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胸上红疙瘩有几个的小疙瘩,是长在奶头的地方

我的知青生活
&&&&&&&在我们赴山西插队即将45周年之际,这里将陆续登载“知青”的一些文章及照片。如今,已不再有人叫我们“知青”了,而改称为“老知青”了。当年十五、六,十八、九岁的娃儿,现都已过六十了,天真、烂漫的学生到花甲老人,从天不怕地不怕到看破一切红尘,45年一挥间,那时的,已经成为了故事,可这故事,我们永远记忆深刻、永远是那么的清晰,就像是在眼前……
我的知青生活
毛兰红(山西岚县北村插队知青)
这两天在看知青聚会的照片,老的新的非常的多,很让人回味无穷。想当年,我们去插队都是自觉自愿的。因为我们年轻,热情
,单纯,上进。现在看来,也是那个特殊年代的特殊产物。因为,那个年代没有继续升学之说,没有打工之说,没有当保姆之说,更没有街头卖艺之说。唯有一条路就是响应毛主席的号召:上山下乡走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道路。
农村,对于我们从小在城市长大的孩子来说,就是能吃到玉米棒子,大白薯和到树上去打枣。对于农村的艰苦生活全然不知。父母对上山下乡有看法却不敢说,怕扣上政治帽子。我们不理解大人的心,一心一意地融入到社会潮流之中,去悄悄报了名,悄悄销了户口。
我们出发的时候,敲锣打鼓,彩旗飘扬地从学校走到北京火车站,那是什么精神鼓舞的呀!就像现代人所说的:打了鸡血,狂热。我们脸上充满自豪,身上有无穷的力量。在火车站,车上车下,人头攒动,哭声,喊声,告别声连成一片。我在车上看看这个,劝劝那个说:哭什么呀!咱们到外地看看多美呀,咱们应该高兴!
火车缓缓启动了,大家争先
恐后地拥向车窗,向亲友们告别。这时我才感到列车离爸爸弟弟越来越远,好像悟到了什么似的,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自从学校动员上山下乡以来,我第一次伤心的,动情的,留恋的,不知什么滋味的哭了起来,刚刚安静下来的同学们把惊呆的目光投向我。同时,列车广播里发出:敬祝我们伟大的领袖,伟大的导师毛主席万寿无疆!……,
我那刚迸发出来的哭声嘎然止住,跟着大家一声比一声高地祝福着!
火车哈吃哈吃地向前开着,是站就停,但没有一个下车的。我们坐的是慢车,有时侯还给其它的车让路。沿途看见收获后的庄稼地,除了散落的秫秸杆就是冻硬了的黄土地,连个人影也没有。
同学们来自各个学校,各个年级,各个班,有的熟悉,有的不熟。同坐在一趟车里,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自然的连在一起谈天论地的,就是不知道即将去的地是什么样?我们学校没有高中生,最大的也就是66届初中生,最小的是68届的弟弟妹妹们。大家各自亮出所带的好吃的食品,放在茶几上,过了半天的共产主义生活。
有个同学带了四个大盖柿子,我觉得香蕉,苹果,梨
的是水果,对他带的柿子有点不屑,他却说这是代表“世世平安”或者是“事事平安”。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带有寓意的水果。以前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学校就是家里,以后要过集体生活,要学的东西太多啊!从此,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我要自立了。
夜间,有同学说:列车如果到了娘子关就是进入山西的地界了,车轮前行发出的声音由原来的哈吃哈吃声变成哈醋哈醋声了。意思是说山西人爱吃醋。我不爱吃醋,也不理解吃醋有什么好处,只觉得好奇,一宿没睡就等着听那新奇的声音。列车直达忻县火车站,到达之前错车,等了很长的时间。
这期间,大家把学校发的面包,火腿肠纷纷送给沿途好奇的村民,有的村民还扒着车窗随车缓行。到了忻县地委前,当地组织了锣鼓队,插了彩旗,打出欢迎的标语,夹道欢迎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新主人。在招待所按学校编制休息片刻后,整队到饭厅吃了山西人做的第一顿饭:大、小米二合饭,猪肉炖粉条、豆腐、白菜。
餐桌上有调料瓶;盐、醋、酱油。一位同学拿起醋瓶子开玩笑地说;谁哈醋!大家抿着嘴笑,谁也没有“哈”。我是南方生活习惯,以大米饭为主,第一次看见用大、小米做的二合饭和炖的菜。饭后,大家仨一群俩一伙的在院里转了转,没有时间到外面去玩。因为休息不了多长时间还要继续开拔。
果然,片刻时间过后,我们又坐上长途客车,继续上路了。我有晕车的毛病,同学照顾我坐在窗口。第一次看见长途汽车站,地区的街道民房。汽车驶出了忻县站,一拐弯行驶在公路上,公路两旁没有什么民房,只有荒芜的丘岭,光秃秃的,连根草都没有,路边的树也很少。我望着那些高低不平裸露的黄土地,幻想着鲜嫩的玉米棒子,大白薯。
