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有处地方舌头上白白的是什么,可是除了这样也没其他的了,这个是什么呢?好几个星期了。还是不见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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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连载《最后的理想主义者》(2、15、16楼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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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陪你变老 于
20:39 编辑
  我一直是个没有读者的写作者,这种寂寞与孤独,几人能耐,几人能解其中之味呢。对自己的文字,一面很自信,一种孤芳自赏的自信;一面又很自卑,觉得与自己世格格不如,能有几人喜欢呢,因而绝少拿出去发表。也许,还有像我一般的写作人,能够体味------没有读者的写作,作者没法给自己定位。
  这部小说初稿完成于2000年,一直不知道怎么修改,杂乱无章,放在心里总是个没做完的事。以前曾修改过几章,在钟祥论坛零散地帖过一些,时间长了好像也渐次删掉了。甚是遗憾。现代社会,十年甚至几年,一个时代就过去了。时过境迁,再改却没了那份心境,没了那种锐气。虽然原稿零乱,也不甚优美,也不想过于大动作,只是太长,怕浪费读者时间,故略作删节。
  这也不算是正式定稿,连书名也不算正式的。最早这部小说以《哭泣的麦隐》在《楚文学》上发表了几章,后来我以《麦隐之死》做了十来个私印本送友人。由此看来,我对这部小说到底想说什么,也是五心不定。今天之所以用《最后的理想主义者》,03年时,有一出版社愿意出版这小说,编辑说用换这个书名更好一些。但审稿时,觉得内容有很点“反动”,希望我删节一些过敏的东西。但对于删节哪些,与编辑发生了太大的分岐,就没出版了。也许我真正想说的,可能就是某些人要删的,那我还留下这些所谓优美的文字何用呢。也许作者刹费尽苦心,就是用零乱情节、梦呓般的话语掩盖不能畅所欲言的东西。
  今天,朋友们有什么意见,请不要保留地提出来,在这里我先谢了。
  看着不合意的,砖头尽管砸过来。
               
                作者寄语
  作者寄语一年前的今天,天气很冷,人在病中,因而有些寂寞。听说这天是情人节,我更觉寂寞。就想着,往日的友人是否记起了我,哪怕不能来看我,送我什么。同时,我也想寄语曾经的友人,写了满纸的思念和祝福,却不知道寄予何人。因为无处可寄,只好自娱。读着竟有些感动,似乎是来自远方的思念和祝福。面对寂静的四壁,我想象着,一个叫麦隐的人把我当知己,铺天盖地倾诉了他的烦恼。因而从这天,我就开始感受麦隐的苦恼。
  这一年来,我陪麦隐而烦恼而忧郁。今天我终于走出了他那郁闷的伤感。遗憾的是,虽几易其稿,还是没能给你多少美丽的画面──本来我想绘一幅心灵的裸画。恰如雪地里堆雪人的童稚,费了好大的力,堆出个人样儿,可怎么也没个好形象。不如意,便一脚踏了重新再来。如此再三。直到太阳出了,雪化了,手脚僵了,心中那个美好的形象,也只是一个连自己也不甚明了、模糊而零碎的印象。仅存那个雪人在路人不屑的品评中,一点点化作流水而去。堆雪的童稚站在雪地里茫然得不知所措。看着雪堆化尽,随之便觉得无聊和徒劳,随之又觉得愧对曾顿足注目过的路人,继而又盼望下一个冬天。这是我走出麦隐的忧郁后的心情。一年后的今天,又是情人节,写完这长长的情书──当初确想对远方的友人诉说郁闷的心情──却不知道寄予何人。
  总以为写完这些可以轻松的,没想到,这如同在一个密不透声的闷罐里,一个想要呐喊的人,无论嚎叫和低吟,只会在闷罐里无数次回音、放大,所有的声音只能与他自己的心灵相共鸣,他却被这嗡嗡声闷死了。
                              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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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没有故乡 于
02:03 编辑
                   第一章
                   
                    1
我讲你听的事,你不要当什么故事来听,那只是我的心灵之旅而己──我的心境一直都不好──近些年都是如此,特别是最近,越来越糟。所谓事业,所谓家庭,所谓爱情──一切都是如此。而我呢,不晓得是天生的,还是教育的原因,就是这种狗脾气──明知无望反而更加渴望,并不因为无望而停止努力。就跟我们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那句淡话说的──百分之一的希望,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我所做的一切,都应了这句话。
这里我要申明,你不要老是这样想,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像我女儿看电视剧一样纠缠着我问:“这是好人吗?”“这是坏人吗?”我可不敢对她这么说,我怕误导她──只有看动物世界时,我才可以肯定地对她说,狼是吃人的,小白兔和老黄牛是被人吃的。听说小白兔会被人吃掉,她很不高兴。所以,你也不要不高兴。我的确不能对你说好与坏的标准。比如我吧,本来我以为自己还不错,可认识我的人都认为我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哪么回事呢?就是觉得我不是个好人吧。
  我并不想讲我过去的全部经历你听,我的爸爸妈妈是谁啦,哪年出生,什么学历,做过什么狗屁事业,等等那些无聊扯淡的东西,又不是入什么狗屁党,也不是给我提干。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被愤怒填塞得喘不气来的那些日子,我差点自杀的事。你莫笑,真的呢,我就是想用死,来完成我活着而没法完成的事。你说是不是荒唐可笑呢。
还有,我讲的差不多都是过去的事,有的已经很久远了。过去的事谁还记得那么清楚呢?所谓故事,差不多都忘掉了,很多事仅仅浓缩成一种心境。因此你千万不要抱着什么时间顺序啦,故事情节啦,人物事件啦,高潮结局啦,还有什么伏笔冲突啦──反正就是那些有模有样的作家们常用的那些搞法──来听我讲的事。其实我是随便想随便说的。就我的心情,想到哪儿讲到哪儿,讲到哪儿算哪儿,扯远了你就给我提个醒。
                       2
