得把人听哭又不惹人讨厌。   就连刚毕业的盼盼也算一个——她爸爸是廖局上过对越自卫反击战战场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   所以一到要详细划分办公室,就是主持归主持,编辑归编辑,记者和记者扎堆的时候,只要我们关系融洽地一起反对,领导也就假装没注意,过去了就过去了。   我们这个办公室就涵盖了除食堂后勤和政工外的所有分支。   盼盼本名叫可慧,孙可慧。叫她盼盼还是颇有一段故事的。   盼盼不比我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她可是北广播音主持专业根正苗红的出身,所以就连普通话和新闻采写也比我们正规得多。   她刚来不久遇到一次大型演出,结果几个化妆师坐的中巴车在立交桥下被一酒后驾车的阔少爷给撞了,对方两三个人还醉醺醺地抓着司机跟他们要修车钱,一来二去就耽搁了。   等他们到的时候,等着化妆的人呼啦一下围上来,化妆师忙不过来,吹头发的时候手都抖了。   四平急得不得了,眼看着时间是哗啦哗啦地过,她牙一咬:你们几个科班出身的,都上过化妆课吧?快快快,一起上。   孙可慧二话不说,拿起家伙什抓个人就往人脸上招呼。结果她心急火燎、稀里哗啦地招呼完了,旁边化妆师一看就晕了:妈呀,我说我的二妹子,你杂把人家眼圈化得贼黑,象跟熊猫盼盼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呢?这个化妆师是东北人,一张嘴满口的赵本山,特别有戏剧效果。当场哄地一声,连四平都笑了。   盼盼这个名字就从这儿来的,叫了一遍又一遍,历久弥新,别出心裁。   盼盼脾气好的出奇,也不拿她爸爸和廖局的关系压人,就是特别反感宣蕊说粗话,为这个还专门义正词严地和她谈过。   宣蕊变本加厉,一点不给小姑娘留面子:老子在四川读了四年大学,改不掉,你能把老子杂个?你咬我嘛~~   当时盼盼脸就白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其实以前宣蕊说话一向是“我我”的,等盼盼提过之后,就一律改口“老子老子”的了。   宣蕊做人做事就是透着这么一股邪气,一股妖气。 宣蕊是狮子座的女人,这个星座的女人大多数热情大度,不过她再怎么和你眉开眼笑你都会觉得她眉目之上、言谈之间,带着咄咄逼人和居高临下。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这种王者风范,刚进单位没几天,部门开会时她常常把个人思路个人计划表达得淋漓尽致。虽然在情绪上不容易让人接受,但她的思路新颖清晰、计划详细明了,往往让人没办法反对,或者说,就是主抓新闻业务的四平也只不过是提个建设性的意见,修改些细节。   日子久了,一直拿宣蕊当新鲜人培养的“老人儿”对她的锋芒毕露都私下里有了意见。有次在下面吃饭时我听到一个姓杜的老记者不咸不淡地和宣蕊打招呼:未来的宣主任也亲自来吃饭啊?宣蕊满不在乎地哈哈笑着说:是啊,那现在的杜记是不是连我亲自来吃饭也要“妒忌”啊?针尖对麦芒,当场噎得那个眼看奔四十的老记者闷头喝汤。不过宣蕊还是给他留了面子,不管怎么说,没说老子这个词。   打好饭菜,我提醒宣蕊:论资历论业务,你还不到和台里的老人儿较真的时候,不要风头太健,小心节外生枝。   宣蕊把脚搭在对面的椅子上,低头吃蟹粉小笼,顺便挑了我一眼:小丫头一个,你自己不给自己招牌做亮名声打响,你还等着人家慧眼识英雄来个伯乐智寻千里马啊?别说你不是千里马,就算你是,实话告诉你,伯乐还死得差不多了呢,闷头做事,做死做活你也做不到让别人说出一个好来。   也是我多嘴,继续对她说:那你凡事抢在头里不知道稍微沉一沉,还是早晚要出问题出事情的。   宣蕊笑得眉毛眼睛拥抱在一起:妈妈的,老子这么心思缜密计划周详都快赶上从古墓里爬出来的诸葛亮了,能出什么事情?而且郭盈老子告诉你,要真出了什么事情老子还开心死了。   这番话听得我有点晕头转向:宣蕊,你没糊涂吧你?出了事情你还开心死了?你知不知道咱们这种单位不出问题则已,出了问题就是大问题,到时候恐怕你哭都哭不来,哎,你不是一辈子不想再做这行了吧?   宣蕊意味深长地一笑,伸出还带着小笼味道的手指拧了拧我的脸:说你嫩你还真是嫩的出水,老子今天给你说,让你长长见识。现在他们不是都不服老子嘛?不是对老子意见多多嘛?不过,这是将来出问题时保护老子没事的法宝你知不知道?看着我一脸的愕然,她摇摇头,一副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人再谨慎也不可能不出错,其实办事麻利出错的几率也并不比谨慎时出错高多少,但给人印象绝对不一样,至少人家觉得你能干,不优柔寡断,做事唯唯诺诺的出了问题人家会说是水平有限,原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好印象,现在是雪上加霜,到时候不赶你走你都不好意思不走,而老子这样雷厉风行让人家佩服或者嫉恨的,一旦出错这叫做马失前蹄,最多说一声年轻莽撞,也就过去了。   我说她:下次改改你直接拿手抓东西吃的习惯。又忍不住问:你不怕那些嫉恨你的人到时候多踩一脚?   宣蕊大眼睛瞪得我心里发虚:日,老子和你说到这份上你还不明白?老子现在打压他们的自尊心自信心,让他们无可奈何又怀恨在心,但郭盈你要知道,这之间没有根本的利害冲突,他们只不过是憋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不被重视不被尊敬,一旦老子出了什么事情,他们肯定是要出这口气的。不过到时只要老子稍微服个软,叫几声老师一切都摆平你信不信?只要他们感觉被重视了、被尊重了,找回做前辈的尊严了,也就觉得自己要对得起这份尊重了,哪好意思再挤兑你一个后辈?说不定反倒要显示大度要给你说好话,这下子明白了吧?这和做生意时和买家翻脸说不卖了不卖了是异曲同工的,人就是这么犯贱你明白了吧?   满食堂的人来人往人声鼎沸,可我的眼睛里只剩下不动声色狂吃小笼的宣蕊,事后想想,我当时的眼神肯定和掉队的红军战士在长征路上刚好见到了来自革命根据地的老乡差不多,透着高兴,带着惊奇。   我想,这女人,是快成精了。   没过几天就发生了上面“廖局事件”,我就把上面那句话去掉一个字,变成了:这女人,是成精了。      宣蕊虽然满口川普地四处张扬,也没事就给我们讲点四川民俗和美食,也会煞有介事地讲讲四川或干脆是成都的历史故事,但很少听她说起她自己在成都四年读书的事情,即使说了,也是一带而过。顶多是一句:老子在成都读书时……这点让我多少有点好奇。   “少不入川,老不离蜀”历来是流传很久也很广的一句民谚。但凡是民谚就多数土得掉渣,平铺直叙,没有波折,也就没甚滋味,但你又不能不承认,一句话能流传几十年甚或几百年,能流传在一个省或者一个国家的范围,它肯定就是生动的,有道理的,被接受的,有生命力的。   成都对我来说是个遥远的地方,不过早知道成都的女人们是和上海的小姐们齐名的,如果说上海的小姐们是柔软中带着精明,那么成都的女人们就是温柔中带着泼辣。   一个地方男人和女人的气度和容貌都是总量固定的,换句话说,女人若太出色了,男人就要被比下去,男人若是太出名,女人就是一副幕后影子了。