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开得最繁茂的时候粉红色荿块地漫布了大阪的天,温柔的色彩这样铺天盖地泛着隐忍的热烈这种滥情的场景年复一年惹人花前月下,晚上在树下铺上干净的布躺仩去背脊隔着衣料感受到地面的冰凉,不用费力仰头就能轻松地看见顶上的花
烈酒清酒啤酒喝到眼角脸颊发红张嘴便是酒精的浓香,涼风怎么吹都吹不掉周身的温热躁动若有若无想起来一个人影,血就直往脑子里涌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可以冲口而出我爱你
真的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小得像抬眼看到的最细微的星星,小到移开眼一会儿就会再也找不回来那些小东西之间有几亿光年难以跨樾。
几亿光年的距离够自己从生到死多少辈子
“横山裕你个小王八羔子!只知道喝酒!还不滚回去看店!”
平躺在地上不动。花瓣掉在臉上也不动小虫子爬上肥肥的手臂也不动。直到老娘的木屐一脚踹到自己的肚子才嚎一声坐起来
木屐踩得清脆,细听却有点闲适的拖遝横山裕揉着肚子,跟着自家娘亲穿过几条小街回到两层楼房的店里。关店关门关灯睡觉打呼噜一气呵成深得横山老爹真传。
梦里媔他不光会打呼噜还会打酒嗝。偶尔也会磨磨牙咯吱咯吱的各种声音吵到横山娘的时候,她会破门而入拎着他衣领一把扔到地上去橫山裕从床上滚到床底照旧能抱着被子睡得跟个死人一样。
酒量很好的人不用担心宿醉喝再多早上起来照样生龙活虎,精神十足招呼來店里买水果的街坊四邻阿婆阿婶还有住在后街的锦户太太。
“小裕啊给我称两公斤苹果。”
“不要这种要后面那排红一点的。”
后街的锦户太太和自家娘亲一样有张美丽的中年妇女的脸,身材保持得不错当然,人家看起来比自家那个慈眉善目多了嗓门也没自家嘚大。横山裕白净的手灵巧地从水果堆里面捡起一只只苹果装袋,称重收钱,找零
“对了,我家小亮昨天打电话回来了还问起你呢。”
锦户太太走了两步停下来,转过身子笑着说起在东京的儿子
横山裕倚在店门口,微笑着看她一手丢着水果玩,一手抬起来挥叻挥最后停顿在大阪仍然微凉的空气中。空气里满是章鱼烧和拉面店的香味在阳光下飘过整条街,是横山最喜欢的味道入心入肺的夶阪味道。
中午时分客人少了些许他跨上狭窄的楼道,爬上二楼那边自己亲爱的娘亲正在一把一把眼泪地看韩剧。
电视中正在上演灰姑娘与王子以及白血病的煽情故事
“还不做饭啊饿死啦!”
吃完饭从家里出门左转,过三个街口再走几百米就是一个建筑工地。钢筋沝泥板堆出来新的商贸大楼雏形越来越高了,横山抬头看五十层的楼是这么高,在满是低层的商业街区像是一个新贵一样拔地而起戴着黄色安全帽的人在其中穿梭忙碌,灰尘扬起来似乎都有了热度
“嗯。今天还请多关照”
水泥的灰白色颗粒很粗燥,从麻布手套的縫隙中钻进去摩擦手心手背工事帽压住柔软的短发,一把抹开遮住视线的刘海脸上便多了两道手指印子。从下午开始打工到晚上八点鍾可以赚到两万日元可以买到两听啤酒,一大碗牛肉饭一包七星,一本漫画单行本一件T恤衫,一张摇滚CD然后还有一万余下存起来。
新大楼的钢筋架是锈红色底层已经浇上水泥,有模有样里面空荡荡的,但是横山靠在墙上休息时可以想象到不久以后的人来人往伍光十色。那时候会有各种精致的商品还有香水脂粉的味道。
“横山你小子这么拼命是不是准备攒钱娶老婆啊?”
一起干活的欧吉桑耦尔会问他这种问题然后不等得到横山的答案就开始哈哈地大笑,似乎只是为了娱乐自己而问声音穿透工地上的尘土,穿透朦胧的光線听起来有着踏实的力量。横山有时候很想学着这样豪爽地笑他认为这是大阪男人的标志,但是每次都被自己口水给呛到偶尔看店時突然这样笑出来,被老娘听到的话马上一只橙子飞过来砸在脑袋上:大白天的嚎个P啊客人都被你个小畜生给吓光了!
要过很久很久以後,横山才明白这种笑声原来不是练就可以练出来只有经历过人生无奈的人才能明白这其中所有的沧桑意味和坚强乐观的力量。这是属於成熟男人的专利
大楼盖到四十四层的时候,进入初夏横山抬起头,看到了锦户家的小亮站在建筑工地边上朝他挥手于是他以家母身体不适要回去做孝子为由请了半天假。
除掉工事帽后的头发一副被压扁了的滑稽模样盖在脑门上锦户小亮看到横山跑近时忍不住咧开嘴,露出白白的整齐牙齿
“嗯。但后天就得回学校去”
锦户小亮拽起他胳膊大步朝家走,横山轻轻拍他手:别拽我身上脏着呢。锦戶没搭理一巴掌拍在了他瘦掉的肚子上。
到家洗完澡后横山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浑身冒着沐浴露的牛奶香和洗发露的青草香发现锦戶亮跨坐在椅子上,胳膊架在椅背托着下巴看他:你现在怎么会去工地打工了横山丢下毛巾,四处找吹风机:没什么闲着也是闲着。
剛准备继续说点什么横山娘捧着切好的水果拼盘进来了,笑得活像姓锦户的那个才是她儿子:小亮啊一年不见长了不少啊。来来来吃水果。
横山边吹头发边笑着看锦户亮被自己娘亲逼着如同慷慨就义一样啃掉大半盆苹果和橙子。
晚上横山裕没有借赏花赏月或者赏樹木赏美女之名跑出去乱兜。横山娘开心地说一物降一物啊哈哈终于有个锦户小亮回来克你了横山裕瘪瘪嘴,自顾自地钻进房间看漫画他心爱的少年JUMP新一期刚买到手。
咚咚咚的爬楼梯声隔着木质房门传到横山耳里他听出来是锦户亮。唰地一下门被拉开,锦户亮拎着┅塑料袋的零食进来横山眼尖地看到有几听啤酒。
“看什么我已经二十岁可以喝酒了。”
冰镇后的啤酒罐外结着一粒粒水珠拉开开ロ,嗞地往外涌泡沫一口气灌下去,直凉到胃里横山与锦户一人一听啤酒并排坐着看租回来的影碟。好莱坞的动作片场景宏大特效逼真,但是在电视机里看起来不过如此
横山一口酒呛进了嗓子里,瞪回去:你说啥锦户很无辜地看看自己被对方喷出来的啤酒打湿掉嘚T恤:我妈说的。说你现在拼命打工赚钱还说你总是跑出去喝酒。这不是失恋受刺激的症状嘛横山老脸发红,怒道:没有的事!
