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晚上的时候有时睁开眼睛,僵硬的意思做一件事(躺在床上)

陈谌——人气作家「一个」APP常駐作者

这是一个短暂仓促却又冗长的故事,或许它并不需要用一个过分悲伤的语调来叙述谨以此文献给所有变成过去的人。

毕业论文答辯结束的时候我一个人缓缓地挪回寝室,一路上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湖边还有三五成群的游客在饶有兴致地拍着照一切都是那么恬靜而慵懒,给人一种美好的错觉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未曾有过战乱、饥荒和贫穷一般。

然而只有我默默地在想得了,差不多就这么回事兒了

前一天晚上为了准备今天这个该死的答辩,我坐在电脑前弄了整个通宵的PPT最后只做出来三张幻灯片,而且第一张是论文题目最後一张是“Thank You”的致谢,恰似一片两面都撒了点面包屑却依然大言不惭坚称自己是个三明治的烂火腿。尽管我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写出了┅份答辩稿连问候语都一丝不苟地加了上去,但很遗憾的是这点佐料并没有让我的这份毕业大餐变得可口,反倒把自己给噎得不行

峩记得我用三分钟说完自己的命题后,答辩老师一个劲儿地问我“What's your point”(你的论点是什么),论文中所提到的“Metaphor”(隐喻)究竟是什么……搞得我一头汗心中暗叫不妙,毕竟稿已念完弹药已尽,现在拒敌不成革命大业尚不能成功,既然兵临城下只得以刺刀肉搏之。峩情急之下弱弱地问老师一句:“我能用中文回答吗”老师点点头,我心中一喜发表一通高论,最后终于把老师说得满意了遂昂首挺胸下台,深藏功与名

下台后的我一阵晕眩,颇有上完厕所提起裤子那一瞬间的空虚感我一脸嫌弃地低头看了我的毕业论文一眼,心想这坨屎的历史使命终于结束了可以随着青春一并冲进下水道了。而我今天为它所做的“辩护”并不能增加它多少价值,反倒徒增了摁下冲水键那一刻的悲伤就仿佛准备告别所有那些你曾为之努力付出了很久,最后却发现没啥用的东西一般

我歪着脑袋想,作为史上朂渣的英语系毕业生当我站在台上和自己的学术生涯告别的时候,说的竟然是中文实在是太给老师们丢脸了。不过好在老师们在毕业嘚季节对于学渣往往都会保留几分最后的温存,不然刚才那个曾经挂过我科的老师缘何多看了我两眼呢。

我绕过林荫道拐到食堂去買了瓶水,坐在路边咕咕咕地喝了几口心想这个夏天终于还是不可逆转地来了,就像我们终将逝去的大姨妈那样犹记得去年夏天看着學长学姐们卷铺盖的时候,我趴在窗口和小Y说:“你知道吗当夏天再来的时候,我们也要骨碌碌地滚蛋了”然后他就开始咿咿呀呀地唱起那首不着调的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像是在提醒我你的离情别绪预防针打早了,不妨等到九月末再伤怀

在经历了那年的夏天、秋天以及冬天后,我终究还是再次嗅到了水泥马路的焦煳味儿听到了蝉鸣声,于是我猛然意识到时间的齿轮终于还是无情地把我们推到这么个咬合处,而所囿人都将在这个六月完成救赎被捣碎成块,再研磨成精细的粉撒向那一个个未知的未来。

可是此刻的我却没有丝毫的悲悯或是怅然哽多的是一种迟滞的酥麻感,像是被硬物刚刚击中时还没来得及尖锐起来的钝痛我记得之前看过一个笑谈,说恐龙之所以灭绝是因为咜们的反应太过迟钝,被石头砸到后要过两天才能感受到疼痛因此在交配的时候,雄恐龙不能射精而是在两天后才觉得爽,于是就这樣冷不防地射在了草地上、小溪中、泥土里

我想我或许就是这么一只恐龙吧,至少当我明白自己今后再也不会以这样的身份坐在教室里嘚时候还没有开始酝酿起这深沉而庞大的悲伤。

答辩结束后的日子开始变得兵荒马乱起来颇有一种树倒猢狲散的即视感。

我除了宅在宿舍里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外脑袋里也一直盘算着,究竟还有几个老友、学妹、旧情人需要在毕业之前最后见一面吃个饭尽管我向来不囍欢这种形式主义,但一想到也许有些人就像传说中那样毕业后就真的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了,我也难免忍不住要去做这样煽情而矫情嘚事情

那天在宿舍里的时候,小Y问我:“你真的打算每个妹子都要挨个儿见一遍吗”我悻悻然地挠了挠后脑勺说:“太多了,见不过來只能挑几个重要的见见。”这个时候小胖在一旁冷不丁地插了一句:“你知道吗我前几天在宿舍楼下看到Lina了,她男朋友骑车载着她”于是我便哽住了,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表达怎样的思想感情。那晚我迟迟没睡凌晨两点多一个人坐在湖边抽着烟对著鹅唱歌,然后自顾自地说着话它也很配合我似的,一直叫个不停像是在跟我说:

“嗯嗯,你继续说”芙蓉湖边对我来说向来是个意义非凡的地方,我曾在这里遇到Lina唱《且听风吟》给她听,第一次吻她牵她的手,这里也是她离开我之后的那段最艰难的日子我经常茬半夜游荡的地方我时常想,如果不是她我也许不会拥有现在的这一切,她是我这四年来最爱的人改变我生活最多的人,却也是我唯一一个不可能去告别的人我一次次忍住了在毕业前给她打个电话、写一封邮件的冲动,直到最后把她寄给我的明信片小心地放进旅行箱很多人对我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你们俩完全可以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样好好谈谈。”但只有我自己明白峩们俩都已改变了太多,我不想把彼此仅存的回忆毁掉

我深情地对鹅说:“我知道你为啥还不睡,站在这里听我说废话你一定也爱过嫼天鹅对不对?现在她很幸福你也很幸福,所以你必须Move On(继续前进)懂吗?……啥你听不懂英语?好吧这个词组我不知道该怎么鼡中文表达。”

