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朋友,我是廊坊市朋友迪吧的,我六叔是名磷酸生...

漫游传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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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明月初升,繁星璀璨。帐篷中,三藏等正围坐等候着八戒。  几人才离开终南山不久,当地的土地便将一封书信交到八戒手中,原来是请他参与同学的聚会。  八戒初入天界时,便因善于水战而被分到天河特训班进行短期培训。昔日伙伴大多已因功绩或熬资历在天河府中据要津,居显职,成为天界水军的中流砥柱。而他们彼此的关系不仅是同窗,亦是共事多年的同僚,并肩作战的战友。得此讯息,他自是欣然前往。  三藏记挂道,“天到这般时候,悟能也该回来了。”  小龙道,“据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  悟空道,“你说的是老黄历了,为了方便,天上地下的时刻已然同步了。那呆子大概见到珍馐,乐而忘归,咱们此刻担心,他说不定正大快朵颐呢。”  小龙笑道,“二师兄这般洒脱的人物,得知与故人相会,竟也犹豫半天要穿什么衣服才好。”  悟空道,“我想与会者多半有貌美女子,呆子才如此花心思。不过他那副尊容啊,怎么打扮也是枉然。”  沙僧颔首,“芙蓉仙子温婉柔静,也难怪二师兄如此。”  悟空道,“看吧,我就知道。对了,老沙,我记得你和那呆子好像也是同学,他们咋不请你?”  沙僧若无其事的笑道,“我怎比得二师兄惊才绝艳,大概是太平庸的缘故被遗忘了吧。”其实,“你们怎么不请我?!”这一念头已在其脑中反复闪过数十次,此刻仍不能释怀。  悟空拍着对方肩头安慰道,“别放在心上,那些家伙这样做只能说明他们凉薄且没有眼光。况且这种聚会,乏味的紧,无非是吃吃喝喝,追忆下过去,攀比下现在,不去也罢。”  小龙道,“大师兄,您这样说会不会有些刻薄了?”  悟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道,“所谓结交遍天下,相知有几人?一大群人聚到一处,也无非相互寒暄敷衍而已。当年俺老孙下山和师父、师兄弟分别时...”  小龙道,“大师兄,教授您法术的老师是谁?能教出您这样的弟子,想必是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吧。”  悟空慨然道,“这个嘛,俺师父菩提老祖不许我提及师承。”  小龙道,“原来是...”  悟空赶忙做个禁声的手势,示意话题到此为止。心中暗悔,“怎的一不留神泄露了天机,万幸都是自己人,不至于传扬出去。”  三藏等却想,“久闻菩提祖师的大名,不想却与悟空还有这重关系。”  小龙本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您当初为何要下山呢?”  沙僧一本正经道,“我想大师兄领悟的快,提前毕业吧。”  悟空心中暗想,“老孙当年因炫耀本领被师父赶走的事情,难道要当众讲出么,虽然不是外人,也毕竟于名声有损。”念及于此,含糊应道,“是啊,是啊。当初我与那些师兄弟们含泪道别,约定以后见面,并找了个本子,让他们写上珍重祝福的话...”  小龙道,“如此宝贵的东西,您一定珍而重之的...”  “啊,自从看过一次后,就没有再翻过。之后混杂在旧物中,散在某个角落。当年我被擒上天宫,花果山遭了一番浩劫,它恐怕也被焚毁了吧。”悟空说到这里,心中亦不禁涌起几分感伤,怀念起过去的同门来。接着凄然道,“毕竟在美好的东西,也会因岁月的消磨而变淡,逐渐被遗忘的。”  沙僧道,“大师兄,有一天,您会忘了我们么?”  “会啊,不过这份记忆会在我脑中存留久些,你呢?”  沙僧一笑,“我不知道,或许和您一样吧。”  小龙淡然而坚定的说道,“我会永远记得的。”  悟空微笑道,“所以说你还年轻,不过,年轻真好啊。”  三藏道,“悟空,别这样老气横秋的口吻啊,就连为师还自认为年轻,何况是作为弟子的你呢?真挚的感情不会被忘怀,只是在安静的时光中变得淡泊绵柔,忘记与深藏在心底,毕竟是两回事啊。在人群中遇到阔别多年,偶尔想念的朋友,借着故人想到一起度过的往昔岁月,以及那段时光中自己的悲愁喜乐,这大概便是聚会最大的意义吧。”  话音才落,八戒抚摸着肚子喜滋滋的走了进来。  “二师兄,您回来了,看起来很开心呢。”小龙笑道。  “当然了,好久没吃的这么滋润了。”  “额...久别重逢,一定有好多话要倾诉吧?”  “哪里有这空闲,我们一直在猜拳行令,不过偶尔也谈女人。但他们的口味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什么野性、泼辣之类的,成什么样子!当然是文静大方的最好啦。为此我们辩论得面红耳赤,好在君子和而不同,倒也不至于伤了和气。”  听到这里,小龙心中憧憬的美好而略带感伤的温馨场面已荡然无存,一副喧嚣庸俗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但又寻思道,“这或许是另外一种浪漫吧,而且很真实。”  沙僧笑问道,“那些老朋友没提及我么?”想到故人竟不请自己,心中颇不是滋味。  “怎么没提!大伙儿说当年最帅的要数俺老猪,但酒量最大的却是你。还怪你不来呢。”  “没请我啊?”  “请了,是土地传话时把你忘了。”  “原来是土地忘记说了,他们却还记得我。”想到此处,心中释然,面露笑容。  “对了,他们还邀我回去,以天蓬元帅的身份,掌管天河八万水兵呢。”八戒自得到。  悟空嗤笑道,“你就吹吧你。”  深夜,三藏等已安然入睡,往日,此刻早已打起响雷鼾声的八戒,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一旁的沙僧悄声道,“二师兄,还没睡么?”  “啊,吃多了,闹心。”  沙僧道,“过去的同僚请咱们,大概不只是聚会吧?”  默然片刻,八戒轻叹一声道,“听说万圣老龙,最近有所动作了。”  “此老终究还是耐不住寂寞。”  八戒一笑,“他们想请你我复出,协助平剿,不过被我连带你那份一并婉言谢绝了。那些恩怨是非,我不想在过问。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一夜无话,次早众人起身上路。安天之会既已开始,他们心中各自戒备,以防强敌骤至。  走了一阵,三藏微觉口渴,便欲寻些水喝。  八戒建议道,“师父啊,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里去寻水?您假作前方有片梅林,想想大概会好些?”  三藏摇头一笑,“这一想,愈发焦渴难耐了。”  悟空叱道,“呆子,再出这馊主意,下次我们吃饭时,便在地上画个饼子让你看着!”说着,拢耳凝神倾听,喜道,“东北不远处有水声,咱们去瞧瞧。”  众人依言走了四五里,一条小河横在眼前,但见水面清澈透亮,连底部沙石亦看得清清楚楚,水草随波飘动,鱼虾悠游嬉戏其间,一派盎然生趣。  众人掬水而饮,但觉甘美清冽,气爽神清。  三藏道,“俗语云,水至清则无鱼,此处怎有水族?”  悟空道,“我看它们不是儍到不要性命,便是精到滑不留手。”  三藏忽见一旁石碑上镌刻着“无鱼河”三个大字,笑道,“这可有些名不副实了。嗯,那是泾河的支流,泾河本已极澄澈,此水则清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久闻其在长安左近,不意今日得见。”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此水与咱们大有渊源。”  悟空等闻言,却一时不明所以。  三藏道,“此事说来话长,这河中的龙王名为泾河龙王,掌管长安一带的行云布雨。那是十五年前...”陈年往事,他娓娓道来,将泾河龙王如何与袁守诚赌气问卦;如何违背天条,克扣降雨点数,推迟时辰;如何恳请太宗皇帝救命不得,被魏征梦中斩却;如何心中怨恨,纠缠世民到地府对质辩理;唐王如何魂游地府,明佛法之广大,寻高僧讲法;以及自己如何在****上偶遇寻觅取经人的观音等事情详细讲明。  悟空道,“若果真如此,那泾河龙王实是一无谋少智,可悲可叹之人。”  三藏慨然道,“众生皆苦,他虽自种恶因,违犯天条,却也罪不至死,唉...”  悟空摇头道,“怕不见得,我听闻泾河龙王法力高深,清正廉洁,似乎不当做出这种事来,况天界规定虽严,尚不至苛刻到如此地步。”  八戒道,“俺当年在天河府时,与之也有一面之识,此公确是敦厚长者。”说话时神情语气甚是尊崇。八戒素来放诞,称道祖不过“老官儿”、呼如来也只“那胖子”,除佳人外,令他如此推崇备至的,可谓绝无仅有。  悟空心道,“能让那夯货由衷佩服,足见泾河龙王非同小可。”  三藏道,“世上讹传本多,说不定...”  “师弟,你怎么了?”沙僧蓦地询道。  众人看时,只见小龙低头沉思,面有悲戚之色。  三藏早已发觉有异,心知小弟子心地良善,说不定为对方的遭遇感伤,然而此刻看来,似乎不单如此。  小龙黯然道,“泾河龙王是我的姑丈。”  “什么?竟是你姑父?”众人闻言颇为惊诧。  原来那泾河龙王出身本极高贵,只是他生性恬淡,近千年来少问世事,是以除非深暗掌故的耆宿才晓其底细,世上妖仙,大多也只听说过有这号人而已,至于其它,则一无所知了。是以悟空等才惊讶于其与四海龙王的亲密关系。  三藏歉然道,“为师方才言语冒犯,还望徒弟担待。”  小龙摆手道,“师父,这怎么能怪您?我那姑丈的地位、法力自不消说了,他为人随和宽柔,对我这样的子侄晚辈、以及臣僚子民,莫不言笑亲和,关怀备至,实是个大大的好人。我姑姑年少时清丽绝俗,娴雅和静,一袭白衣,倾国倾城...”  八戒怅然慨叹道,“可惜俺生不逢时,不得瞻仰昔年小龙女的仙容。”  “姑姑那等才貌人品,求亲者自然如过江之鲫,据说天帝亦苦恋其许久,然而在众多青年俊秀中,她却对姑丈一见倾心。另外,我祖父老龙神性情桀骜,脾气古怪,睥睨当世,见到姑丈,也连连称赞,作出‘非此子不足配吾女也’、‘恨不得是儿为子’的慨叹。”  众人闻言,遐想泾河当年风采,甚是倾慕神往。  八戒若有所思道,“这便是了,天帝既为泾河当年情敌,大抵找个由头便将对方收拾了...”说到此处,又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天帝那人还凑合,不至于做出这般为人不齿的行径。”  小龙道,“那年我尚待罪于鹰愁涧,惊闻姑丈病逝噩耗,飞奔而往...”  沙僧道,“可叹天妒英才。”  小龙道,“可我知道,姑丈绝不是病逝。其棺椁停放在中庭,七日方安葬,龙族习俗,只有遭逢意外,含冤离世者,才被如此处置。诚然,触犯天条之事不过无稽之谈,况其遗体无半分损伤,然而到底是缘何仙逝,族中长辈都绝口不提。”说罢又是一声叹息。  悟空劝道,“兄弟,你也不必因往事过于感伤了。”众人也都宽慰几句。他们心知此时多说也是无益,便点到为止,让对方默默的、安静悲伤一阵。  休憩片刻,三藏道,“徒弟们,咱们该赶路了。”  悟空忽的看到岸边一只青蟹,不由脱口赞道,“一身甲胄任横行!”  八戒不屑道,“一只六脚虫子而已,怪难看的。”他倒也并非厌恶螃蟹,只是对方所肯定赞同的,他必极力挖苦,大唱反调。  话音才落,那小蟹猛然被一只鸬鹚抓起,它于半空张牙舞爪,却也只是徒劳。  眼见它顷刻性命不保,三藏心知此乃法则,便如人须穿衣、睡觉般自然,然而心下终究不忍,右臂微抬...  “嗤”的一声轻响,劲风破空,鸬鹚惊叫一声,撒爪而飞,螃蟹则安然坠地。  八戒摇头道,“师父慈悲心肠,不过那鸟若因此饿死,或因肚饿寻觅其它鱼虾为食,令它们遭无妄之灾,岂不是行一善而造一恶?要我说,您当学佛祖割肉饲鹰,从自己身上...”  悟空白了对方一眼,“你少乱嚼舌头,一边待着去!”接着朗声道,“何方高人,还请现身相见。”
