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有头快临产的母猪产后奶少怎么办,今天出现了不吃东西还有呕吐,有奶的现象,我给怎么办啊,母猪产后奶少怎么办快要挂了

我家有头母猪刚生完仔,但是,它不让小猪吃奶,一看见小猪就咬,已经咬死了一只,没办法,我就采取了人工哺乳,在市面上买了鲜牛奶喂养。不到两天,有一只小猪拉稀,拉死了,其他的小猪好像也有拉稀的迹象,请专家指点,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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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猪不喂奶多见于以下几方面原因:
  (1)母猪无奶:无奶的母猪往往体质瘦弱,营养不足,乳房不太膨胀。仔猪吃不到奶肚子饿,频繁拱啃乳头,母猪感觉不舒服,会把乳头压在身下,不让仔猪吸...
母猪不喂奶多见于以下几方面原因:
  (1)母猪无奶:无奶的母猪往往体质瘦弱,营养不足,乳房不太膨胀。仔猪吃不到奶肚子饿,频繁拱啃乳头,母猪感觉不舒服,会把乳头压在身下,不让仔猪吸吮。这种母猪应采取加喂催乳饲料的措施,多供给些优质蛋白质饲料。奶水多了,自然也就不再拒绝仔猪吃奶了。
  (2)母猪患乳房炎或仔猪咬奶头:这样的母猪乳房很胀奶水也旺,胀得厉害也呼唤小猪吃奶,但仔猪真拱奶时,母猪有时类叫或立刻立起,不敢让仔猪吸吮,这一方面是乳房炎引起乳房疼痛,仔猪吸奶会加重痛感;另一方面可能是仔猪有个别的犬齿长得不正或过类,过长,吃奶时咬痛了奶头。这时,应仔细观察是属于哪种原因,然后进行处理。如果是乳房炎应及时治疗。咬破奶头,也应采取保护措施,并把小猪的尖牙剪短。
  (3)初产母害怕仔猪吃奶:初产母猪没有哺育仔猪的经验,头一次给小猪吃奶,感到害怕,经不起小纠缠,也会发生拒绝哺乳。对这样母猪,饲养人员应注意调都,在母猪爬下时,可经常轻轻挠肚皮,使其感到舒服, 助仔猪吃奶,防止争咬奶头,保持安静。如此帮助几次,母猪也会习惯了。
  以上内容,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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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惕!母猪在分娩中持续出血风险大,如何急救?
09:33:03来源:网络作者:浏览:次 分享:
这段时间的&秋老虎&确实厉害,长时间承受高热气温,怀孕受热应激影响最明显!母猪在分娩过程中,出现产道流血现象增加,尤其是后备母猪,阴户肿胀发黑,阴户断续流出粘稠的鲜红血液,最严重的会因此外阴撕裂开,流血不止,母猪死亡!接下来,猪小妹要讲述一例后备母猪分娩产道出血案例!
  后备母猪分娩,外阴肿胀发黑,产道出血,已超过半小时未产仔,存在难产的潜在风险!
  产道出血主要原因
  产道紧致或过小,胎儿过大,尤其是后备母猪,其产道相比经产母猪狭窄、紧致,再加上热应激和羊水过少,分娩过程中,母猪产道过度水肿,在产力的作用下,怒责挤破或者撕裂产道,导致产道动脉血管破裂。
  出血位置
  产道动脉血管破裂的出血口靠近阴户,产道内的血管是呈喷射状流出血液,部分血液浸入外阴组织,其外阴颜色看起来就如上图那样乌黑肿大。母猪失血速度快、量大,单靠注射止血药,不能起到明显的止血效果。
  急救措施
  第一步止血:.肌肉注射止血敏(酚磺乙胺)或安络血(肾上腺色腙)、维生素K
  第二步压迫或缝合止血:保定母猪,找到血管破裂处,血是喷射状的,很好观察。可以借助母猪专用阴道扩展器,血管破损处用止血钳夹住,不再出血就说明找到血管破裂处。
  出血量不大,可以用医用纱布压迫止血;出血量大,压迫止不住,用止血钳轻微提起出血处血管,用缝针环状缝合,系紧,止血完成。
  第三部补充能量:由于母猪在分娩过程中,消耗体力过大,加上失血,剧烈疼痛,等同于雪上加霜!要想产仔顺利,母猪步入正常,还需要做以下7点:
  1.消炎解热:0.9%生理盐水+青霉素+柴胡,避免代谢性酸中毒
  2.补充能量:5%葡萄糖生理盐水+维生素B1+维生素C+肌酐+黄芪多糖注射液,避免因失血造成分娩无力
  3.禁止用催产素(缩宫素)
  4.增加羊水:建议用宫炎净,润滑产道
  5.建议给母猪补铁
  6.做好产后后驱消毒工作,避免感染
  7.分娩第二天,如果外阴撕裂的,可以选择性的肌注长效青霉素(普鲁卡因青霉素),药效48小时,消炎镇痛!
  其实在生产中,母猪分娩出血还有另外一种表现形式&&子宫内出血,更多是跟母猪的胎h和机能有关,或者是人为助产造成的,鲜红的血液从阴户流出,出血严重的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外滴落血滴,子宫内出血的药物救治是一样的!
  预防方案
  首先做好热应激预防,采用物理降温,如水帘、风机、喷雾,同时中添加维生素C、多维,增加青饲料饲喂!
  其次,后备母猪加强运动,合理控制采食量,控制膘情!
