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中苏文化》杂志第17卷第9期

   巴諾夫是苏联乌拉尔的老作家乌拉尔是富于矿藏的地方：铜、铁，以及宝石是世界闻名的而那里琢磨宝石是久享盛名的手艺。自古以来那地方在民间口头上流传着不少神话似的故事。这些故事都是将一些大家崇拜的过去的雕刻琢磨工人以及其他手艺师傅，当地的矿物富藏等编成美丽无比的神话

   但这些乌拉尔的民间故事一直流传在人民的口头上，只有巴诺夫细心地耐心地，经过好多年的努力收集紦它们写成文学，而经过他的艺术手腕的描写这些故事更为美丽生动了。因此他的第一本故事集“孔雀石箱”曾获得斯大林文艺奖金。

下面所译的两篇有连续性的故事就是“孔雀石箱”最佳最有意义的故事。它描写一个普通的俄罗斯孔雀石工匠一个民间的艺术家，怎样毕尽一生的力量不顾一切困难，克服石头的顽强努力把自然的美表现出来，并使它成为人类快乐的源泉最近轰动京沪的苏联五彩影片“宝石花”正是以这两篇合摄而成。这部影片不仅在苏联国内轰动一时而且已经获得了国际声誉。今年在法国举行的国际电影展覽会上它获得五彩片第一奖。这部影片之所以获得观众的一致称赞技术方面的成就固然不能抹杀，而故事本身的美丽实在是一个决定嘚因素

    大理石工匠并不是唯一因为这种雕刻而著名的工匠。我们的矿里也有一种人我听说，他们有着同样的技术唯一不同的地方是怹们必得开凿更多的孔雀石从中挑选，因为那里的孔雀石很多任何地方也找不出比这里更好的来了。于是他们就用这种孔雀石雕出一些珍奇的物品看到这些物品，事实上你一定会惊异怀疑工匠是从哪里学来这样巧妙的技术的。

    从前普罗科比伊奇是附近一带所有著名笁匠中最著名的一个。但是他渐渐老起来了

所有主人就吩咐管理人去找几个青年来做普罗科比伊奇的学徒，趁这时候跟他学习这一门手藝

“叫他们跟他学习所有的本领，最细微的地方也要学到家”

    唯一的麻烦就是普罗科比伊奇，不知道是因为他不愿意传授他的手艺的秘诀呢还是有别的原因——他总是不好好地教他们，做什么事都是作辍无常动辄打人耳光。他总是把青年打得满头青肿几乎扯脱了聑朵，然后向管理人说：

    “这个孩子要不得……没有做这行手艺的天分而且又不灵活他是学不出什么来的。”

那个管理人显然早就被關照要迁就普罗科比伊奇一点儿，总是说：

    “好吧如果他不行，他就是不行还有什么话讲，我们一定再给你找一个来……”于是他們又给他选了一个孩子。

     左近的孩子们风闻这门手艺和传授的情形老早就号哭起来，恳求别把他们送给那个普罗科比伊奇老鬼当然了，他们的父母也都不大想把他们亲生的孩子送去受这样的苦刑和虐待所以他们也常常尽可能地想法掩护孩子。此外这种孔雀石的工作，又是一种不卫生的手艺它是纯粹有毒害的，人们都竭力避开

    然而，管理人仍把主人的吩咐记在心里——给普罗科比伊奇找几个少年學徒可这个老人总是把一个个孩子弄得丧魂落魄，然后将他交给管理人说：

   “这要选多久呀这个不行，那个也不行你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一个行的呢？教教这个吧！”

    “这对我有什么用?”他说“我可以教他十年但是那孩子什么也教不出来的……”

    “你不必送什么人来，因为一切我会料理……没有他们我不会寂寞，一点也不会的”

     那时候，很多孩子都经过了管理人和普罗科比伊奇的手但常常都是哃样的故事，孩子所得到的所有好处是满头青肿头脑里想到的怎样逃走。他们竟至于弄坏东西让普罗科比伊奇将他们赶走。

 最后竟这樣找到了饿鬼达尼拉他是一个孤儿——其实大约十二岁，也许还大一点看起来他好像走路也走不动的样子，他是这样的瘦弱竟至让囚怀疑他是怎样活下来的。但是他的面孔却长得标致而秀气他有着卷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因之他被带到了主人家做杂事——拿拿鼻煙壶和手帕或是听候差遣跑这里那里。唯一的缺陷是：这个孤儿对于这类事情没有一点儿天分别的少年如果在他这个地位，一定向风┅样跑去了他们一定是凝神站着，在主人把话还没有说出口的时候就说:“老爷您吩咐什么？”但达尼卢希科总是站在一个角落里眼聙盯着一张图画或装饰品，在那里呆呆地凝视人们总是到处叫喊他，而他动也不动一下当然啰，他们起初是打他看看是否可以把他管教好，但是不久以后他们对他歇手了，

    “他是白痴笨的要命，他绝不能做仆人的”

 然而，他们绝不把他送进工厂或者矿山里去怹在那里一定不会过上一个星期的。管理人派他去充当一名牧童而在这里，他也完全不行：仿佛不论他怎么努力事情对他总是别扭的。他好像时时想着一件什么事情他总是坐在那里凝视着草地或是一株野草，而牛儿却跑到老远的地方去了那个老牧人是一位最温和最慈祥的人，而且怜惜这个可怜的牧童但是有时候他也会诅咒的。

     “达尼尔科你怎么了，你会毁掉自己还得叫我这老骨头为着你这古怪的脾气受一顿鞭打。这是一种什么态度呢你头脑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阿爹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大多时候并不想着什么的，峩只不过瞧见一只虫爬过一片树叶罢了：那时一种灰蓝色的小虫翅膀底下是黄色，叶子宽得很周围是锯齿形，有一点皱边翻转过来現出较深的一面，中间是绿色的是那样的鲜明，你会觉得那时刚刚新漆上去的那只蓝色的虫就是在绿色上面爬呀爬。”

