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晚上睡觉总感觉咽部dnf火烧火燎燎,白天又没什么事不知什么原因

喉咙非常干燥,又很疼,火烧火燎的感觉,吐出来的口水还有点血丝,这是怎么回事?_百度拇指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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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咙非常干燥,又很疼,火烧火燎的感觉,吐出来的口水还有点血丝,这是怎么回事?
|科室:耳鼻喉科
威县张家营乡卫生院
你好,这和咽喉炎感染引起有关系,做喉镜检查即可确诊,建议需要口服抗生素类药物进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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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好,考虑是咽喉炎可以做做雾化吸入治疗看看,口服蒲地蓝口服液
不是正常现象,你考虑咽喉炎,可以多喝温开水,如果严重的话,可以服用清热解毒类药物...
你好,有时候如果上火容易出现这种情况的,平时的时候亲最好多注意休息和饮食,多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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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哈,这样的话,需要结合具体的症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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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是否有精神状...
病情分析:
你好,考虑为咽炎,可以服用清火胶囊或采用输液进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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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医生提问天国游戏(中篇小说)
& & 选自《北京文学》2018年第3期
  谁都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生物学家罗想农罗教授的夫人会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人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碰见教授时,都用目光向他致意,聊表慰问和同情。与此同时,罗教授选择了缄默和慎言。他是不是愿意别人表达过多的关注呢?
  20世纪80年代初,有一年开春,江苏太仓某村的两个农民闲来无事,驾上小船去江边打鱼,发现光溜溜的滩涂上躺着一条长近两米的怪物,尖嘴,灰不溜秋的脊背,白花花的肚皮,也不知道是伤了还是病了,一边扭动挣扎,一边发出“吱吱”的哀叫。农民走近去看,小心翼翼,怕怪物咬人,却发现怪物的眼睛纯良温顺,奄奄一息地盯住他们,就差没有开口求救。农民不知这是何方神圣,试探着上前摸摸,摸得一手黏滑冰凉。试探着抬头抬尾,却怎么也托不起身。两个人不敢耽误,飞奔回村,又叫来两个壮劳力,用大筐抬绳勉强兜住怪物身体,吭唷吭唷抬回村里。围观者一传十、十传百,眨眼间轰动了方圆十里地面。人们开始商量怎么分割烹食,炖汤好还是红烧好。有老人站出来说,怪鱼吃不得,吃了要遭灾,不如他出几块钱买下来,回家剁剁喂猪。初中文化的村会计到底有几分见识,围着怪物前后转几圈后,认为吃不得更剁不得:“怕是珍稀动物,国家要保护的!”
  那时候的乡村农民纯良朴实,不懂炒作更不懂奇货可居,听说有可能是个宝贝,马上罢了一切念头,七手八脚抬到谷场边饮牛的水潭里。
  电话一级一级好不容易摇到县城。第二天一大早,县水产公司的技术员带着南京大学水生物研究室之前广泛散发的“保护长江白鳍豚”的宣传资料,骑车二十多里赶到村子。对照宣传单上的资料照片,技术员小伙子立刻确定水潭里安安静静趴着的怪物就是白鳍豚。
  村会计拔腿又去公社挂电话。电话转到县政府,县长很重视,加急电话报告了省政府。省政府更兴奋,连夜调人调车,临时组建专家团,请生物系老师罗想农带队,浩浩荡荡沿长江奔向太仓县。
  其实从前些年开始,沿长江下游一带就相继有渔民发现和捕捞过一种被他们称之为“怪鱼”的东西,那便是珍稀水生哺乳动物白鳍豚。非常可惜的是,因为渔民们普遍不认识它,不知道它的价值,野蛮捕捞加上报告延误,等到水生物学家们得知消息辛苦赶到时,看到的大都是一具腐烂发臭或者已被大卸八块的尸体。这样,从抢救白鳍豚的目的出发,罗想农所在的南大生物系紧急成立了“水生物研究室”,刚刚毕业的研究生罗想农临危受命,由此结下了他跟长江白鳍豚的缘分。
  20世纪80年代之前,人类获得过活体白鳍豚吗?