  最后,不得已助产时,注意修整指甲,母猪后驱和助产人手臂清洗、消毒,手臂充分润滑后,顺着母猪怒责节奏助产,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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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那头母猪
字数 17325
在我少年的时候,我家养了一头母猪。它每年能生产两三窝猪伢,每窝能有十头左右,我和弟弟最开心的事就是盯着那窝小猪伢抢奶吃,它们吃奶的时候偶尔安详偶尔狂躁。我和弟弟的学费也基本上靠卖小猪伢,那时候学费很贵,而且连年凶涨,小学三百多,初中七百多,高中一千多。很多姑娘伢小学都没毕业就被送到广东打工,儿子伢也大部分没能坚持到初中毕业,我们村里能上高中的每年也只有两三个人,像我家这种两个儿子的家庭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在每天的广播体操结束之后,校长都会手持一本名册点出没交学费的人,在全校师生的众目睽睽之下他会盛气凌人地逼问我们拖欠学费的原因,在他心情不好时会极尽羞辱之能事,甚至还会将我们赶回家。刚开学的日子往往会有很多人被点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人数渐少,而我和弟弟则会经常被点出来。那个时候朝读课结束之后的广播体操几乎就是我的噩梦,朝读课的下课铃声会让我变得局促难耐,然而我又不得不缓缓起身慢步踱向操场。有时候我还会在铃声响之前借口肚子疼而躲进厕所,但校长几乎每次都会识破我的伎俩将我从厕所揪出来,他对我严厉处罚几次之后我再也不敢躲进厕所了。
校长逼我们,我们就会逼家长,然而窘迫的家长只得对我们连哄带骗。当我的爸爸终于为我交上学费之后我会立马变得骄纵飞扬,广播体操当然也成为了一天之中最为快乐的时光。朝读课的下课铃声一响我便会兴高采烈地第一个冲出教室奔向操场,我会朝气蓬勃地跟随广播做完体操然后兴致盎然地看着依然没交学费的人被点出来,他们一副委屈地接受校长咄咄逼人的盘问和我们挑衅凌辱的目光。
我家正在割谷,谷卖了就交。
我家正在拉网,鱼卖了就交。
我姐姐从广东已经寄了五百块,过两天就到了。
我舅舅欠我家的钱马上还。
我爸爸说明天卖猪。
我爸爸说明天卖鸭。
校长也是无可奈何,他知道村里各家的难处,每天也只得如此逼迫我们,上面催得紧的时候他就会将我们赶回家,等风声一过又托学生带话让我们回去继续上学。但是每一批被赶回家的人中总会有那么一两个再也不来上学了,他们往往都会去学裁缝这门手艺为将来打工作准备。那个时候我们认为校长跟其他老师的区别就是他拥有在操场上颐指气使和耀武扬威的特权,在日复一日地颐指气使和耀武扬威之后他能将欠学费名单了然于胸直到最后倒背如流。广播体操刚一结束他就双手撑在腰间一大串的名字从他口中脱口而出,然后欠学费的家伙从整齐的队列中哗啦啦地窜出来,校长催促学费的盘问偶尔严肃偶尔轻浮,甚至会演变成嬉皮笑脸的游戏。然而有一次的游戏却深深地伤害了我。
那个时候我家刚养母猪不久,没交学费的我和弟弟被点了出来,当校长盘问我们何时交学费的时候,我给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回答:
我家母猪肚子鼓很大了,快要下猪伢了,我爸爸说卖了猪伢就交。
当时全校师生捧腹大笑地乐开了花,他们从来没有听过如此滑稽可笑的回答。我脸红得低下了头,屈辱和自尊形成了鲜明的对立令我不知所措地红润了双眼。站在一旁的弟弟眼看形势不对,他感受到了我们哥俩受到众人的攻击而无助得号陶大哭起来。那时候他只上一年级,而我上四年级。可恨的是校长并不重视成为众矢之的的我们受到了严重伤害,他只在乎我们的学费什么时候能够到位,他有时甚至会故意制造这样羞辱个体取悦大众的游戏。
我度过了痛苦难熬的一天,回到家后那因欠学费而积攒多年的怨恨大爆发,况且那个母猪下猪伢的托辞也是我爸爸教我说的。一回到家我就扯着嗓子大哭起来,不吃饭也不写作业,并决绝地表示如果明天不给我交学费我就不去上学了。我的爹爹老姆妈爸爸妈妈纷纷围上来规劝我停止哭泣并表示明天一定给我交学费,很显然我并没有轻信他们哄骗的那一套而是坚决要他们掏出钱来展示。那个时候我的爸爸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认为我无理取闹的他一下子急了怒火中烧地扇了我几巴掌踢了我几脚,并骂骂咧咧地表示从此我和弟弟再也不准上学一辈子窝在农村种田。
我委屈地一把坐在了地上哭声变厉,弟弟在一旁也吓得大哭起来。我的爹爹老姆妈妈妈纷纷指责他的狼心狗肺并将他轰出了家门细心备致地安慰我们伤心的哥俩,我的爹爹老姆妈掏出了身上皱巴巴的钱全部塞在了我手里说让我明天去交学费,可是那只有五十块钱还不到。倔强的我并没有听从他们的规劝直到天黑的时候我依然不肯吃饭写作业,尽管我已经哭得精疲力竭,但仍然非常努力地保持着低声啜泣的姿态。
那一次我的妈妈知道我绝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提着手电筒将自行车推出了家门。她在手电筒微弱光亮的指引下骑着那笨重的二八自行车一路颠簸了近十里的路回到了娘家,从两个舅舅那里筹到了三百块。等她回来的时候手电筒已经完全没电了,见到现钱的我这才停止了哭泣。那天晚上我吃了三大碗饭,然后安心知足地在昏暗的灯光下写完了作业。
第二天一大早我的妈妈揣着钱送我和弟弟去上学,一路上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朝读课上我忘乎所以地大声朗读着课文,完全没有因为突然响起的下课铃声而惴惴不安,我平静自然地走出了教室,顺畅自如地做完了广播体操,然后安详地站在整齐的队列之中。而我的弟弟却被点了出来,校长直接笑呵呵地问他:
你家母猪几时下猪伢?
我的弟弟略带害怕地回答:
很显然他们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并不时将异样的目光投在我的脸上,我也只得脸红地低下了头,愤恨爸爸妈妈还欠着弟弟的学费。我的弟弟又感觉到受到了众人的攻击,只得无助地望着队列中的我。
到了第三天校长又笑呵地问他:
你家母猪几时下猪伢?
我的弟弟斩钉截铁地说:
快了快了。
从此以后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只要一见到了我弟弟就会笑呵呵地问:
你家母猪几时下猪伢?
我的弟弟总会回答说快了快了,之后他在面对校长的盘问时也慢慢变得从容不迫起来,轻描淡写地回答说快了快了然后一脸傻笑。而这个问题我也会被五年级的人问到,我自知打不过他们所以一般都是尽量回避,平时下课休息的时候也是坐在座位上不敢出教室。可是有一次我上厕所的时候一个二年级的小家伙居然一边撒尿一边斗胆地笑着问我:
你家母猪几时下猪伢?
很显然面对一个弱者的无端挑衅我理直气壮地大发雷霆,我直接将尿撒在了他的身上并骂道:
小鸡巴你信不信老子把你踢进粪坑!
没有哥哥上高年级的他很显然不敢反抗,只得灰溜溜地逃跑了。我在教室外面偶尔遇见五年级的家伙询问的时候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匆匆跑回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可是有一次五年级的强子居然追着我一直到了我的座位旁边,笑呵呵地问:
你家母猪几时下猪伢?
身体强壮的强子是学校最蛮横霸道的人,而且他又是校长的侄儿子,几乎没有人敢得罪他。他笑呵呵地问了我好几遍我都一声不吭,不时之后就有一大群人围观上来,他拍着我的课桌问:
小鸡巴,老子问你呢,你家母猪几时下猪伢?
已经忍无可忍的我猝然抽了他一巴掌,并骂道:
下你妈呀!
