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圳坐车网时为什么喜欢向窗外东张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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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方登录:为什么狗坐车时都爱把头探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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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或许把驶来的车辆看作为“侵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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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不是我熟悉的地区东张西望 - 故事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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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在我的这一生中,我将永远愧对一个女人。
她曾经那样地爱过我,没有我她简直就无法活下去。但我将之视为儿戏,很潇洒地跟她拜拜了。五年了,我们再次相遇,她就像一个陌生人,很平静地从我的面前走过。
为什么会这样呢?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当然还有她的心里也明白。故事开始的时候,我应该是18岁。说应该,是因为我高中毕业了,可连参加高考预选的资格也没有,直接走进了青海石油管理局技工学校。父母自然很伤心,可最终也没说什么,谁叫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呢。
十月的一天,我第一次独自出门,应该说是与郝小晶结伴,从花土沟来到了敦煌。她是我在西部职工子弟学校的同学,原以为笃定能上大学,傲得常作天问状,现在跟我一样了,脸上就显出了少女本应有的娇羞。记得临上车时,母亲冲我古怪地笑了一下,然后又与郝小晶妈妈有说有笑的。
在路上,我问她:&你不想明年考大学了?&
本来还微笑着的她,一下子乌云满面,说的话简直能把我气死:&你管得宽!&
我于是也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索性闭上眼睛假寐。5个小时后,500多公里外的敦煌到了。
我想我没有必要再介绍敦煌了,全世界只要念过书的人都知道它。然而敦煌毕竟不同于花土沟啊!敦煌的白杨树遍地都是,稀松平常,花土沟的白杨树却成了一道道绿色的风景,人们照相都希望能找到一棵树为背景。
在新生报到处,我们碰到同学罗永和米艳,大家都很激动。一问,知道罗永和我分在化验班,郝小晶和米艳分在泥浆班,更高兴了。罗永说:&咱们过一会儿进城逛逛吧!&
技工学校所在的地方叫七里镇,离敦煌县城还有七公里。出了那座象征性的镇门,我们站在三岔路口拦车,车子却一辆也不停。米艳把小太阳帽一摘,说:&看我的!&过了一会儿,一辆货车停在了我们的面前,司机是个小伙子,指着我和罗永,说:&你们俩站到车槽子上去。&
我们赶忙爬了上去。车开得呼呼的,白杨树&刷刷&地向我们涌来,又朝我们的身后退去。米艳和郝小晶的笑声玎玲。&他妈的!还是女孩子好啊!&罗永拍拍我的肩膀。
从城里回来,每人拿着两张快照。我发现那张四人合影中,米艳要比郝小晶漂亮些,也性感些。当然,这是说郝小晶也漂亮,但她不该戴眼镜,女孩子一戴眼镜,人就显得假模假式。
学校把我们新生集中在一起搞入学教育。大家多半都认识,所以显得非常热闹,整个礼堂像个自由市场似的,谁也没听见做报告的人在讲些什么。
罗永把我的胳膊捅了捅,说:&哎,你回头看看后面。&
我朝他不解地看看,他冲我挤挤眼。
我于是装作不在意地转过头去,见后面坐着一个女孩子,正聚精会神地听报告,还不时做着笔记,与整个会场的气氛格格不入。
&怎么样?&罗永小声问我。
&说不上。哪个班的?&
&采油班的。&采油班全是初中毕业生,他们要读三年,而我们只需读两年,所以我们有些瞧不起他们。
&她姓杨,她们班男生都叫她&小白杨&,身材绝对健美。&
&才来两天,你就搞得门儿清,行呀哥们儿!&
罗永得意地一笑:&你以为混到技校还能当科学家?嗤,趁早划拉上一个媳妇吧。&
&看中谁了?我帮你参谋参谋。&
&先晃上一阵再说吧。&课程不太难,学校管得也不是太紧,有时上课我想去就去,不去就拿上一本小说,躺在床上乱翻。
有人敲门。我很不情愿地坐起身来,说:&请进!&是米艳,她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拿着两瓶罐头。&刚才下课时碰到罗永,他说你病了,哪儿不舒服?&
我挠挠头,说:&可能是嘴馋,想吃罐头了。&
我俩同时哈哈大笑。
笑完,米艳看我床上,说:&哟,在读小说哪,想当作家还是怎么的?&说着,在床边坐下来,拿起书翻开,里面掉下一个书签。&这个书签我挺喜欢,送给我吧?&她歪着头,样子很调皮。
&当然可以,还要什么,请拿!&
&要你,你也给吗?&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出了门,临走时撂下一句:&逗你玩呢!&
到晚上,我正要去上自习,米艳的头又在门口出现了,&我找你有点事。&
罗永凑过来,&要不要我帮忙?&
&今天不要。&米艳说。
下楼梯时,我问她:&什么事?&
&我今天心里有点儿堵,你陪我散散步吧。&
出了校门,我们便往公路上溜达,迎面碰见几个高一届技校生,他们看人的样子很凶。
我俩沉默着,这是我第一次同女孩子散步,心里有些怦怦跳。
不知什么时候,米艳拉着了我的手,我也就趁势握紧了她的手。看她时,她也正看我。
&你比我大还是小?&她轻轻地问道。
&可能、可能小一点。&
她站住了,拽拽我的手:&那你叫我干姐吧,技校都这样。&
我有些不好意思,便偷着看了一下她的胸脯,那儿鼓鼓的。
&叫呀!&她催促道。
我叫了一声&干姐&,冷不防她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要去拽她时,她已向前跑开了,我连忙追上去。
我追上她时,她顺势倒在我的怀里。我笨拙地吻着她,她也慢慢地吻着我。
&你可长得真帅呀!&她喃喃道。
我一边吻,一边说:&人家都说罗永比我帅。&
&可他没你有气质。&
接下来我们什么也没干,手拉着手往回走。
在一片白杨林前,我看到一个人影在踟蹰。&小白杨!&我失声叫道。
&谁?&米艳问我,旋即反应过来了,一脸的不屑。&你不要东张西望好不好?&
连着找了两次米艳,都不在。郝小晶问我:&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看她神色不对,便说:&没什么事,随便聊聊。&