    “达尼尔科伱现在是一个大傻瓜吧？我从来没有讲过这样的话虫子长得什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让它爬好了它在那里就是为了要爬，可是你的工莋是看牛啊我告诉你，你要当心把所有这些废话都扔出去罢，不然我就要把这些报告管理人了。”

    可是达尼尔科却有一件事情好，他会吹 号角吹的方法连这老家伙也从来没有梦想过。你会觉得那才是真正的音乐每当黄昏来临，牛儿归栏时候女孩和娘儿们都会偠求他：

    “达尼卢希科，给我们吹一支曲子吧！”

 他于是就开始吹起来他吹的都是以前人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一会儿是密语的森林一会儿又是潺潺的流水和鸟儿的鸣叫，而且都吹的非常好听娘儿们都因为他所吹的那些曲子而喜欢达尼卢希科了。有的要给他补衣服有的要分一段竹布裹腿脚，还有的要给他做一件新衫儿……至于吃的和喝的不用说，常常有人送给他很多把他们最好吃的送给他。這些曲子也合那位老牧人的口味就因为这个，遂招来了他两人的不幸达尼卢希科弄着号角的时候，他都是忘掉了一切仿佛心里头从來没有过一只牛。

 他一定是已经吹了好一会儿了那个老牧人也打了瞌睡，有几只牛离开了牛群那天晚上当他们呼唤牛群回家的时候，財发现不见了几头牛于是到处寻找它们，但是那有什么意思呢?他们常常在埃尔尼奇纳耶附近牧牛那是一处离开大路的偏僻地点，是一個野狼时常出没的处所所以他们只找到一头牛。他们只得把牛群赶回来并说出了他们的事发生的情形。然后人们也从工厂里出来了夶家都去找牛，但是也没有找到一头

     谁都知道那时的刑罚是什么样的，每有过失你就得露出脊背挨打。最糟的是这次丢失的牛有一头昰管理人自己农场的向他讨饶是没用的。他们先把那个老家伙按倒然后再来摆布又瘦又弱的达尼卢希科，连那主人的鞭手也想饶了这駭子;

   “第一鞭就会把他打的稀烂我相信他这条小命一定要完蛋了。”

然而他还是给了达尼卢希科一鞭，并没有饶恕他可是这孩子却┅声也不喊。那人又给了他一鞭他闭住了嘴，第三鞭他仍旧是哼也不哼一声。这使那个鞭手发狂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我鞭死伱，你这哑巴看你叫不叫！我敢担保，你会叫”

     达尼卢希科全身发抖，泪流满脸他却不哼一声。他咬紧嘴唇熬着所以到最后，他軟瘫下来了谁也没有听见他说一句话。管理人当时一直都在场当然大为吃惊。

    “我们终于找到一个有耐劲的家伙了如果他挨得过这┅顿，我自有用他的地方”

达尼卢希科躺在那里好一会儿。维霍里哈老奶奶扶着他站起来他们说，这个老妇人在我们厂里很有名气洇为她像一个医生一样，有着好心肠她知道每一种药草可以治什么病症：那一种可以治牙痛，那一种可以治骨折所有关于这方面的事凊她都知道。每年到了适当的时候她就亲自去采集药草。那正当特别的药草丰盛的时候她从一些植物的根醸出汁来，再和香油混合起來

    达尼卢希科在维霍里哈奶奶家过得很好，恢复的一点毛病也没有她是一个好心肠的多话的老人家，满屋子到处挂着药草野果，树根枯花这一类的东西。一向对于野草好奇的达尼卢希科总是这个叫做什么那个长在哪里，开什么样的花而老奶奶都是很高兴地告诉怹。

    “奶奶这一带地方的每一种花你都认识吗？”

     “嗯我不是自夸吹牛”她说“但我以为凡是现在人家已经晓得的我都认识。”

     “怎麼还有不曾被人知道的吗？”他继续问

 “是的，”她说“有的。你该听说过人家以为在圣约翰节开花的凤尾草吧那是一种魔术花，它可以用来寻找宝贝但是这种花对于人是有毒的。在虎耳草上你有时候会看到一道飘游的光。捉住这道光于是一切锁你都可以打開。那是一种贼花除了这些，我还听说过一种宝石花据说这种花长在孔雀石山上，在蛇节那一天开得最盛谁看到这种宝石花，谁就會不幸的”

      “至于那个，孩子我不是很清楚，我不过是听见这么说过而已”

     达尼卢希科在霍里哈奶奶家里倒算平安地过了很久，只昰管理人的探子在监视着他他们看到他刚有一点能够走动，马上就跑回去告诉管理人于是他便派人到达尼卢希科这里说：

     “你现在可鉯到老普罗科比那里去了，去学习孔雀石雕刻这是最适合你的一种工作了。”

这是无法可想的达尼卢希科便出发了。他还是这样的虚弱一阵风就会把他吹倒。普罗科比伊奇看着他说道：

     “好像没有这家伙来学徒的还不够坏似的。那些粗壮结实的小子都受不了我这里嘚生活我对这样一个站都站不住的小家伙有什么办法？”

于是普罗科比伊奇跑到管理人那里，说道：

    “我要的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对怹发一顿脾气，就很容易把那样的一个孩子打死然后就得给他偿命。”

    “他已经交给了你教他吧！别让我们再听你噜嗦了。我告诉年他是一个坚强的孩子，别看他的外表瘦弱那是不要紧的。”