于是在众人的围观之下我们顺理成章地打了一架,打输了的我噙着泪水跑到了老师办公室向校长告状。在了解整个事情的经过之后校长作出了强子并没有错的判决,据理是我先骂人和先动手。强子没有得到我所预想的处罚令我愤慨不已,更为糟糕的是他居然变本加厉,有事没事就跑到我的座位旁边问我家母猪几时下猪伢,因为他断定了我不敢先骂人和先动手。
最终积怨已久的我拿了家里的甲胺磷偷偷地倒进了他家的鱼塘,毒死了鱼塘所有的鱼。他的父母断定是因为他在学校蛮横霸道而得到的报复,但是又找不出幕后元凶进行索赔,因为他欺负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在惨遭父母一番毒打之后他也收敛了许多,他再也没有追着我问我家母猪几时下猪伢,而那时候我家的母猪也终于生产了。
那是它生产的第一窝猪伢,总共八头,我们一家人都亲临了整个生产过程。当时母猪侧躺在铺满稻草的猪圈里,妈妈和老姆妈蹲在一旁接生,爹爹爸爸弟弟和我站在猪圈外面观摩。当第一头猪伢从母猪产道拱出头来的时候我们全家人兴奋得大叫了起来,妈妈和老姆妈迅速清理猪伢口中的黏液,然后擦干它的身体将它放进一旁铺着旧衣服的竹编猪笼里。我和弟弟对那头又白又小肚子上还连着长长脐带的猪伢感到万分惊奇,便高兴雀跃地凑了上去抚摸玩赏。当第二头猪伢从母猪红肿的产道一溜烟地冒出来的时候,我的弟弟在一旁说:
跟屙屎一个样。
我们全家人都被他逗乐了,我的爹爹说:
伢,这屙的不是屎,是钱,是你们的学费。
然后我的妈妈一脸虔诚地说:
指望它多屙点,屙个一二十头。
可事实上母猪的初次生产并没有如我的妈妈所愿,它在接二连三地生出七头猪伢之后便半天没有动静,半小时之后才艰难地生出最后一头,而且体型最为瘦小。我的妈妈慢慢拔出了那头瘦小的猪伢,一下子脸色惨白,说:
见了个鬼,死的。
尽管最后一头猪伢是个死胎,我们全家人面对那七头活蹦乱跳的猪伢还是满脸悦色。我铁爸爸扛着铁锹出去埋胎盘,我的妈妈照看着猪伢吃奶,我的爹爹老姆妈生火做饭,我和弟弟心不在焉地写作业。天黑的时候爸爸妈妈将装满猪伢的猪笼抬进了堂屋,我和弟弟乐此不疲地玩赏了近一个小时直至被爸爸妈妈逼进房间睡觉,听着堂屋猪笼里的猪伢偶尔的哼哼声我和弟弟难以入眠。最终我的弟弟提出了一个请求:
妈妈,我想抱一头到床上玩。
很显然我妈妈拒绝了他的请求。第二天广播体操结束之后我的弟弟像往常一样被点了出来,还没等到校长开口询问我家母猪是否下猪伢他就迫不及待地说:
我家母猪昨天下了猪伢,下了八头,有一头是死的。
校长万分惊讶地感叹道:
唉呀!你家母猪算得下了猪伢啊!
很显然全校师生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但是这回队列中的我并没有感到屈辱,而是由衷地高兴,因为他们不懂那些又白又小的猪伢所造成的乐趣。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碰见我弟弟的时候也不再询问我家母猪几时下猪伢,而是像校长一样改口道:
唉呀!你家母猪算得下了猪伢啊!
我的弟弟刚开始还兴致勃勃地回答是,后来就懒得理他们了。
那个时候是春天,我们几乎都会养几条蚕作为课后的乐趣。我们将蚕和桑树叶装进一个小盒子里,然后将小盒子放进内衣口袋提供温暖,在闲下来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地将小盒子掏出来,打开盒子观察蚕的生长进食状况。我们在细致入微的饲养中乐此不疲,谁的蚕体型最大将会赢来别人羡慕与赞许的目光甚至得到别人竞价抢购。但是在那些又白又小的猪伢面前我的蚕失去了我的宠幸,我不再频繁地为它们清理粪便和更换桑树叶,直到桑树叶被蚕啃得只剩下经胳时我才会吩咐弟弟采集桑树叶,在饿死几条蚕后我终于失去了养蚕的兴趣,于是连同小盒子一同送给了我的弟弟。他高兴得合不拢嘴,因为养蚕只是稍大一点的孩子才能进行的游戏,蚕也算作我们一项宝贵的私人财产。
我在每天放学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猪笼里的猪伢一个个抱出来,它们会立马凑到母猪身边哼哼乱叫,而母猪则会知趣地找个合适的位置慢慢侧躺下来,它们便你争我抢地咬住那些比较硕大的奶头,直到每头猪伢都咬住了那些大小与自己武力相匹配的奶头,然后是一阵安详的吸吮期。不时之后总会有调皮的猪伢打破宁静,放弃已被自己吸吮干瘪的奶头而暴力抢占其它奶头,然后又是一阵急烈的争抢重新分配奶头,紧接着又是一阵安详的吸吮期,如此几个回合之后它们也就吃饱了,我就将它们一个个抱回猪笼。
这并非妈妈分配给我的劳动,而是我积极地自行揽下的。我也不明白那个时候我对猪伢总是怀着由衷的喜爱,我甚至希望它们永远不要长大,因为长大之后就会被关进猪圈跟那头母猪一样变得又脏又臭。毫无疑问,我对我家的那头母猪充满了厌恶,除去又脏又臭之外还特别凶。我在抱猪伢回猪笼的时候被它咬过多次,后来我还总结出了在哪些位置最容易被母猪咬以及被咬时如何躲避的经验教训。
妈妈倒是分配给了我一个劳动,那就是去没养猪的人家收集潲水,因为我家的潲水已经满足不了食量剧增的母猪了,我的爸爸还专门买了二十斤油糠给它补充营养利于催奶。我在将猪伢抱进猪笼时往往会将它们玩赏一番,然后心满意足地提着潲水桶去隔壁左右收集潲水,收满之后提回家舀两瓢米糠一瓢油糠倒进潲水桶搅拌均匀,然后倒进猪圈的食槽。我的爹爹也经常会从菜园弄点无用的蔬果藤梗给它吃。
令我感动意外的是,我的弟弟居然把我送给他的蚕饲养得有模有样,在他的精心照料之下十几只蚕后来也全部吐丝结茧。不懂战略投资的他将蚕茧以一角钱一个的价格卖给了别人,我提醒他没有蚕茧就没有蛾子产卵,来年想养蚕也只得从别人手里高价买进蚕卵孵化。他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一块多钱似懂非懂地望着我,然后略有不舍地分给了我五角钱。
他卖蚕茧的那一天也正是我的爸爸卖猪伢的那一天。七头猪伢在吃了十多天的奶后开始吃粥,我的妈妈从外婆家拿来了那个专门供猪伢吃粥的木食槽。在母猪的奶水已经供应不上日渐长大的猪伢的食量时,我的妈妈会煮上一大锅粥,等粥冷却之后倒进木食槽,猪伢便会一窝蜂地凑上来狼吞虎咽。猪伢出生一个月左右也就到了能卖的时候,我的爸爸将两根扁担搭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一边绑着一个装着猪伢的猪笼骑车穿行在附近的村庄大声吆喝。半天的时间他就将六头猪伢一售而光,一共卖了五百四十块钱,我们全家人幸福万分,我和弟弟还破天荒地分别获得了一块钱的零花钱。
我家自留了一头猪伢当作肉猪来养。这是我妈妈的主意,她说多养一头猪也不添什么麻烦,反正还有一间猪圈一直空置。当然,当初养母猪也是我妈妈的主意,因为在她的青春时光外婆也一直养着一头母猪,耳濡目染的她已经通晓了其中的经验与奥秘。我妈妈说养母猪最重要的就是看准迁配时机,再就是防止母猪躺倒的时候轧死猪伢。她还说我家的母猪第一窝只生产了八头猪伢也属于正常情况,以后会越生越多。
我弟弟的学费也交了,舅舅家的钱也还了。我家的猪伢卖了之后我感到怅然若失,自留的那头猪伢被关进了猪圈慢慢开始变得又脏又臭起来,收集潲水的劳动令我感动厌弃不已有时甚至故意遗忘。
我的爹爹是个跛子,行动不便,而且还有严重的肺病。那个时候是栽秧的季节,我的爹爹留在家里做饭,爸爸妈妈老姆妈一大清早吃完早饭扛着农具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喂猪和送午饭成了我必须完成的劳动。我们在广播体操结束之后还要上一节课才放早学,回到家吃完早饭我就拎着潲水桶出门收集潲水喂猪,然后回到学校上完上午的三节课,放中学回到家我吃完饭又拎着潲水桶出门收集潲水喂猪,然后提着一个放着饭菜的竹篮送到距我家四里之外的水田,害怕迟到的我又不得不奔跑在回学校的路上。晚上放晚学后我又会拎着潲水桶出门收集潲水喂猪,然后踏踏实实地写作业,等到爸爸妈妈老姆妈回来后一家人一起吃晚饭。
我的爸爸有弟兄四人,我的三个叔子和婶子都在广东打工,他们把孩子都托付给了孩子的外公外婆,说是怕我爹爹的肺病传染给孩子。他们把田地也全部交给了我家在种,我家种着十多亩田算得上少有的种田大户,因此那段栽秧的日子维持了很长时间。
我只记得那时候我每天都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如何收集足够的潲水也成了我非常头痛的问题。有一次我投机取巧借了邻居家的二八自行车去送饭,可骑车技术并不精湛的我在半路一个拐弯处不慎跌倒,饭菜撒了一地碗也摔破了几个。很显然当天晚上挨了我爸爸的一顿揍,蒙上心理阴影的我从此再也不敢碰那笨重的二八自行车。
当浮萍疯长在所有鱼塘的时候,我的爸爸命令我每天必须打捞四桶浮萍来喂猪,这样就可以节约很多米糠。于是我就扛着一根长长的捞网让弟弟提着两只桶跟在我屁股后头走向村前的一大片鱼塘,那些养鱼的人很乐意看到我与弟弟整装待发地到来,因为他们懂得浮萍会吸收水里的营养并且能造成鱼缺氧,但是他们一定会万分防范的恐吓我们:
两个小鸡巴,不准捞鱼啊!