所以,来说上海的话,那就不知道是体贴温柔的上海男人培养了娇气霸道的上海女人,还是娇气霸道的上海女人硬是把上海男人的脾气改成了体贴温柔——男人们想发展,先生存,于是在隐忍中世代相传,也就彻底改变了。   上海如此,成都应该也是这样。成都女人身上的众多传统美德和时尚前卫使她们成为众多大都市漂亮妹妹中亮眼的一群,那么成都男人想来也不见得多么有脾气。   我罗列这么一大堆只不过是想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觉得宣蕊对这一段故事讳言不提,肯定不是因为成都的男人,她这种干脆果断厌恶暗昧的性格,注定她看不起拖泥带水、无甚真本事的男人。   这样说或许有把成都男人统统得罪的可能,与事实大概也有偏颇,但于我来说确实是这样感觉。依旧是来自于上面那句民谚——连四川人自己也承认,这是一个能把人的霸气锐气三两年就能磨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拖着长腔喝茶打麻将、晒罕见的太阳的地方。而女人,尤其是宣蕊这样的妖精,注定是不会喜欢身上没有男人的狂妄和真本事的男人的。   那么,她讳言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和她融洽相处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这始终是我心头的一个谜,但我也知道,不能问,大大咧咧如宣蕊也秘而不宣,这一定是她珍藏在心底的最宝贵的东西,或者,也可能是一道深深的伤痕。   如果是伤痕,能让聪明到看透世事这样地步的宣蕊受伤的,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除了男人,还有其他的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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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五代时,词人韦庄卜居四川,娶了一个娇媚多姿、能歌善舞的少女,名叫缘姬。韦庄填词,缘姬歌舞,丝竹后堂,其乐无穷。   前蜀主王建知道以后,假托请缘姬教内廷宫妃歌舞为名,把缘姬骗入宫中,强占为己有。   韦庄失去缘姬后,终日怏怏不乐,填了一首《小重山》词,表述相思之苦:一闭昭阳春又春,夜寒宫漏永,梦君恩。卧思陈事暗销魂,罗衣湿,红袖有啼痕。歌吹隔黄昏,绕庭芳草绿,倚长门,万般惆怅向谁论?凝情立,宫殿欲黄昏。   缘姬听到以后,悲伤逾恒,绝食而死。   宣蕊大摇其头:看看,看看,这就是男人,自己无法为爱情奉献什么,就唧唧歪歪地弄出一大堆道理或是抒情来,让你自己了断自己、自己没办法原谅自己,就算脸皮厚点、求生欲旺盛点你活了下来,从此也得承受着内心的折磨、良心的谴责,从而生不如死。   面前的话梅在迅速减少,我的疑问在增多。于是我忍不住开口说:宣蕊,我怎么觉得你女权主义最近一直在膨胀?对男人的看法是不是太偏激一点了?要知道,今天齐飞和小春可是都在啊。   宣蕊嘿嘿地笑:你把他们当男人哦?   我想了想,也嘿嘿笑了:没有。   小春捶了宣蕊一下,装成一副羞涩的模样,顺便还扭了扭身子,拖着长声说:讨厌啦讨厌啦,你们两个讨厌啦。说完,不动声色地继续吃话梅。   我和宣蕊见怪不怪,孙可慧已经途经齐飞的膝盖,笑得一头栽到桌子底下去了。   齐飞吓了一跳,磁性十足的声音骤然间爆发:不是吧?你。   电台和电视台一样,永远是个不缺乏女人尤其美女的地方,但唯一不同的是,电台的男人尤其是帅哥资源相对匮乏,所以齐飞和小春两个帅哥能同时存在于我们办公室,不能说不是我们的福气。虽然大家是好姐妹、好兄弟,不会在感情上对他们垂涎三尺,但他们收到的花我们也分瓶闻香,他们收到的玩具工艺品我们也连搂带抱,就连零食饮料也统统充公来米西米西,受人滴水之恩,尚当涌泉相报,何况是如此享受?   坦白的说,小春和齐飞与大多数电台的男主持相比,几乎是没有女性化倾向的,既不会没事拿着带卡通人物的杯子满世界发嗲,也不会对着镜子大惊小怪地说哎呀最近紫外线太厉害了,不过他们同样是细高挑的身材,肤色白皙,穿紧身的裤子或着布满口袋的休闲裤,手机上贴满内容最新的自制大头贴。   齐飞人显得傲气,脸上多半时候没什么表情,但接触时间久了,还是觉得为人实在,讲究朋友义气,而小春则是一脸诚实,其实小的作弄人也好,大的对台里的意思抗旨不遵也好,多数时候是他的主意,然后由宣蕊或者齐飞前往执行,在他自己来说,没任何损失和付出就能实现自己的想法——毕竟,宣蕊和齐飞这两个人,任是台里哪个领导也要多给几分面子。   另一个男人——王林则很少在办公室,即使在,也不大和我们几个人参合在一起,最多拿点吃的就自己坐在那边看书,有时听我们聊什么感兴趣的话题了,他才会眉头皱着抬起头来,插一两句话。   他在的唯一的好处就是商家提供一些优惠券、贵宾卡时,能保证我们第一时间并且是大批量地拿到,不过这也是有来有往的,台里组织的一些大型演出,只要不是纯粹商业性质的,他总能从齐飞那里拿到几张或者十几张演出的票子,不过这些票子他从来不是为自己或者为朋友拿的,而是交给电台大大小小的广告客户,当然,顺序是从大到小。在这点上来说,王林是我们中间真正为集体利益着想、每一步都是塌实地为工作铺路的典型,与我和宣蕊之流不可同日而语。这点也是在这样一个办公室里,每个人都不会轻视只有初中学历的他的原因。   几个人正在胡扯着,四平突然一脸严肃地走进来,说:十五分钟以后到会议室开会。遇到一些重大事件时,她从不离手的黑色文件夹此刻正在她的手中。   孙可慧没经历过类似情况,有些疑惑地问:今天星期三,又不是机器停检,开什么会啊?   小春揉了揉她的头说:小毛丫头,让开会就开会,多什么嘴,拿上工作日记。   不能不说,和声色并茂的电视媒体相比,广播电台正逐渐由数十年前的近似垄断的地位走向低谷,走向弱势。节目的单一化和雷同化,再加上本身播出形式的局限性,使广告大批量地流向电视台、报刊杂志,甚至是新兴的网络载体,而自从广电集团成立之后,这种差距就更加的明朗化、突出化。   绿城2004年统计结果显示,绿城电视台的广告收入为2亿8千万,而绿城广播电台的广告收入不过是9千5百万,只比电视台的零头多出了一点,这在广电集团成立之前是不曾有过的明显差距。   按理说,两家媒体合并之后,广告业务都由集团的广告中心负责,本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原则,也应该是不偏不向的,但问题是,你把手翻来翻去地看看,肉是肉,可一样厚吗?   作为一个集团下属的两家媒体,主要的矛盾就在于,电视台价格和电台价格相差不多时,商家是更倾向于电视广告的,毕竟是生情并茂,而且覆盖率和受众的购买力都明显优于电台传播。   但电台依然不会被代替的原因非常简单,它的灵活性和及时性实在是强于电视媒体,在一些重大新闻尤其是地方性重大新闻面前,再灵活前卫的电视台也不敢贸然采取电视直播的方式,新闻需要剪辑、画面需要编辑、内容需要审批,而电台则可以在有关领导现场批示后随时开始直播,主要大方向不出问题,允许不完美,而这种不完美,恰恰是新闻最需要的简洁和真实。   