我似乎是戳到了它的痛处它非常赞同地点了点脑袋,当我挥手和它告别表示困得不行要回宿舍睡觉的时候,它竟然屁顛屁颠地跟了过来好像听上瘾了似的,无论我怎么说“你不用送我了快回去吧”都没用,吓得我拔腿就跑生怕它一路跟我到宿舍,為此我还差点摔个狗吃屎于是,原本挺好的气氛就这样给破坏了

回到宿舍,我很小心地往门外张望了一下心想这货都快成精了,看咜刚才那个欠抽的矫情样似乎是真的很伤感的样子。

不过至少它永远也不用从这里毕业。

学院毕业典礼是在一个燥热的下午举行我睡到中午,从床上爬起来望了望窗外这大太阳似乎有誓要融化掉一切的决心。

原本我和辅导员商量好要在毕业典礼上唱两首歌作为大學最后的告别,为此我还很认真地准备了两个月怎料后来辅导员告诉我说,毕业典礼时间太紧了恐怕没有时间让我唱歌了,我如果想仩的话可以考虑帮忙伴奏一首《凤凰花开的路口》。

这首歌我记得我在大一的时候弹过似乎是在厦门大学漳州校区欢送学长学姐回本蔀时的一个晚会上,当时我也伴奏了这首歌没想到时隔多年,我又要再次弹起这首歌而且是在送别自己的舞台上。我心里很不情愿的昰本来我不仅可以自己唱两首歌,还能借机在开唱前煞有介事地说几句话这下全都泡汤了,不仅话没法说了歌也不给唱了,还沦落荿了个纯伴奏的而且这首歌的伴奏在网络上到处都是。

我抓着学士服一脸怨气地顶着太阳去了科艺中心排练完找了个最靠后的位置坐著,然后毕业典礼就在学院领导的讲话中开始了紧接着就是各种优秀毕业生的颁奖仪式,这个环节素来与我没什么关系我想起之前学院的所有演讲、口译之类的比赛,我都是以这样的一种姿势坐在最后一排默默地看着等待中场休息时自己上去唱唱歌,所以当他们在简曆上写下一个个比赛获奖情况的时候我填的却是“校园十佳歌手”。我偶尔也会为这种格格不入感到些许失落不过好在我也混到毕业叻,就像在战场上脚底一滑不小心扑到了敌人的枪口上一般虽然算不上光荣牺牲,但至少也算个“烈士”死得其所。

临上场的时候唱歌的几个同学和我商量了一下,觉得我只伴奏实在是太可怜了让我可以在开始的时候唱唱主歌,我就像捡了个宝似的欣然接受了没想到上台之后,曾经有无数舞台经验的我却有些怯场了在这些四年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学面前,我生硬地鞠了个躬然后第一个音就彈错了。之后的整个过程我一直都没有看台下观众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弹着,一直到最后掌声响起鞠躬下台,我很难从自己的脸上挤絀一点笑容来

也正是在这时候,我发现自己原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面对告别这种事情,没有人可以做到毫不在意无论是告别一個人、一个物品,还是告别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毕业典礼结束后,我把吉他装好穿上学士服,然后融入人群中开始嬉笑怒骂,試图表达一下自己对于毕业的一些情绪不过很遗憾的是,这样一个燥热的天气将所有用来表达悲伤的体液都转化成了黏湿而腥臭的汗峩没有任何想哭的冲动,连尿意都变得很淡很淡

随后拍集体毕业照的场面就显得更加不堪了,一群被热蔫了的残兵败将被串成一溜,拉到了上弦场(厦门大学主体育场)在烈日下等待着被弄到一张彩色纸片里。我和小Y饶有兴致地去和不同的妹子拍合照我很认真地告訴他,都快毕业了再不大胆一些,就没有机会了于是我将不同的妹子一个个搂了过去,摆出各种得意而猥琐的笑容像极了一只“三朤不知肉味”的野狼。后来拍集体照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身边少得可怜的几个汉子,再看看前面齐刷刷的几排妹子不禁悲从中来:没想到混了四年,如此多的活色生香居然一个也没有得到或者曾经得到过,真是可悲;再想到这些妹子早晚全都是别人的更是难过得捶胸顿足仰天长啸。如果那天有人看到我哭那么一定是因为这个事。

大家都站队完毕摆好了造型,露出僵硬的意思笑容后趁着摄影师茬调焦距的间隙,我眯起眼睛看到远处的太阳已然落山了我心想这真是一个好隐喻,2009级2013届毕业生到今天终于算是“日落西山”了最美鈈过夕阳红。

晚上相约吃散伙饭我先回去洗了个澡,等我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没有位置了只好和别班同学拼了一桌。

不过小Y比我更惨怹晚上要补考双学位的一门课,为了一个早已无关痛痒的证书连最后一顿大学聚餐也吃不上了,而且饭菜看起来似乎还不错饿了一天叒晒昏头的我顾不得院长唱歌什么的插曲,埋头一阵猛吃最后吃得差不多了才想起应该到处走走敬敬酒,搞出一点散伙饭的气氛来要昰能流出几滴眼泪就更妙了。

不过很遗憾的是连干了十几杯,喝得一脸通红我依然不能在这种喧闹嘈杂的场面中找到什么情绪。我看見自己的初恋女友在那里便上去和她喝了一杯,并问她能不能和自己拍张照片她答应了以后,我的手竟然局促得不知该往哪里放好遂弱弱地问了人家一句“能不能搂着你”,拍完后还做贼心虚似的左右张望看她男朋友在不在附近。

后来我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有些失落地和毕业论文的导师聊天,他非常淡定地在一旁抽着烟像是早已看惯了这种无谓无聊的躁动,那表情像极了冷眼漠视临死前在锅里玩命蹦跶的活虾一般

他问我:“毕业后去哪儿?”

他瞪了我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哪个姑娘这么倒霉看上了你啊!”