  翻遍所有的科学文献,都没见到有关记载。但是没有记载不说明没有发生。在漫长的文明之前的社会里,很多的事物在自生自灭,它们如电光石火,偶然地划过天空,惊起人们的恐惧膜拜,被奉为奇迹或神明,而后缓缓落幕,归于沉寂。
  据生物学家统计,全世界共有各类鲸豚八十多种群,中国水域拥有其中的三十多种。但是绝大多数鲸豚没有“国籍意识”,它们四海为家,自由来去,是水中恣意妄为的精灵。幸运的是,造物主慧眼垂青了中国,把其中最美丽聪慧的一种单独馈赠到了这块国土中,这就是珍稀白鰭豚。因为它在地球上有着长达两千多万年的进化史,比之进化史不过三百万年的国宝大熊猫,白鳍豚要来得更加古老和珍贵。
  早在1914年,居住在洞庭湖畔的美国传教士的儿子、17岁的青年猎人霍伊摇着小船在岳阳城陵矶打野鸭,极偶然地一枪击中江面上的硕大猎物——一条从没见识过的“大鱼”:身长两米,灰蓝色脊背,乳白色肚腹,脑袋上长着一个长长的细细的尖嘴巴。霍伊兴奋地雇人把这个猎物运回家,他的传教士父母敏锐地意识到,儿子侥幸猎到的是宝贝,是中国长江中的稀有动物。他们当即为这条“大鱼”拍了照片,并锯下它的头颅制成标本,花钱将此标本寄运回美国,赠予华盛顿美国国立自然历史博物馆。
  美国哺乳动物学家米勒看到这个完整的头骨标本,认定了这是一种尚未被报道过的新物种,一种珍稀的淡水豚类生物。他当即开展研究工作,按照国际生物命名规则,为这种淡水豚起了一个正式的拉丁文学名:LipotesvexilliferMiller.1918。而17岁的霍伊采集的这个标本,从此就成为白鳍豚的模式标本。他当年的捕猎地点洞庭湖,被记录为白鳍豚的模式产地。中国长江白鳍豚从此在世界生物文献中占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80年代初期的年轻学者罗想农,每每想起白鳍豚被发现和被命名的故事,心里就有隐隐的郁闷。似乎在达尔文之后到中国皇朝推翻之前的短短的一两百年中,有无数的外国探险者和传教士涌入了这块中原国土,翻山涉水,走戈壁蹚沙漠,篦头发一样地把广袤大地上的动植物种群、古人类遗迹、千百年中的文化留存篦了一个遍。直至今日,中国学者们要寻找一些已经绝迹的标本、古籍、器物时,要跨洋过海去外国的图书馆和博物馆里翻箱倒柜。
  贫弱的、愚昧的,也是古老和神秘的中国,让雄心勃勃的外国探险家们兴奋和惊喜的中国。黄头发蓝眼睛的有识之士们历经艰辛满载而归,妥善地也是文明地保存起了这些难以计价的珍宝物产,却给后世的本土研究者们留下了巨大的遗憾。
  罗想农获得硕士学位之时,也是中国百废待兴人才极度匮乏之际,他到了新成立的水生物研究室之后,很快脱颖而出,成为极优秀的科研人员,担当研究室的实际主持工作。那时候他心心念念的一件事情,便是有机会获得一头作为研究对象的活体白鳍豚。
  机会已经为他安排妥当。
  颠簸一整天,罗想农和他的同事们赶到太仓渔村,在村民帮助下,肩抬人扛地把白鳍豚从小水潭弄进一只特制大水箱。不敢耽误,事办妥了之后一人啃几个馒头当饭,连夜上了路,兴奋异常又提心吊胆地护送白鳍豚到南京。
  罗想农征求研究室同事意见,给白鳍豚起名叫“宁宁”。初步测定,“宁宁”体长8米,体重55公斤,雌性,是美丽苗条的小公主。它应该是在江水涨潮时误入村民们捕鱼的插网里吃鱼,而在江水退潮时未及撤退,搁浅在滩涂。
  “宁宁”初入饲养池,娴静而忧伤。它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有着优雅的风度,轻盈的体态,温婉而娇柔的眼神。它的皮肤在白天的阳光下闪烁着光润,呈现出灿烂的金灰色,霞光万道的那种雍容;在夜晚的月光下又变作冷峻的钢蓝,刀锋般地锃亮,无比神秘又美到令人心醉。
  水生物研究室的老师学生们,那段日子谁都不肯离开饲养池半步,大家像盯视一个初生婴儿一般地盯着“宁宁”看,怎么也看不够。“宁宁”游动了,“宁宁”张嘴吃东西了,“宁宁”打了一个哈欠……嘘,小声!“宁宁”在睡觉!呵呵,小美人儿太可爱啦,它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这么的优美典雅,它的流线型体态简直举世无双,无可比拟也无可替代!世界上居然会有这么美妙的尤物,它居然深居简出在长江水域,这么多年都不肯在活着的时候一展姿容,让世界为它惊艳。
  “宁宁”的胃口小得令人心疼。一开始它甚至对所有投放进水池的大小活鱼都不感兴趣,它轻轻地碰触食物,拿尖嘴巴顶一顶它们的尾巴或是侧鳍,温柔地跟它们招呼,提醒它们注意躲避一样。过几天,它慢慢抛弃羞怯,尝试进食,却依然吃得很少。一巴掌长的鱼儿,至多吃三两条而已。女学生们为它着急,拿竹竿穿了小鱼,探身送到它嘴边上。它优雅地游开,不为所动。