很显然我和弟弟并不会乖乖地臣服于他们的恐吓。我会若无其事地打捞浮萍,而我的弟弟则会寻找在水面上四处游荡的鱼,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我会身手敏捷将鱼一网捕获,然后警觉地放进桶里用浮萍掩埋起来。当捞了一大桶浮萍的时候我就会要弟弟先提回家,因为太满了他提不动。而事实上我们每天捞回家的浮萍远远不止爸爸规定的四桶,因为我们总是在鱼塘流连忘返期盼能捞到更多的鱼,我的弟弟一直乐呵呵地提着一只桶来回穿梭在家与鱼塘之间。
那个时候每天都能吃到鱼的我们感到幸福无比,我的妈妈对此则是哭笑不得,甚至提醒我们要机灵一点以免惨遭发现。我的爸爸妈妈老姆妈每天忙于给十多亩的秧苗施肥扯草和灌溉,而我的爹爹则每天一个人在菜园辛勤劳作,他因为走路不便所以给菜园挑粪的劳动很自然地落到了我的肩上。虽然我家离菜园只有半里的路,我每次也只挑半桶,但这还是能令我感到万分艰难与吃力,我的老姆妈每次从水田归来看见我挑着一担粪迈着沉重的步伐气喘吁吁的时候总会心疼地接过扁担说:
伢,我来挑。莫把我的伢压矮了长不高。
而我的爸爸则总会表示相反的观点,说要多劳动才能长高长壮。他总是强迫我和弟弟进行与年龄体型并不相称的体力劳动以让我们懂得在农村种田的艰辛然后发奋读书。
那个时候六口人和两头猪让我家成了远近闻名的粪便高产大户,所以总会有人来我家挑粪。而每次几乎都会遭到我的弟弟千挠万阻,他会上去一把按住掏粪勺,骄傲地说:
不准偷我家的粪!
面对他的无理取闹别人也是哭笑不得:
伢,你家的粪还不是我家的潲水变的。
我的弟弟很热衷于没事的时候就跑到粪池看看是否有人在偷粪,而我每隔两三天就不得不跳进猪圈用铁锹将猪粪铲进池,因为猪尿尚可自行流淌进入粪池,而猪粪被那又脏又臭还特别笨的猪拉得到处都是。可以说这是一项艰辛并且略带危险的劳动,在我走近猪圈的时候它们往往会误以为我提来了它们期盼已久的食物而条件反射地又窜又叫,在我铲粪的时候它们总是亢奋地横冲直撞,有时候甚至主动攻击我,特别是那头该死的母猪。刚开始的时候我还稍有害怕而小心翼翼,后来则敢于示威对它们拳打脚踢,但是偶尔也会被蛮力无穷的它们掀翻在地。
我家的那头母猪可以说是极不老实,它隔三岔五就会从近一米高的圈拦跳出来四处祸害人家。它会偷偷地潜入隔壁左右家里掀翻物具器什,有时候甚至会撒一泡尿拉几坨屎才安然离去。它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冲入菜园四处乱拱,不知毁坏了多少乡亲们辛勤劳作的成果,因此它的出现就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我的爸爸不得不给它系上了粗粗的尼龙绳拴在了猪圈里,但是它硕大的体型和狂野的天性还是常常挣脱跳出去四处游荡。那个时候我最为害怕的事情就是别人突然咋咋呼呼地对我说:
你家母猪跑出来了!
我不得不迅速跑到母猪出没的地点,找到它的时候它总是一副从容不迫悠然自得的样子。我会手持一根枝条无情地抽打它,引导性地将它驱赶回家。而这往往会花费近半个小时甚至更长时间,有时候快到猪圈的时候它会一溜烟地逃跑消失不见,在我重找找到它的时候它又是一副从容不迫悠然自得的样子。
那个时候河渠水沟鱼塘已经到处都是龙虾,我和弟弟在周末的无聊时光会选择钓龙虾。早晨的时候我们来到一处潮湿的地方,我用铁锹挖开泥土并将土块敲碎,我的弟弟仔细地将蚯蚓捡进罐头瓶,挖到了足够的蚯蚓后我们将蚯蚓系到了鱼杆上的绳索上提着桶来到河边开始我们愉悦的垂钓。我们一天可以钓两桶龙虾,我的爹爹看着我们满载而归的时候总是笑脸相迎,然后我们祖孙三人围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择龙虾。我们会扭下龙虾的尾部将虾肉挤出来,虾肉自己食用,龙虾除虾肉的所有部分都会一窝煮熟撒些盐喂猪。
我的妈妈说那头自留的肉猪吃了龙虾长得飞快,母猪也变肥了许多,然后鼓励我们多钓点龙虾。可是放暑假之后我们每天提回家的龙虾反而变得又少又小,因为我和弟弟偷偷将大点龙虾以两角钱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收购龙虾的贩子,卖龙虾的钱我会和弟弟六四分成并勒令他保守秘密。很显然我们的暗地勾当并没有瞒住爸爸妈妈,他们知道龙虾虽然比米糠的价格要贵但营养价值是远远高于米糠的,因此立刻制止了我们这种天真无知的亏损行为并承诺每天分别补偿我们两角钱,并不懂得他们良苦用心的我们为此还耿耿于怀好一阵子。
很显然对于我家的母猪我是一向厌恶至极的,它总是制造极大的麻烦徒添给我许多烦恼,它总是白吃白喝又不像肉猪可以长肉卖钱,所以当我家的母猪被龙虾饲养得肥肥胖胖的时候我自作聪明地给爸爸妈妈提了一个建议:
它现在这么肥,当肉猪卖了算了。下一窝猪伢也不晓得等到几时才下。
我的妈妈当时惊讶地说:
苕伢,母猪肉吃不得。
我疑惑地反问道:
都是猪,怎么吃不得?
我的妈妈当时愣了一下,因为她似乎也并不能解释母猪不能吃的缘由,母猪不能吃的观点她也一直是道听途说并最终作为生活常识,于是只得说:
没有猪贩子收。
然后我又自作聪明地想出了一个办法:
我们自己把它杀了,把肉拿到市场上去卖,别人也分不出是不是母猪。
对于我执着于消灭母猪的想法我的妈妈感到不解:
苕伢,养母猪很划来的,比养肉猪划来多了,你怎么非要杀非要卖呢?