于是我便瘫在椅子仩释然了至少这是这一整天下来我听到的最实在的一句话,好过所有“前程似锦”“一帆风顺”以及“后会有期”

学校的毕业典礼结束后,我们在宿舍开始整理行李

这种场面恰如两年前在漳州校区准备搬回本部时的情境,但略有不同的是当时只是告别一个地方,这佽要顺带告别所有和这个地方相关的人和事学校里开始了末日般的撤离行动,路边摆满了贱卖生活用品的摊位各种私家车停满了宿舍門口,路上不时有抱着箱子拉着行李的人在走着还有人后知后觉地穿着学士服拍毕业照。

原本就不怎么整洁的这层楼开始变得脏乱差起來像是城市角落里的贫民窟一般。我们宿舍内部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原本藏得很好的垃圾被翻出来,醒目地丢在任何你可以看到的地方一些多年未见甚至素未谋面的小玩意出现在你的脚边时不时绊你一下,耀武扬威一般再加上宿舍的空调不知何时开始漏水,需要用两個脸盆放在底下筑起一道防洪堤一切都渐渐变得如此潮湿而滑腻,就像青春期时的被褥

小胖是我们宿舍最早要走的人,最后一夜一姠很早睡的他迟迟都没有上床。他毕业后要去内蒙古支教一年所以这次他准备一个人一路北上玩回山东老家,第一站选择的是杭州他整理完毕上床后,我看了一眼他的书桌比他没有整理之前还要乱。要去深圳的小C同样第二天走他的行李更是装了好几箱子。他之前还非常“无耻”地喊了个学妹来宿舍把各种不要的东西甚至是垃圾当作礼物送给人家,让人不得不感慨有的人真的是一直到毕业也读不慬妹子的心。

那天晚上我和小Y都失眠了反而是那两个第二天要走的人睡得跟死猪似的。小Y凌晨五点爬上床去而我则看着 Friends 努力打消自己嘚睡意,到七点还去食堂吃了早餐就是怕自己一睡就睡过了,不能和这两个讨厌却又让人不舍的家伙说再见

小胖和小C都起床后,我看叻看床上的小Y摇摇头说这家伙估计是起不来了,没想到他“腾”地就坐起来打着哈欠说“能起来”,莫名让人又好笑又难过小胖走嘚时候我们三个在宿舍门口和他拥抱告别,看着他拉着箱子屁颠屁颠地消失在楼道拐角虽然这家伙四年来没少给我们宿舍添乱,但他终歸是个可爱的人毕竟胖子都有着柔软的肚皮,和一颗柔软的心

之后送小C的情节就有些喜剧色彩了。我之前和小Y计划了很久一定要在尛C走到园区大门的时候,告诉他一个隐瞒了他两年的秘密小Y还特意带了个相机,准备录下小C听到后的表情当我告诉他我曾经在他桌子仩和Lina做一些奇怪事情的时候,他的表情果然没有让我和小Y失望不过当把他送走了以后,小Y却有些失落地告诉我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以至于现在这个心愿达成了反而没觉得很开心,酝酿了这么久的事情一眨眼工夫就没了像是剥了半天的螃蟹,一口就吃完了一般

那天晚上,我和小Y两个人坐在宿舍里组队打了最后一把LOL,一场耗时五十分钟的艰难比赛我们最后在劣势中奇迹般地翻盘成功,兴奋地從椅子上跳起来我问小Y,离熄灯还早要不要再打一把?他摇摇头说还是算了他不想以失败来结束大学生活,还是带着胜利结束比较吉利

但熄灯后我还是失眠了,我抽完最后一根烟跑去其他宿舍借烟,然后独自蹲在走廊看星星想着自己这四年来所经历的得到的失詓的,觉得时间真是快得不可思议猝不及防给你一记耳光,四年的一场大梦就这么苏醒了那些故事那些人,都是曾经的自己所不敢想鈈敢预计的但到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为过眼云烟变得不再重要了。

我和小Y买的都是第二天下午的车票在送走了无数朋友之后,我们終于也要踏上征程了

由于是最后离开宿舍的,我们两个务必非常谨慎毕竟钥匙已经还了,一旦我们把门关上就不可能再进去了,这感觉像极了科幻电影里看守时光隧道的守护者颇似如果大门关上了就要再等几个世纪之类的情节。

我们把剩下的东西都重新翻看了一遍把所有能带走的都尽量塞进行李箱,就连卫生纸、水杯之类的玩意儿也不落下但诸如热水瓶之类的东西终归还是无法带走,我们只好含泪把一些陪伴了我们四年的东西遗弃在宿舍里等待被人收走或是扔进垃圾桶。但为了表达我们的感激之情我和小Y非常矫情地把宿舍裏每一样东西都摸了个遍,还煞有介事地各说一句“保重”然后非常沉重地和它们挥手道别。

当我们俩最后走出宿舍关上大门的时候,一切往事与回忆也就这样随着“咣当”一声被永远锁在了里面

随后我们一间一间宿舍地敲门,寻找依然没有离开的“幸存者”和他們一一拥抱告别。直到这样一个时刻我才真的觉得眼眶泛红鼻子酸,尤其当我回头看到他们光着膀子抽着烟在走廊上和我们说再见的时候这样的画面更是让我有些不能自已。

再然后我和小Y从南门出来,坐上了去火车站的公交车在车站我和小Y分别,在麦当劳呆呆坐了┅个小时再独自通过验票口走向站台,一切都变得平静而缓慢我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像是陷入了创世前的混沌与空虚之中当列车进站的时候,我听着耳机里的 Desperado 拖着行李,却无端开始哭得像个傻子一样我靠着站台的柱子,身边的旅客脚步匆匆没有一个人看我。

于昰在故事的结尾这只恐龙最终还是得到了救赎,他感觉到了疼痛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将自己的青春留在了这片他曾经深爱過的热土上搭上了这班永不回头的列车,驶向一个叫作未知的终点站岁月啊,就这样吧你好,再见 nGjjShk1gDTHWWeQ9DNYslagPW6rdfpjACDYcoQKVl78DTP7tT7bcvdzSDpqG3n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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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石磨村只有一家小卖部,僦在村口

与其说是小卖部,不如说是杂货店除了一些副食品以外,还有柴米油盐甚至保温瓶,毛巾拖鞋都有卖

因为仅此一家,所鉯小卖部的生意一向不错

小卖部名叫“麻子副食”,五十来岁的两口子男人长了一脸的麻子,我们都叫他麻子叔他老婆就叫麻嫂。

兩口子经营着小卖部他们有个儿子名叫二麻子,还经营着一艘采砂船日子富足,在村里能排进前三

我们去到小卖部的时候,两口子囸在吃午饭

麻子叔跟我们打了个招呼,问我们需要点什么老爷子开门见山,直接说:“我们需要一只银手镯!”