商家依然选择电台的原因也很简单,一些活动可以随时插入随时撤换,内容也可以在买断时间内随时变更,电视台谁给你重新制作啊,那需要多大的人力物力,所以一些不是长期投入的广告,首选依然是电台。   在媒体传播上,电台输给电视台是不争的事实,但这也就促使了电台的上上下下在对待突发事件时,往往比电视台反应更为快速、挖掘更为深入。每逢新闻事件,比电视台快,甚至比晚报快报快,就成了我们的目标。   为什么要听你?不是为了听你的广告,是因为音乐你好听,新闻你快。   用四平一贯很爱用的一句话:遇到事件,只要你做这行,第一反应就应该是马上给主管编辑或者资深记者打电话,看是否有新闻价值,如果有,马上请示部门领导,进行现场报道。   每行都有每行的职业病,我们部门的人经常遇到的条件反射就是在某某地一遇到堵车、撞车,马上掏出手机想打值班热线,手里的数码录音笔也准备开始工作,之后才猛然醒悟是在千里之外甚至万里之外。   但尽管出门在外,几乎每个做采访的人都不会忘记带自己的几件宝:手机不能少,录音笔准备好,记者证先掏。上至地方政策举措,下到市井新闻故事,只要看起来听起来有价值,一概不许有漏网之鱼。   导致这样要求的原因是前年夏天,绿城一起导致12人受伤3人死亡重大的公交事故率先被省城水城电台驻绿城记者站的记者第一时间报道,绿城电台居然是值班人员在水城的电台听到之后,才知道本地发生这样的恶性交通事故。等到派出记者时,现场基本清理完毕,交通早已恢复正常。第一手的声音资料是一个老记者从水城的同学那里拷贝过来的。   业务出身的林台长痛心疾首地在新闻中心的会议上批评和自我批评,那时我和宣蕊还是实习生的身份,由于都是非新闻专业毕业,所以第一次听到新闻敏感和新闻良知这样的词语。   当时的感觉很震撼,也很触动内心,只可惜林台长这样优秀的新闻人只给我们主持过一次这样的业务研讨会,否则我和宣蕊两个很可能就不是现在这样做完自己的事就得过且过地过日子了。   我是做编辑,给新闻稿件按照轻重缓急排排顺序,修改一下在节目中根本体现不出来的标点符号,在一些模糊词句上斟酌一下,然后就可以直接给主持人或者播音员了,觉得不适合发的稿子也是拿给主任去看,不敢贸然扣发,所以也不存在什么职业良知啊职业道德啊之类的问题,   宣蕊则不同,她做的是外采,而且灵性够、悟性高,也就做了满天飞的记者。   和报社杂志社一样,电台的编辑记者也是按行业按部门划分很详细的,重要部门多几个记者,其他方面少几个记者,各司其职,各管一片,发生漏报误报很容易追究到人,跑不出新闻一样清查到户。满天飞的记者不一样,可以跨行跨业,不过看起来可寻找的新闻线索很多,其实却很难,因为你必须确保不和已经主抓这个行业的记者撞车,人家蹲点蹲出来的新闻你凭什么说拿去就拿去?所以往往要比那些记者投入更大的心血和精力。这也就意味着你的新闻嗅觉要更灵敏,要比其他的记者更会深入。   深入意味着什么?一年365天,不可能每天碰到的都是好事光彩事,有时挖着挖着就挖出一些连你自己都没想到的东西。宣蕊说:妈妈的,要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也就算了,偏偏是粘在手上的烫山芋,扔了对不起良心,不扔可能又自身难保。   这样的事几乎哪个做新闻采访的人都遇到过,但坦率地说,并不是哪个人事后都能拍拍胸脯说对得起记者这两个字。至少我认识的几个老记者都有不肯深入或者在别人讲情之后不能深入的情况。   听过林台长的讲话后,当时宣蕊说她要永远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后来就发生了那件让宣蕊灰心丧气的往事。   这件事并没有使宣蕊丧失职业良心,但却使她再不愿意面对需要拷问职业良心的情况。   说起来情况并不复杂,在去年春节前,也就是2003年1月份的时候,由于绿城重点市政工程之一的绿水广场和周边的4个过街隧道都面临最后完工,为了抢在春节前完工,建筑工人加班加点到几乎24小时不眠不休,一个民工疲惫到极点,休息时蹲在施工围墙外的马路边抽烟,结果被一辆飞驰的小车当场撞成重伤,后来不治身亡。   这本来相比于众多交通事故,只是司空见惯的一桩。这话说起来残忍,但事实如此。连环撞车事故时有发生的时候,只有一人死伤的事故是很可能被马上处理的。   后来很偶然的情况下,宣蕊从处理现场的交警嘴里得知,那车主颇有来头,而民工的死亡,居然是由于肇事者拖延送救时间。她莫名愤怒,也不敢相信,径直到第四医院脑外科采访,由于那天很多民工来医院,主治医师对当时的情况记得很清楚,他不断惋惜地说:只要早到5分钟啊。   宣蕊把采访到的素材交给四平,四平说会考虑会研究。结果第二天没了下文。   宣蕊去追问,四平却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要注意影响。   宣蕊不顾自己转正没多久的身份,质问四平:有什么影响?会有什么影响?能有多大的影响?   四平说:他的出事到底是因为车撞到的还是太累了自己栽过去撞到车的,这已经很难鉴定,当时几乎没在场的证人。   宣蕊大怒:在场有十几个民工,再加上从高空看过去的民工,我能给你找到20个证人,他们不是人吗?   四平又点了一句:这个民工出事是因为市政建设加班加点,再加上春节快到了,你不要和大环境不协调,你要讲职业素质。看宣蕊又要说话,四平补充说:你从事的职业是新闻监督,不是新闻执行。   这句话让宣蕊顿时没了言语,但那天,是她最后一次和我提职业良心这四个字。   在鼓楼的“享”酒吧里,宣蕊一脸愤恨:妈妈的,职业素质,有了职业素质就可以不要职业良心,老子看着那么多拿老子当青天大老爷一样的民工又帮不了忙,要职业素质有屁用?一条人命啊,够不上新闻,是不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那时,我们刚从走入新闻行业的自豪感中脱离出来,直接面临的,就是有权监督而无力执行的尴尬而痛苦的局面。   宣蕊喝多了,酒醒之后,她脑子里爱情那根弦就搭错了,她从一个单纯的社会经验妖精,蜕变成一个嬉笑人生调侃爱情的全能妖精。   段位很高,疯狂而冷酷。四平一脸严肃地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前,看了看包括我们几个在内的所有采编播人员,问:3月12日到17日,谁接了有贝商城、有贝迪吧和有贝咖啡厅的开业场子?   所谓接场子,就是主持商业活动。主持公开场所的商业活动,尤其是有偿商业活动,在主持人圈子里是很司空见惯的事情,每个月收入和写字楼白领相差不多的主持人多数靠这个来成为跟随甚至引领时尚的活跃一族,按照入行年数、主持水平和知名度分为不同档次,差别很大,既有每小时千元算的,也有每场500起的,甚至有个别的还会挑剔演出场所和活动时间,不屑于接那些和自己本身水平相差太多的小场子,属于只有朋友介绍才会请的动的小腕儿。   但这也一向是行业规矩所禁止的,电台电视台主持人尤其是新闻节目主持人不允许随便接商业演出和商业活动,这是明文规定必须禁止的。除非特殊情况由台里批准,比如一些广告客户或者关系单位的活动。   