  就从我走出看守所说起吧。我被莫名其妙地关了近二十天。那个跟我较劲的所长说,不把我整投降是不会放的,看来还是我犟赢了。其实是考虑在我身上实在榨不出几钱油水了。那是哪一天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快到元旦了。也许是元旦前一星期。只记得第二天金三斗来时,说阿义这几天要来,说叫我呆在家等他,说这回他打算正儿八经地给我搞点款子。我才不信他的鬼话呢。五月份就说给我搞点款子,让我白等了半年。哦,忘了告诉你为啥把我关进号子---这世道太混帐,这事以后细细说你听吧。
先说阿义,算是朋友吧,这家伙对我来说算是重要人物。银行家──我们喜欢这么当面奉承他。说穿了,也就是哪个混帐银行里的小职员。在我混得不错时,老到我那儿撮饭。每回真有其事地说帮我搞一笔款子。说了不下一万回,也没见他给我弄一分钱。
至于金三斗嘛?也算是朋友吧。编报告文学的家伙。其实他自己写得很少,他只管出钱买书号。别的领域人才我不知道,我们H城是文化古城,会写报告文学的人,轮船装不完火车拉不尽,他从来不缺写手。他说他又搞了个书号──我说的是“又”。说过了元旦准备搞个大动作──要搞个丛书,编个系列的。他要我写几篇弄几个钱把病看好再说。我说,近来脑壳是糊的,怕把他的事办碰了。再说H市的文学人都讲究主旋律,我又跟主旋律不合拍。可他说那本来就是糊弄人,当不得真的东西。钱糊到手才是真的。
我要他先垫点给我,房东要了几次房租,说有两个月没看到我的人影──他只要找我催房租时就喜欢把时间延长夸大──他说再不给钱就把我的这些混帐破烂给扔出去。按道理说我是应该躲在外面很晚才回来,可我病得实在没法动。在号里子睡了二十天水泥地,身体全坏了。去看小门诊,说是腰椎出了大麻烦,还说我的腰脊很有点往左边错位。问我是否摔过,我说在号子里挨过几次暴打,腰间被猛跩了几脚。前些天还可以慢慢地活动活动,还能扶着墙壁走。上一次卫生间也只要半个小时。今天直不起来了,不过还能在地上爬动。既然不能动,我就只能闷在屋里不出声,把金三斗给我的那些材料整成报告文学。
大哥要我到老家去养病──倒不是说腰伤的事,他们一致认为快成神经病了,需要换个好的环境。也许我是有些毛病。从号子里出来后,见了穿制服的杂种们真的就心发慌,腿直抖。无论什么颜色的制服都使我感到压抑。地龙叫我去问一下心理医生,莫不真有什么毛病?或许有什么解除的办法。
地龙嘛,也算是我的朋友,是个闲人。他就是巴不得出点什么事打发时间,他对别人的事总是很上心。说有个同学是医生,非要我去不可。真拿他没办法。不是我背后说人坏话,我真不知道他是么活过来的,我怀疑他妈的真就是神仙下凡,不晓得他吃的大米呢,还是人参果。反正我从来没见他挣过么钱。说他坑蒙拐骗,打死我也不信。
地龙和金三斗还提来一壶油和一袋米:“这个月你不用忧思了,安心跟我搞吧。”──我现在才懒得考虑一个月的事呢。我真有点搞不懂,魏晋人平均年龄不到五十岁,可他们却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还是他们伟大,还能忧思一千年。我现在顶多忧思在哪儿混一顿。还有几笔小账,过几天我能动之后正好去收,人遇难是收账的好机会──其实那几个小钱我巴不得一直收不回来,这样我可以经常去收──收账是最好撮饭的。别人一般会要我一起吃顿便饭。我呢,一般按阿义的搞法,说刚才与局长他们几个碰了几杯才过来,还故意打个饱嗝,好像胀得不行了──这是根本没有的事。饭还是要吃的,目的就是来撮饭的,但客气一下再坐下来,似乎更有面子。主要是让别人有面子---你是跟局长们在一起混的人,谁也不愿跟叫花子共餐啊。阿义每回到我这儿来撮一顿时,就是这样搞的。我是说在我还混得不错时。阿义就是饿死,他也会说自己刚才差点被胀死。每回我就对他说:“酒就不要你喝了,加点饭吧!”他总是借驴下坡:“吃点饭压压酒气也好”。他的闲人功夫很到家,是我远远不及的。如果实在没地方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就直接到金三斗那儿去。地龙那儿差一点,喝稀饭总比打饿肚子强。
不过,就算在以前,我也并不想到金三斗那儿去,他总是在我喝上两杯酒之后,总是一面把我痞得一钱文不值,一面强调我跟他混是最好的路子。这种时候我一般不好拒绝,只得含糊其辞。我对那玩艺儿实在没兴趣。我倒想自己做点小生意。他说搞报告文学看上去既体面,钱也来得轻松。他不知道,我看到那些东西就心就燥,无缘无故大吼一声,别烦了!并把筷子拍在桌子上。他愣了一下,大骂我,八成真的神经出了毛病。
认为我有神经病的人还真不少,主要我那个混帐老婆肖虹──哦,我们去年就离婚了,但我老是改不了口──还是她说的准确,她说我是有点神经质。她不喜欢我这一点。神经质有什么不好呢?那些混帐东西总是把神经质和神经病联系起来。其实人类的梦想差不多都是那些神经质的理想主义者开创的。我他妈的差不多就是这种人,可惜我还不够神经。后来她说,总有一天我会真的变成神经病──这个“后来”是指我被关进号子之前。我从号子里出来的那天,她来看我,我说叫她借点钱给我,我说我想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最好没一个人认得我的地方。我想去教书──我是说到一个没一个识字的人的地方。她问我是不是真的神经病了,我懒理她。说我神经病就神经病吧,反正我也不想再跟这帮混帐家伙来往了──虽然他们对我还不错。
金三斗这几年搞报告文──其实只要是文化事业,他都有兴趣。还比如中专学校招生啦,他特有办法;你要是想弄文凭,或者职称证书,我帮你找他,一准搞定。还有就是搞科技信息之类的,反正就是能弄几个钱又不要投资的事他都有兴趣。这些年他弄了几个小钱,在我面前就是个人物了,他动不动骂我是他妈的神经病。我还有个假朋友老龚,也就是龚之常,我们H城的名人,金三斗佩服他短短几年混了蛮上千万的身家,特别当他的面时,称他是当之无愧的教育家。反正我听不得他俩在一起捧来捧去的,牙齿酸。他则断言我神经不正常,他曾申明要跟我绝交──其实我就是去做野人,也不想有这样的朋友。我真的不想说他,因为我心情不好时,会自觉不自觉地觉得他不是个东西──虽然不少人都认为他还不错。肖虹啦,还有金三斗都觉得他很不错。等我心情好一些了,我一定客观说说他那些的确过瘾的事。
                      3
  这样吧,我还是从去年五一节等待阿义的事说起。我们?就是指我和金三斗。我们想从阿义那里贷点款做生意。主要是金三斗,他急着要资金。但阿义那儿不一定弄到,这人鬼精得很。金三斗说要做几手准备,要准备向任何人低头甚至下跑,只要能搞到资金。我大哥那儿,肖虹那儿,杨青那儿──金三斗老是说她是我的情人,其实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我讨厌“情人”两个字。他说甚至可以考虑从老龚那儿敲他一笔。
我们一直把阿义当财神敬奉。其实他穷鬼一个,只是他在银行里面混。春节一过就晃到了四月中旬,金三斗给他打电话说:“麦隐现在混得糟得很,咱们做朋友的得帮帮他。”。你晓得他怎么说?“他有不得几个钱,一有钱他就做他娘的发明梦。”不过,接下来他还说了一句人话:“五.一节我到城关来,我来给他想想办法。”就为这句话,过后我一直充满信心,一直等着阿义。