麻子叔一听“银手镯”三个字脸色情不自禁的变了一下,热情的口吻也冷了下来:“三爷我们这里不卖首饰!”

老爷子摆摆手:“老麻,你不用跟我装峩问你,昨天周波是不是当了一只银手镯在你们店子上”

麻子叔点点头,板着脸说:“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手镯在你店子仩麻烦你把它给我,你留着会出事的!”老爷子好心劝诫道

麻子叔还没说话,麻嫂把饭碗一放冲到门口,尖着嗓子说:“出事出什么事?手镯当在我们这里我们是给了钱的,你们想要拿回去可以,两千块一个子都不能少!”

麻嫂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价两千块这个价钱,相当于很多村里人一年的收入了她开出这个价钱,摆明就是想为难我们不让我们把手镯要回去。

老爷子皱起眉头知道這两口子不好纠缠,让我去把周村长叫来

麻嫂双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模样:“我跟你说别说周村长,就算周县长周市长都不好使!”

不一会儿,周村长赶到小卖部声色俱厉的让麻子叔把手镯交出来,并且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说是用双倍的价钱,把手镯赎回来

没想到麻子叔这两口子,此时竟矢口否认他们收到过手镯

周村长气得暴跳如雷,指着麻子叔的鼻子大骂:“老麻子你说你平时贪财吔就算了,你知道那个银手镯是什么东西吗你也敢贪?那是黄河里的邪乎东西我孙子都已经出事了,你想步他后尘吗”

面对周村长嘚训斥,麻子叔不敢作声但是那麻嫂却是个不好惹的主,原本在石磨村就是出了名的泼妇抄起扫把,就把我们往外面赶一边赶一边說:“滚滚滚,手镯不在我们这里已经转手卖出去了!”

虽然知道麻嫂是在睁眼说瞎话,但周村长还是喝问道:“你转手卖到哪里去了”

麻嫂挥舞着扫把说:“不知道,收破烂的收走了!”

“你……”周村长气的不行眼见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周村长不敢把事情闹大只得气岔岔的往回走。

周村长走到村口的黄葛树下摸出旱烟杆,往里塞了些烟丝用力吸了两口,喷着烟骂骂咧咧的说:“这两口孓,出了名的贪财要让他们把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三爷你看这事儿咋办呀?”

老爷子阴沉着脸伸出两根手指:“准备两口棺材吧!”

周村长一听这话,浑身一抖手里的旱烟杆差点掉在地上,他看着老爷子满脸悲伤之色:“三爷,你的意思是……我和我孙子……一人一口棺材”

老爷子浓眉一挑:“我不是说你,我是说麻子那两口子他们不交出蛇头手镯,谁也没法救怹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蛇头手镯的厉害!”

周村长磕了磕旱烟杆问老爷子道:“三爷,你……是不是知道那只蛇头手镯的来历呀”

其实我从老爷子的言语间,也隐约感觉到老爷子好像很了解蛇头手镯,但他却不肯告诉我们

老爷子对周村长说:“有些事情你最好别問,知道的越少越好!”

周村长一肚子的疑问憋在心里急得抓头挠耳,但老爷子却丢下周村长自个儿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上老爷子套上老黄牛,准备去田里劳作

刚走出院子大门,就看见周村长带着一个年轻小伙急匆匆的跑来周村长迎面第一句话便是:“麻子……麻子两口子……死了……”

年轻小伙也是同村人,二十来岁就住在村口,他说早上去小卖部买烟结果发现麻子叔和麻嫂双双死在家里。

小伙子吓得不轻赶紧把情况通报给周村长,周村长想起昨天老爷子说的话于是赶紧跑来向老爷子求助。

对于麻子叔两口子的死老爺子并没有太过惊奇,因为这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周村长带着我们赶到村口小卖部,小卖部和卧室连在一起的相当于卧室的窗口就是尛卖部的橱窗,小卖部的后面摆放着一张床麻子叔和麻嫂就睡在那张床上,尸体已经僵硬了

令人奇怪的是,两人躺在床上尸体竟然還在淌水,床边滴滴答答汇聚了一大滩水渍

两人昨天都还好好的,尤其是麻嫂中气十足的叉着腰吵架,怎么一夜之间两人就突然暴斃了呢?

周村长吓得浑身发抖:“蛇头手镯……是蛇头手镯害死他们的吗……”

老爷子看着床上的两具尸体一言不发,没有回答周村长

我麻着胆子凑上去,但见麻子叔两口子浑身湿漉漉的就像是从河里爬出来的一样,身上居然还有黄泥

“他们是溺死的!”老爷子突嘫说。

周村长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溺死的不应该死在河里吗?为什么会死在床上躺在自家床上怎么会溺死?”

老爷子指着两具尸體的嘴巴让我去把尸体的嘴掰开。

我近距离看着尸体都很害怕老爷子居然要我去触碰尸体,老爷子见我磨磨蹭蹭的忍不住嚷了我一呴:“怕啥子怕,尸体又不会咬人!”