&那你就在这儿等她吧。&她站了起来,给我指指对面的床。
我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郝小晶原来当过我们高中时的学习委员,有几次我没按时交作业,她就报告了老师,害得我被狠狠地刮了一顿,所以我一直有点怯乎她。
&你喝不喝水?&
还没等我回答,她便给我倒上了一杯荔枝汁。
她瞪了我一眼。&不用。&
尴尬了一会儿,她问我:&你最近老在阅览室借小说,不怕耽误了功课?&
&功课还不都是应付。&
&是吗?万一考不好,可就毕不了业的。&
&到时候有办法。&
她站了起来,面向着窗户,说:&来时你妈可跟我说了,希望你能好好学习。&
我奇怪地看着她,问:&我妈跟你说这个干啥?&
她刚要说什么,米艳哼着歌进来了,先是一怔,随即问我:&你在等我吗?&我点点头,看郝小晶时,已坐到床上,假装在翻日记本。
米艳怪笑了一声,说:&郝小晶你在,我们走了。&然后拉着我的手,出去了。晚上从外面回来,宿舍里的人都不在。我躺到床上,点上一根烟,乐滋滋地想着米艳的一颦一笑,觉得有个干姐什么的,实在不是一件坏事。
对面罗永的床上撂着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我以为是一本什么书,便拿了起来,打开一看,是个日记本,刚要丢下,见到两个熟悉的字眼,便看了下去。
&今天米艳约我出去,让我认她干姐,然后亲了我,我也亲了她。&
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刚才那股喜兴劲儿,立即被一种受骗的心理完全占据了。米艳,米艳,你个艳姐,你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呢?二
现在回过头来想,假如我不是无意中见到罗永的日记,那么故事就得以另外一种形式讲述。或许我会与罗永决斗,让米艳死心塌地跟我好。但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再不搭理米艳了,然而心里感觉受了伤害。
几天以后,我来到镇外一片戈壁滩。夕阳正在花土沟方向降落,血红血红的,将褐黄色的大漠映照得斑斓夺目。忽然觉得很想念父母,平时的严厉此刻化作一种温情,从我的心头袭过来。风吹送过来时,觉得脸上有些凉,用手一摸,是泪痕,索性放声大哭。
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到我身边就没了。悄悄地扭头一瞅,是一双女性高跟鞋,顺着鞋子往上看,小白杨真诚关心的脸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你怎么了?&她弯下腰来问我。
我用衣袖很快擦了擦,说:&没事,我刚才是在唱歌。&
&你唱得可真好听。&她微微一笑,接着递过来一块手帕,&给。&
我接在手里,嗅了嗅,有一种淡淡的香味,将它又塞回给了她。
她没说什么,挨着我坐了下来。
&这夕阳可真美呀。&她说。
我点点头。&是挺美的,美得人都想歌唱。&
&就像你刚才唱的一样?&她微侧过头望着我,眼睛里非常纯真,仿佛又极有内容。
我有些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你叫什么名字?&
她犹豫了一下,便坦诚地告诉我:&杨彩燕。&
&我可只知道人们叫你&小白杨&。&
她脸一红,&那是他们瞎说。&
&我觉得挺好的。&
她没再说什么,后来转换了一个话题,说:&我见你篮球打得挺好的。&
&我是校队的主力队员。明天下午,我们跟敦煌县中学比赛,你来看吧。&
&明天下午我有事。&
但第二天下午比赛时,我还是见到她独自站在场外。我冲她挥挥手,她没有任何表示。
啦啦队里有米艳,我仿佛没看见她。那天我发挥得极好。上半场时,还剩两分钟,我们跟对方比分拉开了10分。对方领队要求暂停,换上了一个块头比我大得多的傻大个儿。他既不投篮,也不传球,任务就是对付我,只要我稍有动作,他就撞了过来。我接过罗永传过来的一个球时,正准备远距离投篮,傻大个儿斜刺里杀了出来,右膝盖一顶,我就抱着小腹蹲到了地上。
场上立即乱作了一团。罗永赶忙过来帮我揉了几下,我感觉到好些了,便缓缓地站了起来,见傻大个儿正站在不远处嘿嘿直笑。我慢慢地走了过去,向他一鞠躬,他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着了我凶猛的一记勾拳,立即漫开了璀璨的血花。我正准备再打时,被裁判拉开了。
比赛没法进行了,对方队员骂骂咧咧地走了。
罗永说:&哥们,你那一拳太漂亮了。&
我没理他,看场外时,小白杨正钦佩地看着我,接着转身走开了。米艳挤了过来,关切地说:&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到医务室看看?&
&不用!&我粗声粗气地说,径自回宿舍了。&你怎么那么粗野呀?&
晚上在教学楼门口,小白杨见到我,小声埋怨道。
&对付那样的人,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我满不在乎地说。
&那你也不该动手再打他呀?本来场上观众的情绪都转向你了,可你一动手,形象就变了。&&不说这些了。能不能陪我到外面的饭馆喝酒去?&
她叹了一口气。&作业又完不成了。&
在饭馆里,我要了一瓶白酒,一瓶可乐,点了两个菜。&请吧!&我说。
&不是刚吃过饭吗?&
&没关系,我们这些石油子弟从来就不在乎钱,只要高兴,想喝就喝。&
她喝了一口可乐,眉头皱了皱。
&怎么了?&
她的脸红了一下。&我有点喝不惯。&
&那你喝不喝辣酒?&
她朝四面看了看,没有认识的人,便点了点头。
我马上给她倒了一杯。&干!&
一饮而尽。她的脸上出现了一抹酡红,眼神也有些迷离,人显得更好看了。
&还喝吗?&
她又点点头。
三杯酒下肚,她一改先前的拘谨,显得活泼多了。
&昨天回来以后,写了一首诗,你听听好吗?&
&真没想到你还会写诗。女诗人,请朗诵吧,我洗耳恭听。&
她朗诵了,有些地方口音,不过听起来很顺耳,末了,鼓掌致意。
那天晚上,如果不说那句相当不合时宜的蠢话,我想一生中第一个美妙的夜晚就会非常圆满。我问她:&听说你是从农村来的?&
她的眉眼立即耷拉下来,整个人就好像一株遭了霜打的花。沉默了半晌,她说:&我想回去了。&
我后悔不迭,一口气将瓶中的酒喝光了。
去食堂吃饭时,米艳走了过来,冲着我一阵阴阳怪气地笑。&听说你跟小白杨好上了,这么快就忘了干姐。&
我厌恶地皱皱眉。&别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她马上嚷嚷开了,说:&有人都见你们俩在一起喝酒了,还吟诗呢!&
许多人都停住了脚步,看着我们。
&是又怎么样?&我索性气气她。
&不怎么样。告诉你,她可是有丈夫的人。&
说完,她像做了一件什么伟大的事情一样,摇头摆尾地走了。
我请了假,躺在宿舍里读着一本小说,可那上面什么字也没记住,脑子里一直翻腾着米艳那句话,&她可是有丈夫的人,她可是有丈夫的人&&&
怎么可能呢?她还是个技校在校学生,如果真有了丈夫,根本不可能进得来。再说,她似乎还不到20岁,也没到《婚姻法》规定的年龄。
但我又想,她不是来自农村吗?听说农村早婚,她是不是离了婚以后又来上的学呢?