公路不是很平坦,汽车跑起来经常跳跃。有时侯把我们颠起来,后面同学的头能碰到车顶,大家惊呼之后就是自嘲。说实话,车颠簸的很厉害,有的同学形容说像摇煤球,我觉得比摇煤球可厉害多了。尤其爬那个“十八盘”,公路盘旋在大山里,汽车贴着崖边走,一不小心就会连车带人掉下深谷,我的心始终揪着。时间长了我有点难受,把车窗开个小逢,闭着眼睛趴着。
就听那发动机嗡嗡地叫着,爬山时就像老牛拉车,晃晃悠悠慢慢地往上拱,搅得我心里翻江倒海的。我终于耐不住了,把头伸向车外。……
这时我想:我们要是在忻县插队多好啊!省得受这长途颠簸之苦了。可惜呀,这由不得我啦!我无力地趴在车窗上,两眼无神地望着这在歌中唱到的七沟八梁一面坡,想想自己的誓言:生是山西人,死是山西鬼。要用自己的双手让95%的荒山披绿装。这刚来就泄气可不行!自己选择的道路不能回头啊!前面有再大的艰难困苦也要挺过去。
天色渐渐黑下来,我们也到了目的地一一岚县。下车后,我挺挺胸,直直脖子,活动活动颠散的筋骨,再看看四周:灰蒙蒙的天,到处是黄土和稀稀拉拉围观的乡民们。他们有的穿着黑色的老棉袄棉裤,有的敞开怀,露出磨脏了的白里儿,有的用做被面的大花布缝制的大背心,上中间还缝了一个大口袋。
还有的黑袄外边罩着一件白布粗制的大褂,后边拖着一根长长的麻线,脚上的鞋面也绷着白布,脏兮兮、黑乎乎的。我第一次看到什么是披麻戴孝,还有的穿着没吊面的老羊皮袄,毛冲里皮冲外也磨得黑乎乎的。
男人们几乎胸前或手上都挂着,拿着羊腿棒做的烟袋锅,有的边走边抽,好像一袋烟丝抽两口烟,小火星亮两下就被吹出去,然后再来第二锅……,这里的一切都是我没见过的,十分新鲜。
之后,我们被分配在县城招待所里住,这也是我第一次住旅馆啊!县里招待我们的第一顿晚餐是馒头、小米粥、咸菜。
第二天早餐开始,大家按学校分别在用餐之前,都要在餐厅门口向毛主席像请示完了才去吃饭。有的同学嫌早餐不好,躲在宿舍里吃点心。休息时,有的出去转转,回来说:这个地方太穷了,就有一家饭馆,一家百货商店,一家卖驴脖套的……。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家卖驴脖套的就是经营农业生产用具的商店。
午餐吃的是大米饭,肉片炖粉条、豆腐、土豆。尽管肉片不多但毕竟有荤,我的条件不高,只要有米饭吃就行。
谁知第二天午餐就是忆苦饭。早餐后,通知大家集合到县中学操场,听贫下中农的忆苦思甜报告。操场的地上坐满了各村的代表,我们坐在最前边。会场四周能贴标语的地方都贴上:向贫下中农学习,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等等。
主席台上坐着县领导,贫协代表,军代表。除了军代表是一身国防绿以外,当地人有的反穿老羊皮袄,其他的就是一身黑的棉袄棉裤。再有的区别就是有文化有身份的人是制服裁制的衣服,脖子上都围着当地流行的古铜色的线制围巾。老百姓一率是缅裆裤,有的还露着红腰带。
还有一个主要特征就是不论男女老少都戴一顶蓝色的有帽檐的帽子,有的新有的旧而已。另外还有少数的小姑娘穿的红红绿绿的花衣裳点缀其中,让那黑压压、土蒙蒙的一片人群中有了亮点。主席台上的人讲的是什么,我们一句也听不懂。
到了午餐时,大家按学校去领饭,每人得到的是用野菜、豆腐渣和糠做的窝头,轻轻一碰就散。我捧在手中咬了一口,确实不好吃,粗粗的嚼不烂咽不下,勉强吃了半个。有的同学连尝都不尝的悄悄地扔在了犄角旮旯。当时有胆子大的同学,我们的胆子小,吃半个也是为了表现自己愿意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下午的报告改在县委礼堂,礼堂里除了有个主席台和砖以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了。我们自己搬砖,坐在指定的位置。
作报告的人是一位70多岁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颊布满了皱纹,脸色呈树皮色,留着一小撮山羊胡须,身上穿着和他的经历一样,被磨得看不出本色的老羊皮袄,坐在主席台上,诉说着他经历过的苦难生活。我听不懂,就向身边的老农打听,知道他是北村的贫协主席,在旧社会苦大仇深,每次作报告都有他,
老人在上边讲,下边的人开小会的,择羊毛的,用择好的羊毛捻线的,用捻好的羊毛线织毛活的,而且还都是男人们在织,他们拿针的方式也挺独特。还有搓麻绳的,纳鞋垫的,纳袜底的,各有个的活计。但也有那闲得没事的,闷着头一袋一袋地抽着、吹着羊腿棒做的烟袋锅,乐此不疲。整个会场都沉浸在烟雾之中。隐隐约约能看见那位贫协主席的山羊胡须一翘一翘的。
我们什么都听不懂,但组织者有安排,根据老人讲述的情节,有人站起来举着拳头,涨红了脸,歪着个脖子,扯着个喉咙高喊不忘价级苦,牢记血泪仇!……,我们赶紧效仿着,用尽全身力气高声吼着,整个会场气氛顿时振奋起来,大家只有这个时候才能表现出自己的阶级立场。报告结束时,大家对台上的老人报以热烈的掌声。
晚餐后,县安办的人分别召集各大组开会。我们这个大组有五个学校的学生,其中有三个高中生,八个66届的初中生,五个67届的,一个69届的,其他都是68届的弟弟妹妹们,要分配到两个村子里。一个是离县城两里多路的北村,另一个是离县城二十三里地的牛湾子村。一个68届的男同学站起来笑着说:我们去最艰苦的地方锻炼。把好地方留给大哥哥大姐姐们!