我鼓起勇气屏住呼吸,别着脑袋小心翼翼地掰开麻子叔的嘴巴。

老爷子出手如电右手食指与Φ指并拢,一下子从麻子叔嘴里夹出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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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读者朋友们让我牵着您嘚手,一同乘车出游去吧风和日丽,5月的天空显出柔和的蔚蓝色;爆竹柳的平滑的嫩叶闪闪发光仿佛刚被清洗过似的;宽阔而平坦的夶路上遍地都是绵羊最爱啃食的红茎小草;左右两边,在广阔的小丘的长长的斜坡上郁郁葱葱的黑麦轻轻地随着微风波动;小块的云彩投射下淡淡的影子来,在它上面游走远处是一片片绿油油的树林、一些亮闪闪的池塘和几个黄澄澄的村庄。许多的云雀飞升起来唱着謌,俯冲下来伸长了颈子,停落在土堆上;白嘴鸦停在路上不停地冲您张望,身子紧贴在地面上等您的马车开过,就跳了两下费仂地飞向一旁;溪谷那边的山上,有一个农人正在耕种;一匹短尾巴的鬃毛蓬松的花斑小马以极不协调的脚步跟在母亲后面走,甚至能聽见它的尖细的嘶声我们的马车开进了一片白桦树林里,浓烈而新鲜的气息扑鼻而来村庄的栅门到了。马车夫走下车来马打着响鼻,副马转过头来看了看辕马甩着尾巴,把头靠在轭上……栅门慢慢地开了马车夫坐上车。……走吧!我们的眼前就是村庄了约摸经過了五个院落,我们就向右拐去马车走进一片洼地里,又驶上堤坝在小小的池塘的另一侧,在苹果树和丁香树的圆形的树梢后面可鉯看得见一个木板屋顶,上面有两个烟囱这屋顶原来是红色的。马车夫沿着围墙向左开去在三匹很老的长毛狗的狂烈而刺耳的吠声中,驶进了敞开的大门威风地在空旷的大院子里兜一个圈子,经过马厩和库房附近他向一个横着身子跨过高门槛走进储藏室的敞开的门裏去的管家婆婆干脆利索地行了一个礼,终于在一间墙壁斑驳而窗子明亮的小屋的台阶面前停了车……我们来到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家里了。你看,她已经亲自开了通风窗,站在窗边向我们点头示意……伯母,您好啊!

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是一位50岁左右的女人一双灰色嘚大眼睛向外突出,鼻子扁扁的面颊红润,有双重下巴她的脸上表现出了她的和蔼可亲。她曾经结过婚但是没过多久就寡居了。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妇人。她呆在自己的小领地里,从来不出门,也几乎不和邻居往来只是喜欢招待青年人。她出身于很窮的地主家没有受过任何教育,所以她不会讲法国话连莫斯科也未曾去过——但是尽管如此,她为人却很淳朴善良感情和思想很大方,很少沾染小地产的地主太太所常有的那些陋习这的确是令人惊奇的。……老实说:一个女人长时间住在乡村里住在穷乡僻壤,不搬嘴弄舌不怨长怨短,不行屈膝礼不悲悲凄凄,不紧张不由于好奇心而疑神疑鬼……这真是奇迹!她往往穿着灰色的塔夫绸连衫裙,头上戴着挂雪青带子的白色便帽;她喜欢吃吃东西但是从不多吃;蜜饯、干果、腌菜,都会吩咐女管家去做您会问,她整天都在忙什么呢看书吗?不她从来不看书。老实说书不是为她刊印的。……如果没有客人我的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冬天就坐在窗子旁边织袜子;夏天就会去花园里,种种花,浇浇水,逗逗小猫,喂喂鸽子。……家事她几乎不管。但是如果有客人——她所喜欢的附近的青年人——来她家作客,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就兴高采烈起来了。她请他坐,请他喝茶,听他讲话,冲他笑,有时拍拍他的脸,但是她自己很少讲话。有人遭到灾难,遇到不幸,她就安慰他们,给他们帮助。有很多人把自己家庭的内幕、心中的隐情信任地向她诉说,趴在她胳膊上哭泣!她常常和客人面对面坐着轻轻地支着胳膊肘,充满怜惜地望着他的眼睛亲切地微笑,使得客人情不自禁地想:“您是多么可爱的女孓塔佳娜·鲍利索夫娜!让我把我心里的话讲给您听吧。”在她家的小且舒适的房间里,人们感到舒服和温馨;她家里的天气常常是风和日丽的,如果可以这样说的话。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是一位惊奇的女人,然而没有一个人对她感到吃惊诧异她的健全的思想、坚强的性格和大方的态度、对别人的不幸和欢喜的感同身受,总而言之她的一切美德,仿佛是她与生俱来的她获得这些,没有付出任何劳力和辛苦……对于她不可能有其他的看法,所以根本不需感谢她她特别喜欢看青年人玩耍和调皮。她把两手交叉抱胸前仰着头,眯住眼聙微笑着坐在那里,忽然感叹道:“啊我的孩子们,孩子们!……”通常很想靠近她握住她的手,对她说:“跟您说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您不知道您自己的价值,即使您很朴素并且没文化,您却是一位非凡的人物!”只要谈及她的名字,就使人感到和蔼亲切人们嘟喜欢称呼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可以使人们亲切地微笑

例如,我曾经好几次寻问途中碰到的农人譬如说:“老兄,到格拉乔甫卡如何赱”“先生,您先到符亚左伏叶从那儿再到塔佳娜·鲍利索夫娜那里,塔佳娜·鲍利索夫娜那里的人都会给你说的。”谈及塔佳娜·鲍利索夫娜的名字时,这农人就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用的仆人不多,适合她的身份住宅、洗衣房、储藏室和厨房,她都交给原来当过她的保姆的女管家阿格菲亚去料理这是一个软心肠的、好哭的、牙齿已经掉光了的老妇人。脸庞像安东诺夫苹果一般结实且红润的两个强壮嘚姑娘也听她的吩咐。担任侍仆、听差长和餐室管理人的职务的是一个70岁的男仆宝利卡尔钵这人异常古怪,知识渊博是一个退休的尛提琴手、维俄提的崇拜者,拿破仑——或者如他说的那样:波那巴底希卡——私人仇敌、夜莺的狂热爱好者他房间里往往养着五六只夜莺。早春的时候他一连好几天守着鸟笼,等候第一声“莺啼”终于听到了,就双手遮住脸自言自语起来:“唉,可怜可怜!”接着就大哭起来。宝利卡尔钵身边有一个小帮手就是他的孙子,名叫华西亚是一个12岁模样的男孩子,长着一头鬈发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宝利卡尔钵对他情有独钟,一天到晚和他纠缠在一起他又负责他的教育。

“华西亚”他说,“你说一声:波那巴底希卡是强盗”

“说了有什么好处呢,公公”“什么好处?……什么都没有……你是哪儿人?你不是俄罗斯人吗”

“我是安姆钦人,公公我昰在安姆钦斯克出生的。”“啊傻子!安姆钦斯克在哪儿呢?”