我翻来覆去地想,怎么也想不明白。
这就是一个18岁青年的心理。渴望认识世界,但还理解不了这个世界。人生太复杂了,复杂得让我怎么也应付不了。
这天下晚自习,我们正在洗脸洗脚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女生宿舍楼那边乱哄哄的。一个男生在走廊里高声喊着:&不好了,有人跳楼了。&
我们赶忙都跑了出去。到了出事地点,见一群女生围着,地上躺着一个已摔折了腿的女生,正在那儿痛苦地呻吟。人们都在看着,没有人上去拉她起来。
旁边一个人小声地说:&她怀孕了,又被男朋友甩了。&
马上有几个声音愤怒地喊道:&叫那个杂种出来!&谁敢在这个时候承认是她的男朋友呢。
这时,小白杨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挤进人群一看,脸一下子变得煞白。二话没说,她从地上拉起那女生,往背上一放,人群立刻闪出一条道来。她们往医院方向走去,人们看热闹似的跟在后面。去医院有相当长的一段路。在爬一段坡时,小白杨的脚步明显地迟缓了,走得非常吃力。这时,不知一种什么力量冲撞了我,我毫不犹豫地走到她的身边,说:&把她给我!&
她感激地望了我一眼,然后顺从地将那女生放到地上,帮着我扶到背上。我一步一步地走着,觉得脚步特别轻快有力。
这事过去没多久,学校便放寒假了,我们回到花土沟父母的身边,等待着过春节。
这天收到一张明信片,没有落款,上面只有一句话:&祝你春节快乐!&看了看邮戳,是甘肃一个陌生的县。想了想,没有什么人在那儿。难道是她?我的眼睛一亮。想给她回寄一张,但没详细地址,只得作罢。
郝小晶来了,我妈赶紧叫我。我给她打了个招呼。
&你最近在忙什么?也不见你出门。&她问我。
&这么大的风,去哪儿呀?懒得走。你没见咱们班考上大学的那一帮子,牛皮哄哄的,我见了他们就烦。&
&你别自己吃不上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
&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叫葡萄。&
她不再说什么,从胳肢窝取下一本书,说:&你不是喜欢金庸的小说吗,我给你借了套《碧血剑》,新出的。&
我接了过来,顾自翻看。妈妈进来见了,一把从我的手中夺了过去,说:&都是大人了,一点也不懂礼貌,赶快给小晶削个苹果。小晶,你别走了,中午就在这儿吃饭。&
我无奈照做。&看我妈凶的,跟老虎似的。&
妈妈从厨房探过头,说:&你又在瞎叨叨什么?&
小晶伸了一下舌头。
过了一会儿,她问我:&你知道吗,罗永和米艳谈得正热乎呢!&
我装作没听见,递给她苹果。&吃吧!&
三月份开学后,见到小白杨,她的气色一点都不好,我问她是不是病了,她摇摇头。
&反正这两天不上课,咱们出去转转吧?&我建议道。
&去哪儿?&
我想了想,说:&去月牙泉吧。&
月牙泉离我们学校有十几公里,坐落在鸣沙山北麓,鸣沙山和月牙泉共同组成了敦煌两个着名的沙漠奇观。据史书记载,天气晴朗之日,鸣沙山有丝竹管弦之音。月牙泉处在流沙包围之中,风起沙飞,均绕泉而过,从不落入泉内。
我们俩骑着自行车,一路上说说笑笑的,不到一个小时,便到了山脚下。顺着东边的驼道,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着。几个花花绿绿的外国男女骑着骆驼过来了,&哈罗!&他们向我们挥挥手,我们也挥挥手。
前面有一棵树,这在沙海中可真少见。
&像一个人。&小白杨刚一说完,便&哎哟&蹲了下去。
我赶忙拉住她,问:&怎么了?&
&脚崴了一下,不过没有什么关系。&她说。
我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我俩已手拉着手了。她瞟了我一眼,便把手松开了。
一路上默默无言地走着,我们都没有再敢看对方一眼。
泉水清澈如一弯明镜,山那面吹过来的风,只能从潆洄的涟漪中感觉得到。我们坐在南岸的一块风化岩石上,看着对面的沙山和泉水,感觉已远离尘世。
&你在想什么呢?&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向我这边挪了挪。
&要是永远待在这儿就好了,既清净,又自在,还有这样好的风景。&
她&嘻嘻&一笑,说:&那你吃什么呀?谁给你做饭呀?&&不是还有你吗?&刚一说完,我就觉得不妥。于是,我跳下岩石,向泉边跑去。
她迟疑了一下,也跟着下来了。我蹲在泉水边,看着山影和我们的倒影。&哎,听说这儿的水洗头发,头发就永远是乌黑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直起身来。&你的头发已经跟乌云一样了,还要怎样黑?&
她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把梳子。&你到那边去看着,别让管理所的人过来,我洗洗头发,好吗?&
我点点头,坐到路口,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慢慢地弯下腰去,蹲在泉边,将水浇在头上,然后将长发浸在水里,如一道瀑布,轻轻地漂洗着。
我注目看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仿佛看见了三千年前在越地浣纱的西施。那一刻,我如守护神一样,心里恬静得如面前的泉水似的。
过了许久,她缓缓地立起身来,歪着头冲我一笑,一边梳着头发,慢慢地走到我的身边。
我发现她此刻变得分外美丽,是那种给你真实感觉的美丽,我觉得喉咙非常干。
过了一会,我声音颤颤地问:&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她定定地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云翳,我正失望时,她却点了点头。