  一星期之后,“宁宁”的体力明显衰弱,身体更加瘦长,皮肤光泽减退,眼神暗淡疲惫,游动时缓慢无力。罗想农和同事们估计它生了病,而且病得不轻。他特地从省农科院请来兽医为它治病,下到水池里打抗生素,掰开嘴巴强制喂进食物,开动循环过滤装置清洁池水……
  都没有明显的效用。
  再过一星期,“宁宁”终于躺在水池里不再动弹。罗想农清晨到校,一眼瞥见“宁宁”瘫软的身体,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响,顾不上天寒地冻,衣服鞋子一样没脱,“扑通”跳下池水中抱住它,侧耳听它的心跳。耳边只有水流循环的哗哗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宁宁”选择在深夜无人时悄然死亡。
  解剖的结果,“宁宁”的胃里患有严重溃疡,胃黏膜下有囊肿,囊肿当中残留有沙粒状的钙化灶,同样的病灶在肺部也存在,还伴有大面积淤血水肿。可怜的“宁宁”,它重病在身,却无法表达,在万般痛苦中活完最后的两周。隐忍、有尊严地、给了罗想农他们很多快乐和期盼的两周。
  “宁宁”去世后,研究室邀请全国相关专家分析饲养失败的原因。有专家说,自然搁浅的白鳍豚通常都是有病的个体,患病之后行动无力才导致被捕捉。再有,“宁宁”搁浅后,被村民野蛮捆绑拖拉,又在江滩和村里不清洁的小水潭里度过一段时间,旧病加上新伤,终至不治。还有专家认为,“宁宁”到南大后的生活环境不够好,饲养池长宽仅四五张乒乓球台那么大,体长一米八的“宁宁”,别说在池水中畅快游动,就连转身拐弯都十分困难,一定程度上对它的健康造成不利。
  罗想农趴在实验室的解剖台上,给远在武汉的研究同行乔麦子写了一封无比哀伤的信。
  “‘宁宁选择了天国,它不愿意再跟我们游戏。”他写道,“我们的伤心无人能懂。研究室里每个人都流了眼泪。我们请人将小公主制成标本,永远安放在我们实验室的一角。它的体态依然玲珑美丽。可是我每次看到它,就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掏走了,很空很疼……”
  学理科的罗想农,长到30岁都没有写过这么伤感哀怨的信。他发现人有时候是会无师自通的,当你想表达的时候,想对一个人尽情诉说的时候。
  他相信这世上只有乔麦子能够理解他。因为在千里之外的武汉水生所,他心爱的姑娘恰好也负责喂养一头白鳍豚,一头名叫“南南”的5岁的雄性豚。1984年,在不同的空间里,他们实际上做着同一件美丽无比的事。
  春节刚过,从安徽铜陵的长江边上传来喜讯,渔民又抓住了一头幼年白鳍豚,现场判断是被长江客轮的巨大水浪冲上江滩的。春节值班的研究室青工小刘接到电话,飞奔到学校宿舍区,第一时间把消息报告室主任罗想农。当时罗想农正在楼道里的煤油炉子上煮面条,听闻喜讯,面条还在半生不熟中就被他捞起来,挑点猪油和酱油胡乱搅一搅,端给正患感冒恹恹卧床的妻子李娟,而后拧熄炉火,抽屉里拿了些零钱,挟只出差的包,拉上小刘便走。
  后来他回想跟李娟相处的每一幕,深悔年轻时候太不懂什么叫爱情。不,不是不懂,是不想去弄懂。那个时候,他在白鳍豚身上所花的时间和情感,远超于他为李娟的付出。
  两人赶到铜陵,白鳍豚已经被当地公社干部从渔民手中拦截下来,养在公社食堂的洗菜池子里。池子大小不足五个立方,池底和四面池壁都用粗粗拉拉的水泥抹成,半池浑水中漂浮着菜叶草屑。白鳍豚被渔民们用绳索拖上堤岸时就已经遭遇过野蛮对待,腹部被拖擦掉一大块皮肤,颈部和胸鳍也是伤痕累累,此时困囿于浅水之中,不停喘息,眼神惊恐不安,时不时还收缩鼻孔周围的皮肤,发出孩童样的“吱吱”的哀叫。
  罗想农很怕这头幼小的豚宝宝活不下来。之前那只在学校饲养池中临终的一幕才過去不久,师生们尚未从沮丧和哀痛中恢复,罗想农实在不想看到几天之后又将有新的一幕悲剧发生。他当机立断,将取名为“童童”的这头一岁白鳍豚送往武汉水生所寄养。水生所此前已经治好白鳍豚“南南”的重度皮肤病,有了经验,饲养条件也相对更加成熟。
  电话打到武汉,沟通妥当之后,罗想农软磨硬泡地从铜陵县政府弄到了一辆破破烂烂的带厢小货车,又从公社医院借到一副帆布担架,和小刘两个人脱了鞋袜下到池水中。
  寒冬腊月,池水浸淫着膝盖脚踝,像老虎的利牙在啃咬刮擦一般,令他们的双腿疼痛到失去知觉。“童童”的身体冰凉溜滑,两个文弱书生都没有太大的力气,手指头麻木僵硬,很难将这副圆滚滚实沉沉的身子抬起来弄到担架上。折腾了一会儿,水花溅得他们满头满身,衬衣里面是汗,棉袄外面是冰,小北风一吹,身子一动,冰碴儿咯啦啦地响,狼狈不堪。