听到这些话,大家腼腆地相互看看,嘴角带有一丝微笑。我感到脸上有些发热,不知他的话是否带有嘲讽的意思。再看看这位提议的同学,身材壮实,满脸的憨厚。也许他那壮实的体魄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要到最艰苦的地方锤炼自己吧!没用多长时间,决定了我们这些所谓的大哥哥大姐姐们理所应当地分到了最好的地方。
第四天早餐后,大家领到自己的行李,按村放到小驴车上,离别了县城。朝北的公路很平坦,顺着公路的两旁有高高的土坡,后边不规则地种着不知名的小树,左侧和县城连成一大片的庄稼地,地里隔不远就有一堆堆的小土包,远看挺整齐。右侧是一片不大的平地,堆放着一捆捆的秫秸秆。
平地后边是连绵不断的层层梯田,错落在七沟八梁上。除了能看见几处隆起的坟堆和裸露的黄土外,其他什么都没有了,让人心里有种凄凉的感觉。我们边走、边聊、边看,不知不觉来到北村村口。这座村庄坐北朝南,村口正好是公路的丁字路口。三面来往的小驴车,大马车都从这里经过。可惜的是,一天也看不见几辆车。
进了村子,支部书记,贫协主席,民兵连长等早已候在大队部。院子里站满了大姑娘小媳妇和小伙子们。他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着我们这群远道而来的学生,有的还指手画脚,不知看见什么可笑的事,窃窃私语,偷偷抿嘴笑。我走过去问她们笑什么?她们不好意思的跑开了。书记给我们开了简单的会,分了住所。
我们村来了十名男生十名女生,分别住在老乡家里。我和三个女生住在一位名叫北成的电工家里。这家院子很大,我们住在西房,房间里陈设简陋,进了双开的木门,左侧就是炕,炕的一边是一个大灶台,灶台上架着一口比洗澡盆还大还深的大铁锅,那锅帮子是铸铁的,超出灶台,又高又厚。灶台边卧着一台风箱。
风箱离墙还有九十公分的空地,炕的对面地上摞着我们的箱子,右门后边还有一口大缸。我们四个人的铺盖将将挤在炕上。我们活动空间很小。简单收拾完,我们去伙房吃饭。伙房的大师付是大队派的一名复员军人,政治可靠。他给我们做的第一顿午餐是死面窝窝头,又粘又硬。还有土豆炖粉条、豆腐,一人大半碗。
我们进村的第一顿饭连个肉片都没有,我想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怎么样?有的同学不吃,回宿舍吃点心、面包。有的同学后悔的说:要知道现在这样,出发时,学校发的五个面包一节火腿肠不应该给沿途的乡民们。我们年轻幼稚,嘴里喊着走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道路,真的亲临其境却傻眼了。我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啃着窝头。
我的性格是心直口快但不犀利,文革中的所见所闻给我太多的警示。同学也曾好心提示我说话时要三思,我做不到。但在离开父母的一刹那,感觉自己长大了。说话前知道思考了,尤其是现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千万不能说出怕苦怕累的话。伙房做什么吃什么,不顺口的就饿着。
下午,村干部给我们开会。会上党支部书记祥细地介绍了北村的村干部,其中一位留着山羊胡须的老者就是前两天在县里作报告的老人,他是北村的贫协主席,还有两个贫协副主席,民兵连长等。还介绍了村里的人口、土地和分红情况。我们似懂非懂地听着,也不知这些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唯一能听懂的是,为了便于管理新来的“主人”,成立了《民兵连突击队》,我们被编入册。我们既将随着这支充满青春活力的队伍去战天斗地,脱胎换骨地改造世界观。
晚上,伙房里为我们准备了小米粥、炒面。炒面黑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做的。大师付教我们:先盛点小米汤,再放点盐搅搅,估计盐化了再把炒面倒进去,搅拌成小疙瘩再吃。大家照着做了,吃在嘴里不是味,我像吃药一样地把它捱进去。
等我再去盛粥时,已见锅底了。回到宿舍很冷,不做饭就烧不了炕,我们向房东求助。房东大嫂是一位不爱说话的人,经过我们连比画带说的,过来帮助我们生了火,烧上水,我们学着拉风箱,感觉风箱杆很重,于是两只手同时去拉,拉了风箱忘了添煤,火苗总是不阴不阳的。好容易把水烧开可以喝了,想洗却没有凉水了。
有的同学不洗就钻进被窝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我不行,出来好几天都没好好洗一洗。天黑了,又不敢去井边挑水,只好端着脸盆去房东家里要。大嫂挺好的,帮我在她家的水缸里舀了一盆。我简单洗洗也钻进被窝,炕一点儿都不热。我怕冷,赶紧又把毛衣秋裤和袜子穿上,重新钻回被窝。我团在被窝里悄悄的流泪。
这时,有位同学说:好冷啊!嘴里还啧啧两声……
,同时也听到了抽泣声,这时大家不约而同地哭出了声,哭的好伤心。也许大家在想北京的暖气吧!我更想的是爸爸做的炒面。爸爸先把白面放进锅里,用小火炒至发黄后,分别盛在碗里,放入红糖,再用开水冲搅,成糊状再吃,又香又甜。可这里吃的怎么也叫炒面呢?
哭了一会,心里舒服一些。这哭声把我们不同年龄,不同班级的四个女生凝聚在一起。这时,有个同学提议说:我们既然来了就不后悔,我们要坚强的走下去。咱们不哭了,咱们唱歌吧。于是,我们擦了擦眼泪,用略带沙哑的声音唱起了:敬爱的毛主席,您是我们心中的红太阳……。唱累了,大家才睡,被窝里也不冷了。
第二天一早,我和一位同学先起,出被窝的那一刻太难了,我们咬着牙起来,用剩下的凉开水擦把脸,那个水冰凉的直钻心!。那个年代,连个暖瓶都买不起。我们和房东借了水桶、扁担,迎着朝阳来到村口的水井旁,这时过来几位老乡,有的是看热闹,有的是想帮我们,先看我们怎么办?那位同学老家在河北农村。
回老家时,她挑过水,但到北京后也很久没挑了。她不服输地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就不信挑不回水来!这里是黄土高原,水井很深。
我站在井边往下一看,我的妈呀!井底的水面也就和脸盆口那么大。井台边有一盘了无数圈的井绳,还有一根很长很长的白拉杆,粗的一头有铁环,看来这都是用来打水用的工具。
她拿起井绳,很快找到铁环,打开后,把桶把套住扣起,慢慢把水桶放到井里。这时看热闹的乡民发出惊叫声,有的做出怪样,有的伸出大姆指表示赞叹!