即使是这样,依然有人明里暗里在接,只不过很多时候,台里碍于人员收入或者其他原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谁都知道,一旦追查,这是一条绝对的高压线。所以大家在接的时候,往往会问清所在场所,不太会接市中心或者某个大广场上的活动。   显然,这个有贝系列并不属于台里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事实如此,人家商家请你外出,多半并不了解你的主持水平,不过因为你是某某台某某栏目的主持人而已,那么你的外出就不是私人的,而是靠着单位的牌子的,一旦亮出来造成不好的影响,台里几乎是脱不了干系的。   难道,这个有贝系列有什么问题?   大家面面相觑,但没人说话。不过我清楚地记得是宣蕊接的活,三场五千块,部分还是我陪她消费的呢。   四平提高嗓门:我再说一次,谁接了这三个开业活动?   依然没人说话。我有点担心地看看她,她还是笑嘻嘻的,看不出一点慌乱。   四平挨个看脸,看到宣蕊时停了好一会儿,看她一副没心没肺、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甘心地说:人家告状电话打到台长办公室,说就是我们电台的人,主持了这个扰民的不合格的系列商城的开业活动,林台长很生气,到底是谁,赶快承认。   宣蕊笑嘻嘻地说:是啊是啊,人家商城有问题,当然是因为主持人做了虚假广告才产生的,肯定要追查到底,主任你一定要查,不过你别看我,我不是主持人不是嘛?   一句话噎得四平没了气焰。   我也看出来了,四平哪里是不知道是谁,而是根本就知道是宣蕊,只不过想借机打击一下宣蕊素来的狂妄而已,可宣蕊的话也很明白:我不是主持人,我是记者,没规定记者不可以外出主持商业活动不是吗?那我犯哪条了?说不定四平多心的话,还会觉得宣蕊有警告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   本身就只是想吓唬一下宣蕊的四平可能又联想到廖局了,也就不再多说,马马乎乎地强调了一下新闻从业人员的职业纪律,并宣布下周二重点学习采编人员工作道德守则,之后,草草散场。      回到办公室,不明就里的孙可慧莫名其妙地说:怎么查着查着就不查了呢?主任怎么回事?   宣蕊大笑,飞扬跋扈地媚眼乱飞:这是无头公案,越查越乱。   齐飞关了办公室的门,很认真地看了宣蕊一眼:你不要这样和四平作对。   宣蕊笑得顿时有点恶狠狠:我和她作对?哪次不是她追着抓我把柄?可惜段位太低,抓也抓不到。   我也觉得宣蕊做的很解气,台里除了林台长,还真的没有能象宣蕊这样,不动声色就能把四平给制住的。   小春这次居然没有一句刻薄话,他在坐下时对宣蕊说:宣蕊,今天你不应该和四平这样的。   宣蕊有些不解,却笑着没问,这时,她手机响了,拿起来听了听,稍微有点嗲嗲地说:那好嘛,晚上你在垭口餐厅等我,吃过饭我们一起去喝茶。挂了电话,她冲我一个媚眼:晚上有空嘛?和老子一起去泡帅哥。   我问她:哪个哦?我认识不?   宣蕊眉目间又透着妖妖调调:晚报那个新毕业的小帅哥嘛。   我感叹着说:才两天就沉不住气打电话给你,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帅哥。   小春探头问了个和我当初一样的问题:成年了吗?   宣蕊笑骂着说:日,把老子当成什么样的人了……不过他是挺小,你没发觉老子和他讲电话都不吐脏字嘛。转眼看到孙可慧皱起来的眉头,继续笑骂:小丫头装什么纯情,和老子出去逛逛,三天就把你这纯情的奶味给去掉。   孙可慧还没言语,齐飞接上一句:得了,狐狸奶奶,你饶了这小丫头吧,别把人家初恋奉献给你那不知名的情人。   宣蕊嘿嘿地说:总比奉献给你强吧?黄鼠狼奶奶。   我说:晚上我约了个编辑谈稿子,倒也是晚报的,不过就不和你参合了。   宣蕊半信半疑地看着我:老子总觉得你最近不太对,干什么都不去,说,是不是做妖精做不下去了?   我一边整理大牛仔包一边淡然地说:我从来就不是妖精。   宣蕊一脸暧昧地来揭我的裙子:嘿嘿,是嘛?让我看看尾巴藏好了没有?   谈完稿子回到家,泡在温暖的水里,我往身上涂抹着水蜜桃味的去角质霜,不知为什么,呆呆地想着宣蕊所讲述的那个故事,心里在替古时那个叫做缘姬的女孩暗暗不平,也很不齿她的那个男人。   天地亲君师,亲是在君前的,这个男人连骂一个地方小主的胆量都没有,可见,缘姬不是在他的亲中的。   杀父夺妻,不共戴天,这男人不但共戴天,甚至连骂也不敢骂,可见他是不把她当作妻的。   那么,缘姬为什么要去死?为什么花一样的命就这么为一个如此懦弱的男人而献上?王建虽然只是一方小主,但毕竟对她已有宠爱,冒着夺人所爱的骂名换得她在身侧,她又何苦不珍惜这男人对她的情愫,哪怕只是一朝的情素,也胜过那懦弱男人的无动于衷啊……   正在胡思乱想,眼见要想到我自己,电话突然响了。   我抖抖手抬手接了,还没说话就听见宣蕊在咆哮:快到享酒吧,那个小王八蛋被老子灌多了,老子弄不动他。   享酒吧是电视台一个姓郭的记者和人投资合开的,内部设施相当不错,而且地方大,单个房间的私密性都很好,特别喜欢个人隐私第一的人都喜欢到这家来。   不过宣蕊喜欢到这家来是因为店名,她说人生就是一大享,能享则享,兆头好,不来可惜了。   我到宣蕊最喜欢的芙蓉间时,看见她一脸郁闷地坐在那里喝酒,手里抓着两个色子转啊转的,旁边的沙发上躺着一个男孩子,相当清瘦修长,可惜脸朝下,看不清模样。   我忍不住笑了:怎么弄的?   宣蕊说:管那么多,先弄到你那里再说。   出到外间算帐时,一群喝多的人冲着宣蕊打着惊奇的口哨,等到宣蕊转过头来和我一起扶住那个摇晃不停的小帅哥时,一个男人喊:小姐,玩3P哦?那群人哄地一阵淫贱的笑。   估计宣蕊是真的憋了一肚子气,转过头来破口大骂:日你妈妈的,再多话老子阉了你下酒。   江南一带女孩子本来就泼辣得不多,那群人当场就被骂得讪讪的,看不出宣蕊是什么来头,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出租车上宣蕊一句话都没有,把那男孩的头抱在怀里,不时地抚摩一下他的额头。   到我家,宣蕊把那男孩子径直扶到我床边,让他躺下。   我抗议说:不是说好不带男人到我这里的嘛?你这次干嘛带到我这里?   宣蕊喝得有点多了,但头脑还清醒,她一脸懊恼:男人?他妈的是个孩子,还男人呢,我洗澡去了。   她摇晃着进了卫生间,我好奇地把那男孩子的头转过来。   真的是眉清目秀的一个男孩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皮肤光滑润泽,简直比我的还好,眉毛弯黑,睫毛很长,鼻子高高的,很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酣睡时嘴角还似笑非笑的,孩子气的英俊——难怪宣蕊在他第一次约她就肯出来,以前宣蕊不到对方三番五次地约是不会赏脸的。   我对这孩子也有了些怜爱,脱了他的鞋,给他盖上一层毯子。   