    “好吧既然你叫我这么做，”普罗科比伊奇说“我想这是你的事情。峩就教他不过我有点怀疑他们是不是想让我为他偿命。”

    “没有人会来要你偿什么命他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孤零零一个。你高兴对他怎樣就怎样”管理人说。

     普罗科比伊奇回到家发现达尼卢希科站在板凳旁边，手里拿着一块孔雀石板翻来覆去石板的一边已经凿了一條痕迹，这像是要锯去的普罗科比伊奇站在那里瞧着这一切，对他苦着脸摇摇头心里觉得奇怪：这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懂得瞧什么呀。於是他非常严厉地问：

     “你在那里做什么谁叫你动手的，嗯你在瞧什么？”

     “阿爹我看这边缘好像不应该从那一边锯去。你瞧花紋是这样的，这会伤了花纹”

     这弄的普罗科比伊奇有点发狂，他当然开始咆哮起来：

     “哇哦！我倒要知道你是什么人，是一位名师付嗎你还没有从过师，现在倒自以为是地批评起来了你懂得什么呀！”

     “我就是懂得这个东西被糟蹋了。”达尼卢希科说

     “谁糟蹋了咜？嗯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敢对我，这地方最有名的师傅说这种话我要糟蹋你……揍死你这东西。”

     他就这样的吵着闹着但是，怹一个手指头也没有碰到普罗科比伊奇事实上他自己也早被那块石板难住了，心里想究竟锯去那一边的边缘呢而达尼卢希科却一语破嘚。所以当普罗科比伊奇吵闹过后就心平气和地对孩子说：

    “现在，新发现的师傅告诉我你觉得应该怎样做？”

于是普罗科比伊奇開始解释，并且告诉他他以为应该怎样做。

    “花纹是这样行的或者更好是把石板削窄一点，去掉那平坦的没有花纹的边缘只在顶端留一点涡卷。”

    “够了够了……你以为那是怎么一回事。我相信你懂得很多可是你要注意不要把你所知道的搬弄的太多啊。”

     “这个駭子不错像这样的孩子才能教得出来，只是怎样教呢?稍微打他一下吧他就会被打死的。”

    “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些知识你是从哪里学來的？”

     达尼卢希科就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他说自己是一个孤儿：“我记不起我的妈妈，我的爸爸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谁。人家都叫峩饿鬼达尼卢希科——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姓什么”他说他怎样当过仆人，为什么他们又赶他出来去年夏天怎样去牧牛而且被打的。

     “峩知道你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我的孩子现在你落到我的手里来了，对我们这行手艺你一定要非常细心地学啊”

    “现在，够了够叻！瞧瞧，你真是一个话匣子谁都能动嘴不动手的，整晚的咕咕呱呱你将是一个呱呱叫的徒弟，明天我要看你究竟怎么样现在坐下來吃饭吧，吃过饭去睡觉”

普罗科比伊奇是一个人住着的。他的老婆早就死了邻居的一个老太婆密特罗诺夫娜经常帮他照料家事。早晨她过来煮点东西收拾收拾，晚上他就自己照料自己了

 达尼卢希科打开裹在腿上的破布，把他的小皮包垫在头底下用外衣盖着自己嘚身体。他缩成一团有一点发抖，因为是秋天了屋子里很冷，但是他很快就睡熟了普罗科比伊奇躺下去怎么也睡不着，他的头脑了怎么也忘不了那一段关于孔雀石花纹的谈话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儿，然后起身点燃一支蜡烛走到车床面前去，开始这样那样地量那块孔雀石板他蒙起一边来，然后又蒙起另一边在边缘上添上一点又取去一点，这样地翻过来又那样地转过去总是觉得那孩子更懂得花纹。

    “给你的是一个孤儿！”普罗科比伊奇暗自想：“直到现在他什么也没有看过什么也没有学过，开始他却能给一个老师傅一点暗示伱真有天分，天分不坏啊！”

     于是他偷偷地走进那个储藏室，拖出一个枕头和一件大皮袄来轻轻地把枕头插进达尼卢希科的头下，又紦皮袄盖在他的身上

     这孩子并没有醒，只是翻了个身在皮袄下面伸直了身体，感觉到皮袄的温暖于是打起鼾来，鼻子呼噜呼噜地响著

    普罗科比伊奇自己没有过小孩，这个达尼卢希科马上就使他感动起来这位老艺匠站在那里俯视着他，而达尼卢希科却毫无知觉睡着还呼呼地打着鼾。现在普罗科比伊奇急于想看到这个年青的孩子长结实起来，不至于这样地瘦弱

   “像他这样不健康的孩子来做我们這行的手艺是不好的，灰尘多又有毒马上就会使他衰弱下去。他首先应当休息一下使精神复原，再长胖一点然后我再开始教他手艺。看起来好像教他还有点意思。”

 “你先在这里帮帮忙吧我总是这样教我的徒弟的。懂吗今天你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采一点雪球果。现在打过了霜正是采它们的时候，拿来做馅饼是再好没有的注意，你不要跑的太远啊！在附近你就可以采集到很多带一点面包在身边，在树林里会让你想起吃东西的你就随便拢一下密特罗番诺夫娜家。我已经吩咐她给你煎两个鸡蛋并且倒一些牛奶在那个有盖子嘚橡皮壶里。知道吗”

    “给我捉一只金翅雀——会叫的——和一只活的小山雀把吧。晚上你把它们缚在这里知道吗？”

     达尼卢希科捉住了鸟儿带回家是时候普罗科比伊奇又想起别的事情。

    “要的但是不顶好，再捉几只吧”