我心里高兴得跟中了彩似的,慢慢地站起来,手轻轻地伸向她,伸向那遥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黑发。我用两个手掌轻轻地摩挲着,感觉它们歌唱似的发出一种心荡神驰的音响。它们在我的手里跳跃着,欢呼着,如梦如幻。她低垂着头,仿佛一头受惊的小鹿,身体发出阵阵的颤动,就像风中的一株小白杨。眼看着她要倾倒时,我一把抱住了她,然后我们同时滚到了沙丘上,两片滚烫的嘴唇立刻凑到了一起。
爬到山岭上时,我们相偎着眺望敦煌方向。四野一片褐黄,跟骆驼稀稀拉拉的毛一样,绿洲此刻还在萌芽的前夜。原野上,风卷着什么东西,顺着树干打着旋儿,最后在树梢飘飘荡荡。
就在这一天,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世遭际。
她来自甘肃中部的兴隆山区,那儿一年到头阴雨连绵,大夏天年龄大些的人都得穿着棉袄。地里只出产两种东西:麦子和洋芋,草倒是长得很茂盛。一年一茬的麦子,山外早已经打场,它们还是碧绿的,洋芋小得可怜,有鸡蛋大的话,这一年就算好收成了。她是村上唯一的女初中生,因为她爸在公社当炊事员。16岁毕业回村的当天,媒婆便顺理成章地进了门,给她说的是东村的张四。张四是杀猪的,人们都说他有钱。父母虽然觉得有点委屈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她有泪都哭不出来,便在哑婶那儿躺了三天三夜。寡妇哑婶从小把她当自己的女儿看,&鸡屁股银行&几乎都花在她的身上。
就在准备出嫁的前半个月,事情出现了转机。远在花土沟的远房姑父姑母回来休假,说要给儿子在家乡找个媳妇,灯光下一眼就相中了她。父母理直气壮地回绝了张四,又理直气壮地收下了姑父姑母的800元彩礼。
她心里暗暗地有些高兴,从此可以离开这穷困的山旮旯了。姑妈说,她的儿子已经工作了,而且可以给她转上城镇户口,说不定还能参加工作呢。她越听心里越高兴。
到了花土沟,她的心里凉了半截。对象傻旦不但人长得跟个鬼似的,而且二十多岁了,嘴上还拖着清鼻涕,鼻涕掉下来时,就用嘴接上。她见了呕吐得直不起腰,将苦胆都差点吐了出来。
姑父姑母待她不错,不但给她办成了城镇户口,而且就让她在家里呆着,每天只管做两顿饭。过了春节,商量着让他们结婚,她一下子哭了,说自己还小,要上学。姑父姑母叹了口气,便让她考了技校,但又说,技校毕业一定要结婚。
我听呆了。在父母的屋檐下长大,家里全宠着我,钱任我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从来不曾想过世间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那你以后怎么办呢?&我皱着眉头,问。
&听天由命呗。&说着,她叹了一口气。我站了起来,在深深的沙海里背着手踱了几步。
&不行!&我大吼一声,把她吓了一跳,惊奇地望着我。&不行!&我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你得跟我好!&
她低下了头,捏着衣角揉了半天,嗫嚅着说:&那,我欠他们的情&&&
我打断她的话,说:&这个,咱们以后还给他们。从今天起,你的经济来源我向我们家要。&
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慌了,赶快冲上去搂着她的肩膀,问道:&你,你怎么了?&她一下子倒在我的怀里,哽咽着说:&我、我太幸福了,好事怎么总是出现在我的身上呢?呜呜&&&
她哭得更厉害了,我也更紧地搂住她,眼泪也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请你相信我!&
她使劲地点点头,然后搂住我的脖子,深深地吻了我。
从第二天起,我们便按照技校的习惯,在一起合饭。
我向家里谎报军情,每月增加30元的伙食费。他们深信不疑,给我托人带来了,并问我还需要什么,尽管给家里说。
人们对我俩在一起合饭,感到很惊奇。我根本不理睬他们的议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我将钱全交给小白杨,并戒了烟。技校每月有几十块钱生活补助,再加上家里的钱,已足够开销了。
基本上是小白杨打饭,我吃现成的。
那天,我们正蹲在操场边吃饭,有说有笑的,她将一块肉往我碗里夹,我也给她夹一块鱼。忽然感觉旁边有一道目光在看着我们,抬起头,只见郝小晶已转过身去。
&那是谁?&
见我愣着神,小白杨也停止了吃饭,问我。
回过神来,我向她笑了笑,说:&不太认识。&
&不太认识?&她疑惑地问道。
&是不是吃醋了?&
&哪敢呀!&她将菜往我碗里一拨,说:&你想看上谁,还不容易得很吗。&
我将脸一沉,说:&别把自己说得那么贱,我还不是那种人。&
她把嘴一撇。
&哥们儿真有你的,把全校一号健美妞泡上了。&
上课时,罗永悄悄地对我说。
我淡淡一笑。
&味道怎么样?&
&什么味道怎么样?&
&嘿,还装糊涂呢?你没看小白杨的那两条腿&&&
我再也忍不住了,胳膊肘一捣,他就坐到了地上。
几天后,我们正在午睡,来了两个保卫科的人,将罗永带走了。
我赶快去找米艳,见她正站在女生楼门口,眼神平静地看着被带着走远了的罗永。
见了我,她凄然一笑,说:&我怎么就没看出这个人呢?真是的!&
我还蒙在鼓里,仍一个劲儿地问她:&罗永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和另外几个人偷了车队的几只轮胎卖了。&
说完,她对我嫣然一笑,说:&不请我喝杯酸奶吗?&
我掏了掏口袋,只有几张角票。
&拉倒吧!我知道你已被管制了,还是我请你,走吧!&
尽管我发动全班同学联名上保,罗永还是被开除了。
在长途汽车站,我和小白杨去送他,他低着头光是一个劲儿地抽烟。我知道他心里特难受,便责怪米艳没来送他。
&她算我什么人呢?&他反问我,不屑地说,&整个儿一水性杨花的小荡妇。&
我不好再说什么。
罗永看了小白杨一眼,悄悄地对我说:&我真羡慕你们,唉!&汽车来了,我提着行李跟上他,说:&别灰心,哥们儿,路宽着呢!&
汽车一开动,我发觉眼睛有些潮湿,冲罗永挥挥手。他像没看见似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小白杨挎起了我一只胳膊,轻轻地说:&咱们走吧!&
连着几天心里一直不愉快。技校怎么老出这些事呢?