而事实上我家的那头母猪一直养了五年,我已经记不清它一共生产了多少窝猪伢为我家挣了多少钱,我和弟弟的学费也基本靠卖猪伢的收入。后来的它逐渐苍老,生产的猪伢数量也递减,终于在我上高中的那年我的在外打工的爸爸决定放弃所有田地将我的妈妈也拉出去打工,那头母猪也以两百元的价格贱卖。那个时候打工已经完全成为大势所趋,种田收入极低以至于多数人不得不放弃,种田甚至成为一种负担,我家的收入那时候已经难以抵消生活开支以及人情世故,当然,最主要的是我和弟弟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
在最炎热的夏天鱼塘总会漂浮一些死鱼并很快腐败发臭,这些臭鱼又成了我家母猪和肉猪的美味佳肴。因此我和弟弟每隔上两三个小时就会顶着烈日扛着捞网提着桶跑到村前的鱼塘捞臭鱼,很显然我们也会偷偷地捞些于水面上四处游荡的活鱼。
但是漂浮在岸边的鱼极少,它们大部分往往分布在鱼塘中央,捞网够不着的鱼我只得下水游到附近后将它们抛掷到岸边。我的弟弟眼睛远比我要贼尖,往往都是他用手指指了指所有鱼的位置我才下水,我在鱼塘中央偶尔迷失方向,他在岸上前后左右地大声呼喊为我指明方向。很快我的弟弟也学会了游泳,他也要游到鱼塘中央的请求被我严辞拒绝,因为鱼塘中央会有三四米的水深。我非常热衷于从鱼塘中央的某个位置突然钻进水里消失不见,等待几十秒后从另外的位置突然冒出来捋着面庞急促呼吸。那个时候我憋气的时间和潜水的距离受到了我的弟弟的顶礼膜拜,以至于拍手称快的他也想偶试身手。
当我们提着一大桶鱼满载而归的时候我的爹爹又是笑脸相迎,他会选出新鲜的鱼杀了腌制起来,臭鱼则一窝煮熟撒些盐喂猪。
在暑假结束的时候我升入了六年级,那个时候恰逢小学学年制五改六。我们四年级成绩优异的学生和五年级复读的学生组成了六年级,四年级成绩平平的学生只能升入五年级。我的弟弟也升入了二年级。
很显然我和弟弟的学费又没有交,我的爸爸说已经赊欠了几千块的化肥和农药,学费只能等到割谷后卖了谷才能交。那个时候每天的广播体操结束之后全校几乎有一半的学生都被点了出来,是我见过的欠费人数最多的一次。究其原因的话是那年夏天虫害前所未有地严重,乡亲们不得不购买大量农药喷洒除虫,而农药价格也是节节攀升创造价格记录。我甚至听说有人在烈日下穿梭在稻田喷洒农药的时候因为中毒与中暑而死亡。
那个时候看到这么多人也同我一样没交学费而被点出来,我感到万分坦然。知道年辰不好的校长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声色俱厉地向我们催讨学费,而是开始找些乐子。他笑呵呵地问我:
你家不是有母猪么?下猪伢没有?
因此问我家母猪是否下猪伢的询问又被那些调皮捣蛋的家伙旧事重提,但是几乎没有人直接斗胆地问我而是调戏我的弟弟,那个时候上六年级的我将低年级的家伙完全不放在眼里。很显然我并没有将学费的着落寄托在我家的母猪身上,那个时候我一口咬定它就是一头白吃白喝还制造很多麻烦的猪,关于交学费的希望我是寄托于幻想的。我幻想自己能有一个在广东打工的姐姐或者哥哥,因为操场上稀疏的队列中那些骄傲的家伙大部分都会有一个在广东打工的姐姐或者哥哥,他们也常常会有很多零花钱。最令我羡慕的时刻便是老师拿着一张轻薄的汇款单在讲台上念出他们某人家长的名字,然后说:
一千三百块!
有一次我甚至听过一张三千块的汇款单。那个时候我深刻地认识到一张轻薄地汇款单要远比千辛万苦地养着一头母猪划算和骄傲。那张三千块的汇款单是志高的姐姐寄回来的,性格内向为人老实的志高并不会像别人一样炫耀如此能挣钱攒钱的姐姐,说话结巴而且吐字不清的他常常会遭到别人的欺负。后来不知是谁造谣说他的姐姐在东莞做鸡,他的父母原本还因为他的姐姐自豪不已,不幸的是一个小学生的谣言令嫉妒的村民随口相传让大家都变得狐疑起来,从此志高的父母一直抬不起头来。不久之后志高再也没来上学,尽管他已经交了学费。自从出了志高这档事之后我的幻想充满了矛盾,我纠结于我幻想的那个人到底是姐姐还是哥哥,因为如果是哥哥的话寄回家的钱往往会比较少甚至没有,如果是姐姐的话虽然钱多但是像志高的姐姐一样遭到众人嫉妒怀疑那就完蛋了。
终于到了割谷的时候,我的爸爸妈妈老姆妈一大清早吃完饭就提着磨石镰刀还有饮水出门直到天黑才回来。我每天又要走很远很远的路去田里给他们送饭然后奔跑着回学校,虽然已是秋天但是秋天依旧酷热,我奔跑回到学校的时候常常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当然,收集潲水喂猪早已成为我的专属固定劳动。在国庆节的时候我家的稻谷终于收割完毕,全部用拖拉机运到了晒场上堆成一堆。我的爸爸张罗好了打谷机和前来帮忙的隔壁左右,因为打谷是一场浩大的协作劳动,需要有人匀速将结满谷子的稻草喂进靠柴油机带动运转的打谷机,打谷机腔内的各种部件高速运转分离谷子和稻草,然后一边吐出稻草一边高速抛掷出谷子。每人环节都需要一个或者多个人协作才能保证整个打谷过程顺利进行。可是当我们全家人和隔壁左右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突然有人跑过来告诉我:
你家的母猪又跑出来了。
那一次母猪显得前所未有的狂躁不安和桀骜不驯,我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艰难地将它赶回了猪圈。当然重新回到晒场准备帮力所能及的忙时,我的妈妈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急匆匆跑回了家,回来的时候塞给了我十五块钱,说:
赶紧把母猪拉到镇上去迁配。
我的妈妈告诉我迁配的地点就在镇上的初中旁边,找不到的话可以问别人,别人都知道。面对从未从事过的工作我感到心虚不已,但是听妈妈描述得如此简单:
把母猪拉到那个地方,把母猪交给管事的,给他十五块钱,什么时候他说可以了把母猪拉回来就行了。
于是我回到猪圈打开圈门解开绳索拉着母猪出发了。然而它总是左嗅一下右拱一下有时还调头往回走,我拉着它艰难地离开了村子。有好几次因为我没有握紧绳索而被它挣脱,因此我不得不将绳索反复缠绵绑在了手臂上。村子距镇上有十里的路,我知道这将是我与母猪一场漫长的角逐,可事实上半路上它就在这场角逐中胜利逃脱。