  “小龙,别来无恙。”随着清朗的话音,一人飘然而落。  三藏心道,“原来方才出手救那只螃蟹的是这年轻人。”  八戒与沙僧对视一眼,均是面色微变。  小龙惊喜道,“哥,您来啦。”  悟空道,“他是你哥哥?”  小龙点头,“是啊!”  悟空仔细端详对方,但见他俊美朗润,英气勃勃,眉宇间依稀与小龙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沉稳练达多矣,心中暗自赞叹道,“此人大是不凡。”  来者正是西海龙王的次子,小龙的亲兄,有“静波”之雅号的敖慈。他与三藏、悟空寒暄过,又向八戒、沙僧拱手道,“一别多年,两位兄长风采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八戒搓着手道,“你小子也还像以前一样帅啊!”  沙僧一笑,“老弟来这里是看望小龙么?”  小龙奇道,“你们认识?”  敖慈笑道,“为兄当年在天河府当差,多蒙天蓬元帅与卷帘大将看顾。”  沙僧笑道,“龙儿啊,你哥哥那时虽年轻,却是水德星君麾下头一号得力干将,便是玉帝也看重的很哪。”  八戒不禁追忆起往事,敖慈法力高深,心思细腻,果敢善断,便是身居元帅的自己也自愧弗如,更兼性情平易随和,实是难得的仁智勇俱佳的大才。  听闻那些称赞之语,小龙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豪之情,兄长的辉煌牢牢印在心中,没人比他更熟稔。十五岁时深入虎穴,独自一人平定西海边陲海怪的****、十七岁时便通过令无数海族穷尽毕生之力也难以逾越的龙门、二十岁时以西海子弟的身份效力于天界,屡立奇功...对自己更是温柔疼爱,是以自小便将之视作偶像而无比憧憬。他猛然想到一事,“哥哥,听说两年前您与另外七位兄长走到一处了?”  敖慈点了点头。  小龙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旋即恢复平静。  敖慈淡然道,“你变了,以前的你总喜欢寻根问底的。”  小龙诚笃的说道,“不必问,您这样选择,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三藏闻言不明所以,似乎小龙族中有七位兄长并非善类,敖慈却与之为伍。悟空等心知此辈皆四海龙王子侄,出身极为高贵,法力高超,直追几位叔伯父,在天界、佛门中亦身居要职,却不知什么缘故,在十年前辞去司职,叛出四海,引起一场轩然大波,虽是如此,但也不闻做下什么恶事。  小龙道,“那几位哥哥都还好吧?”  “都还清健。”敖慈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前他们被呼作七星龙,如今加上我,外界称为八部龙了。”  小龙笑道,“巧得很,小弟取经归来后,也被佛祖封为八部天龙。”心中暗想,“不过自己的实力可无法和那几位兄长相提并论,唉,我又算得上什么八部龙了,他们才是名副其实,可惜...唉,不知道他们因何惹叔伯生气?”  正想着,只听敖慈满是关切、怜悯的说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小龙道,“是啊,几位哥哥才智过人,理当悬崖勒马...”  “我说的是你。”  “我?”小龙一脸茫然的问道。  八戒道,“老弟,龙儿这孩子一向仁义,没犯过什么错误,况且有我在一旁指引,大可放心。”  敖慈报以一笑,复对小龙道,“当初父亲要你西行,这事我是极力反对的...”  小龙道,“我听母亲说过了,为此您与父亲还争得面红耳赤。”  敖慈道,“你年轻善良,直面狰狞的世界还太早了。好在你那次平安归来,确实也成长不少,不过这次是不行的。安天会表面上冠冕堂皇,却是令你等五人轮番与天下英豪竞逐,其间或许更隐含着不为人知的阴谋与博弈,被利用而卷入其中,稍有不慎便有身败名裂之祸。”  悟空等见对方说的严重,心知也未必全是危言耸听。  小龙摇了摇头,神情极是坚决。  敖慈叹息道,“你性情虽柔顺,却也极是执拗,自小便是这样。咱们兄弟多久没切磋过了?”  小龙道,“您的意思是?”  “你若能接下我百招,便由你去罢。”  三藏等明白对方话中含义,小龙若无法通过其试炼,这场漫游也到此为止了。自己虽有心相劝,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却也无从置喙。  小龙沉思半晌,这实是他出行后所遇最为棘手之事,若是推却,则豪情锐气尽消,无颜再旅行下去;若是应战,兄长实力深不可测,单凭自己能否与之周旋百招而不败?实在难料。然而反复思量,他还是决定应战。  他们各自退出数步,对峙片刻,敖慈首先轻飘飘的拍出一掌。  龙族中长幼尊卑分得极严,若与尊长过招,自不可先行出手,而对方第一招也不用真力,聊作敷衍而已。  两人斗在一处,均是身形轻灵,意态闲适,所用招式也是一般不二,正是四海嫡传的功夫“游龙掌”。它虽然招式精奇,却也只是龙族子弟的启蒙武艺,但在他们使来,自是不同。飘逸稳重,法度严谨,可谓尽得其妙,而又在招式中加了自创的些微变化,彼此都暗自赞叹。  翻翻滚滚两人已打了五六十招,小龙早已打定主意,用出浑身解数防御,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见有隙可乘时才递进一招。  敖慈心中暗悔,“此番太也托大,不料兄弟功力竟精进于斯,若如此,百招内绝难分出胜负。”但也为对方的进步而欣慰,念及于此,又加了两分功力。他不知小龙表面游刃有余,实则已拼尽全力。  小龙陡觉对方的劲力比方才更加沉浑,心中暗自惊叹其充盈悠长的内息,好在只余二三十招,尽可抵敌得住。  眼见得胜利在望,只剩下最后一式,敖慈蓦地口中喷出一巨大火球来,小龙亦依样而为,两团火融到一处,渐渐向后者压去。他们口唇鼓动,显是在比拼真力。  悟空心道,“两人的火遁术,实已练到极为高妙的地步,看来传言不谬。”原来龙族子弟未练水攻之法时,必先苦练火术,一者水火相克,可相互印证,防止遇到精于用火的强敌而失于应对;二者也免得旁人讥笑龙族全凭水法,不谙其它。是以如四海龙王等,其水遁自然无双无对,而光凭火术,亦足以横行天下。  此刻,那团烈焰又向小龙迫近了少许...
  眼看混成的火焰向自己压迫而来,小龙右臂上撩,顿时生出引力,一道火线直冲清空。  两人比拼内劲,全仗口中啸出的真力,小龙已落下风,又动手借力,门户大开,对方若乘势而进,他非败不可,但心知接下百招后,兄长断然不会再行出手,是以甘冒此险。  敖慈道,“你赢了。”  小龙如释重负,歉然道,“哥哥并未用全力,况且方才那招,小弟也是讨巧,侥幸惭愧的很。”  敖慈道,“拼斗之际,绝非一味恃凭武勇,也须斗智用心,况且你那时用出的‘移花劲’也很是高明哪。以后凡是须小心在意,多多珍重。”  小龙心头一热,这番谆谆教导,良苦用心令他感慨不已。  “在下的弟弟,就拜托各位费心了。”敖慈向三藏等拱手告辞。  “放心去吧,龙儿有我看顾,不会有事的。”八戒将胸脯拍得啪啪山响。  “哥哥也保重!”  敖慈蓦地仰首悠然道,“蟹前辈,您还想旁听到什么时候?”言罢腾云而起。  约莫行出十余里,云中闪出七人,身形或瘦削或壮硕、样貌或狰狞或俊美、神态或飞扬或漠然,然而均是双目炯炯,气度不凡。  其中一敦厚汉子道,“怎么样?”  敖慈摊手苦笑。  那汉子温言道,“十一弟不是孩子了,由他去吧,做哥哥的也不必整日价牵挂。走吧,南海观音属下恃强欺辱咱们海族,这事须尽快解决才是,后日还要赶去为大伯拜寿呢。”  几人答应一声,御风向南而去...  敖慈才走不久,无鱼河水面如沸,一人猛的冲波跃出,来在三藏等跟前。  但见来人五十岁年纪,身形长大,外着短衫,露出虬结的肌肉,浓髯虎目,粗粝剽悍,神情威猛桀骜。  三藏心中暗暗喝彩,“好一条大汉!方才小龙的兄长称之为‘蟹前辈’,那么或许救那只小蟹的大概是此人。”  小龙喜道,“蟹大叔,是您!”  老者大笑,声音极是洪亮,“不是我是谁?敖慈那小子装腔作势,摆兄长架子对你指手画脚的,可厌的很。”  小龙一笑,“那是哥哥对我的爱护。”  八戒道,“龙儿啊,今天怎么净遇到你家亲戚了,又是哥哥,又是叔叔的。”  悟空心中暗惊,“此人便隐伏在左近,我等失察多矣。”  那老者似看出对方心思,说道,“大圣祖居花果山,濒临东海,可识得‘仁者龟’么?”  悟空一愣,“阁下说的是龟丞相?”  老者颔首,“那家伙性情平易,虽然随波逐流,但也是个好好先生,故而得此绰号。”  龟丞相在东海身份极尊,与龙王分庭抗礼,兄弟相称,悟空自然知晓。  老者接着说道,“他有三大绝艺,名震当世...”  悟空恍然道,“阁下学了他的龟息功!”  老者大笑,“正是!此功运用起来,内息尽泯,可令人如木石般毫无生气,用来潜伏最好不过,不过那家伙却当作修身养性的功夫,暴殄天物,可惜可叹!”  三藏心道,“此功用来屏息静气,收摄心神,打坐参禅,入定悟道最好不过。”  小龙笑道,“大叔,另外两门神功您可学了么?”  老者笑道,“那蓍草龟甲占卜法,于其本族中也只在宗家一脉单传,我自不敢问津,至于另一门‘缩头功’,便是杀了我也学不会的。”  “‘缩头功’是什么?”小龙奇道。  沙僧道,“近来学得乌龟法,得缩头时且缩头。尊驾说的可是龟丞相的为人处世之道么?六百年前在下曾听他老谈及,当时不以为然,此刻想来,却是大有道理。”  老者点头,“此门功夫倒也并非一味讲求逡巡退缩,委曲求全,重在容人之量的涵养与审时度势的智慧。不过老朽既非丞相,不必有肚子里撑得船的气度,又兼无眼色,少心机,且蛮横惯了,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路见不平,也要管上一管,故而这门功夫无论如何是学不来的。”  悟空笑道,“不学也罢,率性而为亦没什么不好。”  小龙失笑道,“只顾谈话,忘记给大伙儿介绍。”说着指着那老者道,“这位叔叔可是大大有名,人称‘横行蟹’的便是。”接着又欲介绍三藏等...  横行蟹摆手道,“你的师父、师兄形容各异,好认的很,也不必引见了。”  悟空等一惊,心知四海中以龙王为尊,然而更有十位位高望重、实力强劲之辈,权势隐然与之并驾齐驱,号为‘十老’。他们非但是自己族群中领袖,亦在龙宫中身居显位,这横行蟹与方才提及的龟丞相均是其中之一。相传他脾气暴烈,横行霸道,凶残成性,曾欲兴风作浪,将东海附近城郭村落化作一片汪洋。今日一见,只觉其磊落豪爽,并不似传闻中恶劣。  几人寒暄一番,横行蟹悠然道,“孙大圣,你得罪人了,知道么?”  悟空一笑,“俺老孙出世以来,得罪过的人数不胜数,况且这次安天大会业已开幕,无论得罪与否,不免有高手大举来犯。听说玉帝、佛祖这样的大人物大概也有兴致光顾,何况其余?”  横行蟹摇首道,“不然,宁犯君子,不惹小人。”  八戒学着对方的声调道,“不然,欺善怕恶,不是大丈夫行径,且这样一来,谁还要做君子。”  悟空道,“如同趋利避害一般,这欺善怕恶也是人之常情。”  八戒道,“师兄,这话错了,怕恶固是人之常情,欺负良善之辈却不是,否则的话人类岂不太也不堪了,我看应改作亲善怕恶才对。”  三藏赞,“善哉善哉,悟能,你悟性愈发高了,真当得名字中这‘悟’字。”  悟空心中不平,暗道,“俺老孙名字中也有一‘悟’字,却没听师父这般称许过我。反倒是这呆子每次胡言乱语,您总是大加激赏其佛心禅意。”  小龙心想,“几位师兄名字中都有悟字,独我无有,须当请师父为我取个才是,嗯,叫悟圆、悟明、悟因还是悟尘呢?”  此时,却听八戒道,“师父啊,您以后称赞俺越来越能便是。”