五一长假,还有他几个月攒起来的休息日,我们估计他要在城里玩上半个月,就想趁他在H城来玩的几天里,好好媚他一回。
今年开年时,我还有几文钱,就对我的一个发明做了最后一次试验,用所有的钱赌了一下,没成功。我本来是不想再做这事的,说了谁也不会信,我就这混帐德性。这些年我搞设计耗了不知多少钱,有肖虹支撑着时,我还可以退回去不用为吃穿住发愁。这次一搏我就没有退路了,倒没什么后悔的,只是这一难关不好过。做发明这些年,能借的差不多借遍了,又还不上。把做人的尊严都丢了,不然怎么也不会赖上阿义。银行家是不愿意与穷人打交道的,这我知道,可谁叫他每回来我这里玩时,总说“以后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好了”。
我对找阿义贷款也没做太大的指望,他也知道我对他有些反感,有些烦他,甚至说瞧不起他。不知从哪一年养成了这种坏习惯,这个也瞧不起,那个也搞不拢。金三斗,阿义,还有我老婆──我他妈的硬是改不了口,她已经快是别人的老婆了──都说我这毛病很不好。我知道不好,可就是改不了。搞不拢就搞不拢吧,现在我连自己跟自己都搞不拢了。我知道我这混帐习惯是不好,可我没法克服掉。其实蛮多婊子样的杂种我都烦不过。跟金三斗写报告文学时,为不少这种婊子立过牌坊。我大哥差不多就是这种人──我并不想说他坏话,别人都说他还算是个好干部。可他老是训我,说我混了这些年,“没吃肉也见过猪子跑”,特别是他说,“我们家怎么会出你这种不争气的人呢?”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我们做弟兄都让他屈了一大截似的。他喜欢比长比短地开导我,把我的耳朵灌起了趼。我知道,他对我不是恨铁不成钢。他从来不在外面这样说──在外面正经得很,纯情的样儿得简直像个少女。只有在我面前才像个婊子似的。他最让讨厌的话还不是这些,动不动就是“我全是为你好啊”。
我大哥生来就是个精明人。前些年他考了个乡干部,因为他蛮机灵,人又勤快,做了好些几年办事员,就在他快做烦了的时候,攀了我嫂子才有了点门道。真没想到他会拱个工办主任当起,还兼油厂厂长。后来又买了那破油厂。他老是喜欢拖着不发工资,有一回被他厂的工人揪着狠狠地揍了一顿,让他丢了一回面子。不过他把那几个家伙弄到号子里关了一段时间,每人罚了几千块钱的款才平了他的气。那些家伙算是彻底服了他。那个破厂实在搞不下去就仨钱不值俩钱地拍卖给了他。那个破厂原值有一百五六十万,拍卖时标底竟然是十万,每次最低报价加五万。第四次报价后──也就是我大哥报价后,有个家伙竟一下子报出二百五十万的飞标,主持人以为听错了,问了他几遍,他说就是二百五十万,就再没人敢出价了。过后他又反悔说当时他自己搞晕了。按规定那家伙竞标的五万块押金就作了罚金,就该他的前拍中标,因此我大哥只费了三十万就捡了个大便宜──也许还应加上那杂种的五万块押金。他就贷款买下了。别人都说我大哥捡了个便宜,其中的蹊翘,我就不说了。因为我大哥鬼精得狠。有一回他很得意地对我说:“凡事都要智取。”反正那厂现在又搞红了。他在这方面的确很有本事。听说今年混了个副镇长,好像是副书记吧。鬼才晓得,反正我不太关心这些事。他总觉得自己很有本事,动不动就说我“终究是个不得成器的人”。我真是十辈子不愿见到他,如果他不是我什么混帐弟兄的话。叫我到他那儿去养病,还说正好我可以结识一些出色的人物。说实话,我宁愿做个痞子,也不愿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譬如现在。
他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料,好像只有学他半官半商才会有出息,他老是对我说,利用关系赚国家的钱才是本事。“你至少要学会用银行的钱。”他把“至少”两个字至少用了一万斤的力气才说出来,足见他对我是多少恨铁不成钢。
所以我最好是找阿义,没别人肯帮我的。而且还得有金三斗担保才行。他的面子还是比我强。其实他比我更急。他刚买了个书号,要编一本报告文学,急需钱开路。再说,近两年报告文学不好搞了──搞穿了。不像以前,那些人都求着作家们。现在都知道这只是下三烂的文人们赚钱的玩艺儿,还不如去做广告。价钱也低得可怜。三五年前,写一篇糊弄千把块没问题。现在不仅价钱低,更烦的是没几人让你写了,跑几个乡镇,不一定能找到一个。真的,以前那些什么局长厂长、书记镇长硬是拐着弯儿托人求你写,你把名片一递,他们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作家呢──我曾经做了好几盒带“H市作协会员”字样的名片。其实金三斗仅介绍我认得了几个文联的人,我仅跟那个门卫老头还谈得来,他对我说还是实实在在做点生意是上策──现在的确只能哄那些村长专业户什么的了。
金三斗说既然花了几千块钱买了个书号,现在手头很紧,急着搞点款子周转。还要我帮他尽快把书搞出来。我也真心的想帮他,朋友一场嘛!但我的确对写报告文学之类的很厌烦,只有实在无路可走时才临时混一下报告文学糊生活。他说我不仗义,这一点我也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讨厌这无聊的事。说真的,如果你可怜我的话,千万别在我吃饭时提什么报告文学,那会让我把肠子呕出来的。我真的会联想起到“大腹便便”这个词──也就是大粪之类的东西。请你可怜可怜我,我的胃很不好。真是这样,我宁愿去抢银行也不想写什么报告文学──如果抢银行不杀头的话。也不怪金三斗,搞报告文学还是能弄钱的,H城的名作家楚人先生就是靠报告文学起家的。这还使他结交了不少大款。以前无可奈何时,我也想在这上面混口饭吃,可他好心好意地说,你不是那块料。他说这是那种又要会拱又要会嚼又要会写,又有献身精神的人才能胜任的苦差事。遗憾的是,这些我一样也不具备,尤其没有献身精神。既然写,我就指望墨水换油水,白纸变钞票。
以前我总是把那些蛆一样的东西吹成人物,硬是把假的说成真的,把龌龊的说成美好的,甚至还有人以此为榜样,你说害人不害人。幸好读的人不多。一般只有被写的人每人买个几十百把本,往亲朋好友手里一送,这样他也就出了名。H城的人们一般会羡慕地说:“人家都是上了书的呢!”当然也有更高级一点的,那就是假模假式地作新闻报道在报纸上登出来,这样更容易出名。我真的不骗你,写报告文学的差不多都是跟我一样没本事混饭吃的家伙。要别人写的,绝没几个是正经人。正经人是不会让别人写的。我真不骗你。这两点可以当公式用。错也错不多远。不过老龚似乎要好一点,虽然他也是这样被吹出来的。他的确还不错。我是说他靠办教育弄了不少钱。经这样在报上一吹,就成了投身教育的楷模。你别急,他那些事过瘾得要死,以后我心情好时慢慢会讲给你听的。说话算数。
金三斗也真没别的出路。没资本,没一技之长,没家族支助,没集体依靠。他曾自修几年法律,考了个律师证,做了不到半年律师又不做了。他口才极好,善辩,天生是个做律师的料,可他说他老是说不想做个讼棍──没办法。他常喝得烂醉,一喝醉反而把我鄙得一钱不值。他一喝几杯之后就骂我,好像他的不成功完全是我没帮他的缘故。。