当夜我和宣蕊在平时我躺着看VCD的大海绵垫子上睡了一夜,宣蕊不停地抽烟,她说:以为他是真能喝呢,给他多少喝多少,后来老子以为他装醉要占老子便宜,以前不是没遇到过这个年龄却经验老道的,没想到真醉了,叫都叫不醒。   我嘿嘿地笑:那今天你不是寂寞了?没关系,反正他人在,你怎么着他也不会醒,我当没听见。   宣蕊也笑了,却不象平日里那样疯话连篇,她抓起牛奶瓶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口,然后说:这孩子老子不能碰,要出事的。   我说:他是不是装的?   宣蕊爬起来,趴到床边看看那男孩子,突然把自己睡衣脱了,之后爬上去,我吓了一跳说:宣蕊,你不是吧?真的啊?   她转了转身子,心满意足地爬了下来:妈妈的,不是装的,要是看到老子身体还没反应,神人。   那男孩子睡得很沉也很安静,直到凌晨我和宣蕊聊累了睡觉,他的位置还没动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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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宋朝时有位官妓名叫严蕊,琴棋书画、歌舞丝竹,无一不精,更会做诗填词。学者唐仲友很欣赏严蕊,酒筵时常请她临场表演。   浙东提举朱熹与唐仲友有仇,借职务之便,奏参唐仲友纵情酒色、滥交营妓,并将严蕊逮捕,严刑拷问,要她诬害唐仲友。严蕊受尽酷刑,坚持不肯诬害仲友。官司拖到朱熹任满调差,继任的岳商卿怜悯她的遭遇,要她填词自陈,严蕊口占《卜算子》词道: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岳商卿很钦佩她,立即下令让她从良了。   我一脸茫然:这个严蕊和成都有关系吗?我怎么记得这故事是发生在浙江台州呢?   宣蕊眼也不睁,嗲嗲地说:老子也没说和成都有关系啊。   我一把抱住她呵她的痒痒:妈的,耍我啊?!   宣蕊大笑:龟儿子莫弄老子,老子痒的很,给你讲这个典故是因为这个女人名字里也带个蕊字,突然想起来,觉得有趣就说了嘛!   我这才住了手,把枕头拉歪,头蜷下去,说:我怎么觉得你和她有点象,都爱嚼些酸溜溜的文字,骨气那么硬……那你打算什么时候从良啊?   没听见宣蕊说话,我以为这个玩笑惹恼了她,忙抬头去看,果然看见她脸色阴沉得难看,我急忙说:对不起嘛,宣蕊,我不是故意的。   宣蕊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个……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认识她那么久的我第一次看到她眼睛里的忧郁,她慢慢地说:我没那么义气,我没有她的骨气硬,我是个懦弱的女人。说完,闭上眼睛,安静得如同窗帘里悄悄透进来的阳光。      中午时分,床上的男孩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床发出的很大的声音把我和宣蕊都给吵醒了,宣蕊从毯子下面把脑袋伸出来,吼道:日,老子还没睡够呢,这么大响动。我也仰头看那男孩子,顺便把腿收回到毯子里。   男孩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两个,手里抓着宣蕊穿过的那件我的粉红色睡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宣蕊气势汹汹地从毯子底下跳出来,就那么赤裸着走到床边,一把抢过睡衣套上,然后跪坐在床上拿食指戳他的脑门:看个屁,小时候吃奶还没看够?立马走人,今天你已经迟到半天了,还好手机没响过,说明人家不打算开除你,还不快走啊?等什么哪?   那男孩眼都直了,脸涨得血红,半晌才很小的声音说:卫……卫……卫生间在哪里?   宣蕊怒吼:妈妈的,卫生间,还卫生巾呢,出门右边手,灯开关在里边。   等那男孩出了卧室,宣蕊已经燃着了一根烟,愁眉苦脸地看着笑得死去活来的我:有点同情心行不行?老子头发都要愁白了,你还有的闲心笑出声来。   我说:谁叫你看走了眼,找上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朋友,是很好笑哦,我看你这下子怎么收场?我看他是真喜欢上你了,你这么粗鲁他一点都不怕,哎,他叫什么?   宣蕊闷闷地回答:汤宁。   汤宁从卫生间出来,叠好毯子,扯平床单,然后对我们说:我去做饭。说完就径直进了我家厨房,来开冰箱审视里面有什么东西。   宣蕊手半天没动地方,烟灰积攒了很长,说:老子捡回来一个天使。之后,她麻利地脱下睡衣,穿上她的衣服裤子,拍拍我的脸蛋,提上手袋蹑手蹑脚地溜之大吉。   我靠在枕头上,笑得已经无法呼吸。汤宁听到门响,拿着搅鸡蛋的碗走过来,发觉宣蕊不见了,笑了笑,对我说:我叫汤宁,刚分到晚报社的,摄影记者。话说着,手里还不停,速度匀称,手法娴熟。   我笑着仰头看他:恩恩,听说过你,我叫郭盈,电台资料编辑,刚才跑那个是我们的外采宣蕊。   汤宁的小虎牙露了出来,微笑着说:我知道的。   那天我美美地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这个汤宁手艺还真是不赖,送他走时,我郑重其事地欢迎他没事就来家里玩。   不过很奇怪,我觉得汤宁为人落落大方,谈吐成熟,处事老道,丝毫没有小孩子气,和刚起来时的青涩讷言完全是两回事。 做报社杂志也好,做电台电视台也好,工作程序上的安排自由和大把大把自己支配的时间都是必不可少的。这点在电台电视台的各位主持人身上表现尤为突出。   电台DJ一般在节目开始前10分钟到达直播间就可以,填好值班日志就上节目,下节目交好节目流水表,就一切结束了。即使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也常常会因为节目时间段不同而每周只在周二例行的会议上见一面。更不用说那些不是负责同一版块内容的同事了。   电视台更夸张,有时一周只有一期节目,策划时出出面,再花一天半天时间录一录,要是直播的话,干脆连这些内容也全免了。   不过看起来轻松愉快,其实是很容易掏空人的。   只要不结巴,一分钟人的正常吐字量应该是250到280之间,而伶牙俐齿的节目主持人尤其是娱乐节目主持人多半吐字量是300或350字以上,电视主持人有动作补充,允许一定程度的声音消失,而电台主持人则最忌讳这一点。   为什么呢?因为在播出规定中,超过5秒钟的完全空白就是播出事故。在正常情况下,5秒钟实在是太短太不起眼的时间,但在电台播出时,5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听众产生包括是不是收音机坏了的一切联想。   这也就意味着主持人的应变能力和博学强记必须是超过其他人的,不但要能说,而且要会说,不但要说的多,而且要言之有物。   很简单的一笔数字帐,一个小时的节目,10分钟广告,一般是4首歌20分钟的安排,其他间奏乐什么的最多去掉5分钟,而剩下的25分钟就全是主持人在说,不停地说。每天2档节目,将近2万字或者超过2万字的量就这么出现了。   