  横行蟹见众人将话题扯得漫无边际,悠然道,“在下有个兄弟,名为‘醉翁蟹’,众位可听说过么?”  小龙道,“侄儿见过几次,那位大叔总是酒不离口,一副醉醺醺、懒洋洋的样子。”  横行蟹点头,“是啊,我那兄弟整日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手段却是极高,最近他加入了个松散的组织,专一同你们为难。”  沙僧道,“是什么组织?”  “一小撮。”  八戒笑道,“这名字可不怎么响亮啊。”  横行蟹道,“其组织虽不大,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成员共计八人,分别来自天宫、四海、浮世、冥府,是为天兵天将、虾卒蟹士、土地山主、牛鬼蛇神。”  三藏等心中一动,同时想到几日前在破庙中遇到的那怪异土地。  悟空沉吟道,“那是俺当年闹天宫、入东海、闯地府以及平日得罪的人了。”  小龙道,“您可知都有谁么?”  横行蟹道,“除我兄弟外,尚有虾欢喜,以及名为大白、小黑的两名天兵,其他人便不得而知了。他们虽名不见经传,但修为极是了得,性情又甚怪异,且与你们有些过节,恐怕无所不用其极,死缠烂打,大概甚是棘手。若是天帝这等绝顶人物,虽然神功盖世,出手也必极有分寸,却是有惊无险。”  众人心道,“怪不得他方才说那些‘宁犯君子,不惹小人’的话,原来有这番意思在里面。”  悟空暗想,“当年我莽撞傲慢,开罪那些人,过错在己,须得好好赔礼才是,大不了让其打几下出气好了,只是届时得控制好情绪才行。但对方若不肯干休,得寸进尺呢?他娘的老子给他们脸了!不不,这又加深自己的过错了,实在不行躲开也就是了,唉,俺老孙什么时候落荒而逃过?当了几年和尚,可越来越不像自己啦。”  小龙道,“大叔,您专程赶来向我们报讯么?”  横行蟹道,“这倒不是,我在河中午睡,咱们碰巧遇到而已。”随即森然道,“天蓬元帅,阁下方才说螃蟹无非六脚虫子,是么?”  八戒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啊,螃蟹虽有八肢,后面一对却是专门用作划水,说是六足也不是不对...”  横行蟹面色由青转红,仿佛煮熟的螃蟹,继而由红转紫,显是极为愤慨。  小龙频频向对方使眼色,八戒浑不在意,兀自说道,“荀卿云,‘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鳝之穴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你们这些家伙啊,就是心态过于浮躁,脾气太也暴躁了。”  横行蟹沉声道,“很好。”说着,侧过身形,横掠而至,迅若奔雷,眨眼间已抓住八戒右腕。  陡生变故,众人都是一惊。  小龙急道,“大叔,有话好说。”  悟空在一旁冷眼旁观,察看对方意欲何为,若只是要教训八戒一番,则正合心意,却也不必干预。  横行蟹忽觉身前背后分别有道柔和、雄浑之力袭来,却是三藏与沙僧同时出手,意在迫其放开八戒。他身形一晃,将两股力道弹开,接着右臂一振,将老猪肥大的身子甩了出去。  悟空暗暗喝彩,“好一招横行霸道!”  横行蟹摔出八戒时,已扣住其脉门,本拟令对方狠狠跌上一跤,出个大丑。不想其一得自由,新力便生,凌空翻了一个跟斗,轻巧安稳的落地,心中倒也佩服。他哼了一声,“看在你方才不人云亦云,对泾河老兄还算恭敬,侮辱我的事便罢了。”  小龙道,“您与我姑丈...”  横行蟹慨然道,“我们本是莫逆之交。”  此时,只听八戒气愤道,“你这家伙说翻脸就翻脸,这等凶顽,难怪当年要做出淹没城郭,涂炭生灵之事。”  三藏劝阻道,“悟能,不得胡言,还不向人家赔礼。”  横行蟹道,“水淹生民的事倒也不假。”  三藏倒吸口冷气,面露不忍之色,“罪过,罪过。”  横行蟹道,“不过这事却被旁人劝住。”  三藏大喜,这惨绝人寰的事情没有发生,他自感到无比慰藉,只是心中好奇,“此公性情暴烈,实力强劲,不知谁能拦得住他。”  横行蟹道,“劝住我的正是泾河龙王。”  众人心道,“原来是他,这人可当真了得。”  横行蟹道,“我憎恶人类,你等若看到其所作所为,心情大概也是一般。他们为了检验蟹黄的多少,生生将盖子掀开,复随手将之抛在一边,那螃蟹一时不死,钳爪犹在扒动...”  三藏等心道,“生生掀去盖子,那痛楚定当深入骨髓,撕心裂肺,简直不忍想象,而一时又不便死,尚须忍受折磨煎熬,苦苦挣扎,这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螃蟹最好的吃法是什么呢?”  “最好的吃法当然是清蒸...”想到此处,众人只觉一颗心在下沉、缩紧。有触觉的生灵,被水汽慢慢的、活活烫死、蒸熟,何等残酷。  横行蟹道,“重阳佳节,饮酒赋诗,品蟹赏菊。嗯,金风送爽,菊韵飘香,蟹肉甘美,祥和风雅的很哪。”  听到蟹肉甘美,三藏只觉口中发苦,“那滋味本是用生命和难言的痛苦换来,鲜美之外,焉知没有附着其临死前最深重最恶毒的诅咒?我听了尚且不忍,而生怨意,对方又怎能不为同类的遭遇凄然,大动嗔念?”  横行蟹道,“弱肉强食,人们捕鱼捕虾本就是用来吃的,譬如圈养牛羊,终归要杀,这也无可厚非...”  三藏心道,“人们喂养牛羊,杀来吃肉,当真无可厚非么?嗯,为其提供住食宿,算是有恩了,但平日也免不得鞭打啊,况且最后还要其以命相抵,这怎能说通呢?寻常富贵人家豢养的奴仆杀了,也须抵罪,但牛马和人不同,众生毕竟是不平等的。况且贫民温饱尚不得,自不会顾及这许多了。如此说来,人们亏欠牛羊多矣,平日须好生相待,即便宰杀时,也要让其少受些苦,唉,我这想法,在世人看来,大概太也迂腐了。”  横行蟹道,“若爽爽快快杀来吃了,也没什么,但玩弄折磨,可大大不该了。”
  吃鱼吃蟹,本是极寻常之事,可或开膛破腹,或活活蒸煮,因为司空见惯,也不觉残酷,此刻众人想来,心中却不是滋味。  沉寂片刻,沙僧道,“传言当年黄帝以天帝为中间人,与众兽神签订契约,同意人类猎杀动物,待温饱解决,富裕起来时,则须引领对方一同奔向幸福。”  横行蟹冷笑,“这是先富带后富的法子,动物一方虽做出牺牲支援人类,但若能如约,却也说的过去,可是它们等来的只是变本加厉的盘剥。”  八戒摇头道,“这传说太过无稽,怕是后人附会上去的。”  小龙道,“说不定是真的。”  八戒道,“若是真的,则更加荒诞了,无非是强权人物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虚无缥缈的美梦对弱者进行压榨、欺骗罢了。况且这约定有没有都是一样,前者固然要剥削后者,对方也必不甘心而反抗,这道理自古皆然,今后也是一样。”  三藏心中暗道,“强者为何就不能关怀一下弱者呢?嗯,是了,起初环境恶劣,自顾不暇,自然无暇他顾。后来即便境况好了,而欲求有没有止境,一味勇猛精进,大概也也不会有这个空闲。况且关怀大多是彼此地位相当之间的事情,悍勇之人心中根本没有纤弱之辈的位置,眼中没有其影子。譬如世上众人,谁会关心一只小虫、一棵小草的痛痒呢?”  此时,只听横行蟹叹息道,“你们说,那些人该不该杀?!”  众人心中一凛,“对方手法虽不当,却也罪不至死啊。”  八戒劝慰道,“老兄,看开些,你方才不是也说弱肉强食么?别耿耿于怀了。”  横行蟹道,“按此说法,我比他们强,自然可以随意处置了。”  三藏道,“还是相互理解吧。”  横行蟹道,“要他们感同身受那份痛楚,才能理解!”  三藏心道,“一死皆空,你将对方全杀了,还谈什么理解?”他虽知对方说的不对,却也一时无言反驳。  八戒道,“纵使老兄要杀人,也只针对那些虐待生灵者罢了,何必发水淹城,令玉石俱焚。嗯,大概你是一时火起,爱屋及乌,恨柏及白了。”  小龙道,“但您终归没有那样做。”  横行蟹点头,“泾河大哥劝住了我。”  众人心道,“不知泾河龙王用什么法子使得这怒火中烧的莽撞人回心转意。”  横行蟹追忆道,“泾河大哥苦口婆心说了许多,无非仁者爱人、生命可贵、三思而行、以直报怨等话,长篇大论,如今已记不得了,当时我也...”  八戒道,“阁下也只当作耳旁风。”  横行蟹笑着点头,“话不投机,彼此自然打了起来。我技不如人,按照约定,便不得再做淹城杀人之事了。”  悟空心道,“我已为那龙王必定舌灿生花,说出一番妙理,却原来是动手,这倒直截了当,甚合老孙的脾胃。那横行蟹气度不凡,大是劲敌,泾河能胜他,则更加了得了。”  横行蟹道,“随后,泾河大哥同我幻化作寻常人模样,携手来在城中。”说道此处,摇头苦笑,“那家伙真是痴到了极处,竟对人们说什么吃鱼虾不妨,最好手段要温和些。”  三藏赞叹道,“这份悲悯心肠,同我佛普度众生之意如出一辙。”  横行蟹点头向三藏致意。他对泾河极是崇敬,听对方如此说,自是欣慰。  小龙好奇道,“姑丈的游说有效果么?”  横行蟹道,“世人只当他是呆子、是傻子,谁去理会?我本待说几句风凉话,但见其屡败屡战,以及面上诚挚坚定的神情,却又不忍了。这时,身旁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嘲讽奚落。我心下大怒,吼道,‘谁若不听话,这便是下场!’随即挥拳击在地上,打出个径有丈余的深坑,然后,揽着他的手飞沙走石而去。”  悟空拍手道,“痛快!痛快!”  三藏轻轻叹息一声,也不知是因泾河的劳而无功,还是为了横行蟹的粗暴行径,抑或世人的冥顽不化...  横行蟹道,“后来我去那城镇村落走了几遭,再没发现那等令人发指的行径。不过听泾河大哥说,他又去劝说了许多次,并且每次都给对方一笔微薄的财物。”  八戒笑道,“只听说人们给神仙上供,这下可反过来啦。只是多给他们点钱,使其不再为生计所困,岂不更好?”  横行蟹道,“泾河大哥一向清廉,那几次已花费其一小半积蓄。”  沙僧道,“导之以德,诱之以利,两手并用,高明的很哪。”  三藏心道,“嗯,导之以德,诱之以利,我教在中土传播,也是用的这个法子。其实德行便是最大的利之一,以此可脱烦恼、享自在,但这一好处幽微玄远,不易令世人信服,这才有增福寿、得富贵的说法。可信佛未必得富贵的,这也是诱之以利了,重在令人入我门来,这也不妨,最终却是希求众生的安乐超脱。但若是别有用心,想凭此令生民甘心忍受压迫,换取来世虚无的幸福,那便另当别论了。”  悟空道,“依阁下看,那些民众痛改前非,是因为武力,还是钱财,抑或道德呢?”  横行蟹道,“这便不知了。”  三藏道,“威武令人恐惧,财物令人满足,然而都不可长久,德行却令人信服,也许最初是因为前者,此刻若坚持下来,则必定是因为后者了。”  横行蟹一笑,“也许吧。”  小龙猛然想到一事,“大叔,您与姑丈是至交好友,可知他是因何亡故的么?”  横行蟹叹息一声道,“斯人已逝,何必再提呢?他是积劳成疾...”  几人又闲谈几句,这才互道珍重。  横行蟹望着一行人远去的方向,呆立良久。忽听身后一个苍劲的声音道,“老弟,许久不见了。”缓缓转身,见眼前站定一高大瘦削老者,二目微睁,神光湛然,长髯随风飘摆,一副威重干练的样子。他诧异道,“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对方道,“这些年来,逍遥山水的日子老弟大概也过厌了,怎么样,一起大闹一场吧?”说着,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  横行蟹嘿然一笑,“正合吾意。”  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到一处...