同学的脸上泛出了自豪的红晕,没想到下乡来的第一张考卷过关了。她接着用手摆弄两下井绳,想把水桶沉入水下,可那水桶就是飘浮在水面不下沉,我在旁边看的起急,恨不得把手伸下去摁。
一位四十多岁的老乡,收起烟袋锅,别在腰间,不紧不慢地操着当地话说:“好女子”,你不要急,拿稳井绳稍微用一下力,左右摆两下,桶就沉下去了。他边说边做着,满满的一桶水打了上来。另一只空桶由我俩轮番操作,费了好大的劲才凑够了一桶。
她把两个水桶拎到平地,拉开距离,用扁担钩住水桶把,摆好姿势准备起身,也许她太轻“敌”了,没站稳,水就洒了一地,引起围观的乡民哈哈大笑。
她顾不上那些看笑话的人了,不示弱地挺挺腰,又来了第二次,还没走一步,水又洒了出来。这次她没有放下担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十几米,桶里的水也跟着洒了十几米。我们住的地方离水井有一百多米,还要上一个慢坡。
在她停下的时候,我赶忙接过扁担也想试试身手,没想到比她还惨,大半桶的水竟然把我压得没站起来,晃了两下竟把桶里的水洒成了半桶,还把棉鞋浇湿了。
旁边好事的乡民跟在后面起哄。我俩交替着挑,肩膀压的生疼,我从来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咬牙坚持到了家,桶里的水还剩下三分之一了。
我们把来之不易的水,倒入门后的大缸里,只铺了一个缸底。我俩往返挑了三次,才装到缸的三分之一。有了水,又请房东大嫂过来教我们生火,我们使劲地烧了小半锅开水后,再去摸摸炕,只是不冰手了。要想把炕烧热了得烧多少水呀!我俩一早上折腾累了,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了炕上,连早饭都不想吃了。
上午,我们出工前,先在民兵连长的带领下,练上半个小时的队列,之后,再给我们发了工具:有铁锨、锄头、扁担和箩筐。
我们把工具存放在大队部里,每人只扛着铁锨,随着民兵连长的一声令下,民兵连里的男男女女排着队伍,打着队旗、彩旗,浩浩荡荡地开拔。
出了村口,沿着公路向南走,有一片小树林。接着是一片河滩,走过一座大木桥时,桥体被压得吱嘎作响。桥下面有几道河流,弯弯曲曲地流向县城的方向。
我们大队人马来到一大片较为平整的土地上,据说这是村里最好的土地。要想高产粮食,就要先修整好土地。
人工把土地深掘一尺五深,连长手里有标尺,随时测量挖过的土地,不合格的要返工。队员们一次排开,连长和骨干们拿着皮尺丈量着每人的份额,画好线就动工。老农的铁锨是常年用过的,又光又快,得心应手。
我们用的都是新铁锨,把又粗,锨又厚,再不得要领,没挖几锨就觉得手心生疼。看着老农们飞快的速度真是着急。过了很长时间,连长才吹哨休息。
男队员仨一群俩一伙地拔出腰间的烟袋锅,一口一口地吸着、吹着冒着小火星的烟丝侃着。女队员们掏出针线活,纳鞋帮的,纳鞋底的,纳鞋垫的,各显女人之长。
我坐在锨把上无事可做,脑子里乱极了,不知在想什么。这时有个女生喊:我这有皮筋,咱们跳皮筋吧!有的同学响应着过去抻起皮筋跳起来。
老农们看着,议论着,笑着。我从一早起来就忙,没有心思玩,一心想着怎么挖出达标的地来。可看看发红的手心,真想哭一场。休息之后,再拿起铁锨,两只手怎么也攥不起来。
手心疼得像万箭穿心。这时,我想江姐在受刑时,是什么滋味呀!我们不会比她疼吧!狠下一条心,使劲抓住锨把继续挖起来。我边挖边想,下次不休息了,一直抓着锨比休息后再抓锨疼痛能轻一点,而且还能赶进度。
上午的活收工时,手心已起了大水泡。午餐是黄米捞饭,一人一碗,还有一碗用米汤熬的土豆丝菜。
同学们感觉老乡做的饭菜不合口味,建议换大师傅。那时,我们下乡的第一年是国家供应商品粮,以后年份就按村民分粮。
我们的粮食没有老百姓的品种多,没有他们的新,伙食费也有限,加之大师傅做法不一,所以难调大家的口味。当时大家还没意识到现在就要吃苦了,不能再想北京的生活了。
在没找到合适的厨师前,先派一名女生帮厨。其他人白天战天斗地,晚上忆苦思甜,批斗地主老财。当晚在小学校的教室里,又一次聆听了贫协主席的忆苦报告,并知道他的名字叫兰二旺。
也许他的报告作的太多了,除了山羊胡须抖动外,面部没有任何表情,远看像一座塑雕。会场里乌烟瘴气的,混合着乡民们身上的气味,让人喘不过气来。
但在会上,有的男同学不知是好奇还是怎的,和乡民们抢着抽那羊腿棒烟,真让我不可思议。他们不知道病从口入啊!
散会后,又回到那冰冷的房间里。我们累了一天,没有精力再去生火烧水了。其他同学不洗不涮地钻进被窝。我拿着大茶缸,敲开房东的门,向大嫂讨了满满一茶缸开水。人家暖瓶里的水估计也没多少了。
我有那一大茶缸热水可以简单洗洗,再喝一点,心里感觉暖和一些。脚用温水洗过,再穿上袜子钻被窝时舒服一些,唯有头露在外边冻着没有办法。有的同学把头蒙在被窝里睡。
& 第二天仍然修整土地,我手上的水泡被挑破后,流出一些血水,疼痛不减,连毛巾都不敢拧,再握铁锨把那才叫钻心的疼呢!说实话不想家是假的,但想家也没有用,就是给假也没钱回去呀!日子还要一天一天数着过。
晚上批斗村里的地主老财,教室里张贴了“千万不忘阶级斗争”等标语。当地主老财押进来时,民兵连长歪着个脖,涨红了脸,高举着拳头,扯着嗓子喊道:打倒地主老财!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我们跟着高声喊的同时,我发现那天在县里喊口号的人就是他。
地主老财们个个都是黑色棉袄棉裤,头上戴一顶黑色的瓜皮帽。有一个子比较高的,穿戴得干净利索,双手交插在袖筒里,抬头看了看会场,民兵连长冲他高喊道:低下头,老实交待!这时,会场里蹦出一个女孩,冲到高个子面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的高个子晃了两下。我当时心里一惊!文革中看了太多的武斗,今天在这里又重演了。
这个女孩是个知青,会后,她男友一再埋怨她太鲁莽了,并说:这村里都是亲戚套亲戚,你打一个得罪一大片。让她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以前对地主老财的认识只是书本上的,今天才真正看到现实中的人,和我们一样没什么区别。在批斗过程中,有个地主可怜兮兮地说:他家的财产是靠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他们家熬菜时,把盐包在布袋里,在汤里涮一下,再用筷子蘸点油滴进菜里……。
看他的表情,听他说的话不像是假的。革命群众不听这一套,说他不老实。震耳的口号声又响了起来。这样斗了两个晚上之后,还把他们带到田间地头,让他们站在毛主席像前请罪。我们劳动休息时,就在地头开现场批判会。
几天的劳动之后,认识了几个小伙伴,她们才十三、四岁,最大的十五、六,只有两三个,而且都说了婆家,很快就要出嫁。
我们下乡前,没有听说过什么提亲的事。到了乡下,老婆婆们见我们就问:多大啦?有婆家了吗?我们被问得脸色通红,不知怎么回答。听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实话实说没有。她们又说:赶紧找个婆家吧,老了就没人要了。
我们那时才十七、八岁,最大的也就二十岁出头,还天真烂漫地跳皮筋呢!可这儿的女孩却要早早的嫁人了。真不可思议。
我挺可怜她们的,问她们不嫁不行吗?她们说:岁数大了,真的找不到好人家。她们认为的好人家就是能给得起嫁妆的,有粮吃的,有钱花的。
劳动之余,她们边做针线活边讨论谁嫁得好。在她们的脑海里就是几身花布衣裳,时髦的毛吡叽都是奢想,买顶帽子就高兴极了。
她们没有太多的文化,没有崇高的理想,只能顺从当地的风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同情她们没有自由,她们同情我们从大城市来到乡下吃苦,无亲无故。她们很善良,纯朴。把我们视为好朋友,请我们去家里吃饭,只要有好的,保证拿给我们吃。
我们走在劳动的路上,她们友好地挎着我的胳膊,十分亲密。我很不习惯但又无法拒绝,心里很矛盾。同学警告我说别招上虱子,我没见过虱子,知道它是很脏的虫子,心里也害怕。我就直白的问好友:你身上有虱子吗?她坦诚地说:以前有,现在没有了。我放心了。
数日之后的早上,下了一场大雪。我们高兴地欢呼:今天可以不劳动喽!一早我们就开始生火烧水,好好洗个澡,睡个暖被窝。
我脱毛衣时,感觉身上痒,同学拿过我的衣服说:我给你看看有没有虱子吧!她像模像样地找起来。一会儿她惊叫地说:在我胳肢窝找到一个,还没等我看,她就给掐死了。
这下可吓坏我喽,澡也不洗了,把身上的衣服全扒下来,统统投进大铁锅里,加大火力煮起来。这时有个同学找我们去劳动,看见此景,也跟着忙乎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同学出去泼水,看见对面白茫茫的田野里彩旗飘飘,星星点点的人们在劳动,惊慌失措地跑回来说:不好啦,今天干活!开始我们不信,以为她在开玩笑,看她真的穿起衣服要走时才信以为真。
大家陆续穿好衣服准备走,可我的毛衣毛裤全煮在锅里,又没有备用的,只好穿着单衣单裤套上个大衣跑了出去。赶到地里,民兵连长横着个脸问我们为什么迟到?我想,大家是因为我,就主动承担地说明原因。连长还没听完,就把那原本长歪的脸气变了形,竖着嘴操着当地话吼着:你们是来干甚的?一个虱子就吓成这个样子!还咋和贫下中农相结合咧!