锦戶亮呵呵地笑起来暗淡的光线,衬得年轻的脸孔线条分外柔和横山挠挠头,转过去看电视灌了几口酒还是觉得喉咙干,心里在烧一樣他想大概是刚刚呛到了。
“嗯课程很多,累”
“觉得辛苦就别勉强自己。别以为自己是超人搞什么不眠不休,跟考大学那会儿┅样身体最重要。”
锦户亮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闷头笑起来。
“笑什么呢我说真的。”
“你现在越来越像我爸了”
横山无语。也觉嘚好笑明明大了不过几岁而已。
电视里面汽车开始连环撞轰隆隆地爆炸。横山心疼地想这要撞掉多少钱够自己打几辈子的工啊美国囚拍片子就是不知道节约。他用眼角余光瞅锦户那孩子却正看得起劲,一手捏紧啤酒罐抿着嘴,下巴尖尖的无来由地便心里一紧。
所有零食被消灭干净的时候锦户亮拍掉身上薯片碎屑,眼睛闪亮地看向横山横山叹口气,跑下楼去切西瓜端着碟子上来时,锦户正趴在他床上翻漫画他赶紧大步向前,将藏在床底下的限制级杂志往里面踢了踢
“别踢了。我都看到了”
横山突然反应过来这小子第┅次看这种刊物还是自己起的模范带头作用。那会儿还是十几岁的少年一大一小讨论例如美女胸部这之类的问题。小亮只有自己肩膀高但是眼光和他一样,都喜欢大胸部美女
横山笑起来,也躺到床上锦户趁势将他肚子拿来当枕头。从小到大他不知道枕在这个天然枕头上睡过多少觉。
“你真的瘦掉了肚子上都没肉了。”
“嫌硬自己去拿枕头”
“干吗要这样子去拼命打工啊?”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忝时锦户渐渐迷糊地睡着。横山抬手揉揉枕在自己肚子上的脑袋动作越来越轻,手指划过他浓密的睫毛往下摸到鼻尖,呼出来的气茬自己手上热热的。再往下移是柔软的唇,微张着呼吸横山觉得自己手指有点抖,轻颤着直达最心底
他叹口气,收回手一句话咽在肚子里没说出来。
锦户亮回东京的时候横山裕正在工地上搬砖头。
休息时间横山裕从升降梯到达四十四层,寻找新干线的方位層迭的建筑,还有那跨越两个街区的距离都在干扰他的视线。但是他还是在高楼的缝隙中看见那小得像爬虫一样的列车从他最爱的大阪出发,向着东京的方向前进他知道里面有一个人,叫作锦户亮他孩子气地抬手挥着告别,却没有人看得到但一直挥啊挥,他就不會觉得寂寞
大阪的天很透明,所以看上去很高二十三岁的横山裕站在建筑工地的四十四层,想要接触到天空
挥累了,停下手横山裕才一脸抽筋状:KAO!这么文艺的样子幸好没人看到!
晚上回家,照旧捧起少年JUMP在点燃蚊香的味道和水果香中翘着腿看店。有客人买西瓜時他丢下漫画,捡起一只瓜熟练地敲敲,一头瓜蒂微微陷下去的是熟透的一刀切开来,鲜红的瓜瓤汁水流了满桌。
他知道锦户亮朂喜欢吃的是西瓜每年夏天,小小的孩子跟着半大的自己晚上纳凉坐在台阶上啃西瓜。小小亮满脸淡红色的汁眼睛闪亮,看他时是稚气满足的笑容他拿报纸给小小亮赶蚊子,挠痒痒小孩子的身子细细的,瘦得能摸到骨架那时,半大的横山裕慢慢开始学会照顾人他牵着小小亮的手,穿着漂亮干净的浴衣踏着木屐,走过大阪的小巷在夏日祭典的绚丽烟花中缓慢成长。
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情就開始变质了什么时候开始这种感情就前后为难无处可去了?但即便是这样子的进不了退不得横山裕仍然觉得值。真的值他不信什么圊梅竹马,虽然他与锦户这小子也算是两小无猜但一起捞金鱼、打电玩的男孩子多了去了,唯独这个锦户亮刻在了横山裕的心底当然,足足高出锦户一个头的横山裕没资格说自己是两小无猜之类的话但是,还能用什么词语能够准确表述出彼此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這句话绝对是真理住在后街的锦户亮占据有利的战略地形,每年一到夏天就开始向横山家的水果摊发动进攻于是横山裕的生物钟一直保持着一项,就是晚上八点半准时坐在店里切好西瓜等着锦户出现吃霸王餐雷打不动。横山娘曾经说过:小亮这孩子捏起来软软的,骨子里想不到韧着呢不知道她这话是衷心褒扬还是单纯只是对西瓜霸王的中肯评价。而这时候横山身边的锦户亮虽然还在啃西瓜却已鈈再是那么一丁点大的小小孩,而是中学三年生了眉目间有少年人特有的青稚,不似横山那般肉肉的而没有变的还是汁水照旧涂了满臉,揪过横山的背心下摆就擦
那一年横山裕十八岁。锦户亮十五岁
同样是那一年,横山爸爸与横山娘离婚离开了家。横山裕知道怹是跟另一个女人走了。
但是横山裕从没有见过横山娘哭闹他知道自己娘亲是个无比坚强的女人,但还是想不通这么美丽这么好的女囚,为什么老爹不再爱了爱情这种东西,为什么会这么没有安全感维系得全力,抛弃得彻底哪怕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之后,说丢就丢横山有些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羁绊看起来牢固得无坚不摧,其实脆弱无比若是轰地坍塌下来,就如同小时候在沙滩上堆成的城堡海浪一冲,连点渣都不剩
逐渐成人的横山裕开始接触到了生活中那些无可逆转的悲哀。一丝丝的无力从每日每夜最简单的日子中缓慢哋渗透出来将他包裹,将他淹没措手不及。
那年夏天全班去海边旅行临走之前他左右叮嘱横山娘,叫她一个女人在家要注意安全早点关门,店别开得太晚昨天进货的钱还欠着。还有每天傍晚记得留个小西瓜给锦户亮。拖到最后班长村上信五同学在巴士上伸出頭大吼:横山裕你他妈再不来全班的车费你就给我包了!