  此刻,一行人正腾云驾雾,向东疾驰。  原来,三藏忽然想到答应小龙同行为其大伯拜寿,而后日便是寿诞之期,便决定暂停旅行,竟往东海。  小龙自是大喜,八戒也甚觉欣慰,暗道,“离了终南山后,我等已成众矢之的,到水晶宫避避风头也是好的,谁能想到我们去了那呢?即便想到,谁又敢去撒野!”想到得意处,不禁笑出声来。  悟空则以为花果山毗邻东海,邀请大伙儿到家乡盘桓两日,众人轰然称好。  行了两个时辰,红轮西坠,已近黄昏,悟空遥指前方道,“那便是花果山了。”  晚霞辉映下,但见山峰灵秀,草木丰茂,群芳争艳。虎豹安卧于青石之上,鹿鹤闲步于野径之中,灵猿纵跃于丛林之间,而互不相扰,说不尽的盎然生趣,恬淡风光,几人心下各自赞叹。  八戒见一小兔肆无忌惮的从巨狐身旁跑过,便道,“它竟不怕被吃了么?”  悟空道,“花果山的生灵,那些狼虫从不妄加伤害,觅食也都是到别处,其他地方的野兽若来滋扰,它们也必拼命相抗。”  八戒道,“这叫好狗护三村,好汉护三邻,又道是兔子不吃窝边草,自己的家园自要好好守卫了,何况又是这么个好地方。”  话音才落,悟空已忍不住纵下高呼道,“孩儿们,俺老孙回来啦!”  “看!大王回来了!”群猴聚到一处,欢呼雀跃。  “大王这些天做什么去了?”  “想家想我们了吧?”  众猴正你一言我一语,叽喳喧闹时,三藏等亦按落云头。  “咦,那长嘴大耳的是猪八戒,来过一次,我见过的。”  “那文绉绉的和尚莫非就是...”  三藏等从天而降,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四下愈发沸腾起来。  悟空挥了挥手,示意大伙儿安静。待周围逐渐静了下来,他便向猴子猴孙介绍三藏等。  众猴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中年和尚亲切有风度,一看就是当师父的料子。”  “猪八戒好像比当年来时更胖了。”  “沙和尚以前也来过,长得那么威风,打仗却一无是处,可惜那副形象了。”  “那就是白龙马么?变成人挺耐看的啊。”  其中一小猴道,“大王,您的师父、师弟,我们该叫什么啊?”  悟空道,“嗯,就叫师祖、师叔吧。”  八戒摆手道,“太见外啦,叫我二哥就行。”  “那猪八戒老给咱们大王进谗言、穿小鞋,咱们要不要教训教训他?”一壮硕猴头悄声提议道。  身旁猴儿赞同道,“嗯,那师父也也不怎么样,总是偏听偏信,还赶走过大王两次,连他一并收拾。至于沙和尚和小白龙,还算憨厚老实,就不为难他们了。”  一瘦小猴子嗫嚅道,“这,这怕不好吧?”  一老猴低声喝止,“都老实点,小心老子呵你们的痒!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没一点胸襟!做夫妻的还拌嘴争吵呢,再说你看他们现在多和睦,人家来到花果山是客,咱们得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才是,这才不辜负大王的栽培教诲。”  左近猴儿连连点头。  它们这番“密谋”语声虽低,却也没逃过三藏等的耳朵,几人互望一眼,继而哈哈大笑。  众猴见对方蓦地这般,虽一时摸不着头脑,却也跟着大笑,一时间笑声此起彼伏,在山间回荡。  明月初升,众猴儿在水帘洞摆下宴席,花露果浆、各色鲜果,玲琅满目,均是清香甘美,几人吃的十分欢畅。猴子平时也只是吃果子,此次为了款待贵客,仓促之间,还特意从傲来国边界的村落中买了不少主食蔬菜,极尽热情。  席间,悟空将这几日遭遇简单说了,但安天之会开幕,己方将作为三界众鬼神狩猎目标之事却略过不提,那是以免群猴担心的缘故。  酒过三巡,一小猴道,“大王这次回来还走么?”  悟空心道,“小聚虽好,却令它们心中再起涟漪波澜,为离别后的伤感所折磨,唉...”念及于此,说道,“这次我住上几日,还是要走的...”  此言一出,众猴面露惋惜之色,却也不如悟空预计的那般凄楚。  一老猴饮尽杯中酒,抹了抹嘴道,“大王不必以我们为念,我们自然希望与团聚,但您不在咱们身边,也没太大关系...”  八戒竖指赞道,“说得好,有骨气!猴儿哥啊,听到没有,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家不是离了你便活不了...”说到此处,见众猴面露愤慨,怒目瞪视自己,忙往口中塞了几片香瓜,顾左右而言它,“这瓜真好,爽脆多汁,是不是,师父,哈哈,哈哈。”  悟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留恋,然而他生性洒脱豪迈,重情重义,却也于聚散之际看得十分通透,旋即便将这份情愫放下了。  老猴接着说道,“我想咱们终会相聚,也不必急于一时,况且大王出游在外,我们也有许多事要做,充实自己的猴生。”  悟空道,“你们除了采果嬉戏,还有什么要做的?”  老猴道,“都是在您这次离开时,大伙儿讨论决定的,许多才起步实施,如兴教育,办学校,学学什么礼乐廉耻之类的。”  悟空失笑道,“那礼乐繁琐的很,你们不能安静片刻,又没有耐性,如何学得?况且咱们猴儿的廉耻未必不如人类。”  老猴道,“大王说的极是,但学点东西总是不错的,况且还可以占住身心,免得寂寞。”  沙僧道,“这‘免得寂寞’四字可说是学习中极高的境界了。”  “除学习外,我等还整日操演人马,以防外患。并计划每四年举行一次大典,比试击剑射靶、举重赛跑、蹿高蹦远、游水跳舞,也算寓运动于娱乐吧。花果山下有老大一片荒地,正在开垦,大伙儿准备学些农稼之法,种点蔬菜粮食,换换口味,并多多栽花植木,美化家乡。”  悟空鼓掌喝彩,随即问道,“一应家什、书籍你们都备下了么?”  “还在筹措采买中,大王放心,我等料理得来。”  “那就好啊,有什么困难尽管和俺老孙说!”
  晚宴间,老猴得意叙说着花果山几日来翻天覆地的变革...  “我等寻思,大王既入了佛门,而释家以行善为第一要义,咱们也须效法,于是计划群猴无论男女老幼,每七日做件力所能及的好事。譬如帮同伴捉虱子啦、扶老者过桥啦、给山下村民送些果子啦...”  八戒咋舌道,“你们好大胆子,敢和人类接触,不怕被捉去卖给耍猴儿的么?”  老猴道,“二师叔有所不知...”  八戒一摆手豪爽道,“叫我二哥就行。”  “这辈分大事,可含糊不得。”老猴接着说道,“左近父老与我们相处的极是融洽,直如一家人般,断无加害之理。况且,即便遇到歹人,难道我们是好欺负的么?”说着练了一趟猴拳,别看它老态龙钟,动起手来,却十分灵活矫健,事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赢得满堂喝彩。  八戒赞道,“老贤侄,好功夫!我看寻常七八个大汉未必能近你的身。”  小龙道,“二师兄,您方才不是说兄弟相称便好,此刻怎的以长辈自居起来?”  “龙儿啊,对方执意不肯,老猪也只得勉为其难,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猴见了八戒端起架子的可憎样子,均是愤愤不平,心道,“这肥猪奸懒馋滑,一无是处,若非看在大王的情面上,我们连理都懒得理你。”  三藏听对方说及七日行善之事,面露喜色,“善哉善哉,众位造福苍生,可谓功莫大焉。”  众猴听大王的师父称赞,一个个喜得抓耳挠腮,乐不可支。  三藏心道,“这些猴儿活泼率真、善良通脱,有上古三代淳朴之风,当下之人,倒应向它们好好学学才是。”  “这都是大王教导有方,师祖应夸奖他老人家才是。”  三藏闻言,赞许的向悟空点了点头。  悟空赶忙道,“师父别听那些崽子胡说,它们是自学成才,不,是本性如此。”他口中虽如此说,心里却也窃喜。  此时,八戒斜眼指着悟空道,“猴儿哥啊,不是俺说,有如此好山场,如此好子孙,还四处游荡,真是有福不会享啊。”正说着,只见一桃子激射而来,他也不着慌,张口咬住。  悟空笑骂道,“呆子!这么多吃的还塞不住你的嘴。”  直至深夜,众人方兴尽而散。  次早,悟空带着三藏等游览花果山的胜景,白虹瀑、悬线桥、百花岭、栖霞峰、忘归亭...当真是观之不足。  看了半日,几人坐在树下吃果休憩。沙僧忽见不远处青岩上有堆碎石,隐隐晕着光华,旁边立有石碑,镌刻着“诞灵处”三个大字,笑道,“这是大师兄降生的所在么?”  悟空点头,“当年我出生时,巨岩崩散,我花了半个月时光,也只收集到这些残石,堆累于此,以作纪念。至于那石碑,则是当了美猴王后立上去的。”  众人心道,“当年对方只是普通猴儿,要搜集那些石块,可说十分不易了。”  三藏慨然道,“那块灵石,不知屹立多少万年,受日精月华,雨雪风霜,这才孕育出悟空。”  八戒嘀咕道,“受了那么多辛苦,熬了那么长时间,就生出这么个玩意儿?”  悟空怒道,“你这夯货欺我太甚!”  八戒不疾不徐道,“猴儿哥啊,那灵石对你有生育之恩,可你一降生便弄得人家四分五裂、七零八落、九飞十散,说是恩将仇报,不孝不义不过分吧,虽然事后立碑纪念,却也是于事无补。”  沙僧道,“二师兄,不然,好比公鸡下蛋...”  小龙提醒道,“沙师哥,是母鸡才对。”  “对,是母鸡。小鸡破壳而出,本是天经地义。而大师兄乃天地所化,只暂时寄身于灵石中,与其关系便如小鸡与鸡蛋一般。”  八戒笑道,“有理,有理。”  又游玩一阵,几人回到水帘洞中。三藏道,“悟空,难得回来,别净陪着我们,也当同家人好好耍耍才是。”  群猴巴不得如此,纷纷涌上将几人分割包围。  洞内,三藏本着普度众生的信念,不失时机的宣扬起佛法,为启发兴趣,他从生动的佛教小故事说起,什么菩提无树、割肉饲鹰、拈花一笑等,群猴竟也听得津津有味。它们不时发问,往往切中要点,有所体会,也甚得其中三昧。  三藏心中暗惊,“这些猴儿与我佛大有缘分。发问阐述往往出人意料,却又极有道理。”佛门禅宗重在顿悟,以为长年累月的研读经典,不若一朝灵台返照,他见群猴悟性奇高,自是欣喜。一时间妙语迭出,机锋百变,情形也由单方面的传经布道转化为互动的切磋研讨...  其中一老猴心道,“听说大王师父讲起经来,令人恹恹欲睡,最近总是失眠,本想请其在晚间为我说法催眠,他说的这般有趣,看来我这愿望要落空了。”  正想着,却听三藏道,“此乃静心敛神之法门,于睡眠也大有裨益,大伙晚间不妨一试,‘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  老猴闻言精神一振,暗想,“晚上看看是否灵验。”  一旁,则聚拢着一大群瞠目结舌的猴儿,它们完全为八戒的叙说所震撼,眼中满是憧憬的光芒。那八戒也当真了得,于氛围的渲染、节奏的把握、冲突的积聚、无一不运用得妙到颠毫,声情并茂的将本已惊险刺激的旅行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对于自己如何神勇降魔、如何重义轻生,更是大书特书。  本来众猴对八戒颇有芥蒂,但见其言语风趣,性情平易,又惑于其对自己的描述,是以对他大生好感且敬仰万分。有的猴子不禁疑惑,“关于西行的故事,二师叔怎么和大王说的不一样,是了,大王为人简略,说时难免有疏漏。即便对方说的有水分,总有一半是真的,那也足够令我辈五体投地了。”(其实八戒说的连一成真的也没有)一时双方化敌为友,一个神侃胡谈,一群凝神聆听,其乐融融。  悟空本来在听两个族中长老汇报关于花果山改革试验的报告,因实在忍受不住八戒的吹嘘,轻轻穿过水帘,来在洞外...