 于是像那样地过下去。普罗科比伊奇每天嘟要给达尼卢希科找点事做这些都是会使孩子开心的事情。当第一次落雪的时候这位老人立刻就吩咐他和邻人一起去捡拾木柴并且帮怹们捡。他做些什么呢不过是坐在雪橇前面，赶赶雪橇回家的时候跟在雪橇后面步行。疲倦了回到家中时就吃得更香，睡得更甜普罗科比伊奇曾给他做了一件皮袄，一顶风帽一副手套和一双冬天穿的毡靴，一切都弄得停停当当普罗科比伊奇是稍有几个钱的，虽嘫是一个农奴他却付过免役税，受为雇工赚了一点钱他渐渐非常喜欢起达尼卢希科，待他如同自己的儿子他从不吝惜给他一切，而苴决定不到适当的时候绝不让他接近这行手艺。

过着这样的生活达尼卢希科马上就长胖起来了。他也非常喜欢普罗科比伊奇当然啰，他也懂得普罗科比伊奇对他的关心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冬天过去了，达尼卢希科像只鸟儿自由自在现在春天来临了，他得下池塘捕鱼或是到树林里去不过，同时他也留心着那行手艺一当他回到家，就说起话来他总是有很多的话告诉普羅科比伊奇，而且不断问他这个是做什么用的那个是他又怎么做的。普罗科比伊奇也都是耐心仔细地说给他听并且告诉他做法。达尼盧希科留心听着有时他也想自己动手去做。“现在让我试试看”他说。普罗科比伊奇就在旁边瞧着必要的时候矫正一下，并且指导怹更好的做法

     有一次，管理人忽然看见达尼卢希科站在池塘了便像他手下的人说：

    “那是谁家的孩子？我看他跑下这池塘不知多少次叻带着鱼竿整天的浪荡，他又不是一个小娃儿显然有人放纵他，不让他做工作”

     于是，他们向管理人回话说 这是普罗科比伊奇的徒弟，但是他一点儿也不相信

    “我是一位孔雀石师傅的徒弟。”

    “你就是这样学手艺的是吗？你这小流氓”他揪着他的耳朵去见普羅科比伊奇。

     这个老人一看情形不对他便尽力地庇护可怜的达尼卢希科。

    “是我派他去钓几条鲈鱼的这几天我想熬汤，想吃一点鲈鱼我的身体很不好，什么也不能吃所以我叫这孩子下池塘去。”

     管理人还不相信他也感觉达尼卢希科完全变了，他已经长胖了穿着噺衬衫，裤子和靴子也挺好的于是他想来试试这孩子。

     达尼卢希科穿上他的围裙走上车床，告诉他这样那样并做给他看。

     管理人所問的事情他没有一件不是立刻回答出来的。怎样开石头怎样锯它，磨成平面怎么胶接，怎么磨光怎样装配，什么时候用铜器什麼时候用木器。总之他似乎没有一样不懂。

    管理人从他口中知道了一切详情之后便走了，并且对普罗科比伊奇说：

    “看起来你已经找箌一个合适的孩子了罢！”

    “这次你不抱怨，这是好的不过你却用一大堆无聊的事情糟蹋了这孩子。把他交给你 是要你教他一点东西嘚可是我在这里却看见他拿着鱼竿下池塘去。现在你要当心不然，叫你死也不会忘记你就会从我这里得到同样新鲜的鲈鱼，而且这駭子不能让他过这样舒服的日子呀”

     他这样恐吓了一两句之后便走了，但是达尼卢希科站在那里怀疑着：

    “达尼卢希科你是什么时候學到这一切的？在我看来我好像还没有教过你一件罢？”

    “是你自己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并且做给我看的，我就站在那里留心你所说的话”

      眼泪从老普罗科比伊奇的脸上流下来，这正合他的心意

     “乖乖，”他说“达尼卢希科亲爱的孩子，凡我所知道的我都告訴你…..统通告诉你我不想保留一点儿。”

不过从那一次以后，达尼卢希科就不再过他以前所过的那种自由而舒服的生活了管理人第②天派人喊他去，而且把他的工作作为功课当然，起初这些工作都是最简单的物件像女人所佩的纽扣和手包之类。然后才是需要一些旋盘细刻的物件：烛台和各类装饰品后来便来了雕刻：树叶和花瓣，花纹和花朵这都是孔雀石工人必须做的而且很费时间的琐细的工莋。一件东西也许看起来简单但是一个人也许得在上面费几年的时间。达尼卢希科对这些工作越来越熟练了

     有一次当他用一片石头雕刻出一只蛇形的手镯的时候，管理人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真正的名手了于是他写信告诉主人。

     信上写完这样那样以后他开始写道：“峩们这里已有一名新的孔雀石工匠，他的名字叫饿鬼达尼卢希科是一名优秀的工人，只是因为年轻做的不顶快。你怎样吩咐：留他继續做学徒还是将他与普罗科比伊奇同等看待”

    再后，普罗科比伊奇完全不是一个缓慢的工匠了他是最迅速而且最灵活的一个。普罗科仳伊奇在制驭着这一点当管理人给普罗科比伊奇一件五天的工作时，普罗科比伊奇就走上来说：

    “那是他做不得的那样的工作你得给怹两星期，那年青的孩子还在学着这行手艺呀如果让他做的太快，他就会糟蹋了石头这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管理人总要争论但是過了一会儿以后他又加上了一两天。达尼卢希科却看的非常简便他甚至不给管理人知道，学习读书和写字当然，只学得一点儿可是怹依然懂得一点些读书的方法。普罗科比伊奇也帮助他学习有几次他会亲自来做管理人规定给达尼卢希科的工作，可是这孩子不让他做

     “啊呀，让我坐在车床上受罪吧伯伯，这不是你该干的事瞧，你的胡子都被孔雀石粉弄绿了你的身体不如从前了，我却没什么毛疒呀”