所以这行的职业病中,慢性咽喉炎理所应当地成为排名第一的。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不是对话,而是一个人热情饱满、情绪激动地喃喃自语。   你可以简单地做个自己就可以完成的测验,随便拿一样东西,不管是什么,就着这件东西开说,说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停止,看你能说满几分钟。一般来说,在1分钟内你就会出现结巴,2分钟内会出现重复,3分钟内你就会说不下去,除非你受过相关培训。   而一个正常的、合格的电台节目主持人,可以有条不紊地把这样东西的来龙去脉、自己过去所经历的情况、产生联想、可能会有的故事,清清楚楚、引经据典地说十分钟以上。   那么说的内容来自于什么?   观察和积累。   只要有一段时间停止学习、停止积极的了解,主持人很容易陷入到节目重复、动力下降的状况里,痛苦不堪。   外人说:你看你看,人家主持人工作都象在娱乐。   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即使在娱乐着,也是为了工作。   新闻人尤其是主持人在镜头前话筒前是完全透明的,他的阅历和过去,会不知不觉中出现在受众的面前。一个留心的受众,在长期的收看或收听节目后,很容易就可以掌握这个主持人的一些情况。   我们所做的,似乎就是敏感而广泛地观察生活中一切不被人所注意的细节,然后浓缩起来,再传送给大人群。   宣蕊言:和奶牛没什么区别。齐飞是我和宣蕊所接触的主持人里最象主持人的一个。或者说齐飞身上具备了主持人的所有工作特征和生活特征。   他做了十四年的主持人,而他的实际年龄是28岁。从少年时代的少儿节目,到后来的娱乐节目,再到时下比较流行的脱口秀,他几乎样样做过,从策划编辑,到采访播出,每个细节他都有过积累,所以人送绰号电台大百科全书。他谦虚说上册上册,大家好奇地问原因,他回答:这样我不懂的我就可以说,那是下册里的。   同时,他也是我们电台的职业病大全:慢性咽喉炎,过敏性鼻炎,慢性胃肠病,轻微的肩周炎。   说来很奇怪,做电台这行,除了一些新闻节目主持人外,普遍年龄偏小。   去年我和宣蕊还是24岁这个台里平均年龄的捍卫者,今年一补充进几个小实习生,我就发现,25岁的我已经开始拖平均年龄的后腿了,这个平均年龄线居然已经到了23岁。   每个人的年龄都是在增长的,也就是说,在每个人都增大一岁的时候,这个平均年龄还是下降了一岁。比如孙可慧,正规大学本科毕业,居然是1984年出生的。她说:我是6岁上学,只不过后来跳了几级而已,这个,很普遍啊。还很普遍,真不知道这些小毛孩子是不是天天嚼着深海鱼干长大的,看着一个个嬉皮笑脸不知天高地厚,真追问起来,哪个都是厚厚的一叠资格证书。   宣蕊对这些没什么特殊感觉,不象我忧心忡忡,生活对于她是那么简单:工作,享受。除了自己,她对周遭的一切永远都保持着一种实用主义的关注,除了可以借用的或者可以利用的,一概上不了她的心。   心是一个小阁楼,工作和男人已经占据太多位置了,没用的东西放在那里干什么?宣蕊赖在我的床上,懒洋洋地抽烟。   你早晚有天被烧死在床上。我担心地看着我粉红色的床单说:这个床单是朋友从土耳其带来的手工制品,你要烧出一个洞来都得包赔。   宣蕊捏我的脸蛋:处女座道貌岸然的洁癖和匪夷所思的恋物癖,老子祝福你将来找个不洗脚外加乱送人东西的老公。刚说完,她放在枕头边上的手机响了,曲子很怪,我仔细一听,是宣蕊自己编辑的鬼子进村的音乐。   我乐了:这人谁啊?四平还是林台长?   宣蕊说:汤宁。说完接了,心不在焉地恩恩啊啊了几声,然后说:是嘛?那好啊,好吧,待会儿垭口餐厅见。挂了电话,她抽了几口,把烟按灭在我平时放话梅核的小玻璃盘里,扭头来看我:对他有兴趣没有?   我笑着说:转让啊?还是不了,他看你的眼珠子都是绿的,再说我也不喜欢姐弟恋,透着累,也透着邪气。   宣蕊嘿嘿地笑:老子和你说,这个孩子不错,放过了可惜。   我饶有兴致地端详着她妖娆的身材:觉得不错你自己怎么不纳了呢?   宣蕊把胳膊枕在头下,不怀好意地说:老子是妖精,没有辅导别人基础知识的爱好,老子欣赏拿来主义,再说小男孩心理太娇嫩,万一待见不周到,落下什么心理障碍生理障碍,不害了他一辈子?妖是妖,老子是好妖,纯得透明这样的小男孩就是给你这种又有耐心又有母性的妖精准备的,你把他辅导好了,也是给以后的姐妹造福不是嘛?这样有公德有意义的事,正大光明、理直气壮地沽名掉誉,不正是你毕生所追求的么?   她的话锋利地直指我内心某个隐秘的地方,好一阵子我都没说话。   宣蕊扫了我一眼,却没问什么,又点了根烟:待会和老子一起去垭口,和他的事得解决下,这么拖下去会坏了老子泡男人的兴致,粘粘乎乎的,算怎么档子事。      就是最纯正的妖精也分很多种。   具体的区分标准实在是太多,暂时不一一罗列,下文会逐渐出现。   但毫无疑问,宣蕊是妖精中非常罕见的、快要绝种的同时也是最优秀的那种,就是有着严格的做妖标准。她最看不起的,就是有一种妖精,明明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男人,但就是态度暧昧,不说不也不说是,不拒绝和你调情但也不同意和你上床,就那么扯着你拽着你,浪费你的时间,花费你的金钱,让你留下难受走了可惜。   她说:这是最自私也是最无耻的妖精,比那些假冒伪劣的伪妖精更可恨,郭盈你记得,真正优秀的妖精从来不做让人家痛苦的事情,真正的妖精就是应该给自己和男人带来快乐,极致的精神和肉体的快乐,除了自己和对方的快乐,绝对不能有任何其他方面的要求,不管是名,还是利,都不能有,一旦有,那就不是妖精,是婊子。   在和宣蕊相处的一段时间里,我的确从未发现她与任何男人有除了肉体之外的任何纠葛。   我甚至觉得宣蕊是个比大多数所谓淑女所谓OL的假正经的女人更洁身自好的妖精。     她和男人相处,或者说她选择男人有着相当严格的标准。她绝对不会和那些有事没事拿腔拿调、到处发嗲的浅薄女人一样,扭着杨柳细腰到处招摇,不会有事没事浓妆艳抹、玩弄格调,更不会不分三七二十一见到男人就撒娇打泼、卖弄风情,她鄙视一切有贼心没贼胆的良家妇女,尤其是给男人种种非分之想之后又坚决声明自己是好女人的女人。   她的道理其实很朴实:男人流血流汗地追逐爱情,女人不能给也就算了,何必添乱,何必欺骗。   宣蕊吝啬自己的情感和自己的柔情,只有完全符合她的标准,她才肯屈就,才肯把自己出色而迷人的一面展示给对方。除此之外,随便是个才子还是个财阀,随便是个帅哥还是个权公,她从来不给面子,干脆利落,拒绝得有时都不讲究分寸。但另一方面,对那些符合她标准的男人,她又绝对是有情有义。   她也鄙视那种万人迷式的妖精,她认为可以周旋于男人之间的妖精已经不具备升级的功能,只能不断磨损,最终不过是以自己的情感和肉体满足对方,于自己来说,只能有空白和空虚的结局。   开始一段感情之前,你必须结束前一段感情。这不光是对前后两个男人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尊重。同时,只有你尊重了男人,男人才会给你相应的尊重。   这点,有几个妖精做的到呢?