  看热闹的农民在池子边上笑嘻嘻地喊:“老师哎,这活儿不是你们干得了的,出点钱,我们一搭手就成了。”
  罗想农和乔麦子钻在狭小的化验室里摆弄刚刚采集到的白鳍豚的血样。他们要在这个夏天里分别给“南南”和“宝宝”建立起血液学的参数,方便以后的临床诊断、健康监测、保健措施,等等一系列的工作。之前他们已经完成了白鳍豚正常心电图的系统研究。因为天热的关系,他们总是选择在黎明或者黄昏时分把心电图仪器推到水池边,一大群人通力合作,从池水中抬出“南南”和“宝宝”,安抚的安抚,操作的操作,各司其职,流水作业一样,已经娴熟到吃饭穿衣一样简单。“南南”毕竟是水生所的老牌住户,对这样的搅扰见怪不惊,总是安安静静听凭摆弄。“宝宝”则多少显得惊惶,细声细气地哼哼,既委屈,又无奈。
  化验室是面对饲养池的一长排简易房屋中的一间,因为消毒除菌的需要,门窗轻易都不能打开,屋顶虽然装了吊扇,依然闷热得如同置身于蒸笼。罗想农和乔麦子穿着长袖长裤的化验服,汗流浃背,不停地喝水,拿毛巾擦抹面孔,否则汗水就会洇湿睫毛,流进眼睛,涩得难受。
  透过紧闭的玻璃窗,他们都看到了蹲在饲养池边拿竹刷头卖力刷洗池壁的李娟。盛夏时节,清洁水池是一件松懈不得的大事,池边的几台水泵也是日夜不停地开动着,防止青苔绿藻霉菌之类在炎热的气候里恣意生长,污染水质,引发白鳍豚的皮肤疾病。李娟跟着罗想农在水生所度假,闲着无事,成了这里最好的志愿者。她身子瘦弱,却舍得下力,做事认真而且仔细,刷洗池壁连角角缝缝都不放过,有时候穿着衣裤就跳进水中,忘我得有点令人感动。
  所长偶尔见到,跟罗想农开玩笑:“教授,干脆带家属调过来算了,我看你太太很享受这件工作。”
  罗想农自己也觉得纳闷,李娟自从来到水生所,神清气爽,笑口常开,正常得仿佛从来没有在自己手腕上动过刀剪。他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医学资料上说,国外正在尝试给孤独症患儿采取“海豚疗法”,让海豚代替人类跟孩子亲密接触,似乎效果十分显著。罗想农想,对于李娟这样的抑郁症患者,是不是类似的疗法也同样有效呢?
  乔麦子把一排盛有血浆的试管放进冰箱,留心查看一遍冰箱温度,调试那些按键。她仿佛脑后长着眼睛,知道罗想农此时的心思和注意力放在哪儿,头也不回道:“我看你真的可以考虑。”
  罗想农蓦然一惊:“考虑什么?”
  “所长的意思啊!既然水生所需要你,嫂子又这么喜欢白鳍豚。”
  罗想农不敢接乔麦子的话。他不知道她说这话的意思是鼓励还是嘲讽。乔麦子是科学家,思维缜密,又冷静得过分,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几乎不谈论别的事情。罗想农认为自己对乔麦子有本能的敬畏,那种欣赏、怜爱、歉疚、负罪,种种要素杂合一起的情感,复杂到他拿自己不知道怎么办,他没有办法恰到好处地在乔麦子面前剖析和展露他的灵魂。
  为掩饰窘迫,罗想农背身对着乔麦子,继续看窗外。劳作中的李娟穿着一条家常的肥腿裤,一件洗得很薄的圆领绲边无袖布衫,头发随随便便用皮筋绑在脑后,怕碍事,拿根竹筷子高高地别起来,露出晒成了浅褐色的一段脖颈。她正拎着满满一桶清水去冲洗池沿,水桶沉得坠手,她的一侧肩膀斜斜地歪下去,另一侧肩膀山尖似的耸上来,两腿交替走得飞快,腰肢来回扭动,竟然走出了一种舞蹈的节奏。还有,她身材细长,胸部平坦,走动的时候,宽大的衣服里飘荡出类似于小女孩子的青春气息。
  窗外的李娟也在往门窗紧闭的化验室看。她看到了站在窗边的罗想农,也看到了罗想农身后的乔麦子。鬼使神差的,她竟然扬起脸,对他们两个人送出一个笑容。甜甜的、满足的、小女孩一般羞怯的笑。
  罗想农心中不由得一热。已经有多长时间,李娟没有这样对他笑过了?他觉得她的笑容还是很好看的,不灿烂,但是很家常,厚墩墩的那样一种淳朴。
  “看,”乔麦子在旁边有点着了迷,轻声赞叹,“她30多岁了,可是一点都不显老。我喜欢她眼角的那一点点皱纹,很好看。女人活到这个年龄正好。”
  天空是灰色的,雨云在慢慢地移动,时不时有阳光从云缝里挤出来,湿漉漉地照亮一下世界,马上就退到幕后。李娟的身影衬在天空中,虽然忙忙碌碌,还是显出了孤单。
  “她真该当妈妈。她这么喜欢‘宝宝,‘宝宝就是她的孩子。”乔麦子不知不觉地站到了罗想农身边,跟他肩并肩地凝视窗外的一幕。她嗅到罗想农衣服上的气味,虽洗得干干净净,却因为梅雨天气不能晾晒彻底,被闷着了,不那么清爽。
  罗想农叹息一声:“这辈子我们都不可能再有孩子了,这是我的命。”
  他的神色悲伤起来,为李娟,也是为他自己。
  乔麦子歪过头看他:“怎么说这样的话?”