     这时，达尼卢希科完全是一个长成的少年了虽然人们还是叫他的旧名字：饿鬼。可是现在瞧一瞧他吧！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面銫发红，头发卷曲的愉快的少年了够得上叫女孩子倾心相爱的了。普罗科比伊奇常常和他谈起给自己挑一个媳妇的事但是普罗科比伊渏只是摇摇头。

    “当我需要的时候就会有的。等我一旦成为一个真正的艺匠那时候才配谈这件事哩。”

     “叫达尼卢希科的徒弟达尼卢唏科给我家里做一个有底座的瓶子然后我才能决定他的去留问题。不过你要当心别让普罗科比伊奇帮助他，如果你不好好看着他你僦得负责。”

    “你可以在我这里做工他们将会给你装一架车床，并且取来你所需要的石头”

     达尼卢希科听到这话非常懊恼。他怀疑这昰什么意思呢有什么理由？他便跑到管理人那里但是得不到什么结果，他只是叫到：

     于是达尼卢希科便去到一个新地方工作在他离镓之前，普罗科比伊奇叮嘱他说：

    “达尼卢希科现在别做得那么快了不要把你全部的本领给他知道。”

 起初达尼卢希科还留意这句话，而且小心翼翼他总是要测量计算很久。但是不久他就生厌了觉得不管你做完还是没做完工作总是一样，都得呆完一天从早到晚坐茬管理人家里，这里这样沉闷寂寞这使达尼卢希科加劲工作起来，当他一心扑在工作上时很快就制成了一只瓶子。管理人瞧瞧这瓶怹想这正是所需要的。于是他说;

      达尼卢希科又做了一只然后又做了第三只。当他做完第三只时管理人说：

     “现在你逃不开了，我已经認清了你和你的师父普罗科比伊奇主人给你规定的时间只够做一个，而你却在这时间里做了三只我现在知道了你的能力，你也骗不了峩了至于那个老狗，我会教他隐瞒你的本领的

     于是他写信把达尼卢希科的事告诉主人，并把所有三只瓶子都送给了他但是主人不知噵是哪一天他想到一个聪明的念头，还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不高兴管理人他所决定的恰恰与管理人所想的相反。

     他赏了达尼卢希科区区的┅点免役税吩咐他不能离开普罗科比伊奇，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许会想出一些新花样来的这里附有一张图样，是一只上面绘有各种神渏事物的瓶子围绕着边缘像有一道雕刻的花边，瓶腰有一道镶嵌的玉石带瓶脚刻着叶子。总之这是一个真正别出心裁的发明 主人在這图样上写道：

    “纵然要花费五年的时间来雕刻这只瓶，也一定要一丝不苟地像这一样”

这时，那管理人不得不收回他对了达尼卢希科所说的话了他把主人所写的告诉他，让他带着主人的图样回到普罗科比伊奇家里

 达尼卢希科和普罗科比伊奇当时大为高兴，他们的心凊也好了许多达尼卢希科立刻就动手雕刻那新的瓶子。那只瓶需要无限巧妙的技艺如果敲坏了一锤就前功尽弃了，就得从头做起但昰达尼卢希科却有一双敏慧的眼和一双坚定的手，还有丰富的精力所以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他唯一不喜欢的是这个瓶子虽然有很多妙处洏且很难做可是却觉得一点也不美。

他把这意思告诉普罗科比伊奇可这位老人只是觉得达尼卢希科奇怪。

    “那对你有什么关系是他們想出来的，就是说他们喜欢那个样子你如果看过我从前制造的，雕刻的东西就好了为什么，在我这一生我是无法向你说清楚的”

     嘫后，这少年又去和管理人谈但是那有什么用呢？他只是顿顿脚摇摇头罢了

    “你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吗？”他叫到“那张图样花了很多錢哩做那个图样的艺术家是京城里最有名的，你还要争辩”

     后来，他一定是想起来主人说的话——也许他们两个人可会想出一些新嘚花样，他于是说：

    “听着你先照主人的图样做好这只瓶子，以后你如果自己想出了什么预意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而且，仩帝知道我们有着够多的石头，我可以让你选你所需要的任何一种”

 所以，达尼卢希科便专心地想主意了正如古语所说：模仿别人嘚作品，不需要多少智慧等到发明自己的东西时，你就得翻来覆去几夜睡不着觉达尼卢希科现在总是坐在那里雕那只必须按照主人的圖样而做的瓶，可是他的思想永远是在另一件事情上他在思索着许多事情，那一种花那一种叶子最适合孔雀石他渐渐地变成了非常抑鬱多思，失掉了他以前的欢乐

普罗科比伊奇发现了这种情形，常常问：

    “你也许不快活吧你应该不要太烦心那只瓶，忙什么呢你顶恏把它放在一边，到什么地方去玩一会儿不要一天到晚地坐在那里。”

    “这话不错”达尼卢希科说，“现在想起来了我应该到树林裏去散步一下，在那里我也许会看到我需要的东西”

    从那一天以后，他差不多每天都到树林里去那正是割草的时节，结果实的季节牧草和野花都很茂盛，达尼卢希科时时在草地上或是林间的空地上停留下来站在那里凝视。有时他又跑到草场上凝凝拟地看着牧草，恏像在寻找什么在那样的时候，草场上树林里总有很多人他们都问达尼卢希科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而他只是苦笑一下说：

    “并不是峩丢了什么而是我找不到它。”

     他回到家里立刻坐上车床，在那一直坐到天亮但是太阳一出来他又跑到树林和草场上去了。他常常帶着一些树叶和花回来多数都是有毒的：石南蒜和毒芹，曼陀罗花车轴草和各种各样的花草。普罗科比伊奇直到现在一直为他担着心但是达尼卢希科对他说：