这句话震撼了我们。是啊,我们的口号是:到最艰苦的地方安家落户,走与贫下中农相结合的道路。怎么安家?怎么落户?怎么结合呢?难道我们身上也得长虱子吗?
连长双手持着标尺背在后边,斜着身子,迈着八子步,涨红了脸,歪着个嘴,瞪着双眼扫视听训的人们,活像电影里的国民党军阀!
他来回走了两趟,把目光落在我们身上,歪着个脖,吊着个嘴吼出口令:向后转。我们无奈地转过身子等他第二声口令。
他又吼道:齐步走!我边走边想:是不是看我穿的少,让我们回宿舍呀!当走到地头毛主席像前,他又吼出停步的口令后大声喊着:你们要好好的向毛主席请罪!
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把我们也当成地富反坏右啦!这是我从小长这么大第一次受辱,记他一辈子!
收工时,回到宿舍,谁都不想吃饭,大家伤心的哭了起来。这时,同学送来两封家书。这是我们来这以后第一次接到家书,又惊又喜!
没收到家书的也跟着高兴,打探北京的消息,高兴之余,又引起第二次伤心,大家都想家,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那时,心里有的话不敢说,全部发泄在眼泪里。为了让知青更好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大队安排我们每人到三户贫下中农家吃九天派饭。
宣布名单时,我去的三家中有一家是好朋友,另外两家是贫协副主席家。我的好友听完冲我耸耸鼻子,撇撇嘴,我知道难题来了。会后她告诉我这两家……
,我有了心里准备。
第一家就是贫协副主席云珍家,他家住在大队部后面的慢坡上。大门敞开着,贫协主席高高的个子,大眼睛长在鞋拔子脸上,倒也精神,只是那满脸的皱纹饱经沧桑,和他的职位很相符。双手交叉在黑袄袖里,腰间露出一节大红腰带,笑容可掬地站在大门口招呼着。
后边是他的二女儿,长得和她爹一样的脸形,只是眼睛不如她爹,有些斜视。她对我还热情,和我们在一起劳动。她算岁数大的,还没找到婆家,估计和那双眼睛有关吧。
紧接着就是他那两个半高的儿子,黑黑的头发,圆圆的脸蛋,粉白粉白的一点不像贫协主席。只见他俩欢蹦乱跳地跑着喊着:来了,来了……,我被迎进院里。
门口的大黄狗被主人拴着,在主人的呵斥下,仍然不停地向我狂叫。这时我才理解什么叫做:狗仗人势这个词的含义。
我站在院子中间,向四周扫视一圈,院子很大,左侧有个厕所,下边有个四方的深坑,那是养猪积肥用的,接着就是摆放整。齐的一捆捆秫秸杆,贴着院墙摆到房檐下。五间透明瓦亮的房屋建在一米多高的地基上。
房檐、房廊下堆放着各种农具,门框上,挂满了红彤彤的干辣椒,还有几辨子绿茵茵的干香菜,十分诱人。右边房檐下挂着一对对的玉米棒子,据说是做种子用的。顺着院墙晾晒着好多的玉米棒子……,整个院子收拾得干净整齐,看来主人还是很精干的。
上了几个台阶,贫协主席把我让进中间的房屋。右边是一条大炕,炕头上盘腿端坐着一位妇女,
-看样子也就是四十岁出头,穿着一身黑布袄、裤,很宽松。黑黑的头发油光锃亮地梳在脑后,用一个大扁卡松松地卡住。
蓬松的黑发下衬托着一张桃粉色的脸庞,眉清目秀的,像一个睡美人。她向我微笑地招招手,示意我坐到炕里头去。看来她就是这家的女主人。我也笑着向她摆摆手说:我不会盘腿,顺势坐在了炕沿上。
她身上的大襟袄敞开着,露出奶油色的胸脯,上面趴着一个未满周岁的男孩。那个孩子调皮地叼着奶头摇来摇去,有时松开奶头回过身来看看我,他也知道我是新来的客人。
这时我才看清这个男孩的脸长的和贫协主席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若不是这个孩子的存在,我真不敢相信贫协主席和这桃花似玉的女人是夫妻。
这时那个男孩从他娘怀里挣脱出来,趔趄着向我走来,顿时,我脑海里有两个字在争斗,那就是:抱与不抱!这孩子不认生,到我面前伸出小手够我,我不得不顺势将他揽过来,不得不违心地夸赞两句。
说实话,我心里很痛!我第一次做了违心的事,说了违心的话。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就要从这点滴开始磨砺自己。
在我逗孩子的同时,女主人将身体向前挪了挪,伸手将灶台上的大锅盖掀起,靠在墙边,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带着饭香味弥漫整个房间。
贫协主席朝女主人挥了一下手,示意她抱孩子。他将碗筷递到我的手上,我想洗手也没地方。这时,他的女儿从我对面的房门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长方的,红漆的木盘子,放在炕边。
靠我这边的木盘中,有一盘堆的尖尖的,红白相间的,半透明的酸菜。挨着是一个小笸箩,里边盛着黄灿灿的玉米炒面,香味扑鼻。接着就是三个小陶罐,分别盛着醋、盐、辣椒。贫协主席教我盛点小米汤,放点盐拌炒面。
我到大锅前,看见里边煮着小米粥和削了皮的土豆块很诱人。盛了一碗。我七岁从南京到北京直到下乡前,顿顿没离开过大米饭。可到了这儿连个大米魂都没见着!天天吃饭像吃药,嘴里难受的无处诉说。唯有小米、黄米做的饭能当替代品。
只要有小米粥,我来一碗也就够了,何况还有土豆块,味觉就更美了。男、女主人见我只吃粥,一个劲地劝我吃炒面、酸菜,我就摇着头说:够了,够了。其实他们的酸菜挺脆,就是太酸了,吃不了两口就倒牙了。
&午餐的时候,贫协主席又早早候在门口。把我迎进去的时候,那条大黄狗竟然没叫,它真通人性。我高兴的进屋和女主人打招呼,她依旧坐在炕头,搂着孩子。