我不想跟他搞还有一个本来我不想说的原因。虽然我们现在是朋友,但我觉得他哪一天发起来之后,我们的差距就大了,连朋友也做不成了。就像他说的:“麦隐,我也是高档社会搭边的人了,本来想拉你一把,可你就是不争气。这样吧,几时你备几百块钱整一桌,我给你介绍几个了不得的人物,这对你的前途有好处。”我一直没几百块的闲钱整一桌,也就把前途给误了。也枉费了他的一片好心。
我觉得他的确是个高档社会搭边的人物──我老是说他是个二流子──他就是喜欢买二手货。旧摩托啦,旧影碟机啦,旧电脑啦,总之一切在H城刚时兴的玩艺儿,他都能从外地搞到二手货,让我们羡慕一阵。前些年刚兴起用BP机,他觉得那“嘟嘟嘟”的声音很能表示身份,可刚开始那玩艺儿贵得流血,过了两年他才搞了个二手货,动不动就说:“有事呼我好了。”后来呼机不能表示身份了,他又羡慕起手机来,去年又谋了个摩托罗拉的旧货。跟我们在一起吃饭时总是往桌子上一放。有时没钱付账而别人不肯赊时,他就把手机摆出来说:“你把这玩艺儿一看,也知道我不是缺两个小钱的人嘛,今天不过是手头忘了带钱。”别人一想也是如此,就赊给他了。所以你经常打不通他的手机,是正常的。现在他又到了把手机押出去的时候了。金三斗的确比我更需要钱,所以他等阿义也等得心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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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您的大作早日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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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论坛前辈的到来!
期待您的大作早日在文苑与大家见面!
何须婵娟照纱窗,小移莲步站花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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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还说期待呢,就看到了,谢谢前辈对文苑的大力支持!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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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你真是第一位读者了。我谢你嘛。有砖头尽量砸过来,砸得头破血流也痛快,就怕看了阴在心里讥笑:什么屁玩艺,浪费我的时间。这样就不够意思了。
伤哒两嘎呵呵,我自己虽然无才,但我愿意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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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哒两嘎呵呵,我自己虽然无才,但我愿意为有才的人服务,只要写文字的人我都尊重!生活凡事用嘴说出来容易,可是要把它写出来就不容易了,并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表达能力的呵呵!再次感谢两嘎对文苑的支持!ndsh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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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没有故乡 于
15:10 编辑
我能不能跳着帖上来呢?
这是最后一章的第一小节.
& && && && && && && && && && && && && && && && && && &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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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录像厅出来地往回走,走到人才交流市场,感到腰似乎承不起身体了。就想在台阶上坐下来歇一会儿,可是不行,坐不下来,只好靠在柱子上。看到街边靠着小树竖立着不少牌子,上面尽是招工信息,几种广告色写得满满的,像一幅幅民俗画。我几乎把每一块牌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招保安的最多,不过大都是北京深圳要人。好像那些地方除了款儿就是土匪。我无意识地做一个冲拳的动作,由于腰不能扭动,也不能平衡,一下摔倒了,却站不起来,幸好走过一捡废品的半老头,也费了好半天的力才把我拉起来。你别看我这块头蛮骇人,却是不中用的。我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灰尘,又进去详细咨询了一下,别人说我这年纪,没人要的。那个小姐说看我还比较老实,可以做门卫,有一个地方要,一个月三百块钱。我问她有没有管住管吃的,不要钱都行。她说没有听说门卫还管吃的。如果管住管吃的话,就到餐馆去打杂,每月两百。她说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就交一百块钱的中介费。我连忙说:“可以,只要管吃住就行,我回去拿钱来。”我一出门就懒得再想这事了。想来真可笑,为来为去就为混一碗饭吃吗?
我招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我对车夫说叫他尽量慢一点,我的腰经不起一点点跌碰。走在回来路上,想起刚才在录像厅做的梦,越想心里越烦。路过街边一发廊,里面飘出田震唱的那首歌,你是否明白,我想超越这平凡的生活,注定暂时漂泊。听着这歌,从那种地方飘出这样的歌使我觉得很不是滋味,更是惆怅。
  忍不住叫车夫停下来,给阿莲打了个电话,“她还好吗?”
  阿莲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她,好像……反正我不太清楚。”又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知道怎么对你说,只觉得你该忘记过去。你说呢?你现在还好吗?”