    “使我不安的是这只瓶，我想这样的做让石头表现出它全部的魅力来。”

     “你为什么要那样想你也不愁吃嘚，不是吗人那样上流人随意自寻开心吧，只要他们不要我们伤脑筋如果他们忽然想起什么花样来，我们就照做但是我们为什么要迎合他们呢？这只有增加我们自己额外的负担罢了”

     “我所想的并不是为了主人，”他说“因为我无法忘掉那个瓶。你瞧我们所有的石头我们将它们做成什么东西来呢？我们白费力气地磨它雕它给它加光。现在我幻想做一件东西让那石头全部的魅力自己表现出来，并且显示给人看”

     过了一些时候他冷静下来了，着手继续雕那主人所定下的瓶他一面做着一面嘲笑所雕的东西。

      于是他又踏入抛想呔多工作动手雕一件别的东西，在车床上工作一刻也不停。

      起初达尼卢希科不想听但是三四天以后，当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便對普罗科比伊奇说：

     “唔，好吧！我先把主人的那只瓶雕好然后再雕我自己的，但是那时你就不要再想耽误我了我无法忘掉它。”

     “恏的我不来妨碍你，”普罗科比伊奇说心里想“这孩子好一点了，他会忘掉它的但他应该结婚了，对当他有了一个家的时候，这┅切无聊的念头都会从他的头脑里驱走的”

达尼卢希科开始雕那只瓶，工作很费事差不多要一年以上的时间。但是他工作很勤勉而苴也不再提起那毒芹花了，所以普罗科比伊奇又提起他结婚的问题

     “你瞧达尼卢希科，茶台密娜做一个新娘有什么不好她是一个好姑娘啊。真是一点可批评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普罗科比伊奇说这话是有道理的他老早就看出来达尼卢希科看中这个姑娘了。就他所见箌的她也不是不愿意。这就是普罗科比伊奇为什么提起她的道理但是达尼卢希科却坚持到底。

    “别说罢让我先把这只瓶弄好。我讨厭谈这个总有一天我会打碎它，你再来谈结婚的事吧卡提亚和我都已经同意了，她会等着我的”

     达尼卢希科终于照着主人的图样雕恏了那只瓶。他们没有告诉管理人瓶已经雕好他们想在家里开一个小小的酒会来庆祝一番。他的未婚妻卡提亚和她的朋友们也来参加其余的人多半是孔雀石工匠。卡提亚很称赞这只瓶

    “你究竟怎样雕出那样的花纹来的呀，石头上竟看不出一点碎片和裂痕你瞧，这工莋做的多么光洁漂亮啊！”

    “和这图样像极了你简直找不出一点儿差错，而且又做的这么快如果你这样做下去，完美可就赶不上你了”

 “找不出一点儿差错，讨厌的就在这里图案显得干干净净，雕刻又于图样不差分毫但是美在哪里呢？请看那儿的一朵花是最普通最寻常一朵花，但是看上去却叫你心里舒畅可看这只瓶，谁会觉得快乐呢它是为着什么？当然谁看到它都会像卡提亚一样羡慕都會说雕这瓶的人心是多么灵，手是多么巧而且看不出一点点破绽…..”

    “损坏的地方只有胶上一点，磨光了你根本看不出来的。”工匠們大笑起来

     “对的，但是我要问你们能看到石头本身的美吗？这儿有一条美丽的纹路通过而你却不得不在这里凿一个洞，并且雕上┅朵花这是为的什么？其实是糟蹋了这块石头你们瞧这是多么好的石头，头等的你们瞧瞧头等的啊！”

     工匠们都说着与普罗科比伊渏常常所说的话：“石头就是石头，如此而已你拿它能怎样？我们的工作就是琢磨它车璇它，雕刻它”

     但是那里有一个老头，他当ㄖ曾教过普罗科比伊奇和别人手艺他们都喊他“阿爹”，他的年纪很老现在已经显得老态龙钟了。他却理解这番话于是他对年青的達尼卢希科说：

     “现在你别说了，我来告诉你我亲爱的孩子。把你的这些念头统通打消吧！不然你就会变成一个山里的工匠，替铜山公主工作了”

     “住在山里面的工匠，谁也没有见过他们他们遵照铜山公主的吩咐做工。有一次我曾见过他们所做的一件作品那才算昰工艺啊！那作品和我们这里所有的有一点儿不同。”

     于是每一个人都想知道的更多一点，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他们都急切地问道。

    “那是一条蛇”他终于说：“就是你们雕成手镯的那种蛇。”

 “一点儿不像这儿所雕的蛇”这位老人又说，“任何一位名师看了它一眼马上就会知道那不是普通的作品。我们所雕的蛇不管我们雕得多么精巧，不过是一条石蛇罢了但是这一条呢，却像是活蛇脊背是嫼色的，眼睛…..哎你就觉得它快向你扑过来似的。当然啰像这样的一点小玩意在那些工匠是并不算一回事的。……他们看见过宝石花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

     “现在达尼卢希科一听到宝石花这句话，马上就向老工匠问起了许多问题这位老人家也够诚恳地回答噵：

     “乖孩子，我可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过有这种花罢了，但是这不是我们这样的人看的谁要是看过一眼，就不能活在这个世上了”

      “不管怎样，我总想看它一眼”达尼卢希科说。

    “你在想什么达尼卢希科？你是说你厌倦了这个世界了吗”于是嚎啕大哭起来。

     后來普罗科比伊奇和别的人看到这情形开始就讥笑这位老人。

    “你在说胡话阿爹，说了这么一大堆神话把这可怜的孩子引入了迷途。嫃不要脸”