在一次我的奋力拉扯中,等到我筋疲力尽而且手臂被绳索勒得疼痛万分的时候,绑在它脖子上的绳索因长时间未更换的原因而扯断了,我多次试图将绳索重新套在它脖子上的努力都以失败而告终。于是我折了一根树枝引导性地驱赶,但是最终因为我的奋力抽打它迅速逃进了一个村子消失不见。
诚惶诚恐的我找遍了那个村子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又将搜寻范围扩大至周边农田鱼塘和道路。我从上午找到了下午,隔壁的几个村子也被我搜寻了个遍,我不知询问了多少人,走了多远的路,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我无助地坐在了一条田埂上,没吃午饭的我又累又饿而且肚子隐隐作痛,因为我在搜寻母猪的时候饥渴难耐喝了一次河水,河边那些散落已久的农药瓶让我找到了肚子痛的原因,尽管那些河水还显得有几分清澈。我完全不知回家后如何交待,我曾多次想象的那头母猪的消失,但是没想到会因为我的过失而消失。
我坐在田埂上一直不敢回家,直到天黑的时候我还是不得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了家,我已经作好了挨骂和挨揍的心理准备。我的爹爹一看到我就急匆匆地说:
伢,怎么现在才回来?你妈妈到处在找你。
我的爸爸和老姆妈正在将装满谷子的蛇皮袋从晒场往家里搬而并没有理会我。我的爹爹又说:
你把母猪丢了吧?不要紧,你妈妈早就把母猪领回来了,现在到处在找你。
我立马跑到了猪圈,地上躺着的一抹灰暗的白色和沉重饱满的鼾声让我大舒一口气。原来母猪在逃跑后自己凭借以前的记忆弯弯转转地跑到了迁配的地方,针对母猪独自跑过来的现象见怪不怪的管事的就给它配了种等着主人来领。我的妈妈见我一整天都没有回家就断定是我弄丢了母猪并四处寻找,于是她先跑到了迁配的地方领回了母猪然后四处找我。
卖完谷子之后我的爸爸就给我和弟弟交上了学费,并且还清了欠下的农药化肥款项。他手握着最后的两千块钱精细地算账,他说现在化肥农药人工都在涨,谷价却在跌,今年的虫害严重收成也不好,现在种田是没有半点前途了。他还说我家是因为田地多而且照料得好才能挣这么点钱,好多人家一年到头忙死忙活还亏本,现在种田是没有半点前途了。他又说以后外出打工的人将人越来越多,因为现在种田是没有半点前途了。他还说即便是打工也只比种田稍微强点,在外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迟早还是要回到农村种田的,而现在种田是没有半点前途的。他反复地感叹几句现在种田没有半点前途之后对我和弟弟说:
你们给我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大学。以后在城市里坐办公室拿高工资,不然只能窝在农村种田,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种田是没有半点前途了。
很显然对于这样的奉劝与希冀我和弟弟耳朵早已听出了茧,对这些无趣的话充满免疫力的我们总是充耳不闻。而事实上我的爸爸几天之后就拎着一个大包到广东打工去了,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仅仅依靠种田已经渐渐不能支撑这个家庭的正常运转,他说几年之后我和弟弟一个高中一个初中学费生活费加起来一年万把块仅仅靠种田的收入简直是天方夜谭。那个时候由年轻人发起带动的打工浪潮逐渐卷走了像我爸爸这样的壮年男人,他们以前甚至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完全不可能抛下妻儿离家出走异乡打工,可是不出几年他们就迫不得已拎上了沉重的大包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家门。
冬天的时候我家的那头母猪生产了第二窝猪伢。那天我和弟弟放学回家刚好碰见我的老姆妈扛着铁锹出门去埋胎盘,她高兴地告诉我们母猪下了十六头猪伢。我们兴奋地跑到了猪圈,一群又白又小的猪伢争抢奶头的景象重新唤醒了我们的惊奇。我的妈妈蹭在一旁抚摸着猪伢光洁的身体充满了喜悦,我的弟弟说:
这回屙这么多!
我和弟弟又陷入了玩赏猪伢的无限乐趣之中。第二天一到学校我的弟弟就大肆宣扬我家的母猪下了十六头猪伢,他还骄傲地表示谁跟他关系处得好他就送一头猪伢给谁。当天晚上的时候他带着好几个同学来到了家里,他们纷纷对猪伢表示了真诚的喜爱之情,当有人根据我的弟弟的承诺索要猪伢时,我的弟弟说:
不送!一头百把块哩!
那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半夜总是寒风呼啸,我的妈妈背来了两捆稻草铺在了堂屋的墙角,然后将母猪从猪圈拉到墙角拴了起来,她说:
母猪这个时候冻不得。
母猪和十六头猪伢的屎尿令我家骚臭冲天。我家堂屋的地面并未铺砖刷水泥而全部是泥土,猪屎还尚好清理,猪尿则是遍地流淌。我们在清理猪尿的时候还需要将浸湿的泥土挖走,然后换上外面的干净泥土。那个时候隔壁左右都不敢走近我家家门,我家也完全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大猪圈,我的妈妈总说为了保证母猪不生病猪伢顺利长大必须忍受这样的麻烦,就这样我们同母猪和十六头猪伢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了长达一个月之久,我记得半夜在房间睡觉的我通常会被堂屋的母猪或者猪伢的声响吵醒,然后扑鼻而来的就是一阵阵浓烈的骚臭,待嗅觉麻木和倦意袭来的时候又重新睡去。
那一年猪肉价格攀升至历史新高,因而猪伢价格也被哄抬至一百三十块钱一头,但是有价无市,因为村民们因为那一年严重的虫害而窘迫不已,我的妈妈骑着自行车载着装着猪伢的猪笼不得不跑得更远,她跑到了其它镇上每天来回几十里路,花了七八天的时间终于卖得只剩下最后两头。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围着炉火取暖,我的妈妈闲来无事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高兴地在我面前摇晃道:
以前是谁说要把母猪杀了卖肉的?
面对母猪带来的不菲收入我只得呵呵傻笑,她又说:
这窝猪伢卖两千块,那头肉猪也能卖七八百块,你爸爸打工再挣点钱回来,我们这次能过个好年!