  从阿莲犹犹豫豫的话语中我已经明白了一切。我对她说我现在很好。接下来双方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就道别挂了话筒。到了租居,却又不想进去,想到河边去看看日落黄昏。又叫车夫把我送到河堤上,他问我他什么时间来接我回去,我说他来不来都无所谓。我给钱他,他说回来一起给。就走了。我好久没有见到长河落日了。冬天的傍晚,有些清冷。城区的喧嚣还是若有若无地传来,只是变成一种细微而沉闷的嗡嗡声,只有远处航船的汽笛声时大时小,时长时短,尤其那种从远处传来的轻微而长的鸣笛,让人的思绪变得幽远。一切都跟去年的当时一样,只是没了舒莉。我没带眼镜,看一切都雾朦朦的,在我眼前,在我心中,都变得一样朦胧,一样悠长。
坐在沙滩上,想大哥要我回老家休养精神的事,那天大哥问我是先到他那儿休息,还是回老家玩一段时间。可我跟他吵了几句后,说不再过问我的事了。我刚有了点想按他说的路子去混的心理准备,他又变卦了。恰在病中,听他这么说很有些伤感。
  说起回老家,倒想起十月份回老家去,老弟由于交不出承包费,将侄子们托到弟妹娘家后,外出谋生去了。回去我也就没地方歇脚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一下,我想哪怕在那空旷荒凉的屋场里坐一会儿也好──我一直有种无法排遣的归园情结。
  老家离镇上还有几里路。雨后的村道不好行车,因而我步行回去。一路上,平滑的小山丘,梯田像指纹一样环绕着山坡,山丘后的小湖,在夕阳下有些朦胧,又明明白白。我尤其喜欢走小路回去,这样可以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说客套,完全沉浸在思绪中。走小路必定要经过那片荒野的坟地,仲夏的旷野本来就很宁静,日暮时更是笼罩在一片廖廓幽深的寂静中。我突然想去看看父母──我是说看看他们的坟茔。其实我搞不清楚哪一个是老妈的坟茔了,她去世得太早。年代久远的坟茔,都是那样长满剌荆条的小土包。只有父亲的坟茔我记得清晰,上面没有长树,草也不茂盛,花圈的竹条也还有一些。我站了一会儿,觉得很累,就在老爸的坟茔坐下了。坟地在一片高旷的地带,既使坐在那里,落日余辉下的家乡也可以尽收眼底。看到远处走的农人,就让我禁不住地想起了老爸。
其实,老爸的具体形象在我心中已越来越淡化了。我依稀看到他披着蓑衣扛着犁,扬着鞭子赶着牛,在雨后夕阳下,走在天幕沉沉的原野上。
  回家的路上,健壮的牛总是顺嘴吃几口路边的庄稼,他总是不住地大声吆喝着,并扬起鞭子在空中打得清响。只有畅快的时候,他才这样数落着那头贪嘴的牛:
“你以为自个是什么大人物,兴走哪里吃哪里?你这变修的赫鲁晓夫!”
这种情景象一幅剪纸画贴在我的脑海中,成了我对父亲和他那一代农民永恒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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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小妹 发表于
谢谢了,真怕浪费了您的时间。
总是没时间。因为原小说本来就是很零乱的,从任何地方开始阅读都差不多,你只有读完了,甚至读两遍才能对麦隐真的有所了解,所以我重读自己的小说时,也是翻到哪里,尽量删节后帖上来。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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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一位不落巢臼的能干人!有文采!新颖!期待中........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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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楼主的美文ndshake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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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没有故乡 于
20:50 编辑
郑重承诺:
细细阅读,并给予批评的
特别是拍砖头的、使劲拍的、
我将送“印客本”一册,以表谢意。
我盼望能出送十套以上。:L
轻描淡写的没没意思,能砸出血的
另送历次修改本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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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没有故乡 于
21:50 编辑
这一章有点长,大概要分好几小节发。
& && && && && && && && && && && && && && && &&&第二十二章
& && && && && && && && && && && && && && && && && &&&2
我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秋天的傍晚,东边的天空碧蓝碧蓝的,青白的月亮已挂在天边,而落日的余辉却把西天抹得一片淡红。我们的村庄就在这碧蓝和淡红相交映的丘陵上,远远看去都笼罩在一片神异的暮雾中。放学回家接近家门时,天色已暗淡了,那长满瓦葱和青苔的老屋,还有老屋前那棵巨大的皂角树,只见一种墨绿的黑色。一切都是那么宁静那么安详。
多少年来,这种情景总是在我心间----老爸老妈都在树下默默地做着活计。老爸总是编一些竹器,什么背篓啦,篮子啦,手中的篾柔韧得像一条彩带,不停地上下左右地摆动。老妈呢,坐在纺车前,有节奏地挥动手臂,而抽出的细线根本看不见,另一只手也按同样的节奏摇动纺车。静默中只有绽子发出同样节律的声音。今天,我已经麻木了一切,只有这种安宁的农家生活,还有那苦涩而快乐的童年,才能引起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真的,今天我变得污浊不堪之后才发现,童年的故乡,简直是一幅幅神奇的油画。在这大半生,游历了太多名山大川,奇景异色,可我并不迷恋,只有童年的故乡才是我心中的至美,才能振撼我的心灵。
老那棵皂角树是我一生也忘不掉的。只要我一想起老妈,就必定想起那棵皂角树,它是一棵母亲树,我对它的怀念是永恒的。皂角树在老屋的右前边,三四人才能合抱。三四月间开始发绿,夏天的浓荫是清凉的。童年时,在这皂荚树的浓荫下,趴在被汗汁浸润成暗红的竹床上听鬼故事是最快乐的事。真正感受皂角树的恩惠是每年的秋天,树上挂满了皂角,综红色,像一根根金条,可收上千斤。我们的学费靠它,老妈洗衣服也用它。今天还记得老妈洗衣服的情景,她总是先把皂角用热草灰闷熟,再拿衣服将皂角缠住,再用棒头翻来复去地锤一遍。衣服再穿时有皂角的清香。刚上开学时,皂角并没成熟,老爸就要求学校宽限些日子,皂角卖了就交钱。老师也知道我们家有一棵巨大的皂角树,只是还没长熟,钱是跑不掉的,这使他们都很放心。
那皂角树早就被砍掉了,不然带你去享受它清凉的浓荫。滋养了我并给我带来快乐童年的见证物就这么没了,想来有些惆怅。我离开乡村,离开故乡,漂泊于城市,就再也没有感到安全和无拘无束的快乐了,因而特别怀念那棵老树。
在我少年时,老妈就去世了。那时我也不懂事,只晓得别人都说她是积劳成疾,累死的。我对她的记忆就是瘦小、硬气,别的都已模糊了。如果记得一些的话,那就是我生病时,她也不请医生──也没钱请医生。她说我是被鬼摸了,把魂摸走了。她就用巫术给我招魂,方法是很简单。