  悟空随二长老来在洞外,忽觉劲风扑面,却是沙僧在演示武艺。  一旁猴儿喝彩声中夹杂着惊叹、议论,“原来这沙和尚不是光会说‘大师兄,师父被抓走了’的平庸角色,嗯,这才与其威风的外貌相称嘛。”  “嗯,深藏不露,大巧若拙,颇有我的风范。”  “法度严谨,劲力雄浑,单以拳脚论,此人功夫不在大王之下。”说话的是一名瘦小枯干的老猴,有“鬼猿”之称,非但在花果山地位极尊,于当世妖魔中亦是名响当当的角色。他本不是此地人氏,六百年前慕名而来的,即便悟空,也以晚辈之礼相待。  悟空一笑,待长老们的汇报罢,简明扼要的指点了几句。别看他生性洒脱不羁,为人却精细多谋,极具才略,说的言语不多,却很是实用,听得对方心折颔首,又谈一阵,便随一群顽皮小猴嬉戏耍闹去了。  鬼猿望着不远处翻筋斗、竖蜻蜓,乐在其中的悟空轻叹道,“大王若能恢弘智略,广揽人才,用心经营这片基业,成就当不止于此。”  一旁号为“钝猢狲”的矮胖长老道,“这样与世无争,安居乐业不也很好么?”  两位长老信步而行,见不少猴儿正七嘴八舌的向沙僧讲述日常生活中的琐碎趣事,对方听得十分认真,面露微笑,不时点头...他们心道,“这人涵养真好,面对这般聒噪竟能泰然处之。”  时至正午,三藏悟空等聚坐在水帘洞中,唯独不见小龙,正待去寻时,只见一群小猴欢欢喜喜,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对方走进。  悟空笑问,“你们怎么这般开心?”  一小猴兴奋道,“这位小师叔一会儿变作龙带我们直冲云霄,冲波破浪,一会儿化作马载着我们奔腾驰骋,别提多刺激了。”  悟空佯嗔道,“合着你们拿小师叔当坐骑啊...”  小龙赶忙分辩道,“那是我的提议。”  一个妙龄女猴含情脉脉的说道,“这位公子不但法力高强,模样儒雅,还温柔体贴,可有君子风度啦。”说着,脸上晕出一抹绯红之色。  与此同时,不少女猴纷纷对小龙投去热切的目光,当然,也有向三藏传去柔如春水,媚若秋波的眼神的。  八戒暗想,“生得俊就是占便宜啊。”笑道,“师父是此中老手,这也罢了...”  三藏正色道,“悟能,出家人不得妄语,为师怎么是此中高手了?”  八戒道,“当年取经路上,固然有许多魔怪要吃您的肉以求长生,爱慕您的女子也大有人在,就说那西梁女王...”忽见对方面色不善,便住口不说了。他放肆胡言,三藏每每不以为忤,这固然源于后者的偏爱,也与其善于察言观色,把握分寸大有关系。  原来三藏听徒弟说到女儿国主,不由想到那位对自己一片痴情的睿智娇美女子,心中泛起一丝柔情,暗想,“我实在亏欠其良多,不知她现在好不好?”随即又想,“怎的动了凡心?”念及于此,便欲将此念头驱逐,然而这份思念似烙印在脑中,一时竟赶不走。他是有道高僧,凡是不勉强执着,也便任其自然了。  八戒又向小龙挤眼坏笑道,“龙儿啊,你到此不足一日,便俘获不少年轻母猴芳心,令它们提到你脸便羞得同屁股一般通红,大有长进哪。”  这番调侃之语,令小龙大感窘迫。  这时,一小猴赞道,“小师叔还在捞月井捧出水中的太阳呢。”  悟空心道,“这小家伙乖觉的很,话题转移的正是时候。”便乘机说道,“我兄弟是龙族子弟,弄这等水中功夫,还不是手到擒来。来,咱们吃饭。”  饭罢,三藏道,“小龙,你大伯生日,咱们应提前半日到达,帮忙操持一番。”  小龙点头称是,暗暗感激师父想得周到。  沙僧沉吟道,“咱们筹办些什么寿礼呢?”  此言一出,众人相顾愕然,俗语有云,“天下珍玩,东海居其半。”水晶宫中,奇珍异宝堆积如山,什么东西能在半日间准备好,且入得了对方的法眼呢?  小龙见大伙儿为难,便道,“大伯随和冲虚,于礼物本身一向看得很淡,咱们也不必为此费神了,表达出心意就好。”  三藏道,“话虽如此,得好好想想才是。”  八戒道,“猴儿哥,你筋斗云快,不如去万里之外,取支鹅毛来。”  悟空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更何况万里,这情义又重上十倍了,是不是?”  八戒道,“是啊,是啊,瓜子不饱是人心嘛。”  悟空也未出言讥讽,只是摇头道,“这不像话。”  沙僧道,“我看此处多有美果琼浆,好好包装一番送过去。龙王山珍海味定然吃腻了,这些想必合其胃口,既显得咱们别出心裁,也清雅的很。”  三藏道,“这法子虽新奇,不过还是有些不妥。”  八戒试探着说道,“要不,送去几只小猴儿当宠物?”  此言一出,立即有不少猴儿自告奋勇,“只要能为大王排忧解难,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大王有时间记得去看看咱们。”  悟空安慰道,“别听那呆子胡说,俺老孙怎能做出那等没心肝之事?”“咱们集思广益,慢慢商量,定能想出好办法。”说着,起身引着大伙儿来在自己打坐、炼气的静室...  群猴皆欲看个究竟,是以在洞中等候。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见悟空等含笑走出,手中多了个卷轴,心道,“那多半便是礼物了,不知是神功心法、还是名人字画,抑或是藏宝图籍?”  悟空得意道,“大家都来看看。”随即将卷轴展开,却是图画。原来几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绘上一幅丹青,以表心意。但见浩瀚汪洋,波光粼粼,水天交界处,一轮红日初升,霞光隐隐,瑞气氤氲,数只海鸟翱翔于天际,几尾锦鳞腾波而出,既显宁谧,又复壮阔。右边留白处写着四个大字,“四海升平”,笔致端正圆柔。  众猴多半不懂其中好歹,却也纷纷称善。  “字是师父所写,画出自另外三位妙手,至于那首歪诗嘛,则是俺的手笔,贻笑方家了,哈哈。”说着,八戒指着“四海升平”下面的两行小字,面露得色。
  “风疾雷迅叱咤行,甘霖普降润众生。海清河晏何所事?垂拱衣裳在水晶。”  八戒方读罢,四周便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喝彩,这自在其意料之中,却仍不免沾沾自喜。他指着一个鼓掌十分卖力,看来颇有些学问的老猴说道,“老人家,您倒说说看,哪里好?是辞藻华美、意境悠远、音韵和畅、还是...”  “读得好。”  八戒喜道,“知音哪!我读得的确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还有别的好处么?”  “这...”老猴挠了挠头,面露茫然。  八戒柔声道,“不必着急,或许好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道起,慢慢说。”然而见对方“这个那个”半天,仍没有下文,不禁心焦,随即释然道,“是了,您不明其中含义,是以难言。这诗前两句称赞东海龙王敖广奔波忙碌,造福苍生,后面则是说待天下太平,他便可袖手一旁,无为而治,在水晶宫大享清福了,包含了笔者良好的祝愿。”  群猴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悟空哂笑道,“歌功颂德,马屁文章!”  老猴一拍瘦腿,由衷称赞道,“真好!这首打油诗...”  八戒连忙更正道,“老人家,您这话差了,打油诗是初学蒙童做的,岂是我辈饱学之士所为?在下这是七言绝句,虽短小,却是最吃功夫的。”  “原来如此!二师叔,您这首绝命句...”  “额,还是叫它打油诗吧,俺还想多活两年。”八戒颓然道。  老猴一愣,不知自己哪里又说错了,心道,“没文化真是不行,借着这次花果山改革的契机,得好好学学知识了。”念及于此,接着说道,“它深刻揭露、无情鞭挞了一种社会风气...”  八戒此诗中实无其他含义,然而闻听此言,精神复振,装腔作势道,“您竟听出我的弦外之意,真不愧是知音哪!”  老猴见对方赞许,勇气倍增,一时福至心灵,侃侃而谈,“就说当下吧,许多人年轻时意气风发、励精图治,等做出点成绩,便消极怠惰,不思进取。您这诗正是批判了这一现象。”  八戒听得频频点头,一时飘飘若仙,正要说“精辟!精辟!确是如此”来赞同。然而转念一想,“如此一来,我这他娘的不是讽刺龙王消极怠工么?人家大喜的日子,我这不找抽么我?”于是赶忙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  老猴执着道,“您不必过谦了,其实就是这个意思!”  八戒心中暗自叫苦,“你这是存心坑俺啊!”  悟空暗笑,“你这才是搬砖砸脚!”然而天色不早,他不愿拖延时刻,朗声道,“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含义如何,也不必争论了,咱们这就动身吧。”  “早知要走,不想离别时刻来得这般仓促。”一皱纹堆累的矮胖母猴哀怨道。  三藏等初来时听悟空介绍过,对方唤作“肥婆婆”,似乎在花果山形成之初,便生活在这里,大小群猴、包括悟空在内,儿时均受过她的照顾。  一小猴悄声对八戒道,“肥婆婆可和蔼慈祥啦,就是有时...”  此时,那肥婆婆指着悟空骂道,“你这狠心、短命、天杀、遭瘟、挨千刀的小贼崽子!就这样说走就走了?”  那小猴才战战兢兢的继续道,“就是有时...有时会撒泼。”  八戒点头,“这泼辣算是领教了,不过,骂的痛快淋漓,深得我心!”  悟空赔笑道,“婆婆,俺这次去东海拜寿,多则两日,少则一天便归,届时再同大伙儿盘桓,服侍您老人家。”  肥婆婆挥了挥手,“滚你奶奶个孙子吧,回来记得为婆婆掏耳朵、抠脚,你小子掏耳朵有一手,酥酥麻麻的,很是受用。”  悟空等辞别众猴,带上寿礼,腾云而去,身后传来“一路顺风”“保重”等送别话语中,还夹杂着肥婆婆“别忘了带点海特产回来”的谆谆嘱咐...  几人驾起祥云,一路风驰电掣,不久便来在东海上空。其时,阴云四合,朔风呼啸,群鸟乱舞,怒波汹涌,黑沉沉的大海广阔幽邃,令人心生敬畏。他们纵身越入,激起的浪花旋即被浪头淹没。  入得海来,几人身上水点也无,皆因掐住避水诀,一道气膜护住周身,将波浪隔开之缘故。八戒、沙僧均是水性奇高,小龙则更不必说,悟空虽不善此道,然而自幼在海边生长,也粗懂一些,只要不猝遇强敌,自也无妨。唯有三藏,初入海中,即便禅定过人,却也不禁心下惴惴,而这恐惧中又带着几分好奇与兴奋。好在凭着避水诀,他们在海中行进的速度亦不比腾云慢。  八戒道,“师父,别那么紧张嘛,您又不是第一次来海中。”  三藏道,“出家人不妄语,为师的确是初来乍到,大姑娘坐轿——头一遭。”  八戒笑道,“您怎忘了,以前被江河湖海的水怪抓到下面好几次呢。”  三藏苦笑,“那几回我都昏厥过去了。”  小龙道,“不对,看师父分水踏水的姿势,娴熟的很哪,水性不在咱们之下。”  八戒凝神看了一阵道,“嗯,是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这身法与其表情完全不一致啊,莫非师父精神分裂么?”  悟空悠然道,“唐三藏不会水,并不代表当年的金蝉子不会啊。”  三藏恍然道,“是了,为师当年在灵山时,略懂水性,曾在‘波罗蜜池’中静坐参禅,遨游养心。”  八戒笑道,“师父啊,金蝉子时代的实力您算恢复了,至于记忆嘛,可不像功夫运用的那样得心应手。”  几人一面说着一面向下游动,但觉深海之处,呼吸愈发困难,四周光线也逐渐黯淡,终于归于漆黑一片,好在他们视力非凡,于四周狰狞怪异、瑰丽奇幻的海族看得清清楚楚。又行了一阵,只见前方微有光亮,游近看时,却是一座恢弘气派、古朴精雅的宫殿群,透出隐隐霞光。  三藏心道,“这大概便是水晶宫了,若论富丽堂皇,比唐王的殿宇颇有不如,但却自有一股肃穆庄严的气象,令人心生敬畏。”  悟空蓦地停住身形,皱眉道,“这里也太过平静了。”
  望着如临大敌的悟空,众人心中也是一凛,“东海是何等地方,平时戒备已是十分森严,且明日便是龙王寿诞之日,更应是一番忙碌严整气象。怎的深入至此,连巡海夜叉、虾兵蟹将也不见一个?”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中升起,莫非龙宫出事了?  正沉吟疑惑间,只听一个苍劲浑厚的声音道,“几位圣僧佛驾光临,有失远迎,敖广、敖顺参见。”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心道,“龙王亲自接出,水晶宫自然是无事了。”  但见从光亮处并排走来两名老者,他们步履舒缓,但十余里的路程,竟眨眼即至。左首的身形魁伟,一袭青衫,方面大耳,面如冠玉,五缕银白长髯飘洒胸前,容貌威重,神情谦冲,雍容华贵;右首那人身材高瘦,外着玄色短衫,黑亮的长髯与苍白的脸色对比鲜明,双眉倒挂,细目微睁,面有病容,神情愁苦,眉宇间隐隐透出阴鸷冷峻。  悟空心知那王者气象的老者正是东海龙王敖广,另一个病夫也似的则是其四弟北海龙王敖顺。  三藏暗暗喝声彩,心道,“敖家兄弟名垂三界,威震四海,当真不同凡响。只是身为龙族,何以竟是人形?嗯,大抵是为了收敛劲气,以免惊扰寻常海族。”  彼此寒暄一番,小龙向大伯、四叔行过家礼。  敖广扶起小龙,笑道,“来,让大伯好好看看!唔,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愈发成熟稳健了。”他慈爱的拍了了拍对方肩头,复对三藏道,“不知哪阵香风将圣僧吹到这里来了?”  八戒道,“听闻老兄寿诞在即,我等特来吃席。”  敖广大喜道,“老朽贱辰,承蒙各位眷顾,快请里面奉茶。”  八戒将包袱解开,取出卷轴,递过去道,“先送过礼物,才好吃茶。”  此画有真气护住,是以在水中展开,也不致弄湿。敖广双手接过,一面看,一面赞道,“妙笔丹青!妙笔丹青!”接着,低声读起八戒作的那首小诗,笑道,“如此盛赞,可不敢当,不过海晏河清,垂拱衣裳也是在下宿志。多承美意,这份厚礼,老朽愧领了。”说着,将画卷好揣入怀中。  话音才落,却听北海敖顺阴测测的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敖广一愣,“四弟,你说什么?”  敖顺道,“安天大会业已开幕,咱们兄弟正要领教三藏师徒的手段,不想他们却自己送上门来。”  三藏等闻言不禁错愕惊疑,见对方面色不善,语气笃定,绝非作假,心中暗自戒惧。  悟空心道,“四海龙王若来寻我们晦气,可是大大的不妙。相传北海龙王敖顺性情怪异,喜怒无常,这多半是他的主意。据说其寒冰真气练至化境,更兼身负北冥神功,化人道行,极是霸道。最糟糕的,俺老孙水中的本事可有限的紧。”  八戒心道,“本想借着拜寿之名到东海避避风头,不想竟是自投罗网,这可苦也。”正发愁间,忽然瞥到小龙与敖广神色悠然,相视而笑。他心中猛的一沉,“莫非小龙是潜伏在队伍中的内鬼,故意将我们引到这里,好一网打尽。不不,他绝不是这样的人,但何以笑得那般轻松诡异呢?”  “小龙,世上比你四叔寒冰真气更冷的,可知是什么么?”敖广笑道。  小龙不假思索,“他的笑话!”  敖广大笑,“没错!”  八戒尚自不信,“当真?”  敖广点头,“货真价实!”  三藏等这才知是虚惊一场,惊魂略定,纷纷道,“好冷!好冷!”  敖顺于众人的反应、评价甚觉欣慰,嘴角翘动一下,权当是笑,“好说好说。”  原来北海龙王天生沉默寡言,醉心武学,其修炼的寒冰真气乃是一门阴沉功夫,再加上其本性严峻,阴上加阴,练到极深处时,非但体内寒毒积聚,损伤经络,性情也将变得乖戾冷僻。是以敖广等三位龙王多次劝其修习阳刚一路的心法以中和之,他始终不为所动。  直到三百年前,他同天界星主北辰相互切磋冷气,其“逆水寒”与对方的“秋星霜”打了个旗鼓相当,正不可开交时,太白金星赶到,劝住二人,并说天下至高的寒气奥义,乃蕴含在笑话之中。他本意是说,万事万物,到最高境界时,皆是虚空,非刻意执着、勇猛精进可求,既是虚空,则如梦般荒诞,如笑话般不经。  北辰本是豁达之人,悟出此中含义,也便一笑置之,不以为意了。敖顺却生性执拗,当真以为其中隐藏着什么妙理法门,他知道太白金星精通笑话,便诚心向其请教,并私下刻苦钻研。这一下却错有错着,笑话中本多风趣诙谐、奇思妙想之事,令人心情舒畅,脑筋灵活。本来当时他体内阴毒滞碍,每日笑上几次,心中升起一股活泼泼的暖意,便将其逐渐消融,并与所练的寒气水火相济,阴阳调合,功力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这也更坚定了他“此中有真意”的想法。  待研读一阵,敖顺则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笑话,练功、处理政务之余,孜孜不倦的“乐读”起来,后来更与太白金星坐而论道,相互探讨说学逗唱,甚至搭伙说起了相声。两人的冷笑话功夫,可谓炉火纯青,每到一处,台下观众无不浑身冰冷,目瞪口呆,继而恹恹欲睡。他们的台风也真稳健,即便下面睡倒一片,也气定神闲,滔滔不绝,为此,还得了“气氛冷却二人组”的雅号。然而不久之后,其演出却大受追捧,有人说这源于天帝的一句金口玉言——“他们的表演本身,就是很好的笑话。”;也有人说大概源于天气太热,听众想冷却下心情;还有人说,两人的相声令人顿悟,体会到没有其表演的世界是如此精彩。说法众多,莫衷一是,然而毋庸置疑,他们已成为三界中的笑话名家。  当小龙将上述情由向大伙儿简略叙说一番后,八戒一拍大腿,笑道,“明天大喜的日子,登台说一段,如何?”