我们一家人面对温暖的炉火充满了美好的憧憬,我的妈妈又说:
还有两头猪明天卖了的话,过年给大伢买一辆自行车,你明年就要上初中了,上初中就要骑自行车。
很显然我的弟弟感受到了妈妈对我的偏袒,据理力争地说:
过年要给我买把玩具手枪。
妈妈慷慨地许诺了他的要求,但是事实情况是妈妈最终并没有兑现给我和弟弟的承诺。
第二天放中学回到家的时候,我和弟弟并没有见到饭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于是我吩咐弟弟去菜园找爹爹回来做饭,我则提着潲水桶出门收集潲水喂猪。当弟弟跑回来告诉我并没有看见爹爹的时候,我走进了爹爹和老姆妈的房间,发现他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闭着双眼脑袋后仰一片安详,知道不对劲的我吓得大哭跑出了家门。最后邻居告诉我:
你爹爹断气了。
隔壁左右迅速张罗准备后事。我的老姆妈从油菜地薅草归来的时候一把扔下了锄头哭天抢地,我的妈妈载着那两头并未卖出去的猪伢归来的时候也是惊吓得不知所措。邻居告诉我的妈妈当务之急是通知所有亲人并杀了那头肉猪用以接待客人。
我的爹爹穿着一身崭新的寿衣躺在了堂屋墙角刚支起的木床上,也正是不久之前铺满稻草母猪侧躺的位置。我的老姆妈和几位姑老姆妈坐在了我的爹爹旁边干涩地哭诉,她们哭诉着我的爹爹的生前往事,宛然道尽了我的爹爹曲折漫长的一生,她们像是在念叨着失传已久的悲伤歌谣。我家被前来吊唁的亲戚邻里挤得水泄不通,帮着忙里忙外的我直到听到了母猪的吼叫才想起来又要给它喂食了,那头原本打算过年卖掉的肉猪也被杀了,两头没有卖掉的猪伢被扔进了它的猪圈里。
人们议论纷纷,说我的爹爹一生命苦,首先是幼年丧母,继母照料不周得了肺结核,然后小儿麻痹症又成了跛子,好不容易生了四个儿子,现在一命呜呼却没有一个能及时赶来送终。也有人打趣说按照目前的形势以后所有农村人都要出去打工,到时候命更苦,死在外头不知道能不能抬回来。
我的爸爸和三个叔子直到我的爹爹死后的第三天才陆续赶来,他们头戴白色孝巾跪在了我的爹爹旁边无声哭泣。我的几个姑老姆妈挽着我的老姆妈说:
四个伢算得都来了。
我的几个婶子和堂弟堂妹也全部来了,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们家有这么多人,但是彼此之前却感到陌生不已。安葬好我的爹爹之后他们又全部出去打工了,我的爸爸留了下来,因为那个时候快到年底了,但是一翻过年头他也出去打工了。
尽管为我的爹爹送葬花去了不少钱,但是节余部分还是刚好够我和弟弟交上了学费。我的妈妈说幸好这次母猪下了这么多猪伢,不然我和弟弟的学费又没有着落了。那两头没有卖出去的猪伢也留了下来当肉猪养,我不仅要收集潲水喂猪,有时还要自己做饭吃。爹爹的去世和爸爸的外出打工让我感到我家一下子凄凉起来,而我的弟弟总说看见了爹爹的鬼魂又令我恐惧害怕。
在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我的弟弟非常热衷于捉些蜜蜂塞进一个装着油菜花的瓶子嗡嗡作响,我也早已厌倦那些幼稚的游戏,即将面临的小升初所带来的繁重学习压力第一次让我感受到了学习的辛苦,我们那时候每天晚上还要多上一节课。在黄昏的时候走在回家的路上见到四处的浓烟滚滚,我知道那是他们打完了菜籽正在焚烧无用的油菜秸秆。我家的菜籽卖了之后我的妈妈为我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而我的弟弟这才想起他的玩具手枪并没有得到兑现,一连吵闹了好几天才休止。
那个时候雨季来了,我家的屋顶开始漏雨,而以前通常是我的爸爸爬到屋顶稍微挪动一下瓦片即可解决,但是除了我的爸爸外我们并不具备这样的攀爬能力,虽然我自认为可以胜任这个惊险的工作,可我的妈妈坚决不让我冒险。后来漏雨的地方越来越多直至我和弟弟睡的床常常遭到雨水冲刷,我的妈妈不得不花钱雇人拾掇屋顶的瓦片。但是到了耕田的时候就根本请不到人,大家都在自家的田地上鞭打着水牛细心地耕作,我的妈妈不得不央求两个舅舅抽空陆续耕完了十多亩田。在育种和栽秧的日子我的妈妈和老姆妈可以说忙得焦头烂额,我偶尔也会捋起裤头有模有样地在水田里弯着腰将一根根秧苗插进泥土里,连我的弟弟也不得不学会了做饭和喂猪,尽管他只能提半桶潲水和做的饭难以下咽。
我在后来的小升初考试中考了全镇第二十名,我的爸爸得知后在电话里警告了我的危险处境,他说全镇每年也只有十几个人能考上一中,我必须在三年的初中全力以赴,而且他还威胁我:
考不上一中就拉你下学。
很显然这个威胁并没有令我在那个漫长的暑假过活得黯然失色,因为我坚信即便我没能考上一中我的爸爸也会让我上普通高中,更重要的是我上初中之后会寄宿学校而经年累月喂猪的劳动将会天经地义地转交给我的弟弟,但是他似乎全然不知。
那个时候我最开心的就是骑着崭新的自行车载着我的弟弟疾速奔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带他去长江边上,去外婆家,去镇上我初中。当我家的母猪生产第三窝猪伢的时候我们又变得忙碌起来,我们拼命地钓龙虾和捞鱼,妈妈和老姆妈不是扯草施化肥就是灌溉打农药,这一窝一共十三头猪伢几乎全靠我和弟弟抚养大。我们无聊的时候还会将母猪和猪伢赶出猪圈到处溜达,因为我的爹爹曾经说过:
猪伢见了日头长得快。
母猪总是从容不迫悠然自得地闲转,一群猪伢跟在它的屁股后头疯疯颠颠,偶尔还会打起架来,也有喜欢独自玩耍的猪伢在发现母亲和兄弟姐妹已经远去的时候疯狂追赶。在将它们赶回猪圈的时候我和弟弟还会提两桶水给它们冲澡,我的弟弟问我:
哥哥,为什么他们骂人的时候总说别人是猪?猪哪里不好了?
猪又脏又臭,又笨又傻,吃了睡,睡了吃,当然不好了。
但是我家的猪就很好。
不可否认我对我家母猪生产的每窝猪伢都充满喜爱,但是它们长大之后变成了我讨厌的样子一直令我痛心疾首。
有一天我的妈妈坐在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上,我起步的时候扭扭捏捏地摇晃几次之后就骑得无比顺畅起来,见到我已经具备了骑车搭载一百斤的载重之后我的妈妈说:
明天你去卖猪伢!
她说自己没有时间是一方面原因但是主要原因还是为了锻炼我。她教会了我如何识别假钱,将两根扁担搭在了我的自行车后座上,然后将两个猪笼绑在了扁担上。她说今年的行情不好,猪就卖一百块钱一头,不讲价。她每天只准许我载四头猪伢去卖,因为载太多怕出现意外。
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头戴一顶草帽的我骑着搭着猪笼的自行车穿行在附近的村子,有时我还会不辞辛劳跑到邻镇的村子大声吆喝,我谨遵妈妈的教导花了近十天时间才卖完了所有猪伢。那个时候很多人看到十二三岁的我出来卖猪感到异乎寻常,甚至还有人质疑了我的合法性:
小鸡巴,你这些猪伢是不是偷来的?
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我报出了自己的住址和家长姓名,并解释说我的爸爸在外打工我的妈妈老姆妈在田里忙着打农药没时间出来卖猪伢,而我又快要上初中了只能自己出来卖猪伢挣学费。面对我诚实的娓娓道来他们大多也打消了疑虑,而且有时还会有人表示认识我的爸爸妈妈并证实了我的言词,他们纷纷赞赏了我的懂事能干。
很显然我上初中和我的弟弟上三年级的学费就是靠我顺利地卖了这些猪伢。上初中之后我寄宿在学校,周末才放假回家,我的弟弟也不得不担起了喂猪的劳动。在我开学的第一天我的同桌对我说:
你不是那个卖猪伢的么?还记不记得,我妈买了你一头猪伢。
很显然并不止她一个人在几天之前见过我骑着一辆载着猪笼的自行车到处穿行,因此不久之后便有好事者给我取了一个卖猪佬的外号。卖猪佬这个外号一直紧紧地伴随了我三年的初中生活甚至有人根本叫不出我的真实姓名,我的同桌英梅时常安慰我说:
不要理他们,他们自己在家好吃懒做,学习也不好,还这样挖苦别人,太混账了。
毫无疑问那个卖猪佬的外号常常令我痛苦不已,就像小学的时候别人问我家母猪几时下猪伢一样,但是一想到英梅的安慰我又会感到阵阵温暖,而且这种温暖逐渐转化成了我对她的暗恋。
不久之后我便发现了那个母猪迁配的地方,很多男生总是会趴在教室外面的阳台上打趣学校围墙外面的那个猪圈,每当有种猪骑在母猪身上时他们就会汪汪直叫到处奔走相告。好事者根据我卖猪伢的事实推测出我家里肯定有一头母猪,然后他们会跑过来问我那头正在被强奸的母猪是不是我家的。
英梅说她家以前也养过一头母猪,只不过在一个冬天生产一窝猪伢几天之后就病死了,没有母猪猪伢也只成活了一半。至此之后她家就再也不敢养母猪而只是养肉猪,而且喂猪的劳动也基本是她在承担。我给她讲述了同样的喂猪经历以及养母猪的各种窍门和奇闻趣事,面对我精彩传神的讲述她拍手称道并不时咯咯地笑。尽管后来调换座位和重新分班,初中三年我们一直保持了良好的友谊。中考的时候她顺利地考上了一中,而我以一分之差与一中失之交臂。我当时面临的两个选择是花五千块钱择校费上一中和免三年学费并每月补贴一百块生活费上一所普通高中的精品班,我选择了后者。
上高中之后我们一直相互通信交流生活学习状况,有时候不免探讨人生和憧憬未来,可是有一次我终于按耐不住在笔尖隐约地流露出了对她的爱慕之意,善解人意的她只是表示我们目前维持这样的关系才最为合适,并仔细阐述了专心专意学习的重要性,在回信的最后她写道:
卖猪佬,咱们武大见!