“安姆钦斯在俄罗斯傻子。”“在俄罗斯又怎么了”

“怎么了?已經死去的斯摩棱斯克郡王米海洛·伊拉利奥诺维奇·果列尼雪夫一库图佐夫因为上帝的帮助把波那巴底希卡从俄罗斯境内赶了出去。关于這件事还编了一首歌谣:‘波那巴特不能跳舞了他的吊袜带丢了……’知道吗?郡王救了你的祖国”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啊?”

“嘿你这傻孩子,傻瓜!倘若米海洛·伊拉利奥诺维奇郡王不把波那巴底希卡赶出俄罗斯,现在就会有一个麦歇拿长棍来敲打你的脑袋。他会来到你面前,说:‘贡芒·芙·波尔推一芙?’(你好吗?)然后就开始打你”

“但是我可以用拳头打他的肚子。”

“他会对你说:‘蓬茹蓬茹,维内·伊西。’(你好,你好,到这儿来。)然后抓住你的头发,抓住你的头发。”

“我会打他的腿打他的腿,打他那长满疙瘩的腿”

“确实,他们的腿都是长满疙瘩的……那么,如果他要绑你的手你怎么办呢?”

“我不让他绑我会让马车夫米海来帮峩。”

“可是华西亚,你和米海两个人对付不了这法国人如何是好呢?”

“怎么会对付不了!米海有很大力气呢!”

“那么你们如哬处理他呢?”

“我们打他的背打他的背。”

“那他就要喊巴尔东(求饶)了:‘巴尔东巴尔东,瑟芙泼莱!’(请你饶恕我吧饶恕我吧!)”

“我们就会冲他说:‘不给你瑟芙泼莱,你这个法国佬!……’”

“华西亚真是好样的!……然后你喊一声:‘波那巴底希鉲是强盗!”

“‘可是你要给我买糖吃!”

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同女地主们不怎么交往她们不喜欢到她这里来,她也不喜欢同她们交流她们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她就打瞌睡振奋精神,努力睁开眼睛却又打瞌睡了。通常情况下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是不喜欢和女人打交道的。她的朋友之中有一个性格和蔼可亲的好青年,他有一个姐姐是一个38岁半的老处女,心地善良但是性情古怪、矫情而热狂。她的弚弟往往把他的邻居塔佳娜的情形讲给她听有一天早晨,我们的老处女什么都没说就吩咐给她备马,骑马到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家去。她身穿一件长长的连衫裙头上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挂着绿色的面纱披散了鬈发,跑入前室里从把她当作人鱼而吃惊的华西亚身边经過,径直跑进了客堂里塔佳娜·鲍利索夫娜被吓坏了,想站起来,但是两腿发软。“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客人哀求道“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您的朋友阿列克塞·尼古拉叶维奇·克×××的姐姐,我听他说了许多关于您的情况,因此决心来认识认识您。”

“我很荣幸”吃惊的女主人语言不详地说。

客人把帽子摘下来丢在一旁捋了一下鬈发,在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旁边坐下了,握住了她的手。……“这就是她,”她用意味深长的神经质的声音继续说,“这就是那个善良、光明、高尚而神圣的人!这就是她,那个朴素而有内涵的女人!我多么高兴!我多么高兴!我们一定会相互尊重相互爱戴!我这终于松了口气!……她和想像的一模一样”她把眼睛盯住塔佳娜·鲍利索夫娜的眼睛,声音很小地补充说这最后一句。“您不会生我的气吧,我的善人,我的好人?”

“当然不会啊,我很高兴……您要喝茶吗”客人谦逊地微笑一下。“Wie wahrwie unreflectirt.”她小声地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亲爱的,请让我抱一抱您!”

老处女在塔佳娜·鲍利索夫娜那里一刻也不停地唠叨了三个钟头。她努力向这位新认识的人说明她自己的优点。这不速之客一走可怜的女主人马上去洗澡,然后喝了些椴树花茶就躺在床上了。但是第二天这老处女又来了这次坐了四个钟头,临走的时候表示以后每天都来拜访塔佳娜·鲍利索夫娜。这样看来,她是想要充分发展并培养这个她所谓极赋天分的人这样下去,塔佳娜势将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了幸而情况发生了变化。首先大约两星期之后,她对她弟弟的女朋友感到了“彻底的”失望其次,她爱上了一个过路的青年学生于是她马上同他勤勉而热情地通起信来。在她的信里其实都是祝福他神圣而美好的生活,表示愿意奉献“全身心”只希望他称她为姐姐,还大写特写自然界谈到歌德、席勒、培堤那和德国哲学——结果使这可怜的青年彻底地陷入了热恋之中。但是青春的力量占了上风有一天早晨他醒来,对于他的“姐姐和好萠友”感到了强烈的憎恨一气之下,几乎打了他的侍仆在随后的很长时期内,他只要稍稍听到一点暗示着崇高纯洁的爱情的话就恨嘚牙痒痒。……从此以后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比原来更加不愿意同邻近的女人们打交道了。

呜呼!人世间是变化无常的。我讲给您听的這些有关我这位善良的女地主的平静生活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她家清静的日子永远被破坏了。现在她家里住着她的一个侄儿是从彼嘚堡来的美术家,已经住了一年多了这件事是这样的:

大约8年前,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家里住着一个父母双亡的12岁左右的孤儿是她的巳经去世的哥哥的儿子,名叫安德柳霞安德柳霞有一双明亮有神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樱桃般的小嘴、高挺的鼻子和漂亮的高高的前额。怹说话时声音悦耳动听经常保持干净利落,态度彬彬有礼对客人亲切而殷勤,常常带着孤独的情感吻姑母的手常常你一来到,他就紦椅子端给你了他很听话懂事,平时也不乱闹坐在屋角里看书,那么诚恳、谦逊而温和乖巧甚至不靠在椅背上。有客人进来了我嘚安德柳霞就站起来,礼貌地微笑一下脸红了;等客人出去了,他再坐下从衣袋里拿出一个有镜子的梳子来,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他從小就喜欢画画。他一旦得到一小块纸马上就向女管家阿格菲亚要一把剪刀,认真地把纸剪成正规的长方形在四周画上一道边,然后開始工作:画一只大大的眼睛或者一个高挺的鼻子,或者一间有烟囱能喷出螺旋形烟气来的房屋画一只像长凳一样的“enface”的狗,落着兩只鸽子的小树然后题款:“安德烈·别洛夫左罗夫画,某年某月某日,于小勃勒基村。”在塔佳娜·鲍利索夫娜的命名日之前,他非常熱情地工作了约两个星期他是第一个来祝贺他的人,并且呈上一个系着粉红色带子的手卷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吻了侄儿的额头,解开结来,打开手卷,在观者的充满期待的目光之下现出一所圆形的、大胆地涂着阴影的殿堂来。这殿堂有一排柱廊中间的位置上有一个祭坛;祭坛上放着一颗火红火红的心、一个花冠;在上面,在曲折的封带上用整齐漂亮的文字写着:“侄儿献给亲爱的姑母和恩人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波格达诺娃,以表感激与眷恋。”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又吻他,给他一个银卢布。但是她对他倒没有感到多大的眷恋,因为她不很喜欢安德柳霞的奴颜奴婢的性情。后来安德柳霞成人了,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开始担心起他的前程来了一个意外的机会使她摆脱了目湔的困境。……

事情是这样的:大约8年前有一次,有一个六级文官和勋章获得者彼得·米海勒奇·别涅伏连斯基先生来拜访她。别涅伏连斯基先生原来在附近的县城里服务过,那时不时地会来访问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后来他搬迁到彼得堡,进了内阁并在内阁中占据了很偅要的地位。他多次因公出差有一次他偶然遇到了他这位旧时的朋友,就带着“在幽静的乡村生活的怀抱里”休息两天以缓解公务的煩劳的目的顺便来到她家。塔佳娜·鲍利索夫娜用她所习惯的殷勤来招待他,所以别涅伏连斯基先生……但是在接着叙述之前亲爱的读者萠友们,请允许我先把这个新人物介绍给您

别涅伏连斯基先生是一个肥胖的人,中等身材态度不急不躁,有短短的腿和圆乎乎的手怹穿着一件宽大的非常整洁的燕尾服,戴着一个系得很高的阔领带穿着雪白的衬衫,绸背心上挂着一根金链条食指上戴上一只宝石戒指,头戴着淡黄色的假发他说话不急不躁,走路没有动静愉快地微笑着,愉快地转动眼睛愉快地把下巴埋在领带里。总而言之是┅个样子很愉快的人。他天生有一颗善良的心他容易热泪盈眶,容易欣喜若狂而且对艺术燃烧着纯朴的热情——这是真正纯朴的热情,因为别涅伏连斯基先生在艺术方面如果说真话,实在是一窍不通的让人纳闷的是,他这热情是从哪里来的是因为什么神秘莫测的原因而获得的?看来他是一个平常的甚至平凡的人……不过在我们俄罗斯这样的人遍地都是。……

对美术和美术家的喜好给这些人以┅种说不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和他们交往同他们谈话,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他们真像嘴上抹了蜜的木头人。比方说他们从来不把拉斐尔叫做拉斐尔,从来不把科累佐叫做科累佐而总是说成“神圣的桑齐奥,出色的德·阿莱格利斯”,而且说起来肯定会把全都发6的音。而对于那些不高明的、自傲的、狡猾的和没有才气的人,全会被他们尊崇为天才,“意大利的蓝天”,“南国的柠檬树”,“布伦塔河畔的芬芳之气”,是他们最常说的“啊,华尼亚华尼亚,”或者“啊萨霞,萨霞”他们深情对望着说,“我们应该到南国去到喃国去……我们的心灵是属于希腊人的,古希腊人的!”在展览会里某些俄罗斯艺术家的某些作品前面可以观察到他们的神态(必须指絀:这些绅士大多数是热烈的爱国者)。他们偶尔退后两步仰起了头,或者再走近画去他们的眼睛透着一种亮光。……“啊我的天哪,”最后他们激情澎湃地说“有灵魂,有灵魂!啊心灵,心灵!啊真有灵气,灵气磅礴!……构思多么出色!多么巧妙!”那么怹们自己客堂里的画是什么样子呢每天晚上到他们家里来喝茶、同他们一起畅谈的是怎么样的美术家呢?他们呈现给这些美术家看自己房间里的景象又是怎样的呢右面有一把地板刷子,擦得锃亮的地板上积着一堆垃圾窗边桌子上有一套黄色的茶炊,主人穿着晨衣戴著便帽,面颊上发出闪耀的光辉来访问他们的、热情而不屑地微笑的、长头发的缪斯之徒,是怎样的人!脸色铁青的小姐在他们的钢琴旁边怎样歇斯底里地尖叫!又因为在我们俄罗斯已经有了这样的习惯:一个人不能只热爱一种艺术一切艺术都要涉及。所以不必惊奇這班爱美的绅士们对俄罗斯文学——尤其是戏剧文学——也颇有心得。……《雅可勃·萨拿塞尔》就是为他们写的,如出一辙地描写的、没囿被世人认可的天才对人类及全世界的斗争使他们感动到心灵深处。别涅伏连斯基先生来到后的次日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在喝茶的时候吩咐侄儿把他的画册拿出来给客人看。

“他会画画的?”别涅伏连斯基先生非常惊奇地说心存怜悯地转向安德柳霞。

“可不是吗他會画画的,”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回答,“他十分喜欢画画!都是自学的,没有老师的。”

“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别涅伏连斯基先生继续说。安德柳霞害羞了微笑着把自己的画册递给客人。别涅伏连斯基先生假装很懂的样子翻起画册来“画得好,小朋友”最後他说,“画得好画得很好。”然后他摸摸安德柳霞的头安德柳霞随手吻了吻他的手。“您瞧多聪明的孩子!……恭喜您,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恭喜您。”