  听闻八戒出言撩拨,北海龙王敖顺一时技痒,应道,“明天老朽就登台献献丑,只不知我的搭档李长庚老兄届时是否会到。”  八戒一拍胸脯,“无妨,那老官儿若不到,我给您当量活儿的。”  所谓“量活儿的”,即相声中称呼捧哏者的术语。  敖顺见对方说的专业,心中大喜,“老弟也是此道中人?”  八戒笑道,“业余票友,就是好这个,明天咱们说《八扇屏》如何?”  敖顺点头赞同道,“这个是显功底的段子,甚好甚好。”  敖广笑道,“外面不是待客的地方,四弟,咱们还是请大伙儿先进去吧。”  由敖氏兄弟引着,几人向水晶宫走去。一路上,八戒与敖顺畅谈曲艺,评书、相声、大鼓、戏曲无所不聊,甚是投机。  悟空想到方才的疑惑,便问道,“东海外围怎的不见半个执事人员,莫非都放假了么?”  敖广一笑,“没有都放,却也差不多。老朽诞辰,虽不能与民同乐,但若因此加重其身上的担子,反为不美了。故而每人发些酒肉,令他们休息三日。”  三藏暗自赞叹,“龙王这份心胸,当真了不起的很哪。”  沙僧道,“但筹办大寿,事情必定千头万绪,总得有人去操持啊?”  敖广笑道,“这些自有亲朋好友及身居显宦者去做。”  悟空道,“这些家伙们平日里作威作福,此时忙碌一下,体会一番在下者的劳苦滋味,也是好的。只是...”他本待说,无人巡防,似乎不妥,转念一想,“堂堂东海,高手如云,又有谁敢来这里捋虎须?!”  正想着,几人仿佛从一道无形门墙通过,接着飘然落到实地处,四周竟无半点海水。  敖广道,“水晶宫方圆十里并无海水,这也并非标新立异,只是来这里的朋友,若一直掐着避水诀,未免太不方便了。”  在暗流涌动、水族环绕的海底深处,有这么个所在,三藏顿有他乡遇故知、恍如隔世之感,走在地上,一时觉得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小龙问过大伯、四叔身体安康,复说道,“二伯和父亲没到么?”他口中的二伯与父亲分别是,南海龙王敖钦与西海龙王敖闰。这等关口,四兄弟理当聚在一处,尤其南海龙王敖钦最喜热闹,往往提前五日便到。他不见伯、父身影,是以疑惑。  敖广道,“你父亲帮我主持庆典,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你二伯昨日传信说南海有些事情需要料理,大概明日方到。”  小龙心道,“二伯行事爽利,之所以迁延日期,看来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念及于此,接着问道,“大哥、四哥、六哥、十二妹回来了么?”敖广育有三子一女,小龙的称谓则是指其在族中兄弟姐妹里的大排行。  敖广道,“你十二妹孝顺体贴,时时记挂着我,然而既侍奉在观音菩萨身旁,事务颇多,我已嘱托她不要来了。至于你三位哥哥,哼,那也不必说了。唉,生儿子有什么用?”  小龙心知那三位兄长乃是八部龙之一,此刻说不定在哪里肆意游荡,其父亲的生日,多半是不会到的。  敖广道,“除你父亲外,我们三兄弟皆教子无方,或失之于严,或失之于宽,或失之于疏忽。你那几位哥哥法力虽强,却性情顽劣,难堪大任,好在你和摩昂都天资聪颖,勤勉本分,足以继承我们的衣钵。本来慈儿也很好,不知什么缘故,两年前,和那班家伙混到一处。”  小龙劝慰道,“大伯也不必太过挂怀了,那八位兄长本性不坏,且天赋奇高,之所以这样,也许是想通过闯荡四方,解开心中的疑难。”  敖广点了点头,“但愿如此。”  “小姑此次会来么?”  敖广长叹一声,“自从你姑丈过世后,她心如槁木,最怕喧嚣,是不会来的了。本拟派你十哥小鼍龙来,我却嘱咐其安守洞府,照料母亲。”  三藏等听说小鼍龙的名字,觉得耳熟,猛然想到,“是了,他是泾河龙王之子,在西行途中的黑水河会过。”  伯侄两人想到昔日风华绝代的小龙女现下冷落凄清之处境,心中都不是滋味。敖广慨叹道,“你五叔造下滔天大祸,现下也不知如何了,嗯,凭他的智计神通,自是无事吧;你六叔看破红尘,参透生死,坐井观天,不问世事,他们也是不会来了。想当年我们兄妹七个,携手遨游江湖,行走四方,何等快活,如今却星散凋零,想再聚首一次也难。”  悟空等暗自称奇,“没听说四海龙王还有兄弟啊,难道是结义金兰,或是叔伯弟兄?且怎又是滔天大祸,又是坐井观天的?”  一旁不时传来八戒与敖顺爽朗的笑声,此刻两人已心无旁骛,完全沉溺于艺术的殿堂中...  忽然,悟空身子剧烈一震,闷哼一声,神情显得颇为痛苦。  三藏关切道,“悟空,你怎么了?”他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连一旁聊得火热的八戒与敖顺也扭头观看。  敖顺道,“那猴头水性不佳,别是水土不服吧?”一不谈笑话、曲艺,他脸上立即恢复往日的严峻神色,语气也不带丝毫温度。  悟空摇了摇头,示意并非如此。  见对方又是抱头,又是捂耳朵,八戒道,“哥啊,莫非当日的紧箍没去除干净,此刻又反复了?”  悟空道,“金箍棒在我耳朵中搅动的厉害...”  两位龙王对视一眼,似已明白其中因由。  敖顺冷冷道,“抱元守一,任其自然,不可用真气与之相抗。”  悟空依法施为,痛苦立减,耳中闪出一道金光,那绣花针大小的金箍棒竟朝水晶宫方向而去。此物与其相伴数百年,须臾不离左右,亲密无间,他怎肯罢手,待要追去,却被敖广拦住。  说话间,只见水晶宫右侧偏殿前一柱冲天而起,高足百丈,大有十围,霞光灼灼,不住抖动,显得极是兴奋。  悟空暗想,“当年初见时,它也是这般屹立在那里,也是显得欣喜莫名。”想到此处,喃喃自语,“好朋友,你这是怎么了?”
  金箍棒蓦地飞出,悟空正怅然出神,却听八戒喟然叹息道,“猴儿哥啊,真难为你了。”他一时心焦,也无暇理会对方说什么。  八戒仍自顾自说道,“将个一万来斤的东西放在耳朵里,也不嫌坠得慌。”  小龙道,“您和沙师兄的兵刃不也是这般存放么?”  八戒道,“那是笨法子,我们的都通过‘时空迁移之法’封存在触手可及的异空间中了。”  此时,却听敖广正色道,“大圣回想一下,这定海神珍以前可有什么异状么?”  悟空凝神沉思片刻,恍然道,“似乎每年这个时候,它都有轻微的颤抖,也说不清是欣喜还是暴躁。”  八戒道,“金箍棒再回东海便这般不安分,可说是按捺不住归乡的喜悦,若每年今日都这样,莫非是为龙王拜寿,遥祝他老人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么?”  敖广一笑,“老朽可没有这等福分,它是在应和朋友的呼唤。”  “朋友的呼唤?”悟空疑惑的重复着。  敖广道,“这还要从两千八百年前那场大水说起,其时中原在尧帝的统治下,民丰物阜,太平安乐...”  “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扰...”想到古书记载,众人脑中浮现出一片汪洋、民不聊生的凄惨场景...  八戒慨然道,“上古百姓的日子是不错的,这一下却祸从天降,一定恨不得变作翱翔清空的飞鸟,逍遥江湖的游鱼。”  敖顺摇头道,“不行的,水上附着不小的引力,鸟类离得近了,会被吸入其中,若非水性极强的鱼类,也难以在那暗流汹涌的波涛中存活。”  八戒咋舌道,“好厉害,即便天河中的三千弱水,也不过如此。”  提到那场吞噬无数生命、险些令繁盛文明毁于一旦的洪水,众人不由想到那位惊天动地的人物,正是他挺身而出,力挽狂澜,才平息浩劫。其恢弘高远的才略、百折不挠的毅力、艰苦卓绝的经营,直到今日,仍为人们传颂不息。大禹,其名号不但在史册中熠熠生辉,亦在后人心中烙下深刻的印记。  沙僧道,“幸好有大禹。”说话时神情肃然。  敖广神往道,“是啊,大禹兄弟实是千年一遇的人杰。”  关于大禹治水的事迹,一直在民间广为流传,其中更是夹杂着不少怪力乱神之事。唐初某位署名“古今伤心客”的文人,旁征博引,搜集传说,费十年之功,敷衍成一段《大禹治水演义》,一时洛阳纸贵,观者如云,并与老牌畅销的《三国英豪传》及时下火热的《大唐西域记》鼎足而三,成为茶馆最受欢迎的书目。  《治水》一书,记载了三界妖魔仙佛为了平定水患,摒弃成见,携手抗洪的感人故事。此书名扬天下,三藏等自也看过。虽心知书里多为荒诞附会之辞,但也不由为其精巧严谨的构思、跌宕起伏的故事、细腻传神的人物、离奇玄妙的想象、洗练明快的辞藻痴迷。其中玉帝与大魔王不计前嫌,义结金兰、大禹婉拒小仙女的追求等桥段,更是令人热血沸腾、柔肠百转。当然,对于主管四海的龙王,作者更是大书特书,着力渲染其忠义神勇。  八戒心道,“敖广称赞大禹,称之为兄弟,当年治水时必也在一旁助力了。”念及于此,便想到书中龙王大展威风的部分,赞叹道,“四位老兄奋不顾身,用出‘四象龙门阵’,挡住洪水,一招“沧海横流”,更是转变其流向,了不起哪...”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自己将小说与现实混淆,忙住口不说。  敖广摆手道,“‘伤心客’的盛赞,我们兄弟愧不敢当。”  八戒一愣,莞尔道,“原来...”  敖广笑道,“老朽闲暇时也读些小说,《治水》一书,时常翻阅。”  悟空见他们将话题越扯越远,惦记金箍棒的事情,不禁焦躁。  一旁的小龙劝慰道,“大师兄,方才大伯说小金是在与朋友酬唱,您别太担心了。”  悟空报以一笑,“我们相处多年,俺也只知它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定海神珍,这次听听它的来历,也是好的。”  “当年我们兄弟七人同大禹...”  八戒打断道,“您说弟兄七人,不知四海龙王之外,另外三位又是谁?”  敖广叹息一声道,“一位是我的妹夫泾河龙王...”  听到此处,众人都是哦的一声,他们之前听闻泾河龙王的事迹,不知不觉已极神往之,再次听到这个名字,均有故人重逢之感。  “另外两个兄弟是老朽二叔的孩子,我那五弟才识绝人,神功盖世,可惜...唉,不说也罢。”  众人心道,“那‘五弟’是何许人也,竟连东海龙王这等人物对他都这般推许,却又如此惋惜。”  小龙神色唏嘘,显然知晓其中的因由  “至于六弟,众位在乌鸡国是会过的。”  西行中所遭的苦厄磨难,他们莫不刻骨铭心,苦苦搜寻记忆,乌鸡国中,除落魄的君王与假扮皇帝的狮怪外,并未想到其他特异人物。  “井龙王!”悟空与八戒异口同声道。  敖广颔首,“正是,六弟当年曾来信提及此事。”  三藏等曾听悟空与八戒提过救乌鸡国王时曾在井里遇到个衰朽龙王,却很难将那潦倒猥琐的样子与其高贵清华的身份联系到一处。心想,“难怪对方说六弟坐井观天了,原来竟是安身于斯。不知他是生性恬淡,还是遭遇重大变故,看透世情,抑或另有重任,当真令人捉摸不透。”  八戒道,“七位龙王联袂而至,扶危济困,如此慷慨义举,教人心折。几位驾临,那场灾祸自然也消弭于无形了。”  敖广道,“天蓬元帅谬赞,实不敢当。况且那场大水,我等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水中本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旦失控,便会造成灾难,身为龙王,首要责任便是使其稳定。而疏导操控那股能量极难,相对而言,镇服住却容易多了,是以先代们通常只是设定结界,使其不发作而已。然而弹压之下,必要反噬,如此一来,隐患也愈大,是以每位龙王无不苦思冥想、探索试验,希求找到个一劳永逸的法子,直到有一天...”