  “你见过她手腕上的疤痕吗?她自杀未遂的疤痕”罗想农扭头盯住她。
  乔麦子点头。回南京探亲时,杨云早已经告诉了她一切。暑假跟李娟一见面,她首先观察对方的手腕。夏天的衣袖短,疤痕遮不住,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
  罗想农深吸一口气:“有时候,面对她的时候,我比她还要崩溃。说真的,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我不擅长,这你该明白。我宁愿整天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试管和显微镜比人的灵魂好掌控。”
  乔麦子沉默了一会儿。“那你真不如调过来。”她出主意,“到这儿来,趁她情绪好、病情缓解的时候,抓紧要一个孩子。孩子会改变一切。”
  罗想农认为她出这个主意是出自真心,真心诚意地希望他们幸福。这么多年她一直逃避他拒绝他,如若不是为李娟,她不会如此慷慨。
  可是罗想农马上又想,调工作?要个孩子?这谈何容易!李娟眼下的情况是不错,可是抑郁症是顽症,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反复。再说,即便她能怀上孕,漫长的怀孕期中谁能保证母子安全?万一她又一次心血来潮,伤害了无辜的胎儿,罗想农万难接受。他已经受过了一次,不想再受第二次。
  “谢谢。”他发自内心地说,“可能我命中注定是个不走运的人吧,这一生我早已不准备再作奢望。我活着,能够带学生,做研究,有父母可以孝敬,有一个妻子需要我照料,还有一点点可望不可即的美好在我心里,这就够了,上帝对我还算公平。”
  乔麦子没有再说什么。她心里一定明白了罗想农的意思。空气静默,有微妙的凝滞。
  李娟又打来一桶干净水,走到了水池的这一头。为干活儿方便,她居然脱了鞋,赤脚走在水泥地上。她弯腰洗刷池壁,時不时地抬头往罗想农这边看一眼。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显而易见地依恋和在意着他。
  “还有新的试管吗?”罗想农向乔麦子伸出手。
  乔麦子转身去取了试管,刚要递给罗想农,发现管壁外面有一处污渍。因为是最后一支消过毒的试管,她只好用药棉蘸了酒精去拭擦。无意间一甩,多余的酒精溅到了眼睛里。
  “噢,天哪!”她轻叫,然后弯下腰,用一只手紧捂住半边面孔。眼睛里正在火烧火燎,泪水从指缝里哗哗地流出来,小河淌水一样,堵都堵不住。她说不出话,只咧开嘴巴,咝咝地吸气。
  “怎么搞的?要紧不要紧?是不是疼得厉害?”罗想农的心疼和慌乱真真切切表露在脸上,一边快手快脚地拿玻璃烧杯接了半杯水,一边又扯过一团消毒药棉,轻轻掰开乔麦子的手,拿药棉蘸着清水替她冲眼睛。
  “怎么样?还疼不疼?”他贴近乔麦子的脸,像个眼科医生一样仔细地操作。他的呼吸喷到她脸上,把她额前的刘海吹得飘起来。
  “没事,我还好。”乔麦子很冷静,一只眼睛觑着,一只眼睛睁着,强忍刺心的酸涩,配合罗想农的动作。
  “烧瞎了眼睛就惨了,一辈子都找不着婆家。”罗想农难得跟她开个玩笑。
  乔麦子扬起水流滴答的半边脸:“没事,还有你呢,最多你身上多了一个负担。”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一下子都发了傻,面对面地看着,瞬间都不再动。罗想农脸上的笑容显得僵硬。乔麦子眼睛里被酒精灼伤的劲儿还没有过去,面孔歪扭着,看起来极怪异。
  他们之间还从未说过如此亲热的话,从年少到长大都没有说过。十多年的光阴中,他们是疏远的,也是欲说还休的。他们习惯了如此,认可了这种彼此间的平衡,因而得以安静地相处。他们从来都没有试图打破僵局,走近对方,不仅仅在心灵上,还要在身体的距离上。
  那么为什么,猝不及防间,乔麦子闪开身,对罗想农暴露出她的虚弱?原来她还在心里为他藏着一个隐秘的角落,原来她也是一个娇憨柔软的、需要呵护的人。
  就在这时候,两个人面对面的尴尬中,忽然都听到窗外“扑通”一声响。松一口气似的,他们急忙扭头朝外看。原来是李娟跌倒了。她赤脚走在池边时,不知怎么脚下滑了一下,跌了个大大的屁股蹲儿。这一来,她拎在手里的一桶清水全部洒翻了,顺着水泥地面汩汩地往水池里面流,惹得两头白鳍豚万分好奇地追逐着那股水花花。她的衣服,从腰部以下,全部浸透了水,半透明地、湿淋淋地沾在身体上,一条裤管滑到了膝盖处,另一条裤管却从腿弯处撕裂开来,很突兀地悬挂着,成了一大块滴水的布片。还有,那只空荡荡的水桶,在李娟跌倒的一瞬间,有点搞笑地套在了她的脚上,水桶把子勾住她的脚背,怎么甩都甩不脱,好像她脚上套着一个妖魔化的大头娃娃的道具,好像她故意要表演出这么啼笑皆非又荒诞不经的一幕。
  “李娟!”罗想农心知不妙,放下手中的烧杯和棉花团,哗地拉开化验室的门,急匆匆地奔出去,要搀扶妻子起身。
  手触到李娟的一瞬间,她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别碰我!”