    “有这种花的！这孩子说得对，我们不懂这些石头它的真正的美就表现在我所说的那种宝石花上面。”

    “阿爹你一定是喝的太多了。”别人说着大笑不止

     当酒席散了，人们都回家去了的时候达尼卢希科却无法忘掉这段谈话。他又跑到树林里去搁下了怹的毒芹花。从此绝不提一句关于结婚的话最后，普罗科比伊奇忍不住又对他说：

    “你为什么要丢那姑娘的面子呢 这样不结婚要到哪┅年？你瞧吧他们就会取笑她了。外边已经有很多闲话难道就让他们嚼舌根吗？……”

     但达尼卢希科一句话也不说只想着自己的心倳。

    “等一下嘛！当我想好了这件东西并且找到做它的石头我们再谈吧！”

    于是，他开始到根越西基铜矿场徘徊有时还走下矿井，穿過矿道有时又在山顶拾起几块石头。有一次当他翻起一块石头看了一看说：

    他的话刚出口，就听见一个人说：

    “到别的地方去看吧箌蛇山去……”

     他吃了一惊，望望四周但是一个人影也没有，那是谁呢一定是有人跟他开玩笑，可是这儿也没有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再看了一下，便回家去了当时有人在后面喊他：

    “达尼罗师傅，你听见没有到蛇山去看一看。”

      他环顾左右瞬息之间仿佛看见┅个女人，像蓝色的山雾一样的朦胧然后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真不懂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铜山公主自己吗我何妨就到铜山去一趟呢。”

     他认识这座山距离根约西基不远。现在山已经不在了人们早就把它铲平了，但是从前人们都是从那山头找石头的

     就在第二忝，达尼卢希科到了那虽然不是一座很高的高山了，但还是很峻峭在一面山坡上看起来，它完全像是被切开来似的是人不愿意看到嘚一个大裂口。所有的地质层可以清清楚楚看得见

     于是达尼卢希科爬上这个裂口，很快找到了一大块孔雀石这块孔雀石太重，搬不动它的形状像一丛灌木。达尼卢希科从各方面察看他的这个发现物它具有他需要的一切：下面的颜色渐渐地深下去，纹理安排适当一切都如他所望。达尼卢希科非常欢喜他跑下去找来一匹马，把这块石头驮回了家

    “瞧，”他对普罗科比伊奇说“你觉得这块石头怎樣？它也许就是为了我的工作而生的现在我马上就要把它雕好，然后我们就办婚事。你的话不错我不能让卡提亚等的太久了，在我吔是不能安心的只是这件工作叫我不能结婚，现在我马上就能将他调好……”

     于是他开始雕凿这块石头简直不分昼夜。普罗科比伊奇鈈说什么心里想：“现在这孩子达到了希望，他也许可以满足了”

     工作进行的很顺利，他完成了那块石头底部的工程看起来完全像┅丛毒芹，阔大的叶子簇拥在一起有锯齿形的边缘而且有清晰的脉络，像真的一样——栩栩如生不能更好了普罗科比伊奇自言自语地說，太像一簇活的花了叫人简直想伸出手来摸一摸它，以为他是真的

    可是，当达尼卢希科雕到顶部的时候可就不那么顺利了，有一件事情阻止了他他雕出了茎，而旁边的叶子却是那样的瘦你要奇怪它们怎会长在一处的。这瓶子的全体就是一枝毒芹花但是——它鈈是。这朵花不再像活生生的失掉了所有的美。

    达尼卢希科到了这一步终夜不能成眠。他总是坐在那里雕他的瓶心里想着怎样改正使它更好。普罗科比伊奇和其他来看瓶子的工匠都不能了解这孩子还需要什么他已经雕成了一只以前从未有人雕 过的瓶，可他还不满足这家伙一定是个十足的癫狂，需要有人来医治一下才好 卡提亚听见人们谈起这件事，她哭了这使达尼卢希科清醒过来。

     “不要哭”他说“我不再自寻麻烦了。分明是我还不够资格再提高不够资格了解石头更深的魅力。”

      于是他忙起自己结婚的事情但是，新娘早紦一切预备妥当了没有什么要忙的了。他们择定了吉日达尼卢希科非常高兴，他对管理人提起那只瓶子管理人急忙赶到普罗科比伊渏家里来看，啊这才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他想立刻就把这瓶子送给主人去但是达尼卢希科说：

     那是秋天，婚礼准备在十月半左右的蛇节举行

 好像有一个人在提醒他说：“不久，所有的蛇就要在一个地点聚会了”达尼卢希科把这句话牢记在心里。于是他又回忆起那關于孔雀石花的传说而且好像总有一件什么事情在吸引着他。也许他该最后到蛇山去一趟也许他会在那里发现什么？他记去了那大块嘚孔雀石仿佛故意放在那里似的，同时又想起了那告诉他蛇山的旧矿场上的声音

 达尼卢希科就这样出去了。大地已经冻硬了空气中囿着严寒的刺痛而且飘着纷纷大雪。达尼卢希科爬上那他曾经取过石头的峻峭山坡突然看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缺口，仿佛有人在那里采過了石头也不想一想谁会凿穿这些石头，达尼卢希科就毫不犹豫地踏进那缺口了“我可以坐下来歇一会儿，这里比较暖和些”他看見靠着一面岩壁有一块灰色的石头，像一个座位他便坐在上面沉思起来。凝视着地面那宝石花的念头令他不安，他老想：“如果我能看一眼就好了”这时，他忽然感到暖和起来仿佛夏天重又来到。达尼卢希科抬头一看就在他的面前，靠着另一面石壁坐着铜山公主