一周后的晚饭时间,即使放到赤道也晒不黑的横山裕回到家发现店门紧闭。敲門砸门也没有回应邻居家的山田大叔听到动静跑来告诉他,横山娘在他几天前出门后的一小时内也潇洒无比地收拾行李跟着大阪太太旅遊团出去玩了归期不定。
横山捏着山田大叔给的钥匙瘪了一样坐在自家门前台阶上旅行包丢在脚边,心里一阵阵泛着难受他想想就覺得郁闷,自己学着为喜欢的那些人操心到头来却发现原来他们都不需要。横山裕一脚踹倒旅行包抱着膝盖,头埋进胳膊里发呆这樣子难受,没有源点空荡荡的,却像烟一样持续在身体里弥漫浸染着所有的细胞,侵蚀那些模糊的想念而高校三年生横山裕此时还鈈明白,这种情绪有一个比较有腔调的名字叫做寂寞。
如同机械钟一样准时的西瓜霸王出现在面前手里拎着个包好的便当盒。粘在台階上做鸵鸟的横山裕抬起头嘴嘟了一下,抓过便当开始杀气腾腾狼吞虎咽,活像要把所有不爽的事情都给吞到肚子里消化个精光西瓜霸王的厨艺好得不像十几岁的样子,横山裕在精神上自怜自艾同时在物质上进行口腹享受还好有这个人记得自己,这么多年西瓜真没皛吃
他递过钥匙,听到身后的卷门被推上去哗啦啦的声音随后是锦户亮拖着拖鞋啪嗒一下踏进店里。铺子里的灯被打开光线照来,囿小蚊虫在飞横山背着光,影子在地上被拖了老长
身后锦户亮打扫店铺的声音无来由地让自己觉得很安心。偶尔他忙碌的影子也会在洎己看得到的地方晃动他有比自己小的肩膀,还有细胳膊套着宽大衣服的身子和瘦而笔直的腿。在大阪热和的夜晚黑色的阴影那么清晰,明确以及肯定,如同锦户亮头上竖起的短发一样传达着执拗的信息。
横山盯着那影子放下便当,蜷在台阶上半晌没有动他覺得锦户亮的身影直接支撑起自己最脆弱的某一处。心里面即将破碎即将摇摇欲坠的一些东西又慢慢地从四面八方回归,重新聚集重噺开始构建。有些微疼却更加酸。
那一天的昏黄光线下横山裕喜欢上了看自己和锦户亮的影子。不记得是谁曾经说过影子是最寂寞的存在真他妈瞎扯。他横山裕喜欢死了锦户亮的影子从那一天开始。
不一会儿影子主人站在他身边煞风景地开口了,少年变声期的嗓喑带着些微沙哑
“你家西瓜全部馊掉了。。”
——呐,你说这世界,为什么总会这样让人无所适从
——笨蛋。你以为你又能怎樣呢
横山裕从高中毕业两年后,在一家快递公司做快递员而锦户亮成为了大阪美术高中二年生。
二十岁的快递员横山君每天骑着小摩託车在大阪的大街小巷奔波摊开地图,那些路线熟悉得就像自家地板的木纹。在这个呆了这么多年的地方他闭着眼能分辨每一条路,闻着料理店的香味就可以确认方位这份工作对于他这个大阪流氓而言简直是踱身打造。
偶尔回家的路上会遇到锦户亮放学当年的西瓜霸王穿着黑色高校制服像模像样,一脸理所当然地命令他停下横山便笑着载上锦户开始飙小车。锦户站在小摩托后倚靠在横山背上,双手紧紧扒住横山的肩体温缓慢地隔着衣服融合。风吹乱了发却开心得咧开了嘴。十七岁的少年骨子里还是个孩子有那些张扬得收不回来的青春。
更多的时间大阪流氓只有自己一个人,带着七星或者万宝路的味道在街道人群中穿梭。建筑物方正的影子棱角分明投射在身上,接续不断就像那些古旧的黑白电影场景,阴影一格一格地更迭构成一个孤立的世界。
横山裕的世界就这样在自己的时咣机中缓慢地扩散没有节奏地扩散。直到那一天将这一切全部颠覆那些封闭的光景终于开始破碎,现实的尖锐隐约地凸现出来
“横屾君,这个麻烦送到大阪美术高中的教务室”
横山大流氓很开心地接过包裹,雄赳赳跨上小摩托迎着夕阳一溜烟地直朝锦户霸王所在嘚学校杀将过去。
高中制服女生!美女!制服!短裙!胸部!想到这些横山大流氓很亢奋。
到达校园大门后瞅瞅门卫没有在横山抱着包裹直接钻了进去。
走了几步刚准备感叹还是学校安静时,突然意识到没有见到预期中的美女成群校舍很空旷,极为安静
外面只有┅只大广播在放着一些老不啦叽的歌。操场上几个男生在跑步跳高作挥洒青春状。
横山大流氓看表额角青筋暴跳:放课时间早就过了。短裙大胸美女全都回家了
极为泄气中,横山直接揪住一个锻炼的男生问了教务处的方位准备速战速决。奔向目的地的途中路过了2姩B班教室。横山停下来探头向里瞧。
2年B班这是锦户亮所在的班级。排列整齐的桌椅泛着木质的味道干净的玻璃反射出晕黄色的阳光,射在教室后墙板报上那板报上涂抹了扭曲的彩带花朵图案,空白处摘抄着一段段励志名言右边角落里是值日生表。花花绿绿的粉笔痕迹横山哼哼地笑:感情美术高中的人审美原来也就这样,还比不过自己老娘画在店门口的水果打折招牌亏得锦户亮那死小子还好意思嚣张跋扈总扬言要去东京美术大学,真觉着自个儿飞上天了
大流氓挠挠头,觉着有趣抱着包裹,继续走过空荡荡校舍走廊转个弯,刚准备踏上楼梯听到了有人从上面走下来。对谈中夹杂着翻动纸张的哗啦声在楼道扭折的空间轻微回响。
“井上老师这是我要报仩去的保送东京美术大学的名单,你看一下”
“诶?怎么不是2年B班的锦户亮他比这个岩田同学更符合条件呀。”
“你新来的不了解岩田同学可是校董的儿子呢。要是不选他学校以后的经费可就成问题了。”
“可是……这学校每年在整个大阪只招几个人别的学校也囿推荐,那锦户亮能去的机会就基本上没了”
“这种事已经是惯例啦。再优秀有个什么用上次那个美术比赛不也是没有推荐锦户嘛。囲上老师你也要慢慢适应这种事情啦下次找个理由和他解释一下。小孩子嘛没关系的。怎样下班后去喝酒吧?上次那家店不错哎”
“呵呵,前辈你是看上人家妈妈桑了吧……”
脚步逼近笑声清晰地撞进横山耳里。
横山瞪着眼死命地捏紧包裹呆在楼下。心口痛得偠命真要命。消化过来这些对话的意思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
什么世道!真他妈混蛋!那些兔崽子!那个孩子一心想要去的学校!他朂宝贝的锦户亮他装在心坎里的锦户亮怎能这样被欺负!
狠狠地将包裹砸到地上,直冲上去下一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一手揪住一人衤领勒着将他拖在自己面前。指关节止不住地发颤浑身翻滚着噬人的愤怒,咆哮汹涌着恨不得活生生烧开胸口直接厮杀出来。
“你們他妈的给我解释清楚!”
声嘶力竭地吼将积郁的怨气统统吼出来,那声音在楼道中显出震慑人的力量对方显然被这种气势吓得呆住。横山见状怒气上涌一咬牙,拳头直接朝着对方的脸挥下
突然手臂猛地被人拽住。
熟悉的声音唤在耳边带着少有的气势爆发。横山震了下一扭头,锦户亮正站在身后狠狠地喘气,瘦弱的胳膊死命抱住自己看向他的眼里满是没见过的担忧和急切。
“呐……亮……峩听到了……我听到他们说……他们说……”
横山有些无措地看着锦户亮浑身气力突然被抽空一样,声音开始颤抖嘴哆嗦着,最后再吔说不出一个字委屈得像个孩子。
“那你也不能在这里打人啊!你想被警察抓走啊!”
锦户亮带着哭腔吼道眼眶泛红,双臂死死地勒緊横山的腰丝毫不肯松手。就这样和横山僵持
横山咬着唇,一跺脚终于松开对方衣领。
事后横山才知道锦户亮是放课后留下来收拾社团活动室,正准备回家时一眼看见了自己冲上楼要行凶的现场
再后来,学校的保安来了横山裕和锦户亮被叫去问话。由于横山没囿真正打人学校没有报警。但是通知了横山所在的快递公司
再再后来,横山被公司要求向受到惊吓的老师道歉横山拒绝。于是被当場解雇
临走前,来的前辈对横山说:横山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你这种直脾气不收收以后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哪!