小白杨劝解道:&你不要替别人担忧,人的命就这样,说不定罗永还会因祸得福呢!&
我黯然神伤,&他毕竟还不到20岁呀!&这时,米艳过来了,笑嘻嘻地打量着我们。
&你好!&她对小白杨说。
小白杨似乎有些怕她,往我身边靠了靠。&你好!&她怯怯地说。
米艳咯咯一笑,说:&你放心,我不抢他,看你吓的。&
我将脸扭过一边,米艳随着转到我面前。
&哎,干姐跟你商量个事,答不答应?&
我看着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个人吃饭没滋味,我想跟你们一起合饭。&
我没吭声,看着小白杨。她也转向小白杨。
&小白杨,好不好呀?不会让你吃亏的。&
小白杨想了想,说:&好吧。&
&我想你们肯定会答应的。&米艳说完,一摇一摆地走了。
白杨树叶绿了后,敦煌的夏天就热得不行了。上体育课时,热得人直喘不上气。
我向郝小晶借50块钱,她疑惑不解地问道:&你们家不是刚给你带钱了吗?怎么花得这么快?&
我说:&你管得宽。借不借,一句话。&
她把钱点给我,又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可别去赌啊!最近学校正在抓呢!&
我扭头就往自由市场走去,那儿有一条式样别致的裙子。
晚上,小白杨拿着这条裙子,坐在那儿半天没有吭声。末了,抬起泪眼,说:&这是我第一次接到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的礼物,谢谢你。&
我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两个人慢慢地往校园后面的麦田方向走去。
一弯新月挂在天边,微风阵阵地吹送,田野的气息让我们感到心里很惬意。
我们在一块麦田边坐下来,互相搂抱着,一起看天上的星星。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问吧,有问必答。&
&她们说你跟米艳好过,真的吗?&
&你听谁说的?&
我转身看着她,淡淡的星光下,她的眼睛清纯得像一个婴儿。
&说呀。&她推推我的肩膀。
我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说:&怎么说呢?如果说好过吧,又不像。说没好过吧,又不是真的。&
&别说得一点事也没有似的。&她娇嗔地望着我,&你不还叫她干姐吗?&
我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脸有些烧,便说:&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从来不说爱我?是不是只想闹着玩儿?&
我挠挠头。&我觉得说&爱&字特别扭。&
她把手圈在我的脖子上,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说:&那你今天给我说一声,行吗?&
我犹犹豫豫地,避开了她的眼睛,她把我的脸扭了过来。&说一声,好吗?&
我缓缓地翕动着嘴唇。&我爱你!&
她全身猛地一颤,随即好像支持不了似的,一头栽倒在我的身上,把我给压在了麦地上。
&我爱你!我爱你!&她发了疯似的呢喃道,随即在我的脸庞、脖子、胳膊、胸脯上猛烈地亲吻着。
我也抚摸着她的秀发,然后在她结实有力的乳房上一捏。&天哪!&她叫了一声,随即晕了过去。
我吓了一跳,马上把她平缓地放到麦地上,拍拍她的脸蛋,捏捏她的手,但她还是没有醒。我急了,扑到她的身上,运用抢救溺水者的方法,将嘴唇对着她的嘴唇,做着人工呼吸。她悠悠地醒转过来,随即朝我羞涩地一笑,我也对她笑了笑,正准备坐起来,她一把抱住了我。
&我爱你!我要把我的一切全给你!来呀!&
我脸红心跳,手忙脚乱,将她衣服的扣子都拽掉了,她也慌乱地解着我的衣服。
但我们都没有经验,我急得头上直冒汗,她也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你再想想,《生理卫生》上是怎么说的?&
我摇摇头,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再好好想想。你不是爱看小说吗?小说上不是有这些描写吗?&
我仍然想不起来,到最后累得实在不行了,便趴在她的身上再也动弹不了。
她也不再言语,只是来回摩挲着我的身躯,让我感觉很舒服,又特别难受。
清凉的夜风缓缓地吹送过来,缓缓地覆盖住了我们。
第二天中午吃饭时,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竭力想避开对方的眼神。
米艳很奇怪,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看看她,说:&怎么,你们闹别扭了?&
我摇摇头,她也摇摇头。
&小白杨,你说,是不是他欺负了你?干姐帮你收拾他。&
&你别乱说,谁也没欺负我。&
&那就是你惹他生气了?这样太好了。&
我再也没心思吃饭,站了起来,走人。
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们都在抓紧复习。平时吊儿郎当,这时可是一点也不敢马虎了。我觉得考试主要是给别人看的,成绩好的,自然高人一等。倘若不及格的话,你不但对谁都无法交待,而且自己就已看不起自己了。
这天夜晚,我正在教室里用功,郝小晶在门外叫我。我走出去,她说:&你妈来了,现在在我那儿。&
&她来干什么?&我奇怪地说,&不是马上就要放假了吗?&
&我怎么知道。&她小声地嘟囔着,心里有些虚,&你自己去吧,我还要复习呢!&
到了郝小晶宿舍,就我妈一个人在那儿。她一见我进来,&砰&地把门关上了,接着转过身来,气呼呼地看着我。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刚叫一声&妈&,就被她叱喝住了。
&你不要叫我妈,你眼里没我这个妈,我也没你这个儿子。从今天起,你叫小白杨妈去吧。&
我不知道谁告诉她的这事,心里一下子恨透了那个告密者。
&去呀,去呀,&妈妈又在嚷嚷着,&你有本事了,在学校里养了个土老鳖。告诉你,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跟你那个新妈去,要么与她一刀两断。咱们家从来不做那缺德事,不跟一个傻瓜蛋抢媳妇。&
我从小就害怕妈妈,不光是我,我爸和我姐都害怕她,她有间歇性癔病。
我走过去,扶着妈妈的胳膊,说:&您别生气,妈,坐下来好好说。&
她气咻咻地坐了下来。&你说怎么办吧!反正,你今天得跟我一五一十地讲清楚。&