那小孩见我来了,也不知哪点吸引他,又冲我走过来。我心里这份无奈哟!逢场作戏地抱了他一会儿。
孩子身上有尿骚味,头顶上留的那撮头发丝里有几串像大米粒型的,很小的白壳不知是什么东西。我们在大队部出操时,有一些围观的孩子们,尤其是女孩子的鬓角最多,让人看了不舒服。
有一天我问同学,那是什么?她们告诉我说:那是虱子的儿子一一虮子。啊!挎我胳膊一块走的小朋友头发上也有。我真怕再招上虱子。
正在发愣,这时长方的木盘又端了上来,打破了我的沉思。木盘里边只有三个小陶罐。女主人照旧揭开大锅盖,扑鼻的饭香又窜了出来。贫协主席招呼我去锅里拿,我跳下炕走过去。
大深锅里有个篦子,上面铺满了饭食。有莜面卷,戳在篦子上像倒置的蚂蜂窝,很有艺术感。还有黄米面做的豆馅窝窝,黄灿灿的有点酸味。还有莜面搓的鱼鱼、猫耳朵。还有几片厚厚的土豆。我除了认识土豆外,其他都没见过。我觉得他们饭即丰富又新鲜,好复杂喽!在他们的示范下,我都尝了尝。最后锁定土豆。
土豆在北京是菜,在这儿却当饭,好吃。这里吃饭挺有意思,没有桌子,也没有凳子、椅子。屋里只有炕、灶具,大水缸。
女主人和我坐在炕上,其他都站在地上,捧着碗吃。我吃着、想着、观察着。这时炕头那儿出问题了,男孩子便在了炕上。我面上镇定,心里翻江。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尴尬之极难以言表。
突然,两声亮嗓吓了我一跳,是女主人抬着头向着门外:"奔奔"两声。只见那条大黄狗从门外嗖地蹿到炕上,伸出长长的舌头,三下两下……。我的心被吓得突突直跳。狗却摇着头,舔着嘴角满足的走了。
女主人像没事人似的将屁股挪在那狗舔过的地方。我下意识地也向炕沿挪了挪,我怕自己坐的地方也被舔过。
晚餐和早餐一样,都是小米粥熬山药蛋,炒面。我盛了点炒面,没放盐和米汤。觉得他们的炒面比我们吃的供应粮好多了。据说,那里面还掺有黄豆,甜丝丝,香喷喷的。
经过一天的接触,他们全家人都纯朴善良,都没有太多的话,对我很真诚。
第二天的午餐是黄米捞饭。我去时,灶台上已放一个笸箩,上面盖一块屉布。吃饭时,女主人掀开锅盖,撒了一些花椒面和干的香菜末,顿时两种香料味扑鼻而来。
贫协主席帮着搅搅锅,然后教我盛少一点黄米饭,又盛了一大勺粘糊糊的烩菜扣在饭上。我觉得味道很奇特,品尝一下,口感还不错,软软的、面面的有点酸味,加之两种调料的味,真的很好吃。
之后,又去添了半碗菜。心里在想,他们的饭菜别具一格。我们要是天天有这种饭菜吃也不错呀!心里正美着呢,那个男孩又大便了。弄得人哭笑不得。
今天,我有心里准备了,等着女主人亮嗓子。狗得到了口令,速度飞快地蹿过来完成了任务。我那半碗菜死活吃不下去了,心里感到恶心。
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怎么这样巧合,都在午餐时。那条狗和女主人的配合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
这让我想起那天好友的暗示是不是这件事呀!下乡前,我连公厕都极少去。从来不随便吃别人的食品,更不乱用别人的物品。现在要切身实地面对眼前的一切,好痛苦啊!
什么叫脱胎换骨地改造世界观?为什么农民脚上踩着牛粪思想是干净的,而我们爱干净,讲卫生却是资产阶级思想……,这些问题一直困惑着我。
那个年代不是张扬个性的年代而是夹着尾巴做人的年代。我们处事不深,没有社会经验,只有老老实实听毛主席的话,党叫干啥就干啥!狠抓私字一闪念,狠斗灵魂深处的小资产阶级思想。
我,不能嫌贫下中农脏,我要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中好好锻炼自己,改造自己,做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第三天吃饭时,我真没心思再想吃什么了。午餐时,状况又出现了。女主人照常亮着嗓子朝外喊了两声,没有动静。等了片刻还没动静,只见贫协主席的女儿放下碗筷,去我对面的门里,拿出一个铸铁的小铲子,一块硬纸板递到女主人手中。
女主人用小铲子将脏物刮到纸板上,由她女儿从我的身边拿了出去。我极力地控制自己,在心底叮嘱自己千万别表现出异样来。
两个女人处理完事情即不擦炕蓆也不洗手,继续端起饭碗吃起来。我想她们这么不爱洗手,又弄个脏孩子,怎么做的饭呀!越想越恶心。
三天的时间终于熬过去了。这期间始终没见女主人下过炕,也不知她有多高!临走时,他们一再叮嘱我有时间再来玩,我口中答应的挺好,心里却在想,他家就是有山珍海味,我也不会去接受再教育了。
第二家是暗示我的那个好友家。在此之前,她请我吃过两次饭,这次又派到她家,自然很高兴。这个好友家是中农。她家有姐妹四人,大姐已出嫁。她是和我们一块劳动的女孩中岁数最大的一个,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出嫁。她不爱说话,但她鄙视当地的早婚习俗,很羡慕我们自由自在,时常在我面前咳声叹气。
我很同情她,热心开导她。她和我讲了好多知心话。这是我第一次和好友谈论婚姻的问题。她家住在贫协主席家后边。院子不大,但很整洁。她的爸爸在村里的油坊工作。身才高大,五官端正,一脸的严肃。头上也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帽,一身黑袄黑裤,双手交叉在袄袖里。平日里吃住在油坊,今天特地因为我而回来吃饭。
见了我,脸上露出一丝警慎、憨厚的微笑。他不善言谈,总是低头坐着。我想他是中农,会不会也挨过斗啊!否则,怎么是一副不敢乱说乱动的架式呢!