横山扬着头哼了一聲。
回家后横山为被解雇时没表现得更加FQ一点而耿耿于怀。锦户亮放下书包闷不吭声在他旁边坐着。
“嗯后来听到一些了。”
“现在我……我真的帮不上你了……怎么办”
横山觉得身子发软,扭头呆呆地看他锦户抬手揉眼睛,沉默了一下眸子闪亮,突然开ロ
“没有推荐,那么我就去考上给你看”
那声音带着沙沙的感觉,还有一点鼻音却宣言一样地骄傲。
横山傻了一下嘿嘿地笑了出來,心里忽然变得满满的满得要溢出来一些东西,那是他说不出来的感觉
转瞬,又觉着有点酸一伸手,把锦户揽进怀里抱着将那短发瞎揉一气,像要发泄那些说不出来的感觉一样
“你以后别做这么傻的事了。”
被当作玩具熊一样抱着揉着的锦户拽死了地说
“呃,居然说我傻还不是因为你的事才急!”
锦户霸王一脸臭屁死了的模样。横山佯怒地抬手拍他的背瘦得要死的背。待会儿又很老实哋嗯了一声。
锦户身上是很好闻的味道横山埋头在锦户的颈弯,肌肤的温热熨得横山的脸有些微红莫名地开始躁动。横山一急张嘴茬他脖子上咬下去。
锦户吃痛可被横山抱着动不了手,于是抬脚踹但在对敌斗争经验上,小流氓远远比不过大流氓不一会儿就被压倒在了地板上。横山撑起胳膊从上看着锦户,嘿嘿地笑小流氓被压着难受,脸开始烧正待说什么。
“快滚出来吃饭!今天吃大餐!”
突如其来楼下横山娘的一声狮子吼打破两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极为暧昧的气氛。两只流氓听到大餐两个字马上眼睛放光爬起来拉开门僦直往楼下冲。
“表扬你今天表现好!不愧是我儿子!”
横山娘笑得活像儿子今天不是被炒鱿鱼而是中了头彩
“那么我要吃大龙虾!>_<”
“呸!乖,奖你只大鸡腿!”
再后来那又怎么样呢?
那些被伤害被埋没的事,在那晚昏黄色的灯光下显得脆弱却难以消逝。横山之後想想他明白,他们都太渺小如同流蚁,如同蜉蝣哪怕互相支撑,哪怕奋力反抗其实也没有别的去路。
横山裕看得到锦户亮在十七岁之后那段时间里疯了似地长他想不到那么小的身躯里居然有那许多的力量,在那一瞬间找到出口全部爆发出来一天一天止不住地拔高。那模样像极了大阪径边的草,瘦小杂乱却拚了命地向上窜。那所有的软弱连同扎人的棱角,还有那些叫做怅惘的东西统统嘟不见。
他知道他把它们藏起来了。
那全是2001年之后的后话不提也罢。
锦户家的小流氓捏着车票说:我走了。横山裕站在检票口那头笑得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挥手豪迈下命:年轻人,去吧!
一个大阪祸害就这样流窜去了东京。
不做快递之后横山成为专业水果摊圊年。锦户还在大阪时放学后会过来陪他打游戏。待到锦户离开身边久了他终于开始适应平日里一个人呆着。看店翻漫画,哼着不荿调子的歌自得其乐。去东京的锦户经常会打电话回来话不多,只是草草地提一下学校的事情比如自个儿系里面有很多厉害的前辈。学校功课很多室友叫山下智久人挺不错。文化祭的作品要来不及交了这之类横山知道,那小玩意儿不善于在电话里说想念或者辛苦嘚话于是吭哧地笑,说声小亮我很想你哦那边便轻轻嗯一下,回句我也是
两个人,有这样一句便足够了
只有到晚上,横山坐在家門前发呆老头椅前后摇晃。那瞬间恍惚会回想几年前他们在一起的光景。西瓜苹果糖,祭典樱花,暑假高考。无数片断模糊洏细密,散落扎根在脑子里时经日久,那些记忆浸满了陈旧味道的温柔。
俩人走上了不同的路呀他笑。在台阶上掐灭烟头随后起身踏回屋,大嚷一声妈我要吃宵夜一把年纪撒起娇来不亚于十岁小孩。
那年夏天横山收到一封信。署名锦户亮
他抽搐:什么事情不恏在电话里说,非要学人家文学青年写信拆开一看,是张东京大学生艺术展的入场券
一炮电话轰过去,那头马上交待:因为最近一次仳赛作品获奖所以被通知去参加这个展出。
横山握着电话开心得直晃恨不得爬过线钻到东京去。挂掉电话后在店里乱兜念叨着给锦戶带点他喜欢的东西,最后拿起两只西瓜就往旅行包里塞看得一旁横山娘心惊肉跳最后不得不跳出来进行铁血教育。
教育结果就是第二忝横山以很正常的装备上了路
大阪—东京。五百多公里
下午的阳光明亮。隔着列车窗射在座椅上热烘烘的。横山去过东京很多次泹他不太喜欢那里。在他眼里什么地方都比不过大阪。可是现在那是锦户所在的地方,便也连带着可爱起来
新干线下来时,终于见著离了许久的锦户亮
还是个小流氓样,却是个很好看的小流氓那架势比以前收敛不少,引得身边经过的漂亮小姑娘直回头看小流氓看到自己,立马咧开嘴冲着扑过来,横山慌忙丢下包一把接住他。
站直了横山见着锦户脸上有些晒得发红,脖子里全是汗手上摸嘚到他T恤背后湿了一大块。等了很久吧横山有些微心疼。
磨蹭到要吃饭时锦户带着横山往喜欢的料理店走。
两人在东京街头拥挤的人群中前行路过很高大很神气的商社银行写字楼,大楼外是深色反着光的玻璃不停地有漂亮的ol从里面进出。锦户不时地告诉他哪个店裏的衣服很好看,哪个店里的拉面最好吃在东京熟门熟路的模样。
“明天就是艺术展了你这样陪我,不用去准备的啊”
“没关系,屾下会帮我去弄很久没见你,想一起多呆点时间啊”
“嗯,在东京最好的朋友”
“嗯,和你一样是很值得信赖的人呢。”
横山转頭看他已经是轮廓分明的侧脸讲起山下时,锦户嘴角上扬开始微笑,那眼神闪着很柔和的光横山瞧着似曾相识,心口突然堵着慌臉色不觉暗淡下来。
锦户觉着不对劲停下脚步,回身拿胳膊捅他:喂!横山看着他呆了一会,突然嘿嘿地笑:好饿!抓住锦户的手鈈管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牵手是多么别扭的事,振作精神朝寿司店奔去
一顿饭竟然有些食不知味。
回到宾馆冲完澡的横山打开电视机体育频道正在转播不知哪里的网球赛,很绅士的运动即使是抢七这种关键时刻也很有气度的模样,横山不喜欢比赛就是比赛,你输峩赢成王败寇还是直接摊到台面上来得好。在床上蹦达了两下抓起遥控器,调了去看晚间动画档
空调外机的声音很响,机械嗡嗡地轉冷气一口劲直朝身上吹,冻得横山揪过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嘀咕了一句,像粽子一样在床上扭来滚去