她到堂屋里,把门关好后--我只能呆在门外--她先在神柜上的祭盘里插几根香,并点燃,再跪着磕几个头。然后再拿一个碗放在神柜前的桌子上,装满水,碗口平放一双筷子,再拿一双筷子──有时也用一只,竖在平放的筷子上,一支手扶着竖立的筷子,一支手浇着水,从顶上浇。嘴里挨个地叫着一些村里死人的名字,有时也喊那些死去的亲戚。直到喊到哪个死鬼时筷子站住了,就说明是被这个死鬼缠住。
我妈这时便把我拉进去,跪着磕几个头,又拿一把火纸在我身上擦一遍,从头到脚擦一遍。擦好之后她就一张张地烧掉。嘴里还不住地说:“老人家,难为你还记得这娃仔儿,我在这谢过了,以后就不再烦您老操心了。”立着的筷子并不马上就倒掉,她就一个劲地烧火纸,嘴里不住地说:“这娃仔儿是调皮,不该惹您老人家,您就饶他这一回吧。”她这样做,阴森森地。如果筷子还不倒的话,老爸便拿一把菜刀来,对着竖着的筷子说:“头磕了,香烧了,钱给了,怎么还赖着不走?你找死啊!”然后猛地一刀把筷子砍倒。好象这才把那死鬼拿着钱走了。
老妈这才高兴地说:“没事了,焐一会儿就会好的。”
然后她再到厨房里烧一碗羌汤,打几个荷包蛋,逼我吃下喝完。然后再弄几床被子把我焐在床上。药是不吃的。这样竟时常能把病弄好,因此找她招魂的人也不少。
我根本就不相信是被鬼摸了,看他们这样搞我就想笑。我上初中后,就想说服她,筷子能站起来是一种技巧,与鬼魂无关。我就按她的搞法──我是在厨房里,也没磕头,也没烧香,只拿了一个碗,两双筷子,就做起招魂的事来。我一边浇水一边说,“麦隐,争口气!麦隐,站起来!”筷子果然站起来了。我却突然恐怖起来,拔腿就跑。好象站起来的不是筷子而是我,是麦隐的魂魄。看着站立的筷子,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好象我的灵魂真的出了窍,而站着的我不过是个行尸走肉。我们那里太多的鬼故事都这样说,人死之前的几天灵魂早就出窍了。我的恐怖正是就由此而来。尽管我不信,但还是害怕得要命。我看那站着的筷子就浑身发抖。我扇了自己一嘴巴,很有些疼,才觉得我的确还是活的,才减少了些害怕。
我将这事告诉了我妈,她吓坏了。她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几天之后,母亲还是惶惶不安,好象我过几天就会死了。
我童年时少是有的顽皮,经常惹事,老爸动不动就揍我一顿,他特别信奉棍棒出孝子的说法。整个童年、少年,随着我的心智、好奇心增加,惹事的频率更高,挨凑的次数更多了;同时,随着我的骨格不断长粗,棒子也跟着变粗了。只有妈妈护着我。她总是说顽皮的孩子长大了才会有出息。她总是相信我会有很大的出息。要是她活到今天,看到我这个样子,不气死才怪呢。今天想起都好心痛--为小小少年经历暴力的无助、惧怕,满心的委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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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没有故乡 于
21:48 编辑
懒得改了,先帖上来再说
             第二十二章
               3
  老妈对我们的教育有很强的功利心,她希望我读好书,为家争口气。她一字不识,竟然懂那么多道理。后来我才知道全是《增广贤文》的句子,只是变成了她自己的话。后来我对四书之类的东西总是读不进心里去,却十分喜欢《增广》。它真是中国人的大众圣经。既通俗明白,又哲理深刻;既憎恶劝善,又开窍性灵。真是一本好书,但我很少看到的正统出版社出版的本子。好象它生来就是下九流似的。我以为它比《菜根谭》强多了,《菜根谭》看似深奥古雅,实则装腔作势,故作弦虚。
老妈希望她的儿子中至少有一个能成个人物,做个什么大官,她满脑子是古装戏上面什么封侯拜相啦,光宗耀祖啦之类的。对这些需要大智慧做的事业,少年时就没兴趣。恰恰是仅要小聪明的事吸引了我,让我从小就很怪样。一点也不中庸,反而不易入世。聪明反倒害了我。老爸倒是很少这样教导我,我的性情与他相似的东西还多一些。
  我倒是很想说一些关于我老爸的事,这也许让你了解我有点好处。
老爸大概是个典型的中国农民,你一看到他,就会认定这是个农民。哪怕他穿上四个兜儿的中山装,哪怕穿上西装,你也会一眼就看出他是个老式农民。我还真没看到他低三下四地求过什么人,也没见过他故作庄严训过人。哪怕愁苦得没办法,他只要喝两杯酒,一切愁苦都丢一边去了。
他是那一方出了名的人物。他力气大、心肠好、能喝酒,加上他兼任外交部新闻发言人,在这方圆几里的确是个名人。我倒是想说他兼任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的事给你听。那是很有趣的。
老爸喜欢听收音机,他哪怕没有第二条好裤子穿,还是买了一台收音机,并在高大的皂角树上用一根高高竹杆支着天线。他对此非常自豪,常常对别人说:“要下雨了,收音机预报了。”他几乎逢人就说。这一是出于他的热心肠,二是炫耀他的见识。
当然天气问题还不是最要紧的的,比如,中国又与哪国建交了,谁又发表了什么讲话,第二天他就会传遍全村。村里人都把他叫外交部长。他很乐意人们这样称呼他。
旧时乡村的少年,都很忌讳别人喊自己长辈的外号或诨名的,所以我只要一听到别人喊他“外长”,我就脸红发烧,但他乐得屁颠颠的。真不知道他自己喝稀饭吃腌菜,哪有心事操那么多淡心。反正我小时就是看不惯他这种吃咸饭操淡心的搞法。
我读高中时,家里更穷了,常常是连锅也揭不开.他还是喜欢听收音机,还是那么关心天下大事,还是照常做了的“外长”。
我讲一件事,绝对让你肚子都笑破,你就知道他的“外长”做得多么称职。
读中学时,老是考些很无聊的题目。二十年都快过去了,不晓得现在还是不是这样搞。那就是政治的三大样:社会发展简史,政治经济学和时事政治。我读书时那些恶心的事想起来都好笑──时事政治老是考这样的题目:“以英明领袖华主席为首的党中央,制定了__的方针。”或者是“外交部新闻发言人于__年__月__日在__对中外记者说:___”。这些是填空题。类似这样的鬼东西,现在想起来都让人恶心。没想到我求学时代的金色年华就这样被耗掉了五分之一,我相信至今也不会有人承认这是荒谬的,好象只有这样才会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的爱国志士似的。
请容许我再罗唆几句,那时教我们政治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女老师,漂亮得没法说。我们都知道她喜欢嘟着嘴假装生气。她这样嘟着嘴也很好看,她生气我们也不怕。不过,如果她瞪着眼睛嘟着嘴,那就是真的生气了,全班就都老实了。以前的政治老师的是个要多古板就有多古板的老家伙,听他讲了一年的政治课,我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是政治课,我的磕睡就来了,有时喊也喊不醒。后来她讲课我才不睡觉了。我喜欢听她讲课,倒不是我想听她讲什么内容,我只是喜欢看她,喜欢听她说话。反正只要是她来上课,我就没磕睡了。因此考大学我竟然还在政治上得了四十多分,如果一直是那老家伙教政治课,我怕要吃鸡蛋了。
没想到她竟点名让我答题。也许她看我似乎听得认真,一定以为我能够回答,然后表扬我,以提高我对政治课的兴趣。我的妈呀,这简直是要我的命。其实我仅仅就觉得她说话的声音蛮好听,至于讲的什么内容我并不知道,跟做梦差不多。令人把肚子都笑破的事就在这时发生了。
“麦隐,是谁在什么时间什么报告中首先提出新时期的总路线,并简要说明其主要内容,请回答。”她微笑地看着我,鼓励我。她这么一鼓励,我就来精神了。想都没想就说:“我爸爸去年在──”
哗!全班哄堂大笑起来。
“不准笑!”她用黑板擦猛地敲着讲台,她可能已经意识到我刚才也许是在瞎想,就改了题,“回答课堂提问。外交部新闻发言人....”