  罗想农的手停在半空,挓挲着,嘴跟着张开,吃惊地盯住李娟的眼睛。
  他看见了她眼睛里的谵妄、迷狂、悲切,哭泣,还有漆黑无边的、深不见底的虚无。
  李娟把自己反锁在饲养池边的公共女厕所,一整天中,谁喊都不肯开门。她的抑郁症犯了,一发而不可收地犯了,那个温和的、勤勉的、像母亲一样伺候了白鳍豚十多个日夜的好女人,突然之间就变了一副面孔,阴冷、沉默,凛然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刀枪不入的决绝。
  水生所的人全体惊动,谁都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生物学家罗想农罗教授的夫人会是这样一个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人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碰见教授时,都自觉地站住,用目光向他致意,聊表慰问和同情。与此同时,他们选择了缄默和慎言。知识分子都好面子,罗教授的妻子既然是这么一个人,他是不是愿意别人表达过多的关注呢?他也许更希望大家装聋作哑,以免让他太过尴尬呢?那就闭上嘴巴,不提这事吧。
  女同志们却添了烦恼,因为水生所的女厕所一共就那么两个,李娟占据了其中一个,大家就只有迢迢跋涉到家属区遥远的北面,来回需要十多分钟。还好女同志比较心善,对于李娟造成的麻烦,每个人都心存悲悯,她们在来往厕所的路上碰到罗想农时,反而变得热情主动,认识和不认识的都微笑点头。
  “哎哟,罗教授!”她们小心翼翼选择词句,“你打饭了啊?”
  “打饭了。”罗想农手捧着饭盒,勉勉强强微笑。
  “很快的,闹闹就好的。”语言含混,没有具体所指。
  所长亲自跑到女厕所外面叫门:“小李!小李啊!”所长50多岁,跟李娟很熟了,喊她“小李”。之前他曾经竭力动员罗想农带着李娟调动。现在他也许会想,幸亏这事没说定。“小李,”他拍着门板,言辞恳切,“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不喝是不行的。你到门缝里看看,罗教授把饭菜都端在手里了,对你多好!你开开门!”
  所长热心得恨不能伸只手进去拽李娟出来。而门里面回应他的,却是死一般的无声。
  “小李!”所长又喊,“开个门嘛!你开了门,有话直接对我说,有冤也朝我诉,我替你作主。我倒不相信罗教授反啦?他敢欺负你?”他一边说,一边回头朝罗想农眨眼睛。
  依然没有回应。蓝天亮亮地晃着,太阳灼灼地照着,所长的额头上冒出一颗一颗豆粒大的汗。
  罗想农心里悲伤无比。他意识到李娟在滑倒之前,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他和乔麦子,他们两个人为什么脸对脸靠得那么近?他们目光对接呼吸与共,是研究的需要还是另外什么需要?无论如何,他无法对李娟解释清楚。所以,从他一步冲向湿淋淋的李娟,又被她尖声拒绝之后,他就明白他已经酿成了另外一次错误,并且这一辈子当中都不能挽回。
  乔麦子在他的身后发抖。这个以冷静和清醒著称的女孩,还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棘手的事件。可是罗想农现在不能回头,一千个一万个不能。他明白他的身后粘著多少双眼睛,这些眼睛虽未窥知真相,但是希望看到结局。他苦笑着想,人生在世,就是如此地操蛋,如此地纠结和扭曲,你永远都不可能随心所欲地把自己安置下来,活着、到的,只有沉重,只有坠落,从悬崖往深渊,飞速地下滑。
  “罗教授!”所长突然之间冒出一声尖叫,他此时的目光,惊恐无比地盯住厕所门板下的那一小块地方。
  那是一缕艳红艳红的血,正在小蛇一般蜿蜒地钻出门缝,飞快地往他们脚边爬行,速度有一点匪夷所思,像渗入了润滑剂,飕飕地,发出一种风驰电掣的声响,令人瞠目和晕眩。
  罗想农来不及说话,扔掉手里的饭菜,先往后退一步,蓄足力量后,炮弹般地往前冲,肩膀重重地撞向门板,“砰”的一声巨响,连人带门砸了进去。薄薄的门板飞起来,差点儿倒在李娟的身上。后者横躺在地,眼闭着,脸煞白,身下汪着一摊已近凝固的血,无数只绿头苍蝇聚集在血泊上享受一顿饕餮大餐。
  这是第三次,李娟割开了她的伤痕累累的手腕,用的是一块从厕所墙壁抠下来的白色瓷砖。
  包扎,输血,挂水,打破伤风针……可以想见到的一系列的忙乱。罗想农和乔麦子轮番看守,两个人都熬得眼球滴血,终于把李娟从地狱边缘捞回到人间。
  好心的老所长张罗了一辆救护车,还派两个小青工一路照料,把罗想农和李娟送回到南京。杨云事先接到乔麦子的电话,早早地带着寄养在她家里的小狗过来,打扫卫生,准备接人。门一开,小狗呜咽着扑向李娟,一纵身跳上她的膝盖,摇尾、喘息,呼哧呼哧舔她的耳朵,脖子、下巴,仿佛明白它的主人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多么的需要安慰。
  杨云叹息一声说:“看看你,李娟,都病得没个人形了!好好的,干什么要这么折腾啊?左一刀又一刀往自己身上割,你怎么就下得了手啊?”