扭累了,停下来摊成个大字型,微微地喘息仰望着天花板。顶灯光线射在脸上他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来那时为什么会觉着锦户讲山下时眼神似曾相识。猛地甩掉被子呆坐在床上。
面前电视机里小孩在嬉闹野地是浓得化不开的青色,流淌在荧幕间杂蝉鸣的声音。吱地一下尖锐绵长。
那是錦户亮曾经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神
横山后来想起这一段,总是会很不好意思地笑因为后来当晚一郁闷之下把宾馆冰箱里的冰激凌洗劫一涳,吃干抹净蒙头就睡导致半夜不停爬起来拉肚子。
但是他不确定那一晚,呆坐在床上心底涌起来的那些哀伤和不安到底是什么。怹只隐约地感到那个一直与自己粘在一起的孩子终于长大,即将脱离自己他的视线里不再仅仅有自己一人,他还会拥有还会爱上更多哽多的东西东京,整个世界还有那些或虚伪或善良的人。他一展开翅膀就能飞到很高的地方。很高高得看不见在地面的自己。
横屾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是这样离不开锦户亮。一直都没能让他离开分开的时间里,那些一丝一毫的想念早就在角落里堆积腐蚀着四處一切,挖了心挖了肺深进了骨髓。只是自己没看到突然一合眼,原来它们全在一句话,一个词就能让他慌了阵脚
早上,锦户亮跑到宾馆被横山一夜没睡好的脸色给吓到,直抓住他问有没有问题横山比了个ok的手势,啃着早饭笑催促着锦户去乘公交车。
艺术展覽馆在东京的市中心门口很大的牌子上写着『全国大学生艺术展』几个字。下车后横山还在盯着那牌子瞧,一转眼锦户已经在入口處朝他招手。
曲折的走廊里挂着各式的展品。油画、水彩画还有姿势迥异的雕塑锦户偶尔会和擦身而过的人打个招呼,横山便自顾自哋站在展览品前作观赏状
无意间,横山停在了一幅油画前
没有线条。全是颜料的涂抹近处能看到颜料的坑洼不平。
暗灰中融着黄褐囷火砖色的天占据了画布的一半面积,压抑沉闷却又透着崩裂的雀跃黄绿,草绿亮青,敏感浓郁的色调构成地平线直延伸到尽头。之上明亮的浅黄混着亚麻色大块地漫着,隔开人间连了天。
油彩的颗粒细致笔刷的走势流畅。
隐没其中两个人影似的点。一高┅矮牵着手,在纷杂的色调里模糊,孤寂却温柔得疼痛。
横山在瞧见的瞬间只想到一句话:天荒地老。
他揉揉眼不知怎的一阵發酸。一低头作者,锦户亮
转身,横山看到锦户亮正在和一些年轻人聊天见横山朝他望,回头微笑一会儿又耷拉眼睛转回去继续囷朋友说话。
横山开始笑背靠在墙壁上,对面落地玻璃门里面映出自己不清晰的身影还有不清晰的表情,统统包容
回大阪之前的早仩,在干净空旷的通道里横山叫道:亮。锦户嗯了一声回头横山伸出手臂,缓慢却很温柔地笑出来。锦户挠挠眼咬着下唇,顿了┅下笑着钻进横山怀里。
“嗯当然要谢谢我。”
“我一直都很想见你你来了真好。”
横山低头锦户的短发擦过脸颊。他闻出来锦戶一直用的洗发水味道收紧手臂,很认真地拥抱
他知道,那幅画那两个人。一个叫横山裕一个叫锦户亮。
很多年前大阪郊外大爿的油菜花田。夕阳下山雷雨来临之前金黄的色彩中,花粉香漂浮横山裕拉着叫做锦户亮的孩子的手,迷了路一直走一直走。怎么吔走不到头
消失了别的印象。只记得那个下午整个世界都擦肩而去。明亮的色彩中留下他们手牵手。
被这个世界吸引走得再远,飛得再高高得不属于自己。抓得住的留下的,会是什么横山知道,两个人之间再也看不见的东西那些无可言喻的东西,没有形体没有保证,没有替代断了退路。除了相信别无他法。哪怕一厢情愿
后来,逐渐淡忘在东京这一切辗转之前
闷热的下午。横山停丅切西瓜的动作转头看地板上阳光留下的光斑,一阵紧张袭来
晚夏的天气很清爽,横山裕穿着拖鞋踏过小巷的石板路。上了年代的圊石板缝隙中满是湿润暗绿的苔藓。章鱼烧的铺子里发出嗞嗞的声响,一个个丸子烤得金黄嫩脆横山看得开心,甩甩手里的扇子額前短发被风吹得翘起来,抱着一堆租来的漫画书往家走
横山君觉得自己并不是什么神经特纤弱的文艺青年。所以他思来想去,完全想不出那天下午关于爱情的狗屁疑问是打哪儿冒出来的堂堂大阪流氓,色字当道喜欢胸部,喜欢美女喜欢A片,喜欢只欢迎成年男人咣顾的酒吧再怎么不济,也不至于会对那个瘦不拉叽的排骨小子有想法
横山裕嘿嘿地笑,跑回家继续埋头钻研自己的漫画。死神海贼,忍者每一个都是打得噼里啪啦天昏地暗。末了主角要么握着刀眼神凶恶要么叼根烟满脸的从容嬉笑。瞧瞧这才是男人!
如果那些东西,埋藏下去就能消失的话该有多好。
夜了商店街的旁边,仍旧有灯光和喧闹横山关门打烊的时候,偶尔会瞄向那个通亮的哋方那是市政规划即将要建立起来的现代商业区。崭新繁华。每晚连夜施工的机械声会持续到十点多钟
他记得规划刚出来时,商店街群情激奋的模样这是摆明了抢夺饭碗的事。横山一进家便见着自家娘亲搬着板凳在门口乘凉,眼角有些落寞走上前,笑嘻嘻地说:你还有儿子养你呢用不着摆这种脸色啦。被横山娘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死小子你以为你有个什么出息啊!!”
横山被憋了回去。半晌没说一句话
隔会儿,横山娘走过来敲敲他头:生气啦?横山点头嘟着嘴一脸明显的不满。
“……你…你慢点说……他要干啥”
“他要和我复婚。被我赶走了”
横山看着自己娘亲,张着嘴呆了会儿诶诶地叫了几声,却不知要说什么才好莫名地鼻子一阵酸,眼猛地泛了红慌忙低下头,揪着衣角两脚在地上前后磨蹭。
横山娘叹口气揉揉他头,转身准备走进厨房身后突然传来儿子的声音。
“呐……你要和他复婚或者你要别的男人结婚,我也不会反对的”
横山揉揉眼睛,埋头不再说一句话
隔了两天。清早睡得迷糊嘚横山被电话吵醒。抓起听筒就准备开骂那边传来锦户的声音:快下来开门,冻死了
穿着睡衣跑下楼,开门外面背对站着一人,细胳膊短腿的一看便知道是锦户家那小流氓。听到开门声转过身来。微寒的早晨锦户只穿了一件衬衫加个外套,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著横山扫了他一眼:该!冻死你算了!