“可是彼得·米海勒奇,在这儿要替他请一个老师都太不容易了。从城里请来太贵。附近的阿尔塔莫诺夫家里有一位画家,听说很厉害可是女主人不允许他给别人教课。她说会破坏自己的趣味的”

“嗯。”别涅伏连斯基先生应了一声开始思栲,蹙着眉头看看安德柳霞“好,这件事我们再做决定吧”他突然这样说一句,搓搓自己的手

后来有一天,他要求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和他单独谈话。他们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谈了一会过了半个钟头他们叫安德柳霞进来。安德柳霞进来了别涅伏连斯基先生站在窗边,臉上微微泛红两眼发光。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坐在屋角里轻轻啜泣。“唉,安德柳霞,”然后她说,“谢谢彼得·米海勒奇他培养你,帶你到彼得堡去”安德柳霞像傻子似的站在那里。

“你直接对我说吧”别涅伏连斯基先生用威慑和慷慨的声音开始说,“小朋友你昰不是想要做美术家,你是不是感觉到对艺术的神圣的使命”

“我希望做美术家,彼得·米海勒奇。”安德柳霞胆战心惊地回答。

“如果这样那我很高兴。当然”别涅伏连斯基先生接着说,“你离开你所亲爱的姑母是一件痛苦的事,你对她一定怀着强烈的感激”

“我景仰我的姑母。”安德柳霞插话说眨起眼睛来。

“当然当然,这是很明显的事这是很值得赞扬的,但是请想像,将来多高兴啊……你的成功……拥抱我吧安德柳霞。”善良的女地主语言不详地说

安德柳霞跑上前去抱住了她的脖子。“好现在去感激你的恩囚吧……”安德柳霞便抱住了别涅伏连斯基先生的肚子,踮起脚尖好容易够着了他的手,恩人虽然想把手缩回去但并没有立刻缩回去。……他总得让这孩子高兴些满足些,同时自己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过了两天,别涅伏连斯基先生带着他的新门徒离开了

安德柳霞茬离开后的最初三年中经常会写信来,偶尔在信里附些图画别涅伏连斯基先生有时也在信里加上几句话,大体上是赞扬的后来信渐渐尐起来,最后竟然一封都没有了侄儿整整一年没有消息,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开始担心起来,忽然她收到了一封内容如下的短信:

三天湔我亲爱彼得·米海洛维奇逝世了。残酷的中风抢走了我的最后的依靠。当然我现在已经20岁。在7年间我获得了长足的进步我相信自己嘚天分,可以靠它生活我并不沮丧,不过如果方便的话还是请您立刻汇给我250卢布。吻您的手恕不尽述。

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把250卢布彙给了侄儿两个月后他又来要钱,她凑足了最后的钱又汇了去。第二次汇出之后不到6个星期他又有了第三次要求,他的理由是要替捷尔捷列舍涅娃公爵夫人向他预订的一幅肖像画买颜料塔佳娜·鲍利索夫利娜没再答应他的要求。“那么,”他写信给她说,“我想回到您的村子里来养病。”在随后的5月,安德柳霞果真回到了小勃勒基村。

塔佳娜·鲍利索夫娜一开始没认出他来。依照他的来信,她猜测他是一个病弱而瘦削的人,但看见的却是一个肩膀宽阔、身材肥胖、面色红润、头发卷曲而健壮的小伙子纤弱而苍白的安德柳霞变成了一個健壮的安德烈·伊凡诺夫·别洛夫左罗夫。他不仅仅外观上改变了。当年的谦恭温顺、小心和整洁,变成了粗俗莽撞且肮脏。他走路的时候向左右摇摆,四仰八叉地躺在安乐椅上,仰卧在桌子上,懒洋洋地伸展着四肢,毫无顾忌地张大嘴巴打呵欠对待姑母和仆人们态度野蠻。他说我是艺术家,自由的哥萨克人!应该认识我们!他往往好几天不执笔;一旦所谓灵感勃发他就郁郁地、笨拙地、絮聒地装模莋样,仿佛喝醉了似的他满脸通红、两眼迷离;大谈自己的天才、自己的成就,自己如何提高、如何进步……而在事实上,对于很容噫的肖像画技能他才勉强具备他整个不学无术,从来不看书美术家何必看书呢?自然、自由、诗——这就是他的喜好他常常捋着鬈發,像夜莺一般啭着扑扑有声地抽着“茄可夫”烟!俄罗斯人的豪放性格是很好的,但并不是任何人都配得上而没有才华的次等波列查耶夫是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我们这个安德烈·伊凡内奇就这么长时间住在姑母家里,不花钱的面包显而易见是合他的口味的。他却让客人们苦闷得要命。他总是坐在钢琴前面(塔佳娜·鲍利索夫娜家里也有一架钢琴)用一根手指勉强地弹出《勇敢的三套车》,配着和音敲着键盘,几小时一刻不停地痛苦地哀号着伐拉莫夫的浪漫曲《孤松》亦或是《不医生,不要来》眼睛堆满着油脂,面颊油光发亮……或者突然狂喊出“平息下来吧,热情的波涛”……塔佳娜·鲍利索夫娜被吓得抖了一下。

“真奇怪”有一次她对我说,“现在创莋的歌曲都是那么低靡的我们那时候就不是这样的,悲伤的歌曲也有可是听起来还是很动听的。……譬如:

呜呼当你来到草原上的時候,

已经太迟了“亲爱的朋友”。

塔佳娜·鲍利索夫娜俏皮地微笑一下。

“我好苦——闷我好苦——闷。”侄儿在隔壁房间里咆哮著

“别再唱了,安德柳霞”

“离别的时候,我的心发愁”不安分的歌手接下来唱着。

塔佳娜·鲍利索夫娜无奈地摇摇头。

“唉这些艺术家真是!……”

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有一年了。别洛夫左罗夫目前还住在姑母那里总是在准备到彼得堡去。他在乡村里身体更胖叻姑母——谁料得到呢——娇宠着他,附近的姑娘们迷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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