宣蕊在说上面这段话时,清醒而睿智,她叼着烟玩塔罗牌:为这些扭捏恶心的妖精或者伪妖精花心思的男人,都是傻X,不但浪费精力,而且浪费精液。   汤宁安静地坐在对面,吃菜喝汤,纯洁的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宣蕊临时决定放了他的鸽子,她的理由是:本来就没开始过,假模假式地谈什么结束,不去丢人现眼。当我指出是她主动勾引对方在先时,宣蕊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痞子相:谁叫他长成一副男狐狸精相?这纯粹是一个误会,老子以为他是同道中人,谁知道不是,不管,反正老子把他交给你了,是奸是杀,随便你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拎着她的LV扬长而去。   我只好穿上衣服,打车到垭口餐厅。   结果在汤宁面前,象个孩子的倒是我了,我强装笑脸说宣蕊临时有事。   汤宁笑笑,说:我知道是宣蕊放了我的鸽子。   聪明人不说傻话。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看的出,对于宣蕊的爽约,他是早有准备的。我挺好奇,这种好奇从上次宣蕊偷偷溜走时汤宁的镇定自若延续到现在,这男孩子虽然才二十出头,在宣蕊面前也是少不经事的模样,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很深沉很宽广的大气沉淀着,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我相信,这不是我的错觉。   第二天上午,宣蕊贼眉鼠眼地问我:青果子好吃不好吃?   我斜了她一眼,一语双关:青果子还在树上,你不摘他他就不下来。   宣蕊象泄了气的皮球:妈妈的,看样子,是场硬仗。   齐飞看着我们,突然用他那浑厚的男音吟颂了一句诗:啊,我的玫瑰,骑士的长茅也为你钝化。   小春看鬼似的看他:这是谁的诗?乔叟的?雪莱的?   齐飞说:早上上厕所时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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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楚调曲·白头吟   卓文君 皑如山上雪,蛟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徙徙。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据传说,司马相如发迹后,渐渐耽于逸乐、日日周旋在脂粉堆里,直至欲纳茂陵女子为妾。卓文君忍无可忍,因之作了这首《白头吟》,呈递相如。随诗并附书曰:“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据传司马相如阅毕这一诗一书后,忆及当年恩爱,遂绝纳妾之念,夫妇和好如初。      我和宣蕊相依为命般地背靠在一起,她依旧是吸烟,贪婪地吸,我眼睛直直地看着窗上随风飘荡的风铃。两个人都在发呆。   好久,宣蕊突然说:老子从来没问过你过去的事情吧?   我小声说:是。之后说:好象我也从来没问过你的。   宣蕊笑了一下,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女人不能怀旧,一怀旧就老了。   我努力地仰起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那我们就不怀旧吧。   宣蕊抓了块薯片填到嘴里,然后拍拍手拉过她的背包,从里面掏出几张纸,一边喀嚓喀嚓地嚼薯片一边含混不清地说:刚才去单位,四平给老子的材料,说是个民营企业家,明天上午去采访。   我说:又是软广告吧?不知道放了他多少血。   宣蕊笑:不是,是刚评上十大杰出青年的,有内容,说不定上半年的评奖指标就靠他这个访谈,老子得上点心,眼看6月份到了,四平又该天天撵着要东西了,不象你个龟孙,吃白饭,都不需要这个考核。   我也笑:你以为每月比我多拿300块没代价的?不过你也可以了,哪次不是熬个通宵就对付上去了?要说你的运气就是好,一连3次都递到省里,战绩不凡呢。   宣蕊不以为然地说:运气?老子最不相信的就是这个,那叫实力知道嘛?老子从来都是把那群专家的心理揣摩透了,要大的政策背景,要小的民生疾苦,要故事性,要引导性,要升华,要引申……哪个象老子这么用心过?老子不得奖,天地良心都说不过去。   那几页纸是传真过来的,宣蕊骂:妈妈的,看看这小子怎么自吹自擂的,一般这种从对方内部发过来的东西,简直没法看,一看鸡皮疙瘩长一身。   悉索的纸响中,我想着卓文君凄惨的那首诗,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这时,宣蕊突然哈哈大笑,笑得趴在地毯上,吊带裙的带子都掉了下来。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宣蕊朝我抖纸,眼泪都笑出来了:哈哈,笑死老子了……   我把传真纸拿过来,只见上面有几行很简单的介绍,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可笑的,我问她:笑什么呢?   宣蕊啪啪地拿指头打纸:哈哈,这人叫田中基,哈哈,田中基,田鸡……   我也被她逗乐了:还没采访呢,你就有了这心理,会笑场哦。   宣蕊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哈哈,妈的,不知戴眼镜不戴,戴了话就是四眼田鸡啦……   四平颇不放心地看着摇晃着身体的宣蕊说:新闻中心几个老记者下基层去了,你是第一次做经济方面的人物大访谈,而且是没有即定主题的,你千万要……   宣蕊把脸凑过去,嘿嘿地笑:要不,您给贴个纸条我好记着?   四平没话可说了,转头对孙可慧说:可慧,你跟着宣蕊去学习学习。   哎。孙可慧清亮地应了一嗓子。她今天穿着白衬衫、格子裙,身材怎么看怎么象刚从高中升大学的毛丫头,不过一张脸倒是完全成熟的女人样,一次闲聊时,宣蕊和我说那是一脸的风尘。我说人家还是孩子,你别乱说。宣蕊扫了我一眼,加重语气说:这丫头早晚是妖精里的极品,要是遇到个好男人,说不定直接升格为仙女。   宣蕊开车很稳,这点很难想象,她开车时身子前倾得厉害,几乎眼睛都要贴在玻璃上的感觉,她考驾照考得很早,在大多数人还没意识到会这个有什么用时,她已经拿到了。   抓紧一切机会充实自己。宣蕊的口号直接而鲜明。   我没什么事做,就也和她们两个一起去了。   宣蕊说:去看看田鸡。   孙可慧不明就里:什么田鸡?   我和宣蕊笑得前仰后合。      从非常简洁明了的资料上看,这个田中基是个毫无疑问的青年才俊,30出头,事业顺达,年轻有为,还顶着一个博士头衔,居然还是和经济毫无关系的历史方面的,名字太罗嗦,没记住,好象是主攻唐宋史方面的。   