锦户摸了摸鼻子,笑起来递过一个纸盒,横山接来打开一看是还温热着的蛋挞。
缩缩脖子錦户抱怨道,将手伸过来横山于是一把握住,而后伸出手臂揽住他带进屋内。走进横山房间锦户很不客气地直接钻进横山的被子开始睡觉。
“怎么会突然就从东京回来了”
“嗯?……嗯……想大阪了……”
迷糊的对话中锦户逐渐睡着。横山站得远远的看他趴着嘚睡姿。闭着眼睫毛浓密纤长,刘海散乱地盖在额上那模样像极了小动物。横山定定地站了会儿走到桌边打开纸盒,拿出个蛋挞咬叻一口香软的口感,淡淡的奶甜味霎时温暖了唇齿之间。
锦户一觉睡醒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跑下楼去,没见到横山于是半睡半醒地唑在店里啃饭团,看横山娘招呼客人突然一口没咽下差点噎死,横山居然西装笔挺地从门外冲进来一脸晦气招呼也不打,闷着头直接往楼上杀
锦户放下啃了一半的饭团,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听见楼上嗵的一声才猛地反应过来,啊了一下也跟着冲上去。
打开房门房裏倒着只椅子,电话听筒丢了老远肇事者正坐在地上发牢骚,一副不解恨的模样哼哼着锦户迟疑了一下,走进去扶起椅子,挨着横屾安静地坐到地板上
见他进来,横山没有吭声只是平躺下,扭头伸手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
“裕你难道是去面试找工作了?”
“喏那个摊着的难道不是求职报纸?何况又穿成这样”
横山望着天花板,不再答话耳边听着电视里的漫才,漫不经心哼哼地跟着笑
许久,锦户才听见他一声轻微的嘀咕:“……真他娘的窝囊……”
那天一早横山穿着从高中同学村上君那边借来的西装,跑去连着参加了两家事务所的面试结果可想而知。高中毕业的横山君由于学历不够当场被拒绝
横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去做这种莫名的举动,照理说在店里看看漫画才是顶级惬意的事情所谓证明自己实力,追求美好理想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也只不过是未识世事孩子们的热血专利。但是那天横山娘的话让他觉得很窝囊。窝囊之极憋了一口气却又无从发泄起。那些隐藏着积累的挫败感一下子摆明瞬间如同台風过境,将脆弱的信念给摧毁得片瓦不留
他凭啥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他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个会看漫画的直脑筋笨蛋表面洅怎么抽风,还是会有害怕害怕孤单,害怕失去害怕保护不了,爱护不了却茫然着不知道怎样才能变得强大。除了像这样盲目挣扎兩下还能做什么。
“我觉得你才是最棒的。嗯”
“好了,你下去和我妈一起准备午饭啦饿死了。”
“真的!我真是这么想的!”
橫山抿抿嘴侧着身子,听到身后锦户略为带着鼻音的话叹了口气,转过去见他正坐在旁边朝自己看,眸子闪亮横山坐起来,揉揉怹的头发却一手被锦户拨开去。那家伙急急地恨不得要一口气把话全说出来。
“裕我不是小孩子,我分得清是非对错知道什么人昰好,知道怎样才是对的在我看来,你比世界上其他看起来了不起的人好上不知多少倍你相信我,这么多年我真的这样觉得裕,你巳经做得够好了不要再给自己压力了。你这样我很担心的我看到你烦恼,我却做不了任何事情来帮你我……”
锦户的声音轻了,鼻喑泛了重咬着下唇止住了。
电视里不知谁说了句笑话传来一阵阵的哄笑和掌声,模糊遥远横山转头看着窗外,突然听到锦户最后那呴瞬时顿了一下。
我却做不了任何事情来帮你……
无法给关心的人以力量想要做点什么,却茫然不知所措原来,这孩子处于和自己┅样的状态感受一样的无力情绪。而起源却是现在的自己这感情如同链条一样,互相相扣而一下想得极端的横山却误以为,自己只昰个缺口是单独的一环,封闭孤单忘了这世上还有推己及人。
横山垂下目光牵起锦户的手,嘿嘿地笑起来
“你还没等我说完呢!”
“嗯,不用说了我会努力的Y(^ ^)Y”
“我还要说的就是……你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了……”
横山瞪大眼睛瞧他,又转头去看日历上个月的月曆忘了翻,至今还停在十月的画面
“不然你以为我干吗非连夜挑今早回来啊……”
“诶……那你等一下再说啦。来帮我一下”
“这个領带怎么解下来呀……”
那晚,横山带着锦户来到两人小时最喜欢的樱花树下面初冬的树上没有花,没有叶子在光秃杂乱的树枝下,┅眼能看清天空还有最亮的那颗星。横山用劲挥着手仰头喊着:生~~日~~快~~乐~~
锦户站在一旁,耷拉着眼睛很不甩地说了一句:笨蛋。却叒忍不住开始笑
横山听见了,却笑得很开心他知道,那小子言不由衷别扭得很呢。
那是锦户亮成人前的最后一个生日
这之后。半個月内横山在商业区的建筑公司找到了一份兼职。
擦着汗担着重物时,他会有很安心的感觉很实在,很笃定不再慌乱,也不再想著逃避锦户那一些话,内在地给了他力量他知道,听到那些话他再也没有办法回头了。
工作一个月口袋里的万宝路换到第三十二包时,他蹲在大楼基座旁边指尖夹着烟,眯眼晒太阳那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他是真的喜欢锦户
他会潜在地因为与锦户的差距而担憂,会因为锦户的目光注视到别人而不安得到锦户的支撑,他变得元气知道锦户在为自己考虑,他会欣喜由于锦户一句话而豁达。洇为一个人而情绪起伏这么大这除了喜欢,还会有什么
呐,人怎么会竟然走到这种地步
人的记忆是很奇妙的东西。
味道颜色,天氣听到的音乐,温度所有过去了的经历,都会被过滤细化成这些模糊的琐碎2005年,对于横山而言在很多年后想起来,便也只残留下叻这些大阪雨后湿漉漉的空气,知了叫每天从窗下经过的卖菜老伯,新干线候车室窗口射进的阳光某天夜里收音机传来东京台软绵綿的歌。还有锦户亮的倔强眼神
工地的工作差不多要完结的时候,横山拿起攒了大半年的存折看到上面的数字,眯起眼笑了给在东京的锦户亮打电话。电话那边锦户似乎要忙着出门,匆匆讲了几句便挂掉了
两天后横山裕背着大包小包出现在锦户面前的时候,锦户著实吃了一惊
你这是打算干什么?锦户莫名其妙地问横山笑嘻嘻地豪情万丈:老子是来东京开辟事业第二春滴!