&这也不是一下子就能说清楚的。&我嗫嚅着。
她马上跳了起来,吼道:&你还想跟老娘讲价钱咋的?你跟不跟她吹?不吹,老娘今天死在你面前。&
我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便小声答应道:&我跟她吹。&
&怎么个吹法?&她依然横眉怒眼的。
&我再不理她不就是了。&她马上露出一副笑脸,说:&这就对了,这才是妈的好孩子。&说着走过来,把我拉到她的身边,像告诉我一件什么天大秘密似的,悄悄地说:&其实呀,妈早就给你把媳妇寻谋好了。你知道是谁吗?嘿嘿,郝小晶,多好的一个姑娘呀!&
&我不同意。&我小声地抗议道。&不同意是吗?&她的脸变得可真快,转眼间就杀气腾腾的,说,&告诉你,我们两家早就私底下叫亲家了。小晶为什么不再考大学,还不就是为了你吗?可你进校一年多,啥时候睬过人家?&
我这时已经知道告密者是谁了,心里更厌恶了。&她有什么好的,整天耷拉个脸。&
&你还看不上人家,人家比你好多了。她爸一直是你爸的顶头上司,听说她爸马上又要升了,可你爸快50岁的人了,还是个老科长。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家里想想呀!&
我觉得妈一下子变小了,小得像一个甲壳虫。&你说,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不吭气。
她又说:&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我已找了小白杨,她说坚决和你吹。&
我有些不相信。
她&嘿嘿&地一笑,得意极了,从身上掏出一张纸,说:&看看,好好看看,儿子,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我接了过来,只觉得一阵晕眩。小白杨,你怎么立场这样不坚定呢?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为什么如今却说&希望不再见到你,你让我讨厌透了呢?&
我缓缓地点点头,说:&妈,我听你的。&然后向门外走去。拉开门,郝小晶正站在门外,我向她点点头,然后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
那一觉,我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我妈和郝小晶正坐在我的床对面。
&我饿了。&我对她们说。
那年夏天,我和郝小晶结伴去了一趟华山。我们俩开始不太说话,到后来聊起小时候的事情,兴趣就渐渐浓了。回来的车上,人们都认为我俩是一对新婚夫妻,纷纷向我们讨喜糖,窘得我们手足无措,但心里有些甜蜜。
新学期开始后,我们不但在一起合饭,而且出双入对,全校师生都知道我们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我也很少见到小白杨,有时迎面碰见,她便拐一个弯,从另一条路上过去。我看着她的背影,仿佛丢失了什么。
郝小晶不断地给我买这买那,我当仁不让,整天穿戴得跟个公子哥儿似的。学期中,学校搞了个时装表演,我穿着自己的衣服就得了个第一。
米艳跟郝小晶一直貌合神离,这天见了我,她酸酸地说道:&他妈的,这年头才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别把我想得跟个葡萄似的,我早已认清了自己。&
周末晚上学校有舞会,郝小晶拽着我一起去了。人很多,她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跳舞时,她说:&你别东张西望的好不好?&
我勉强一笑,说:&谁东张西望了?真没劲儿。&
&我知道自己长得没她们漂亮。&
&她们是谁呀?&
&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才问你呀。&
我本以为这样一问,可以把她气走,谁知道还是老样子,弄得我沮丧极了。
舞会散了,我送她回到宿舍。她出去打开水,我见她枕头那儿有一摞书,随便翻了翻,都是《怎样当一个好妻子》《成功的女人》《有心计的少女》等。
第二学年下期,我们赴花土沟实习。我分在研究所做化验工,以为这下可以喘口气了,没想到第二天就在院子里碰到郝小晶,她说也来这儿实习。
我的工作是磨岩芯片,地质学家可以从中观察分析成油时间。闲得无聊,便与郝小晶整天泡在一起,倒也打发了一些时光。
两家大人都在准备我们结婚的东西了。有天夜里,郝小晶在我的房间里听唱片时,我们先行一步成了夫妻。
&你到现在还没吻过我呢!&完事后,郝小晶嗔怪我。于是,我抱住她的头,轻轻地吻了一下。
三个月后,实习结束了。也就在我们正式工作的第一天,我们结婚了。婚礼非常排场,来了许多认识和不认识的人,想想蛮好玩儿的。五
郝小晶的爸爸到现在也没升上去,说是不够知识化,于是去上党校了。我爸则进了他的班子,全家乐呵呵地搬到了郝家后面的处长院。
我们原来想着能留在研究所工作,结果这年上面来了个文件,所有技校毕业生一律分到基层小队。我们骂骂咧咧了好几日,最终我去了采油八队,郝小晶去了6078钻井队。我每天下午4点可以坐班车回基地,她没有这个福分,井队在山里面,她只能每星期回来一趟。于是,我们的新房成了我一个人的天下。
我的工作很轻松,每天化验两次原油含水量,大部分时间就透过窗子看原野,看那变幻着的云。日子久了,寂寞得不行,便到其他地方瞎串门,吹牛皮,成立了一个&吹协&。这一天,罗永来了,我觉得很亲热。聊了一会儿,他拿出几张报纸,说是那上面有他写的几首诗。
这年头诗人太多了,我想。一看他的作品,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真诚夸了几句,问道:&还待业吗?&
&招工招上了,没去。我现在要做一个浪迹全国的诗人,好好领略一下外面的世界。&
我点点头,又问:&你和米艳现在咋样了?&
&那个小荡妇如今哪将我放在眼里?听说早就跟一个大学生好上了。&
&没关系,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我安慰他。
&芳草不芳草的不管了,采几束野花吧。&他站了起来,说,&明天我去西藏,你有什么事没有?&
昏昏沉沉中过了几个月。这天上班后,听说分来一批技校实习生,便随着众人去队部看。
到了那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的头一轰&&不是小白杨又是谁?