好友的妈妈是一位小脚老太太,瘦弱的身体却显得精干。她家的房子不多,主房是坐北朝南的老房。右手是炕,炕蓆擦得锃亮,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反射出暗红色的光。
炕头上立着三个半大的缸,我知道那是发黄豆芽、绿豆芽用的。以前我在这儿吃过。灶台上的石板、大锅帮子、大锅盖被擦得锃明瓦亮的可以当镜子用。炕对面摆放一个大躺柜,上边摆着瓶瓶罐罐,各个都晶莹剔透。最有意思的是其中三个瓶子里分别装有红、黄、绿的彩水,很新颖。我想这就是穷则思变的创意吧!
人,都爱美,各有个的不同。我觉得她家干净就是很美了。好友还有两个妹妹在读小学。从年龄上看和她相差八、九岁,长得比她好看,像她爹。两个妹妹缅腆地坐在一边等着开饭。早餐也是小米煮山药蛋,炒面。让我惊喜的是她妈妈拿出一个发黄的小纸包,在我面前打开一看,竟然是一疙瘩红糖。让我拌炒面吃。
我不好意思地推辞着。她妈妈一边往我手里塞,嘴里不停地唠叨着:吃吧,吃吧,惜惶地……,意思是说我们年级不大,远离父母到这艰苦的地方来,怪可怜的!
她爸爸也站起身向前倾斜着,微笑地对我说:乡下没什么好东西,这点糖你吃了吧!两个妹妹坐在一边看着,我心里难受的双眼发涩,强忍着没有掉出眼泪来。在北京,红糖比白糖便宜,在这儿却这般金贵!更金贵的是他们那颗淳朴善良的心。
午餐时,她爸爸先到家,看来对我在这儿吃饭挺上心。午餐是莜面烤姥姥、莜面鱼鱼、土豆片。炕边的长方木盘中还有两盘拌菜,一盘土豆丝,一盘黄豆芽。另外,还有一个像小花瓶一样的东西,里边插着一根麦秆,坐在小碗里。
她们递给我一只小碗,让我自己调些醋和辣椒。我不擅长吃面食,更不喜欢吃醋,只想吃点拌菜。
好友的爸爸也坐到炕边来,把像小花瓶一样的东西递给我说:你喝点酒。我说不会!他不相信地摆摆手又抬抬下巴说:喝点,喝点。盛情之下,为了礼貌,不得不将麦秆放进嘴里嘬了一口,好辣!这酒还是温的。呛得我眼泪都流出来了,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小酒壶,第一次听说酒要加热了喝,第一次尝试用麦秆喝酒,第一次感到自己被这般的敬重。
我让好友的爸爸喝,他说从不喝酒,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这一家人话语不多,但格外热情,让我很感动,不吃心里也高兴。
第二天午餐时,我们下工早,回到她家,她妈妈早已捞好了黄米饭。大锅里还有热米汤,她妈妈拿过一个大擦床架在大锅上,将削了皮的土豆擦成丝煮进米汤里,又放了一碗切好的深绿色的菜,闻着有点酸。
开锅后,盖上锅盖焖了一会儿,依次放进花椒面、香菜末。还用大铁勺伸进灶里炝点胡麻油,倒进大锅里,滋滋啦啦作响,香味弥漫整个房间。又一顿好香美适口的烩菜捞饭进肚了。
第三天的午餐,她爸爸又回来了。她大姐也从婆家回来,大姐爱说爱笑,见了我就像老熟人似的问长问短的。
今天的饭菜特殊,是煮白面疙坨。这里的白面很金贵,一人一年只分九斤麦子,磨成面才有七斤。没有特殊情况轻意不会吃白面的。我也不知今天是啥日子,到家的时侯,只见大锅里已煮了海带丝、豆腐条、黄豆芽、羊肉末。
灶台上已散落一层用白面捻的小疙坨,一个个像刚出土的小蘑菇头。看见大姐还在做,我知道制作它的程序是:将和好的白面擀成厚片,切成小方丁,再用筷子头顶住小方丁,轻轻地转一圈,一个个小蘑菇帽就完成了。她们做了那么多,费了不少的时间啊!大家到齐了,小疙坨被逼无奈地跳进大铁锅里。
吃到我们嘴里时却是香香地,糯糯地,滑滑地。我喜欢他们的饭菜花样多,有挑选的余地,而且是以菜为主。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我真不想换地方了。晚餐时,好友和我说,我要去的第三家,是她婶婶改嫁的人家。她的亲叔叔去逝后,婶婶无法生活,带着两个孩子改嫁给外姓人。家里……,她又摆了摆手,耸耸鼻子,我就明白了。
我真不知道自己又要经受什么样的考验。第三家也是贫协副主席,名叫陈呆子。他在村里的磨房工作。个头不高,很墩实。天天披着一件蓝色的棉大衣,一张鼓鼓的脸庞,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张包包嘴,厚厚的嘴唇,爱说,会说。说到高兴的时候,咧着大嘴,露出左边的大金牙,笑得特开心。
自从进村见到陈主席,从没见他洗过脸。他不戴帽子,头发也长,背在脑后,浑身上下像在面缸里滚过似的。他若不动,一定会被误认为是雪人。
他知道我今天去,一早就等在街口。我跟在他身后,心怀忐忑地走进他家。他家的院子并不大,院墙残缺不全,没有门楼,也就没有大门。院子里堆满了破烂,脏兮兮的。
从陈主席身上的穿戴到小院的面貌就知道他婆姨不是个利落的人。陈主席热情地将我引进破旧的小屋内,侧面的炕头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女人,看模样比陈主席大十岁之多。
一身黑色的袄裤,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大绒帽。女人长着一张鹅蛋型脸,红红的。看见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左边的一颗虎牙,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她身后有一堆东西罩在一件棉大衣下,破旧的炕席污了巴涂。地上站着三个孩子,大的女孩有十三、四岁,肯定是女人带过来的,她和我们一块劳动。
另外两个是男孩,一个五、六岁,一个两、三岁。这两个长得别提多像陈主席了,尤其是那双眼睛,圆圆的,大大的。但从那两对眼睛中却看不出机灵,只见他们呆呆地看着我。
这一家人只有两个女人的脸显得干净点。两个男孩的鼻沟有两道黑黑的印,印里边能看出淡粉色的皮肤,其他地方被日月的灰尘覆盖了,他们真不愧是陈主席的儿子。