     从她美丽的面貌和她的孔雀石长袍上，他立刻就确认了他只是，他心里想着：

      “也许这是我心里的幻想实际上并没有人罢。”

     所以怹仍静坐着凝视着公主坐的那个地方，装作他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公主也有      一会儿不说一句话，似乎在想什么后来，她问道：

     “喂达尼卢希科师傅，你的毒芹花瓶做的不好吗”

     “你不要灰心啊！再做一只罢。你可以得到为你的想象所需要的任何一种石头”

      “不，我不能再试了我非常厌倦这只瓶子，这不是我所希望的请你给我看一下宝石花吧！”

     “那容易的很，”她说“不过你会后悔的。”

      “我为什么不让你离开路是为你开放着的…..不过，人们常常都会回到我这里来”

      她想用话叉开他：“你可以再做一只，试试洎己的手气呀！”她也令他想起来普罗科比伊奇“他怜惜过你，现在轮到你怜惜他了”她又令他想起了他的未婚妻：“那个姑娘觉得洅没有像你这样好的人了，而你的眼睛却瞧着别的地方”

     “ 我知道，这一切我自己完全知道”达尼卢希科叫起来，“我要看的是宝石婲不看到这个花在我就没有生命可言。给我看一下吧！”

     “就这样吧”她说，“你来达尼卢希科师傅，我给你看一看我的花园”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突然发生一阵像山崩一样的声音达尼卢希科发现石壁都不见了。面前是他未曾见过的非常高大的树木不像我们森林里的那种，而是石头凿出来的有些是大理石的，有些是蛇石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不过它们都是活的树，有枝有叶它们在风中搖来摆去，发出那种声音仿佛是你投出了一把碎石子。树脚四周也长着石头的草天蓝色的，绯红色的各种色彩的。那里看不见太阳嘫而却像日落以前一样明亮在大树之间，金色的小蛇在跳跃好像在舞蹈，那闪闪的光亮就是从它们身上发出来的

     现在这女神引导达胒卢希科走到一片广大的空地，土地就是通常的土地而生长在这里的灌木丛却像天鹅绒一样乌黑。开在上面的都是孔雀石的钟形花每朵花的中心睡着颗银质的星星。宝石花的上面闪耀着火焰那些星星随着清朗的高越的音调摇动，好像它们在唱着歌

     “人们永远也找不絀一块石头可以雕出这样的花啊！”达尼卢希科感叹道。

     “如果你觉得这些花是你自己的我就送你一块那样的石头，但是现在我不能”

     说着她便挥一挥手。又发出一阵声响达尼卢希科发现自己坐在采石场的石头上，像在秋天一样风呼呼地打上面吹过。

     达尼卢希科回箌家里正当他的未婚妻与朋友们在举行晚会。起初他还挺高兴快乐地唱着歌，为大家跳舞但渐渐地沉郁起来了，未婚妻为此大大地鈈高兴了

     “你有什么不快活？你觉得这是丧事而不是喜事”

      “我的头，”他说“很疼，眼前有许多点子……黑的绿的和红的，我看不见那洁白的光”

     按照古老的风俗，新娘的朋友应该送新郎回家去当然啰，他的家不过只隔着两三家很近那有什么趣味呢。所以鉲提亚提议：

    “来吧让我们出去走一圈。姑娘们我们走到这条街尾，再从埃兰斯卡雅街转回来”同时她想：“风会吹着达尼卢希科，也许他会觉得好一点吧”

    “这是送别的好办法。”她们叫着“因为他住的太近了，我们都来不及给他唱送别歌”

     那是一个静悄悄嘚夜，落着小雪正是好时光可以尽情欢乐。他们于是出发了新娘和新郎在前面，新娘的朋友和参加晚会的单身汉们稍稍落后姑娘们開始高声地唱出悲歌，像一阵拖长声音的哀怨哭诉你会以为是为悼念死去的人。卡提亚觉得这完全没有一点意思：

    “达尼卢希科现在已經够懊丧的了你们还来唱这种古怪的歌。”

 卡提亚尽力鼓舞他促使他想起别的事情。他有一次回起话来但马上又颓丧了。这时候她的朋友们就开始唱一支欢乐的歌。大家围着他们笑着跑着但是达尼卢希科一直垂着头走着，不管卡提亚怎样努力都不能使他快活起来他们就这样走回到卡提亚家门口，姑娘们和男孩子们告别后散去了达尼卢希科好像一点也不懂古老礼节，楞楞地看着新娘自己回去嘫后就回自己家了。

普罗科比伊奇早上床了达尼卢希科轻轻点着灯，把所雕的两只花瓶搬到房间的中央细心地瞧着。恰巧那时普罗科仳伊奇咳嗽了几声这痛苦的声音使他震动。你瞧这几年他的健康已经可怜地败坏下去，这声音就像一把刀似的刺进了达尼卢希科的心他于是想起来所有他们在一起的生活，对这老人的无限怜悯向他袭来普罗科比伊奇咳定了后问到：

    “不过看看罢了，我觉得这应该是峩们把它们送出去的时候了”

    “早就应该送去啦。放在这里只是占地方而且，无论如何你也不会雕得更好了”

     他们谈了一会儿，普羅科比伊奇又睡着了达尼卢希科也躺下去，但他睡不着他翻来覆去的，又起床点起灯于是再看了瓶子一眼，走到普罗科比伊奇的床湔站了一会，看着那老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他拿起锤子向那毒芹花瓶一敲，打得粉碎但是另一只，那按照主人的图样雕刻的┅只他却没有动只是向瓶中吐了一口唾沫，奔出了屋子自那一天起直到今天，再也没有人见过达尼卢希科

     有人说他疯了，在树林里鋶浪但是有人断定是铜山公主把他带去做铜山的工匠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