“我爸爸前天说──”
“哗──!”教室里硬是炸了锅。
“不准笑!安静!”她真的气愤了,用擦子在讲桌上敲了四五下,教室才静下来。“你爸爸是国家主席还是外交部长?”
“哗──!”有的人捧着肚子在笑,老师也掩着嘴笑了一下,但她马上又嘟嘴,又瞪眼睛,这是她表恼怒的唯一方式。
“我爸爸──我们村的人都说他是个外交部长──”
“哈哈──哈哈──!”有的同学都笑得趴在地上了。
“有什么好笑的!”我这时大声吼叫起来。
“我真的是听我爸爸讲的──”我竟然很正确地回答老师提出的问题。
我的确是在吃饭时听他讲的,而他是听收音机讲的。他最喜欢的就是新闻、评书和天气预报。听了之后他又出去宣传。别人对他的见解总是半信半疑,还要与他争半天。乡村人总是喜欢顶牛,他们绝对不相信他会有什么高见。其实他完全是转述收音机的说法,只是有时他按自己的好恶,添油加醋,就变得不伦不类了。
记得76年的9月,这台破收音机使他成为村里第一个知道毛泽东去世的人,一大早他就哭着说遍了全村。到后来他也不晓得按官方语言说了,他按我们家乡的土话这样说:“唉,怎么把个毛主席也狗球了!”
  他差不多流干了泪,觉得好像塌了天了,只是这样叹气:
  “唉,中国人怎么搞啊?”
这句话和这种语气,在我们家乡是表示对一个人的去世的哀挽,并带有那么一点无可奈何的幽默味,甚至是一种刚刚从悲痛欲绝的伤感中苏醒,表示对生命无常的惆怅时才这么说。就是这么一句话,被那个读了高中,毕业后就做了民兵连长兼政法主任的家伙听见了,他用书面语一说一写就完全变味了。老爸就成了一直盼望毛主席死掉的反革命分子,差点被整死了。那台破收音机也被没收了,那棵皂角树也顺着被砍了。他没了收音机,闷闷不乐地过了好些年,直到八十年代初他才又买了一个荆江牌的,又照例做他的新闻发言人。
但时代已经变了,村里文化人更多了,收音机也多了,甚至有人已买了电视机,他再也感受不到从前的荣耀了。那时中国的思想界虽然开始解放,但收音机里还是听不到新思想。父亲又不识字,他却常常说出一些令人吃惊的新想法。后来我终于明白是为什么了。原来收音机是全波段的,可以收到美国之音。在八十年代初,这些还是被称为敌台,收听是犯法的。他从人们的敬畏中,又回味了从前做“外长”的自豪。就像吃了鸦片似的,他总是在夜里偷偷地听,声音开得很小很小。过不久,他又神神秘秘地对别人讲他听到的东西。听的人又像从前一样把他当做新闻发言人了,他的满意比喝了两斤烧酒还多得多。
老爸不识字,这让他吃了很多亏,因此他总希望我们读好书。在村里,我家是最穷的那一类。但我们几弟兄姐妹都读完了中学,村里没别的父亲能做到这一点。老爸的艰辛和气魄,你可以去想象吧。我也从他忍受的屈辱中受到了激励。
他能认识的字只有自己的姓名、人民币,还有就是厕所上的两个字。如果字不在人民币和厕所上,同样的圆角分、男女他又不认得了。另外还有十个阿拉伯数字。不过,他从来没搞清楚101就是一百零一,他说这是一十一。他写一百零一就是1001,我对他说了不下万次,这是错的,他还是老样子。后来,我想文字本来是就只是个符号,就让他按自己的搞法去记吧,反正也不是给别人看的。
可是有一次,他向村里借了五十八块钱过年,过了一年村里要他还五佰零八块。他对天发誓说是伍拾捌块,别人说白纸黑字有条子的。原来他在别人的本子上写着“508元”和他的名字,还有他按的指印。我气得发抖,得哭了。老爸也气得哭了。其实我很少看他哭过。他一哭,我反而不哭了。
我说找村里干部说理:“要是借了一千一百一十一块,岂不成了1,000,100,101块。落在你们这些黄世仁手里,把我们子子孙孙卖十代也不够啊。”
可革命干部说:“就是508块,多的不要。白纸黑字加红印,清清楚楚。”
这事怎么也没法说清楚了,他叹气说:“唉,不读书,受人欺哟。”
他这句话让我至今不能忘怀。那个时代,我们弟兄至少都读完了高中,在那极其穷困的乡村很少见的,可想父亲是多么坚强。
老爸的确能喝洒,常常醉酒,老妈为这事老是与他吵架,他总是有理。他总是说:“人家做喜事,是没人吃没人喝?你以为我真的想喝醉?人家不过是请我去壮气势。冷冷清清做什么喜事呢!”