我坐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闻着特殊的气味,心里想着他们是怎样生活的呀!陈主席和女孩拿好了碗筷,摆好了木盘子,里边有炒面、酸菜。我却没有一点食欲。
陈主席递给我碗筷,看见那双筷子头上嘎巴溜糗,我真想饿着肚子跑出去。我却没有这个胆量犯政治性的错误,只有硬着头皮应付着。
陈主席非常热情,让我先吃点炒面,我推辞了。还是先盛半碗小米粥吧,我像吃药似地往嘴里挑着……。
陈主席一边吃,一边巴达着嘴,还一边津津有味地讲着他苦难的家史。他会倒几句普通话,感觉能和我们沟通非常得意。
我没心思吃饭,专心听他讲述,以此掩盖住内心的尴尬。他讲到伤心之处,大眼睛里闪烁着泪花。讲到兴奋之处,和着炒面的唾沫从口中飞溅出来。我随着他的情绪时而同情,时而高兴。
他从小失去父母,沿村乞讨,到了北村收留了他。他勤劳肯干,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还娶妻生子。
他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尽管他在这儿是独门独姓,但北村的人不欺生,还选他当贫协副主席。我说他讲的绘声绘色,问他为什么不给大家作报告呢!他谦虚地摆摆手说: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不得而知。我们说话的过程中,余光扫见他婆姨的手不停地摁她身后的棉大衣,里边好像有什么东西拱来拱去,忽高忽低的。
午餐时,他又在街口等我一块回家。因为他工作的磨房就在村口。到家后,他那婆姨坐在炕上,向我笑了笑,露出那颗虎牙也不难看。
陈主席和她说了几句话,意思是问她是否按他的方法做的饭。那婆姨红着脸,透着满足的表情,微笑着点点头。陈主席帮她掀开大锅盖,回头对我说:今天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婆姨做的也是莜面卷,所不同的是她在卷里放了羊肉馅。为了招待我,他们把过大年的羊肉做给我吃了我从不吃羊肉,但看他们实心实意的,真不知说什么好。锅里还有其他的饭,随便吃了两口。主要倾听陈主席说他备下多少年货。
按说他家的生活不如前两家,但他从不提别人家。只说他现在不缺吃不缺穿。生活得很幸福。
从他的话语言谈中我理解了什么叫做:知足者常乐!人的物质生活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精神生活。人,就要有健康快乐的精神生活。他具备。所以,他快乐,他知足,他幸福!
&晚餐,他忙没有回来。我们在昏暗的灯光下喝着小米粥。这时,棉大衣下的东西又在燥动。他婆姨的左手不停地去摁,嘴里还在不停地嘟嚷着。
那些不听话的东西终于露出来了。先钻出来的是一只小白兔,竖着两只长耳朵,缩着个小脑袋,左右看看,往前蹦了一步,他婆姨的左手放下饭碗去打它,嘴里发出“喋喋”的口令,意思是让它回到棉大衣下边去,等客人走了再出来。那小白兔很拧,死活不肯再过那黑暗的生活了。
老夫人没办法,拿筷子的右手也过来帮忙。她的筷子蹭在兔毛上,她什么都不在乎地忙来忙去。
被压迫的东西终于造反了。不但小白兔没回去,相继又蹦出了一只小黑兔,两只小灰兔。她的两个儿子看看我之后,朝炕上高兴地叫着。四只小兔子先后蹦到木盘边,张开三瓣子小嘴吃开盘边的酸菜。看它们蹦的路线这般熟悉,不知是平日里训练有素还是酸菜的味道吸引它们这般不顾主人的面子,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由于我的到来,让全家人都受了委屈。为了表示我不在意,特意在盘子尖上夹了两筷子酸菜吃,然后对老夫人说:酸菜好吃就是太酸,吃了倒牙。她冲我点点头。这一天过得我好累呦!
第二天早餐,小兔子们解放了,在炕上自由自在地蹦着。两个小男孩伸着四只小黑手扒在炕沿上,开心地看着小兔子。
等木盘端到炕上时,小兔子照直蹦到酸菜边,理直气壮地吃起来。我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小动物,它们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爱了。可是她家的酸菜,我一口也不想动。
午餐的时候,他婆姨做的是“黑片子”。据说是用土豆磨碎了,取其中的淀粉和渣子活在一起做出的丸子,蒸出来是黑不溜秋的。
她家的灶台、锅碗没一件是透亮的,做出的饭菜也是乌了巴涂的。但他家人的心是真诚的。陈主席知道我不吃羊肉了,今天又指使婆姨蒸了一小碗猪肉丁调料。我拨了一些,放点辣椒面,蘸着吃。“黑片子”不好看但很筋道,吃在嘴里有嚼劲。午餐没有酸菜,小兔子在木盘边蹦来蹦去。我问他婆姨:它们吃什么?陈主席接过话茬说:冬天冷,喂点酸菜,它们可爱吃了。
陈主席只要在家,话就不断,她的婆姨一言不发。我真不理解人和兔子怎么睡在一个炕上,更不理解人和兔子共吃一盘菜。我是一个知情知意的人,从心底感谢他们的真诚,但这两天的日子也真难熬。生活习惯不一样,卫生标准不一样,再好的饭菜也吃不下,再坚持一天就自由了。
最后一天的午餐,陈主席弄点酒,买了点上了红色的猪下水,还拌点凉菜,炝的葱花油,倒在菜里。让我和他喝点酒,我再三地推辞,他才自己喝起来。我看他们吃得可香了,可我一点食欲也没有。我勉强吃了一点,完全是在应付差事。
我若不是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宁愿饿着肚子也不会动筷子的。九天的派饭终于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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