资料里对一般企业家都会大肆宣传的如何创业艰难,如何抓住机遇之类的内容丝毫没有涉及,反倒是罗列了一大堆他独立完成或者是参与创作的书本论文的名字。   我颇感佩服地说:儒商啊。   宣蕊斜着眼睛说:要么果然是个谦谦君子,要么是个华而不实的吃软饭的。   我笑:太武断了吧?   宣蕊冷笑:嘿嘿,对于男人这种低级动物,老子比你有发言资格。   田中基31岁,个子很高,没戴眼睛,理着被称做IT平头的干净发型,整个人看起来果然儒雅文气,说话的声音有点糯,思维很快,叙述很有逻辑,但对回答问题之外的东西,从不涉及。   孙可慧头不抬眼不睁地埋头记录,宣蕊除了发问之外,一直用简直是带着挑衅的目光打量着田中基——她那种冷得浸到骨子里的目光曾经让无数男人不知死活地想研究这个神秘的女人,然后基本都冻死在里面。   田中基居然没有一次躲闪开目光,而且他还有时间偶尔看看我或者孙可慧,这种绝对不冷落在场任何一个人而又不显得造作的眼神,让我对他的印象格外的好。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那双目光柔和的眼睛都盯着宣蕊。   我突然觉得他和宣蕊很般配。   这时宣蕊问了个问题:你是如何看待工作与家庭的关系的?   田中基一愣,然后笑了:我父母远在江苏,孤家寡人,谈何看待?   这个问题让我在刹那间肯定了刚才的想法:宣蕊啊,说不定这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啊,如此博学又平和的钻石王老五,不抓住可惜了啊。   宣蕊合上采访本,关了采访机,脸上依然是深不可测的冷漠:差不多了,田董再会。   田中基微笑着说:不知三位可否赏脸,吃个便饭。   正是午饭时间,这样的邀请没理由不接受,谁知宣蕊看也不看他:要赶回去剪带子,下次吧。     开车回去的路上,我说:他人不错哦。   宣蕊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后视镜:他在说谎。   我和孙可慧惊诧地互相对望一眼:什么说谎?   宣蕊的脸上带着嘲讽的微笑:他手指上婚戒的印子清清楚楚,而且,他办公桌上有一个很不协调的空白处,大小,刚好够一个相框,他却告诉我们,他孤家寡人。   也许,离婚了?我猜测说。   宣蕊满脸不屑:在我们到之前刚离婚?那相框分明是我们到之前才拿开的,不然,文件之类的东西早就填充过去了,怎么会留那么明显的空白?   我依然试图去除宣蕊的想法:他有骗我们的必要吗?   宣蕊无声地笑了:只要是女人,就看看有没有机会,这种人,老子遇到过。   车子骤然加速,车内一片安静。宣蕊的《历史博士的经济天空》的访谈还是成功的,林台长以专业的眼光肯定了这篇专访,同时把样稿和样带送到省里一个熟识的专家那里,看是不是能挖出更深层的东西。   那个田中基一直没有打宣蕊的电话,这让他在她心中的印象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宣蕊在电话里勾引我:来嘛,你要是过来,今天老子把箱底的东西都告诉给你,你不是很想了解老子这种妖精嘛?   我泡在浴缸里,没好气地说:不去,只要我想平心静气地泡个澡,你就找点事给我,今天老子哪里都不去。   宣蕊嘿嘿地笑:不来可惜哦,老子这里有大把大把的帅哥,你过来就分你两个。   我恶狠狠地说:不啦,都给你自己留着吧。   宣蕊说:有个长得特别象刘德华。   我没了底气,一叠声地问:真的真的?   宣蕊拿她家的马桶发誓:真的真的,尤其是鼻子……哎呀……   我迷刘德华迷得没心没肺,评价一个男人是否英俊是否有气质的唯一标准,就是看他和刘德华之间有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哗啦一声从浴缸里站起来,兴奋得语无伦次:把他给我看住,马上就到。   结果我带着一身的KENZO味道赶到叫做鱼的咖啡厅最里面的包厢时,宣蕊正一脸天真地吊在秋千上晃悠,手里抱着一大瓶可乐,除了她,连个鬼影都没有。   我火大了:妈的,宣蕊,你不是第一次骗我了。   宣蕊笑:嘿嘿,谁让你老上当?就这一招老子百用百灵,低级色女狼。   我无语,狠狠坐下说:今天我要喝极品蓝山,要换杯,续杯的不要。   宣蕊眯着眼睛看我:好嘛,随便哦,反正你请客。   我叫:好啊,我请客,你掏钱。   宣蕊眼睛眯得更细了:好啊,你请客,我掏钱,掏谁钱?掏你钱。   我把包扔在旁边说:大半夜的叫我出来干什么?   宣蕊看看手机,说:第一,这个不是大半夜,才11点,绚烂迷人的夜生活刚刚开始;第二,老子没叫你,是骗你,性质截然不同;第三,一定要干什么才能找你?你看这么迷人的夜晚……   我看着宣蕊,知道她又有问题了,一遇到上心的男人她就讲一些不可理喻的逻辑,扯一堆不着边际的东西,我问她:谁?哪个?干什么的?   她嘿嘿地笑,一脸暧昧:很难遇到的哦。   我恼了:大半夜拉我起来就为了炫耀你的战利品哦?我可是还单身呢。   宣蕊说:要不要让给你一晚上?相当不错哦。   我反对。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扭头看。   从外面进来的,居然是——汤宁。  汤宁说:男人和牙刷是一个道理,再好的朋友也不能换着用。   他到底是把宣蕊给追到了?这么短的几天时间,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口齿有点不伶俐了,问宣蕊:他啊?   宣蕊坐在秋千上直眉瞪眼地看着汤宁,脸上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嘴一扁:日,怎么摸到这儿来的?阴魂不散哈!   汤宁微微笑了笑,示意我往里坐坐,然后和我坐在一个秋千上,他看宣蕊:和几个朋友在外边,刚好看到郭盈进来,来打个招呼。他很大气地说完这句话,然后脸就红了。   我一时摸不清楚这两个人是怎么个意思,考虑是不是应该识相点拎包走人。我的手刚碰到包,宣蕊一个赤裸裸的威胁眼神过来。我立刻明白她说的那个男人不是汤宁。   三个人都不说话,挺尴尬。其实是我一个人没事可做,挺尴尬,宣蕊抱着可乐瓶子喝得舒服,汤宁吧嗒吧嗒地玩他的仿古ZIPPO,忙着低头脸红。   正沉默着,突然拉门哗啦一声又被拉开了,一个脸白白的男人走进来笑:哈,郭盈。我一看认识,原来是晚报社的杜编辑,就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他自己在那里说得热闹:汤宁说有电台的朋友,我估计这么晚出来晃的肯定是你们频道的,单身小年轻,现在这时候刚好是约会休闲两相宜,没想到是你,前些天那个基层回访的稿子我今天还和同事研究呢,不错不错。他眼睛一扫看到宣蕊,惊为天人:哟哟哟,电视台的吧?   我知道宣蕊平生最腻歪的就是话多和爱大惊小怪的男人,眼见她确实脸上有那么点不耐烦的意思,赶紧说:这是我同事宣蕊,外采记者。   宣蕊?杜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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