  李娟穿着碎花的棉布睡裙,脸色白惨惨的,胳膊和腿都是细溜溜的,憔悴成一片薄薄的树叶。她把头埋在小狗热烘烘的身体中,一声也不响,不知道心里盘算些什么。
  罗想农原本期待着在这个暑假中完成白鳍豚生殖激素的研究,必要时动用人工手段帮助“南南”和“宝宝”成为夫妻,繁衍出后代。李娟一出意外,既定程序全部打乱,基本上他是無果而返。
  他更没有料到的是,这一次机会失去之后,可怜的“南南”再无幸运成为新郎。
  冬天,武汉水生所用一纸电报的形式正式通知罗想农,南大生物系寄养在他们所里的白鳍豚“宝宝”身患重病,抢救无效,已经死亡。随信附有“宝宝”的疾病诊断书:因吞食异物造成严重的肠胃溃疡、阻塞,继而引发大面积出血。
  暑假中罗想农在武汉水生所做试验时,就发现饲养池上方的简易遮阳棚破旧不堪,风急雨狂时,破损的建筑材料会零星散落,掉进水池里,给白鳍豚的生存环境造成隐患。他给所长提过这件事,所长也知道有危险,说已经打了报告,要钱维修。没想到,钱还没有批下来,“宝宝”已经因此而送了命。
  这回轮到罗想农抑郁了,他也像李娟所做过的一样,在生物实验室里把自己反锁了一整天,不想见人,讨厌窗外的阳光,拿棉花堵住耳朵,杜绝从门窗中飘进来的校园里青春的声响。他觉得自己气血两亏,房间里微弱的气流都能让他的皮肤针刺般疼痛。中午时分校园广播站播放高亢嘹亮的《我爱你中国》,音符钻进耳中,他居然心慌得要吐。
  他隐约明白了患病的李娟为什么总是想死,当人的身体中的某种物质处于低潮时,所有的美好就会反转过来变成痛苦,加倍地刺激大脑里的“厌倦”信息,造成那种无处逃遁的巨大的压迫。你明知道死是可耻的,是需要拒绝和抗争的,可是你却身不由己地滑向虚无,那种无边的网一样的幸福。
  天黑透了之后,罗想农才打开门锁,踉跄着跨出门。他站在门前往四下里看,景物如故,匆匆忙忙赶去上夜自修的人流如故。他有点庆幸,自己仅仅抑郁了生命中的几个小时。
  晚饭后的校园广播又开始了,这回换了一个很怀旧的歌《外婆的澎湖湾》。罗想农仰起脸,用劲地吸了一口冬夜中的冰凉的空气,感觉歌声水流一样从脸上冲刷过去。他拉了拉衣服的前后摆,又拽一拽领子,理好围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灰暗颓丧。白鳍豚死了,人类的生活还得继续往下过,他还有父母病妻需要照顾,所以万不能让自己的理智被情感淹没。
  就在这一刻,毫无准备地,他一眼瞥见了安静地坐在银杏树林里的乔麦子。他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以至于下意识地捂住胸脯,从口中“啊”地冲出一声惊叫。
  “哥!”乔麦子喊了他一声。久违的亲切的称呼。
  “麦子,什么时候到南京的?为什么不敲门?为什么事先不来电话?”少少的责备,很多很多的惊喜,一股脑儿地涌向乔麦子。
  “下午就到学校了。我一直坐在这儿,看着你的窗口。我知道你在里面,不想被别人打扰。”乔麦子的语气平静,“发完那封电报,我即刻就启程赶往南京。我想我必须见到你,如果你想哭,总得有个人陪着你哭,对不对?”