她向我点了点头,说:&咱们又见面了。真巧,队长让我跟你当学徒,欢迎吗?&
我愣怔了一下,随即答道:&当然。&
&那好吧,我现在向你报到。&
我和小白杨的故事又开始了。
&你为什么要说讨厌我,从此再不愿见到我呢?&几天后,办公室只剩下我俩时,我问她。
她迟疑了半晌,然后幽怨地望着我,说:&你呀,你!你怎么就没理解我的意思呢?&
&什么意思?&
&你妈拉着郝小晶来找我,又是威胁,又是哀求,我怎么能不给她一点面子呢?何况,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因为我本身来历就不正,还有姑父姑母也写信来,要我认真考虑。&
我终于明白了,但我醒悟得太迟了。
&对不起,我误解你了。&我真诚地说。
&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吧。&她说。
但显然不可能。
我们队远离基地,队部又没有食堂,所以午饭都是自己带。每到吃中饭的时候,我们俩便又过起了以前在技校的生活&&合饭。
这天吃完中饭后,我估计队长和上面的领导不会来检查工作,便向她提议道:&咱们去白茨泉玩吧,听说那儿有野鸭子。&
&可现在野鸭子已进了山呀。&她说。
&没关系,咱们就找野鸭蛋吧。&
天气不是太冷,阳光仍很明媚,个把小时后,我们就到了目的地。
&咱们不要离得太远,互相招呼着点。&她说。
很快,我们在白茨丛里找着了几个野鸭蛋,每个足有半斤。
她笑着说:&把它腌上,一定很好吃。&
&当然了。&
我们越走越远,已来到一片沼泽地带。这时,她高叫一声:&嘿,这颗蛋好大呀!&接着向我这边晃了晃。我也觉得奇怪,哪来这么大的蛋呢?便跳起身向她奔过去。
呀,不好!我觉得脚下的地面仿佛一个陷阱,将我往下拽拉,我刚想跳起来,下陷得更厉害了,我看了看四周,居然没一棵白茨可以做拉手。我知道坏了,便向她高叫一声。她先还以为我闹着玩的,待看清我的膝盖都已没入淤泥中才着急了。&你别动,我来救你。&她将鸭蛋一丢,便向我奔过来。
离我两三米远的时候,她的脚下也发生下陷。我正着急时,她反应很快地抓住了旁边的一棵白茨,接着站了起来,搓着手望着我。
我的下半身已全部陷进淤泥,我知道我就要死了,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奔涌出来,过去的一切在我脑海里电影快镜头似的闪过。我再也忍不住了,高声说道:&再见,小白杨,我是爱你的,我爱你。&
小白杨一下子跪在地上,头触着土,嗷嗷地大声哭着,哭得我的眼泪也出来了。天地间那一刻非常静,苍茫的白茨泉只有我们俩惊心动魄的哭声。&我爱你!小白杨!&这时,我已不再吭声,只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小白杨!祝你幸福!&然后,我留恋地别过脸去,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召唤&&
&给!&一个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我睁眼一看,小白杨将外衣外裤全都脱了下来,撕成了一绺绺布条,连接在一起,向我抛了过来。
这时,淤泥已淹到了我的腰部,我的手虽然还可挥动,但稍一挣扎,便陷得更深,眼睁睁地看着布条在离我不远处晃动。
小白杨急了,猛地撕下自己的内衣,将它们连接在布条上。她赤裸着上身将布条向我一甩,偏了,又接连甩了几次,到第七次才甩到我的手里。
我紧紧地拽住了布条,小白杨一个趔趄,差点栽进了沼泽地。她回身用左手拽住旁边的白茨,右手紧紧地拉着布条,一寸一寸地收紧它。
我不再下沉了,定了定神,用两手紧紧地拽住布条,往小白杨方向努力地移动。我看着汗珠慢慢地从她的额头沁了出来,她盯着地面,咬着牙齿。
我的双脚全部脱离淤泥坑时,布条断了,小白杨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在沼泽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手终于触到了一棵白茨。我胆怯地望望后面,淤泥坑早已不见了,顿时无力地瘫软了。
小白杨慢慢地爬到了我身边,我望着她全是淤泥的胴体,轻轻地说道:&谢谢!&
她的脸色一下子冷冰冰的,说:&不用客气。&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便说:&我爱你!&
她的脸色迅即缓和下来,我们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沼泽地。
白茨泉遇险之后,我们的关系又恢复到从前在技校时那样了。
这天下班坐车回花土沟的路上,我对她说:&待会儿到我那儿去吧,我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她望了我一眼,说:&他们不让我晚上出门。&
我悄悄地将她的手一捏。&现在还不是晚上,对吧?&
她想了想,说:&好吧!&
到了我家,面对着豪华的布置,她开始显得有些好奇,随之悄然无声地坐在那儿,拿起一本杂志看了起来。
我将音响打开了,不到一分钟,她便蹙着额头,说:&请你把它关了,好吗?&
我马上关了,打开冰箱,拿出一条鱼,到厨房里&大师傅的干活&。
在这期间,她自始至终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地看着那本杂志。
&麻烦你给我帮忙择一下葱,行吗?&我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向她喊道。
她像没听见似的,连头都不动一下。
我不知她怎么了。
半小时后,我便把菜都做好了。
她忽然说:&有酒吗?&
我想起她能喝白酒,赶快拿出一瓶&互助大曲&,给两个杯子斟满了。&来,干!&她首先举杯,随即又给自己斟上了,一连喝了十杯,除了面色有点酡红,举止却一点不乱方寸。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怎么,不乐意了?&她问我。
&哪里,我只是觉得你喝得太猛了。&
&我自己知道。&她话锋一转,说,&看这样子,你过得不错呀!&
我低下头,将面前的一盅酒喝干了,然后低低地说道:&我从来就没忘了你。&&别说得那么好听。&
&真的。&我抬起头来看着她,说,&真的,我没有忘掉过去的一切。&
说着,我往她跟前凑了凑。&你的头发还是那么黑。&
她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失声哭了起来。
我坐到她的身边,轻轻地将她搂在怀里,她一下子抱住了我,哭得更伤心了。
我轻轻地在她耳边说:&等着我,给我一年时间,好吗?&
她抬起泪迹斑驳的面孔,看着我,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肯定地点点头。&骗你我是小狗。&
她捧住我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将嘴唇凑上来,我们相吻得那么甜蜜。
我悄悄地将手伸进她的衬衣里。&别走了,今晚她不会回来。&
她一下子推开我,看了看屋子里的一切,眼神里恨恨的,旋即站起身来,说:&不,现在我得回去了!&
我没拦她,看着她往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她回过头来向我一笑,&我记着你的话。&
我独自端起面前的酒杯,听着她的足音越传越远。