在我上初中后的第一个周末回家的时候,正好见到我的弟弟从邻居家提着一桶潲水出来,他叫住我说:
哥哥哥哥,我力气变大了,你看,我现在可以提大半桶了。
但是我的弟弟面对喂猪的劳动并非一直都是兢兢业业,天性贪玩的他常常会忘却本该属于他的家务劳动。有一次放假回家的时候,我发现家里被跳出猪圈的母猪弄得一片狼藉,两头肉猪在猪圈里也是饿得嗷嗷直叫。我找到了母猪并将它赶回猪圈,喂完猪后生火做饭,等我的妈妈老姆妈从田里回来的时候他却依旧没有回来,于是我骑着自行车满村子找他,最后发现他在一个同学家里看刚租的周星驰电影影碟,气愤的我骂了他几句打了他几耳光,他只得哭着跟我回家了。
可以说我的弟弟在我上初中之后承担了比当初的我更加繁重的家务劳动,我家的那头母猪也一直是他最为深重的烦恼。他在繁重劳动之间顾此失彼再加上粗心大意导致过好几头猪伢的死去,有误吃老鼠药而毒死的,有掉进粪池淹死的,有被母猪躺倒时压死的,还有被母猪咬死的,每一次他都遭受了妈妈的严重责难。他最开心的就是放寒暑假,因为我会分担他大部分的劳动。
初一后的暑假最个最为多事的暑假。那个时候发洪水,我的妈妈老姆妈每天都要去长江边挑土筑堤,有时晚上还要守夜巡视。眼看着江水水位渐渐逼高,长江大堤也显得弱不禁风,大家一致认为会随时决堤而担惊受怕。那个时候只有几户人家盖了楼房,于是大家将粮食和贵重物品都搬到了他们家的楼上,他们偶尔会望着堆满物品的楼房自嘲说:
莫搞得楼房没有被洪水冲倒而是被东西压倒了。
在村子的方圆数公里内只有一座低矮的小山,而正是这座小山承载了大家对于生命安全的最后期望。附近几个村子的小孩几乎全部都会在这座小山上过夜,因为面临随时都会决堤的可能大家最为在意的就是保证孩子的安全。我和弟弟每天除了背着凉席扇子之外还要拉着那头母猪上山,我的妈妈说母猪只要照料得好就是个宝,千万不能被突如其来的洪水淹死,肉猪就让它睡在猪圈里听天由命。
夜晚的时候无数的小孩和老人以及牲畜拥挤在一座小小的山上,我们最为热衷于听老人讲述甲午年发洪水时惊心动魄的场景,然而经常会被小孩以村子为单位打群架而打断,在场面乱作一团的时候我们这些上初中的大孩子会出面调解,因为我们比那些小孩子更能感受到我们的危险处境。在大家都累了的时候就会将凉席铺在地上,躺在上面用扇子驱赶着蚊子说些不痛不痒的笑话。我会将我家的那头母猪拴在一棵树上,刚开始几天的时候总是狂躁不安,后来适应之后又是变得从容不迫悠然自得,它躺着的时候常常会甩着尾巴驱赶蚊子,它甚至还学会了翻身来驱赶蚊子。
我们这些大孩子成了山上的秩序维护者,我们分给每家的牲畜固定栖息地,禁止小孩在山上拉屎撒尿,到了太晚的时候禁止打闹影响大家休息。我那时候几乎总是睡不好,我时常担心妈妈和老姆妈的安全,我不知道她们在洪水冲破长江大堤倾泻而出的时候是否能够及时逃到山上,我也不知道英梅是在哪里躲避洪水。
有一天晚上村里的广播喇叭突然大声响起,说长江大堤有一处出现滑坡,极有可能马上决堤,疾呼大家迅速躲到楼房上或者逃到山上。当时山上一时炸开了锅,很多老人一下子老泪纵横恐惧灾难的到来,而那些小孩子似乎若无其事地感到惊喜亢奋。当时我们这些大孩子立马出来让大家保持镇静,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我们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下山,尽管当时我非常想下山,因为我害怕我的妈妈老姆妈没能及时上山。
后来陆陆续续地有大人上山,大人们肃穆的表情令那些小孩也感到害怕起来,他们纷纷表示这次决堤肯定不可避免,因为水位已经平齐了大堤,都出现了滑坡那个地方不倒口才怪。我的妈妈老姆妈迟迟没上山令我焦急不已,当我准备下山一探究竟的时候也被几个大人拉劝住,他们说我的妈妈老姆妈肯定听到了广播,肯定是在路上,而且洪水也并不是一下子就冲过来淹没所有的房屋,而是从江里有个慢慢流出来的过程。
当见到我的妈妈老姆妈背着一袋米拉着两头肉猪上山的时候我才安定下来,然后我抱怨她们在危急关头还背米拉猪。我的老姆妈说:
苕伢,不背米来就是白来,发水了你们在山上没吃的么办?两头猪拉来了还有肉吃哩。
我在那个时候开始发育,身高迅速超过了我的妈妈和老姆妈,而我的老姆妈则渐渐衰老,在多次昏倒在田里之后我的妈妈就阻止她下田劳动。而我家的那头母猪也开始苍老起来,它的身躯不再如以前那般肥胖健硕,生产的猪伢数量也在逐渐递减,甚至再也没从猪圈里跳出来。
中考的时候我的爸爸专门回家为我加油打气,我那充满遗憾的中考成绩不仅没有遭到他的鄙视反而得到了他的首肯,当他表示借钱将我弄到一中的时候遭到了我的拒绝。他考虑了一下整个家庭情况作出了放弃所有田地将我的妈妈拉出去打工让我的老姆妈在家安心养老的决定,为了让我的老姆妈卸下所有繁重的体力劳动他找来了猪贩子,以两百元的价格贱卖了那头母猪。
猪贩子当时开来了一辆装着铁栅栏的拖拉机,谈好价格后我的爸爸将母猪赶到了拖拉机旁,然后找了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抓住母猪的四条腿抬上了拖拉机,当时母猪发出的凄惨叫声令我打了好几个寒颤。最后我们一家人目送那辆载着我家的那头母猪轰隆隆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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