  水晶宫前,众人正听敖广讲述上古往事...  八戒接道,“直到有一天?莫非你们想到什么良策了么?”  敖广摇头,“不是,大水势不可挡的暴发了。”  八戒跌足道,“这节骨眼上就别抖包袱、栓扣子了,老兄又不是搞曲艺的。”  敖广苦笑,“按照推算,其发作要在二百年后,不想竟提前至斯。这也罢了,虽是突如其来,我们兄弟全力施为,尚可勉强应付,偏巧当时大伙儿全不在龙宫,这才铸成大错,致令生灵涂炭。”说到此处,面现惭愧痛悼之情。  沙僧道,“当年万妖界强盛已极,跃武扬威,欲问鼎天界。玉帝偕同众仙,陈兵边疆,一时剑拔弩张,形势严峻。几位自然不能袖手不理,也是前往助拳了罢。种种情由,阴错阳差,老先生也不必过于自责了。”  众人心道,“原来是妖仙争锋,怪不得几位龙神不在海中。”  敖广向沙僧点头致意,谢他劝慰,接着说道,“其时妖仙双方各有所忌,对峙数日,也便不了了之,不想江湖中却陡生波澜。  悟空沉吟道,“这是否是妖界之辈,声东击西,暗中捣鬼呢?”  敖广道,“那倒不是,水中的力量被压抑多年,不得宣泄,那场风波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来得如此突然,却始料未及了。众仙佛虽神通广大,然而多半不识水性,且要防备妖魔,是以治水的担子便落到我等身上。以我们弟兄的能力,可防患于未然,或治理于初兴之时,一旦波涛汹涌,便也束手无策了。”  众人心道,“七位龙君,无一不身怀绝艺,有通天彻底之能,然而任你有再高的本领,在浩瀚狰狞的自然之力面前,也是渺小而殊不足道的。”  “出乎意料,人间竟有大禹老弟这等人物。”敖广的语气中满是崇敬与兴奋。“他胸有机谋,制定‘开九州、通九道、陂九泽、度九山’的疏导方略,于纷纭混乱中寻出道路,顿令我辈有拨云雾而见青天之感。此后,他全部身心只放在治水上面,终日劳碌,常年奔波于山川沼泽之中,规矩准绳不离左右。其人温和宽厚,却自有一股王者气象,且身先士卒,大公无私,极得人心,便是我等,也乐意追随,供其驱策。如此一二月间,情形已大为改观,过了半年,局面已基本稳定下来。”  悟空道,“有几位龙王开山移海,在一旁助力,自然是事半功倍了,但相传治水足有一十三年,怎的半年便结束了?”  敖广道,“大禹兄弟筹措得当,才能如此顺遂,不过那是风暴来临前的短暂安宁,再次发作时,任谁也回天无术了。当时众百姓见形势好转,一个个喜动颜色,我等心知一场灭顶之灾近在眼前,着实焦躁,正彷徨无计时,龟丞相献出祖传之宝,治水得以成功,此物功莫大焉。”  八戒道,“龟丞相也真是的,怎的不早拿出,但不知是什么稀罕物件?”  敖广道,“说来话长,此物大有来历,乃是他祖父母的定情之物。男子英武豪侠,女子温婉貌美,两位前辈郎才女貌,相互爱慕,本可喜结良缘。但其祖母娇羞矜持,他祖父苦恋不允,伤心之下,吞秤砣以表心意...”  八戒赞叹道,“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这份痴情当真令人折服。”  敖广道,“是啊,便是大罗金仙,吞噬生铁,脏腑破裂,也必无生还之理,他这是以死明志!女方又是感动又是懊悔,百感交集之下,冲破心中藩篱,接受了对方的追求。”  八戒惋惜道,“唉,大错铸成,为时已晚,可叹世人总是堪不破,迷失执着于不足道之事物,真正应当珍惜的反而忽略了。”  敖广道,“好在其祖神功非凡,真气护体,不致送了性命,虽有损伤,却也因祸得福,终与心爱之人成鸾凤之好。此后,二人恩爱融洽,举案齐眉,并被授予‘四海模范夫妻’的光荣称号,那块铁秤砣自然也成为他们婚姻的见证,流传子孙。此物促成一段美满姻缘,本身虽是贵重玄铁,倒也没什么太奇异之处,所以龟丞相不献出,绝非存了什么私心。”  悟空点头,“原来如此,但想必此铁另有玄机了。”  敖广道,“不错,那也是龟丞相偶然发现的,此铁看似浑然一体,两面质地却迥然不同。一面坚实粗粝,可伸缩自如;另一面却柔和细腻,可吸取精气...”  听到此处,众人隐隐觉得那如意金箍棒便是出于此铁。  此时,只听一个温和的声音道,“佳客远至,迎接来迟。”话音才落不久,一老者已飘然来在众人身前。但见他一身月白长衫,面如冠玉,长眉细目,一部美髯,文质彬彬,倒似个饱学宿儒。  三藏心道,“这人气度不凡,形容俊雅,眉宇间与小龙有几分相似...”  正想着,小龙翻身拜在对方面前,喜道,“爹爹,您老人家好。”  老者点头道,“我很好,起来吧。你的气色也不错。”来者正是西海龙王敖闰,他心思缜密,做事把细,寿礼的事情便由其一手操办。布置会场,置办酒宴,分拨调度,可谓千头万绪,繁琐莫名,然而他应对自如,打理得井井有条,却也忙得不亦乐乎。三藏等来时,正当忙碌,是以未曾接出,金箍棒光华闪耀,大放异彩,彼心知缘由,也没作理会,直至此刻,才有闲相会。  小龙起身,恭敬道,“有劳大人挂怀,孩儿也好。”言罢起身,肃立在旁。分别一载,父子重逢,自有许多话要说,此刻却也无暇谈及,他心道,“一会儿得好好和父亲谈谈别后经历。”  敖闰向三藏等拱手道,“犬子承蒙各位错爱,照拂多年,老朽感激不尽。”  三藏还礼道,“老先生客气了,我们师徒相互扶持,令郎小龙颖悟静默,勤恳耐劳,贫僧大得其益。”  悟空等各自与敖闰见过,不免客气寒暄一番。  说话间,众人忽觉暖气扑面,侧首往来向看时,但见远处泛出淡淡红光,灿若朝霞,红光愈盛,暖气愈炽,然而光芒并不刺目,气流亦不灼人。  敖广捻髯笑道,“三弟、四弟,你们二哥到了。”
  那道霞光迅若奔雷,方才还在三十里外,片刻之功,已相距不足一里。但听一个粗豪爽朗的声音道,“大哥、三弟、四弟,久违了!”话音未落,一人已人随声至。  “二弟,你来了!”“二哥,您来啦!”三位龙王异口同声,极是欢喜,连平素冷峻严酷的北海龙王敖顺也难掩兴奋之情。  来人体着绛袍,身形魁伟,神态威猛,英气勃勃,浓重的赤髯如烈焰般在胸前飞腾,正是南海龙王敖钦。  敖顺木然道,“二哥,二嫂比您早到了两天。”  敖钦笑道,“四弟,说了相声后,还是不改你那僵硬冰冷的样子。”  小龙过来行礼,敖钦单手扶起,拍了拍对方肩头,赞许道,“经过这些年的历练,成长不少,很好。”原来他这一触之下,已试出对方功力。  小龙谦逊道,“二伯您过誉了。”  敖钦与三藏等相互见过,接着在悟空肩头用力捣了一拳,“死猴子也来了!”  八戒道,“南海先生,您这话欠思量,既是死了,如何能来?不妨将死猴子改作泼猢狲、猴孙子、野猴子等,这样便贴切了。”  悟空也不以为意,笑道,“敖二哥,您说笑了。”  三藏暗觉欣慰,“悟空修为愈发高了。若在往日,旁人恶语相向,他总要反唇相讥,甚至暴跳如雷,如今却逆来顺受,安之若素。”  八戒却兀自摇头晃脑的说道,“不妥不妥,咱们与小龙乃是同门兄弟,你却和人家伯父平辈论交,岂不是找便宜么?”  原来悟空与南海龙王乃是莫逆之交。昔日他神功初成时,到龙宫寻讨兵器,待得了金箍棒,复索要甲胄。东海龙王聚集兄弟,凑齐一副稀世宝铠,是为凤翅紫金冠、星云百花袍、锁子黄金甲、藕丝步云履,这才打发了对方。依着敖钦的意思,便将那猴儿教训一通,轰了出去。敖广偌大声势,自然不惧悟空,但觉对方引得定海神珍光华闪烁,乃是有缘人,且法力不小,又是近邻,不愿伤了和气,便将兄弟劝住。敖钦终究怒气难平,赶到花果山,与悟空放对。一场恶斗,彼此均佩服对方了得,又兼皆是飞扬豪迈之人,性情相投,竟成了好友,这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此刻,敖广不露声色道,“二弟,南海有什么事将你绊住这许多时日?”  敖钦长叹一声,“真气煞人也!改日再向大伙儿叙说。”  众兄弟知对方脾气执拗,听他如此说,心中虽好奇,也不再询问。料想他既安心来此,纵有风浪,想必也是有惊无险,是以都不放在心上。  敖钦望着光芒大盛的金箍棒,笑道,“它这是与拂逆尺相互问候啊。”  悟空奇道,“拂逆尺?那是什么?”  敖广道,“当年治水时,有两件事最是棘手,一者水流太过湍急迅猛,难以疏导;二者无法测量深浅,寻常尺牍,无法立于其中,便是我等,也难以潜进到暗流涌动的深处。”  听到治水一事,西海龙王敖闰与南海龙王敖钦都是面色微变,似乎在怀念多年前那段挣扎拼搏的峥嵘岁月,以及一起并肩作战的挚友...  沙僧沉吟道,“这两个症结,莫非着落在龟丞相家传的那块玄铁上么?”  敖广点头,“那块铁乃是神物,一面坚实厚重,伸缩如意,用来测量最妙不过;一面细腻柔软,善噬精力,可减弱水的势道,便于导引。”  小龙道,“四叔擅长北冥神功,吸人功力,为己所用,凭此化解水中的力量,不也可以么?”  敖顺摇头道,“不行的,且不说我那时初窥北冥门径,便是练到最高境界,也只可吸取有生气之物的精力,况且任你有通天本领,也没有容纳消受那无穷自然之力的器量。”  敖光道,“后来太上老君全力施为,又掺杂诸多奇珍异材,费一日一夜之功,运文武阴阳刚柔宽猛之火于八卦炉中,将之炼成两件神兵...”  八戒摇头道,“不对不对,此老炼成的兵刃宝物不在少数,我这九齿钉耙与老沙的降妖杖皆是出于其手,少则七七四十九天,多则九九八十一天,甚至有一年半载的,如此宝物,怎的一天便弄好了?”  敖广道,“老君平日多有闲暇,自可慢慢炼造,一来消磨时光,修身养性;二来也显得宝物贵重。当时无数生灵命悬一线,老人家自不敢怠慢,用出浑身解数,力求速成。饶是他这等震铄古今的修为,也累得精疲力尽。据说宝物出炉时,天昏地暗,雷电交加,虎啸龙吟,鬼哭神嚎。”  八戒道,“这宝物竟如此惊世骇俗?”  敖广道,“此物固然厉害,但那些异象却是老君请来的吹鼓手造的声势,以衬托宝物的不凡,并作为大功告成的纪念。”  八戒哼唧道,“那老头子是吃饱了撑的啊,我看他还是不累!”  悟空道,“那两件宝物一个是拂逆尺,另一个是金箍棒么?”  敖广点头,“经老君锻炼,二宝的能力得以淋漓尽致的展现,但不知什么缘故,他把用来测量水深的器物炼成棍棒模样,反而将吸收水力的打作尺子。”  八戒道,“那老头子做事往往颠三倒四,出人意表。唉,不可理喻,深不可测,唯女子与老翁也。”  悟空道,“拂逆尺与金箍棒一体同源,故而如此亲厚,今日想必是它们分离的日子,才相互应和。”  敖广道,“不错,也是治水成功的日子。此二宝实有扭转乾坤之力,一二月间,便使情形稳定。四海之事不少,我等不可长居人间,便留下宝物,各回龙宫。后来大禹凭借它们,又花十二年工夫,彻底平定水患,令天下复得太平。”  悟空不解道,“如意棒重逾万斤,拂逆尺想必也是不轻,大禹终究是凡人,如何运用?”  敖广道,“上古本多禀赋超群之人,大禹兄弟及其几位朋友均是天资颖悟,法力广大之辈,若精心求道,成就当远出我辈,只是他们全副心思都花在治国安邦、造福百姓上面。”  众人闻言,心中又是慨叹,又是神往。  蓦地,金箍棒光辉稍息,宁定下来,随即化作绣花针飞入悟空耳内。他挠了挠耳朵笑道,“老朋友,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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