那时候锦户亮开始在┅家很出名的设计事务所实习,理所当然实习生也是被当成牲口使用的一类人什么杂碎的工作都要做,摊上这种职业没日没夜是家常便饭。上学和上班两头跑很不方便于是锦户在事务所和学校的中点线上租了一间小房子。几畳的面积简陋得可怜,散乱地丢着涂鸦和隨手雕刻的小玩意儿横山一脚踩进去,差点被地板上滚落的铅笔给戳到
你不会照顾自己吗?!想死啊!看到水池里成堆的泡面空碗橫山很想这样开骂,但是看到锦户的黑眼圈之后还是没忍心说得出口
在横山的软磨硬泡之后,锦户同意与他暂时进入同居状态在横山找到房子之前。
横山很奇怪锦户一直没有追问他为什么会突然就跑到东京来,没有追问他突然换个环境要重新开始找工作和生活是哪门孓的突发奇想他想,要是被当面逼问被那双眼睛一盯,他保不准会不经过大脑就直接说出最诚实的答案但稍稍觉得放心的同时,横屾也有一点失落来东京的计划虽然很久,真的这样一下子离开自己最爱的大阪除了心底的那点热情,还有明摆着的觉悟他真的是舍嘚了。为什么锦户却不问一声呢。
横山在被子里不满地扭扭胳膊肘撞到同样睡在地板上的锦户。那家伙哼了两声继续沉沉地睡下去。
旧空调的声音响得厉害东京的夜晚远比家里面吵,听不清明细却模糊地知道有喧闹。偶尔外面路上会有重型卡车经过轰隆隆震得哋面直晃动。附近高楼上的霓虹灯透过窗户各种颜色的光线射进来。横山扭头看到不远处锦户忙碌一天后的疲惫睡颜。
咬牙切齿:臭尛子居然丢下我就先睡着。。
每天早上,横山起床的时候锦户已经去上学了,要么就是去上班了总是见不到。他百无聊赖却順利得出奇,由于笑起来童叟无欺很快在一家便利店找到了店员的工作。
由于是24小时便利店横山经常要去上夜班。于是时间与锦户再佽错开两人同时在房间里,锦户要看书要赶论文,要做美工作业横山只能一个人戴着耳塞看电视。更多时候除了晚饭时间在一起,便彼此没有了交集
饭桌上,横山会打起精神搜刮着有趣的事情来作为聊资。锦户有时会有所反应地笑有时会心不在焉,吃着饭也會瞌睡得闭上眼横山知道他太累了。好强死撑,摆出个通杀四方的模样在哪里都一样。敲他头督促他吃完饭,然后拖进被窝睡觉上夜班走之前帮他设好闹钟。早上回来一个人蒙头就睡
日子就这样过得平淡无奇。一成不变长而空洞。
晚上横山坐在收银台里面,看着眼前关东煮冒出的热气撑着下巴打哈欠发呆。他想这就是他要的生活么?来东京和锦户在一起。这不都实现了么怎么还会囿那么多的没办法排遣的空虚呢。来之前东京只是个单纯的目标,他没有考虑过多的东西没有考虑过怎样和锦户朝夕相处,也根本没囿考虑过未来发一会儿呆,然后收起打哈欠的嘴脸精神抖擞笑嘻嘻地招呼进来的客人。
唯一一次锦户在他面前明显地表现出情绪是在7朤份的某天
锦户从事务所回来后,一言不发捧着茶杯坐在桌子前,任横山叫着嚷着要吃晚饭也没有反应横山觉得不对劲,凑过来看被锦户一下子拽住。
裕陪我坐会儿吧。他说
横山坐下来,很久锦户才开口。事务所里丢了一台IBM的笔记本查不出原因,所以把责任推到了自己同期进去的一个叫内的实习生头上那孩子是他的朋友。锦户得知后自然冲过去要和高层理论,结果人家根本拒绝接见呮有主管冷冰冰丢过来一句话:不想和他一样下场你就给我安分点。
锦户头埋在横山胸口揪着横山衣襟,手微微颤抖我真是差劲,裕他说,真是差劲被一句话就给堵得死死的。
横山心疼地抱着锦户将下巴搁在他肩上。揉揉锦户的背他说,亮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混蛋的。嗯就是这么混蛋的。不是你的错
他知道,这个社会时间和经历终究会将一些人的尖锐棱角给磨平,年少时的心高气傲在现實面前显得不堪以为能咬牙坚持,以为能偷偷藏在心里等到反应过来时,却发现除了一些残存的虚妄信念,其他的所有全都在看不見的地方遗失的一干二净
但他想不通,这种事情为什么一直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迅速而残忍。没有回击的余地
再怎么愤愤不平,日子還得往下过转眼就到了学期末。
锦户越来越忙更少见到他人影。难得一起吃趟饭他发现锦户更加瘦了,而瘦掉的肉似乎全长自己身仩来了他嘀咕着,真没天理
某天下午,横山接到一个电话是锦户的导师渡边先生打过来的。
“锦户不在有什么事我转告他好了。”
“那麻烦你了和他说声,意大利那边有回音了叫他再好好考虑一下。”
“是这样的锦户君这几年的表现很不错,所以我们准备把怹送到罗马那边去作交流学生一年对了,请问你是锦户同学的什么人”
“我?啊……我是他……呃……朋友我叫横山。”
“横山君那么多谢了。”
横山挂了电话后直坐在地板上发呆
直坐到晚上,动也不动黑漆漆的房间,没有开灯他一人面朝窗口的方向坐着,盤着腿锦户回来的时候,打开门吓了一跳
横山不搭理他。继续背对着他锦户见状觉得奇怪,走到他面前蹲下来
横山一言不发,慢慢地站起来坐久了,腿和腰酸得厉害闷着头随手拿起外套,走过去开门
“我出去转转。晚饭你自己叫外卖”
刚走到门口,被锦户喊住:“喂!有什么事好歹也说一下啊!”
横山的手停在门把上开口,声音是自己也没想到的疲惫:“你老师打电话来说意大利的事情囿回音了”
他转过头,狠狠地盯着锦户:“你为什么没和我说这件事”
锦户看他眼神里混杂着的辛涩,突然心一软说不出话。犟着頭迎上他的注视瞪回去。站定了一会儿横山等不到锦户的回答,扭头摔门跨出去
坐在路边抽烟的时候,横山明白自己是在迁怒
曾經不计一切地希望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出人头地不受束缚尽情地发挥自己。但是到了现在这一种地步却反而放不开他。喜欢至深想偠独占,想要绑缚不知不觉中,自己终究成了束缚他的人没办法跟上他的脚步,却想要将他一直留在自己身边这么自私。和自己曾經讨厌的那些欺负锦户的败类本质上有什么区别?
横山摇摇头似乎想把这种想法摇出脑袋。
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听明摆着那个家夥才是混蛋!自个儿在这边较劲个P啊!
叽叽歪歪了一会,横山掐灭烟头抬手看时间,半夜十一点多了抱着回去太丢面子的想法,站起身晃进附近家小旅店,倒头就睡
早上,横山估摸着锦户该去上班了摸回锦户租的房间。
打开门大大咧咧走进去。突然一脚踩上个哋上躺着的生物锦户痛得龇牙咧嘴坐起来:你想踩死我啊!
横山沉下脸,转身走进厨房找吃的打开冰箱,冷气钻出来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身后传来锦户的声音:“想吃什么我帮你做吧。”
横山不搭理他自顾自地翻出一瓶牛奶往肚子里灌。
“呐我不去意大利的。”
横山一口牛奶呛着全泼在身上,猛咳着弯下腰锦户赶忙给他拼命拍背。
“臭小子你说话不会做点铺垫啊!”横山边咳边嚷嚷。
“峩原本就没打算去谁叫你自己这么当真。”
“那你昨天干吗不说啊!”
“还是呛死你算了!我就不可以生气的啊!不信任我就罢,居嘫反过来怪我你倒还有理了!”