以他的辈份和年纪,一般安排他坐堂屋正席的上位,但他总是说:“我们喝酒的人干脆就到厢房去吧。”就这样,只要有他在场,整个喜事气氛总是既热闹欢快,又不影响席面正常进行。席间他总是把从收音机里听来的东西,再按自己的好恶添油加醋地炒一遍。总有几个顶牛的人与他争论不休。实际上,他并不想跟谁争出个子丑寅卯,谁是谁非来,仅仅图个热闹而已。最后他总是醉得一踏糊涂,被人扶回来。后来村里要是有哪家做喜事请不到他去喝酒,就跟没请到吹鼓手一样感到缺憾。他把吃喜酒当着一件事在做,还怕做得不好。他就是快要醉死,也要让喜事热闹到最后一刻。他从来没在别人家里倒下过,也不在那里发酒疯。可他一回家就变得跟一团泥似的,没完没了地跟我妈罗唆,我妈对他烦死了。其实我们一家人都烦他这样。所以我们弟兄几个从来不好酒。
前几年老爸过六十大寿,大哥很多朋友都来祝寿,而我却没一个朋友来。寿宴是大哥操办的,他怪我没给他挣面子。说实话,我单位的同事,朋友们若知道了,定要来一大帮。而我以为人情磕拜,不过亲戚之间的事,没有必要让同事们来。再说老爸对人相当和善,甚至有点卑躬屈膝。尤其见了官样的人。老爸对可能关系到我们前途的人总是卑躬屈膝。他对所谓知识分子更是恭敬──我除外,他从来没把我看成大人。我不想让他在自己寿辰,为了儿子的所谓前途,哈着腰去伺候别人,所以谁也没请。
那天亲戚很多,大哥的朋友更多,都是些体面人物。老爸对他们又是奉烟又是哈腰。我真是没法说他。看他那么累,心中戚戚,很不痛快。就跟他说:
“爸,您只管去渴酒,外面我来应酬。”我不是个轻易哈腰的人,随你是什么人物,有我麦隐给你奉烟,已经是抬举你了。
  “咳!今天是什么日子,要忍着点。”他说。
“今天是喝酒的日子!”我硬是将他推走了。
但这天他一点也没醉。我真希望他醉得一踏糊涂。
老爸前两年去世了,他给我留下再也无法弥补的遗憾。他一直想有个小半导体,装在口袋里,耕地、放牛,随时随地可以听。而且还对我多次说过。他过六十岁时,我想给他买一个这样小的,可老弟说还是大的摆在神柜上看着气派,你买这么小一个,让人觉得你小里小气的。我就依了老弟,父亲也很喜欢。我想他一定更想要的是烟盒那么大的。
青年时代,我以为他听收音机,可以治治他的愚昧,没想到他那些不伦不类的言语更多了。他有时听得很兴奋,又歌又唱,有时又莫明其妙地哀声叹气。以前我总嫌他吃咸饭操淡心,现在想来还是我幼稚。父亲一生没走出多远,他对外面的世界总是很向往,总想知道,而又看不清楚。仅凭着了那颗善良的心,为国家的强盛高兴,为他人的苦难而伤心。说实话,我真的希望他永远这么糊里糊涂而快乐地生活,不要像我这样明明白白而苦恼地混日子。
这些年来,我似乎一直在与他对抗着。童年的我,看老爸高大而威武,是个不怕豺狼和毒蛇的英雄,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少年时代的我,却是一百个瞧不起他,他的善良,他的快乐尤其让我讨厌,我总是认为他是个只晓得憨笑的奴隶。青年时代的我,常常为父亲的艰辛和无与伦比的善良而心酸。而今天的我,人到中年,才发现我一直想摆脱而没有摆脱的,恰恰是父亲遗传给我的那些东西。甚至终其一生也就如此了。这是一种怎样的宿命呢!肖虹老是说我将一生跟我老爸一样,没什么奔头的。我虽然听了很气,但又何偿不是呢?虽然我读了那么多的书,但还是个愚昧者,一个读了很多书的愚昧者。原来,人的命运决定于人的伦理文化基因,而这却与识字不识字并没有本质的关系。
我走出乡关,离家求学,又忙于工作,后来漂泊于一个一个城市,回家的次数很少,有时甚至路过家门而不归。绝不是我在做什么伟大事业而被拖住了,而是有种无颜见老父的心情在作怪。有时我只在远远的湖边向家乡的村庄望一阵就走了。就我本人来说,荣辱观很淡薄,衣锦还乡的思想不也浓,但我不能落泊地回去。就是再穷,回去也得体面些,哪怕是在外面讨饭,回去也得装派头,不然老爸会很伤心。并不是他多么虚荣,而是他不愿看到我在外面受罪。
有时我在外面受了委曲,实在想回去休闲几天,可是常常又走不回去,甚至到了半路又转来。尤其走到镇上被大哥一顿训诉,就更不敢回去了。我这颗伤痛的心哪怕是再冷,只要置身于故乡那落日下一片火红的晚霞中,哪怕一刻钟,我的心也就温暖起来了。
每次回老家,尤其冬季的乡村,天一刹黑,人们就焐在床上了。老爸总是在吃完晚饭后,要我跟念叨一阵子,或者等我已躺在床上,他就坐在床问长问短。我并不说什么,他总是能从我不自然的语言和神情中捕捉到我的苦楚。再到后来了总是比长比短,教我做人的道理,而且老是用我才十五岁时的口气。等他意识到我已是年过三十的人,他便什么也不说了。在黝黑的房间,我感觉到老爸有些鼻塞并在抹泪,我自己总是禁不住流泪起来,而我不敢抹,只能让泪水静静地流。
“睡吧,呆几天?”
“还这么早,睡不着,明天早上就走。”
“睡吧,眼睛一闭,什么也别想,一刻就着了。明早我叫你。”
这时他要么再找一床棉被给我重重地焐起来,要么就脱下他那穿了多年的棉大衣,给我掖在脚头,这时他总是一边掖一边说:“你睡觉总是不安稳,这下好了。”
然后他就去找一个蛇皮袋,到存放食物的房间去,装些腊肉、糯米、花生,红薯之类的东西。他总是只装大半袋,并挽一个结,是好让我刚好用手捏着背在背上。我一般也不阻拦他,不带走东西他会更伤心。
  临走时,我总是说,“哇,我就是想吃腊肉炒蒜苔。”
“唉噫呃,你那狗脾气我还不晓得?”这时他才高兴起来。差不多每回都这样,离开老家总得背走沉沉的一袋土产。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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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一再地要我们拍砖,也没有什么砖可拍。语言那么生动,乡土味是那么地浓,人物跃然纸上,欣赏还来不信及呢!只有拿放大镜找些他还没来得及改过的别字,来遂一遂楼主的心:
有一种毛骨耸然的感觉,——悚
它比《菜根谭》强得了——多
以他的辈他和年纪,——份
甚至有点卑躬曲膝。——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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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毛骨耸然的感觉,——悚
它比《 ...
文夫 发表于
非常感谢文夫老师。
至少这几个词和字,以后不会再出错了。
觉得别的方面的问题,一并都砸过来啊-----我不怕疼----砸疼了才长记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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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毛骨耸然的感觉,——悚
它比《菜根谭》强得了——多
以他的辈他和年纪,——份
甚至有点卑躬曲膝。——屈文夫 发表于
非常感谢文夫老师。
至少这几个词和字,以后不会再出错了。
觉得别的方面的问题,一并都砸过来啊-----我不怕疼----砸疼了才长记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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