  罗想农慢慢走近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脸颊冰冷,手指头碰上去,触到的仿佛是无生命的物体。“太冷了,你快要冻僵了。”他忽然张开胳膊,一把搂住了她,把她的脑袋裹在他的怀抱里。
  她发抖,打冷战,鼻子里吭吭地响,像冰天寒地里饥寒交迫的小兽。
  他深深吐一口气,更温柔地把她抱紧。寒冬腊月,他的胸膛里却燃烧起了熊熊的明亮的火,温暖、踏实,尘埃落定的那种舒适。
  “来吧。”他说,“跟我进屋去。”
  她乖乖地听任他的牵引,在远处照过来的微弱的灯光中,在台湾校园歌手质朴的带着一点点喑哑的歌声中,高一脚低一脚地走向实验室。
  他重新掏钥匙打开门,没有开灯,只躬身到墙角处插上了一台电热油汀。当热气一点一点地传导到取暖器的表面时,他把乔麦子拖过去,抓住她的手,按在取暖器上。
  “别动。”他说,“好好地暖和暖和。”
  乔麦子的手被他按着,脑袋别过来看他:“哥,一路过来时,你相信不相信我比你更难受?相信不相信?”
  “嘘,别说话,先暖和一下。”
  “我不要暖和,我想哭。‘宝宝死了,‘南南的新娘死了,它们还没有来得及成为夫妻,一次都没有。‘宝宝死的第二天,‘南南一直在找它,可怜的小家伙不明白这世上还有生离死别,它拼命叫唤,头抬起来叫,所里的人都哭了,大家都说‘南南叫得太凄惨,说‘南南太可怜了,它孤单了这么多年压抑了这么多年,它还要孤单到死压抑到死,它太可怜了!”
  乔麦子东摇西晃站立不住,索性蹲在地上,手捂住脸,开始哭。她小心翼翼地压住自己的哭声,只从鼻腔里发出吭吭的抽咽。她的肩膀一耸一耸,带动着整个身子都在晃动,看起来像是一只玩具青蛙在地上跃跃欲跳。
  “麦子,麦子!”罗想农跟着蹲下去,用手掌轻拍乔麦子的后背。
  “我真想让‘南南回家,回它的老家。”她泪眼婆娑地看着罗想农,“它只是一头白鳍豚。我心里太难受了。应该放它回老家去。它有权利生儿育女过幸福生活。”
  “麦子,你别再说……”
  “为什么要让它受这么多的苦?为什么……”
  她没有说完,剩下的半句话被罗想农“唔”一声吞了进去。他半跪在她对面,用劲地抱住她,不由分说地把舌尖顶进她的口中。他听到了彼此肌肤摩擦的巨大的声响。血液被电热油汀烧沸了一样,哗哗地奔涌激荡,要冲破心脏,冲出脑门。残留的一丁点忽明忽暗的意识中,隐约闪过李娟瘦削的胳膊和腿,可是很快就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幸福,他一生之中从未尝到过的、让他头晕眼花又死去活来的幸福。
  这一夜,在实验室唯一一张破旧不堪的粗条绒沙发上,罗想农怀抱着乔麦子,一动也不敢动。不舍得动,怕松开手她就飞了,轻烟一样遁入黑暗,从此再不能相见。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过了那件事,因为眼前的一切太不真实,像黎明前的黑暗,又像黑暗前的黎明。
  天亮之后,乔麦子决定坐船回武汉。她说,最美好的永远都是最珍贵的,所以她不能贪婪,也不能逾越。她还说,她现在心里既幸福又罪孽,无法去见杨云,见李娟,她只能快快地逃开、远离,一个人去慢慢地回想这份“好”。
  乔麦子说到做到,这年春节她没有再回南京。第二年春天,罗想农突然收到她的一封信,说她申请到了蘇黎世大学生物系的一份资助,她要去瑞士读书了。罗想农吃惊之余,立刻给武汉水生所拨了一个电话,接电话的老所长哈哈大笑道,罗教授你装什么装啊?你把我最好的研究人员鼓弄走了,倒反过来向我要人?
  罗想农放下电话,默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这件事。乔麦子30岁了,水生所不是她最好的归宿,她应该有一个更大的更自由的空间发展自己。
  之后的很多年,人们费尽周折都未曾为“南南”寻找到第二个伴侣。作为白鳍豚,它的一生受到人类最精心的照顾,却郁郁地忍受了最漫长的孤独。它一直活到新世纪的开始,在年老体衰之后悄然离世。
  乔麦子是聪明的,她早早地离开“南南”,就是为了在这一天不必跟它说告别。
  责任编辑王童
  作者简介
  黄蓓佳,女,出生于江苏如皋。
  1973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
  198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
  1984年成为江苏省作家协会专业作家。
  曾任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省作协书记处书记;现任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作协儿委会委员。
  作品曾多次获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中宣部全国“五个一”工程奖、中国出版政府奖、紫金山文学奖。
  有多部作品被翻译成英文、法文、德文、俄文、日文、韩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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