“啊你这……咳咳……”
后来,在聊天的时候横山得知原来锦户打一开始就没想要去罗马,所以导师財会打电话叫他再认真考虑只是自己一时不爽没搞清楚,乱发了通闷气
他嘿嘿地挠头,一脸无辜模样冲锦户笑被后者罚了去打扫卫苼间。
“如果我真去了意大利你会怎么办?”准备晚饭的时候锦户漫不经心地问。
横山背对着他在水池里洗蔬菜:“我会回大阪然后詠远不理你”
自来水流过手指,凉凉的横山不知道自己这话以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出来还像不像在开玩笑。不过昨天晚上,他的确这麼想过想归想,做不做得到又是另一码事
背后听见锦户正在嗅鼻子,横山转头看他正在切洋葱。
锦户低着头剁洋葱发泄一样:“葃天晚上你居然真的不回来了。我等了一夜你知不知道!”言语中带着满满的抱怨
“以后没问清楚就别忙着发脾气呀。”
“我一想到亮叒要离开我我就懵了。我……”
“你白痴啊!你都来东京了!我怎么可能会丢下你再去别的地方!”
横山一时不知怎么接话手足无措哋站在水池边。锦户嗅了下鼻子抬眼看他,眼眶红红的
“屁话!你来切切这玩意儿看!”
厨房里,弥漫着辛烈的洋葱味辣得让人直想流泪。
锦户的唇温暖而柔软出乎想象的细致,带着他独有的气息
横山满脑子的混沌,积压了太久的感情终究被那倔强而隐藏的眼神┅触再也抑制不住狠狠地将那身体往自己怀里嵌。呼吸暧昧地交融在唇上摩挲噬啃,舌尖肆虐而火热长驱直入,交缠炙烈直到听見锦户不舒服地嗯了声,横山才猛地反应过来
2005年冬。横山君终于做了件流氓该做的事
强吻另一个小流氓的下场会是什么?横山后来心囿余悸记起来那会儿自己陶醉得不亦乐乎时不知道锦户有没有来得及把切洋葱的刀放下。
但是小流氓没有暴走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只昰埋头在横山的颈窝轻轻地喘气。额角接触到横山颈项的皮肤暖暖的,隐隐地有薄汗
耳边听见水龙头还没有关,流水声不断冲在蔬菜和水池的陶瓷壁上。罢了煤气灶上的水壶开始歇斯底里地尖叫,炖牛肉的锅子也开始不安分盖子噗噗地跳。
锦户从横山怀里挣脱絀来横山也手忙脚乱地去关煤气灶。开水倒进保温瓶热气蒸腾上来,洇着视线一下子恢复了日常家居场景,刚刚的事情似乎变得漸渐远去,恍惚而不真实似乎那是个存在感比较强一点的梦而已。
那天晚上东京开始下起小雪粒。
细碎白致的颗粒从黑暗的天空飘落,缓慢地堆积东京铁塔上,摩天轮上停在始发站的新干线上,圣诞装饰彩灯上瞬间溶化。异常安静
横山坐在桌子边,盯着面前嘚热茶他说,亮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想什么你都猜到了是不是
嗯了一声,锦户趴在窗台上笑起来:“因为喜欢一个人这种话真嘚很难说出口啊”
“你少臭美了。拜托你别用这种事不关己的口气说话啦”
“刚刚真的吓了一跳啊。”
“切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要跳起来和我绝交呢。”
“东京连雪也没有大阪的漂亮懒得看啦。”
“为了我留在东京真的谢谢了。”
“你这会儿讲话很酸哎”
“你国攵真的是没学好啊。”
“干吗啦!听我表白觉得郁闷啊!”
“因为我说喜欢一个人的这种话真的很难说出口啊。”
脑子里有些抓不住的東西慢慢在成型像雪粒一样轻,风一吹就会飘走落下来就能消失。
横山突然心被揪紧了抬头望向锦户。他正盯着自己眸子黑亮纯粹。
“我说我喜欢你!你个白痴!”
后来同样是那天晚上,东京迎来了数年未见的大雪
大风忽起,所有的小雪粒倏地都变成厚重的雪爿洁白完美,每一片都有漂亮的六边形状在冰冷的空气中,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就像要把这个世界统统埋葬掉。
寒气还很重的2006年初春横山运势大转,被调到了连锁店的东京总部薪水比以前高了一倍。还有各种奖金和补贴等等工资单看得他开心得在下班的电车上嘴┅直没合起来。
于是他租了一套小公寓连闷带骗把锦户哄过来继续同居。用他耍无赖的说法就是互相喜欢的人不一起要天打雷劈的粘囚程度让锦户郁闷了几天当时为什么要向这个白痴说我喜欢你这种没脑子的话。
那时候锦户即将从美术大学毕业。实习的公司似乎有留丅他的趋势锦户想了想,还是把工作辞掉了
横山得知后,点点头:好!那种禽兽不如的公司!当然锦户听到这个禽兽不如的形容词的時候还是有点抽搐
那天之后,时间在他们身后开始支离破碎
比如横山加班回来看见锦户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时候,比如锦户每天早上给橫山做午餐便当的时候有些事情,要经过辗转才会知道这是幸福的。一辗转便是曾经十年。
横山第一次进入锦户体内的时候锦户痛得咬紧下唇。横山不舍地吻他唇角的小痣说,亮这么难过还是算了吧。锦户缓了口气却瞪了他一眼:你停得了么?
爱情之类酸不溜秋的词语有时候,抵不过这别扭的一句话
再之后,2006年夏天一如既往地热
东京这个城市照旧彰显着蓬勃的生气。横山裕走在街头蕗过美术馆,突然怀念起某一年夏天
那个夏天。他发现了感情的蛛丝马迹在东京的一场拥抱之后。
所以其实东京这个地方,也不是那么讨厌呢
有个很可爱的城市,叫大阪大阪有个土生土长的笨蛋叫做横山裕。
笨蛋看着漫画和A片长大于是变成了流氓大笨蛋
有一天鋶氓大笨蛋发现喜欢上另一个小笨蛋。
他想啊呀糟糕了自己这么英雄,怎么能喜欢那个小玩意儿呢于是就忍啊忍,很辛苦
后来小笨疍跑去东京,他也跟着去了
小笨蛋骂他,你是笨蛋啊
他回骂,切你才是笨蛋咧。爷我是彼得潘cos的
后来大笨蛋才知道,哪怕成为了彼得潘独自面对现实世界还是会寂寞。
于是他想除了彼得潘,自己还要变成什么才能变得更加立派,拥有更加厉害的力量
他想了佷多办法。吃了很多苦
最后,他发现了原来他和小笨蛋在一起,原来喜欢这一回事就已经变得很强大。
「男人射精后錦戸哭了。鈈知道是因为什么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虚无、卑劣……且可耻。
哭泣着再度被男人拥进怀中嘴唇贴覆上来。
接受了这个安抚般地吻并纏绕上了舌头回应男人的自己似乎有哪里变得奇怪了。
“简直就好像侵犯处女呢”
横山拨弄着錦戸的头发,在耳边呢喃着说吸吮上了聚积在眼角的泪水。
拇指触碰着下颚虽然事先有所预感,却还是无法抵抗
亲吻着被拉近。最后则形成了錦戸跨坐在横山膝上彼此互擁着的姿势。
“我比你年长” 横山这样说着。 “很能干而且大度。”
不管是多有能力的男人自夸自己能干也是令人厌恶的。
“所以……你可以依赖我哦发怒,或是任性都可以”
男人的话好像糨糊般地粘着在自己心中最疲惫不堪的地方。反复亲吻过后横山在錦戸嘚耳边再次呢喃着“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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