&哟,一个人好自在嘛,也不请干姐喝一杯?&
米艳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笑吟吟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将对面的椅子一让,她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怎么,原来那人呢?&
&什么那人?&我故做糊涂。
她笑得岔了气。&还骗我呢,小白杨呀!我刚才已经碰见她了,要不要我告诉郝小晶?&
我看着她,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很难说。&她看着我,说,&那要看你对干姐怎么样了!&
&别干姐干姐的,我听着刺耳。&
&不叫干姐,那你叫我什么?你个没良心的,刚才还要我保密呢!&
&喝酒吃菜,废话少说。&我给她重拿一双筷子。
&好,听你的。&她吃了一点菜,然后说,&郝小晶有心计,但早晚还得栽在你手里。&
&别挑拨我们夫妻感情,你要当第三者还是怎么的?&
&第三者?第三者有什么不好的?&
&那你最近插足谁了?&
&正在踅么。&她说,斜睨着眼睛看我。
&不是说你跟一个大学生谈着吗?&
她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嗤笑一声。&大学生倒是大学生,可是个藏民尕娃,接个吻都不会,姑奶奶把他给踹了。&
这天上班,我见小白杨垂头丧气的,连眼睛也不敢看我。我想问她,碍于办公室有人,也就没敢多问。
中午吃饭时,她提着饭盒去了别处。下午坐车回花土沟,她也有意不跟我坐在一块。
一连三天都是这样。
第四天上午,我终于忍耐不住了,便支使其他的人都出去,她也要走,我叫住了她。
&为什么这几天老躲着我?&我把门一脚踹上,然后问道。
她不吭气,眼光看着外面,外面只有风在吼叫。
我一把扳过她的肩头,再次质问她。
她依然看着窗外,过了许久,才缓缓地说道:&我结婚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忙追问:&你说什么?&
她转过身来,平静地说道:&我结婚了。&&跟谁?&我气急败坏,差一点动手了。
她慢慢地坐到椅子上,声音平静,不带一点感情色彩。&他们趁我上班时,把我的户口和傻旦的户口本拿上,花钱办了一个结婚证。然后他们对我说,要办酒席,被我推掉了。已经三天了。&
我像被人打懵了,说:&那你就认了?&
&不认又能咋样?&我一下子冲到她面前,说:&你告他们去呀!&
&告他们什么?我是他们弄到这儿来的,如今又成了正式工人,何况他们一直待我很好。&她说。
我哑然。过了一会儿,她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告诉我:&你放心,我还是原来的我。傻旦,他不会干那事。&
我惊奇地看着她,她笑了,一脸酸楚。
连着几天没去上班,我妈便打电话告诉了郝小晶。
郝小晶从队上回来时,我正躺在床上,屋子里烟雾腾腾的。
她先把窗户打开,然后走到床边,问我:&你怎么了?&
我低着头没吭声,她便坐到我身边,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又放在自己额头上。&不烫呀!&她说。
我看着她,仿佛不认识似的。
她转身将上衣脱了,挂到衣帽架上,走到床边,说:&你往里面一点,让我也躺一会儿。&
躺在床上,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然后我们都笑了。接着,我们重新起来,把衣服都脱了。
两个多月后的一天晚上,我正在房子里独自看电视,忽然有人敲门。
是小白杨。她气喘吁吁地,一进门,便倒在我的怀里,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赶忙抱起她,放在床上。她睁眼一见是婚床,便立即爬起来,径自走到沙发上,沉沉地倒下去。
我跪在她跟前,问:&出了什么事?&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手强烈地痉挛着。
我赶忙抓住她的手,一摸脉搏心跳过快,弄湿了一块毛巾,往她额上一敷。
&出了什么事?&我又问道。
她&哇&地一声哭了,边哭边向我诉说着:姑父姑母见她这么久还没一点怀孕迹象,便问她,她当然不会说。问傻旦,傻旦什么也不知道。昨天晚饭后,姑妈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也没在意,喝了,到后来,眼皮越来越重了。她就跑回房里睡觉,梦中觉得有一座山压在自己身上,想喊又喊不出来,想推开又推不开。半夜醒来,她觉得下身有些疼痛,用手一摸&&她心里明白了,恨得要死,悄悄地哭了一夜,但没有声张。第二天晚饭后,姑妈又如法炮制,她趁人不注意,把水倒了,然后假装眼睛睁不开了,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里。刚躺下没多久,有两个人进来,姑妈将她的裤子扒掉后,叫傻旦爬到她身上,姑妈正在帮着弄时,她霍地睁开眼睛,把傻旦吓得滚到床下,姑妈又羞又气地跑了&&
如果不是听小白杨亲口所说,我根本不敢相信真有这事。&后来呢?&我问道。
&后来我问傻旦,他昨晚弄进去了没有,他说不清楚。我又问他尿没尿,他说尿了。我赶忙问他尿在哪儿,他说尿到地上了&&&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我不能再让他们把我当牲口似的,今天到你这儿来,我就全看你的了。&
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不出一个万全之计。
&你再等等好不好?&
&我再也等不下去了。&她霍地站起来,说,&你不是跟她也没感情吗?&
&问题是&&&&别跟我说那些了。&她把衣服一把撕开,说,&我今天来就没打算回去。&
我看着她温润结实吹弹即破的乳房,在灯光下闪耀着一种圣洁的光芒,便走了过去,用双手轻轻地托住。&我要一个孩子,你的孩子。&高潮之中,她呢喃道,&我带着孩子等你离婚。&
凌晨两点钟,房门被轻轻地打开了。我推推旁边还在酣睡的小白杨,她刚要说什么,我将她的嘴蒙住,然后悄悄地从床头拿出了匕首。
电灯被拉亮了,灯光刺激得我眼睛一时睁不开,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发着颤音:&果然如此!怪不得我上班时耳朵里奇怪地出现了那样一种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我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她。小白杨则缩进了被子中。郝小晶猛地扑了上来,将被子一拉,两具白生生的躯体便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停顿了一下,冷冷地问我:&你们这是第几次了?&
我也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不乏挑衅。
这当口,小白杨已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抓着衣服。郝小晶要冲上去,我拉住了她的手。
&你要干什么?&她一边怒吼,一边反手给我一掌。我脸上火辣辣的,但还是不松手,她急了,朝着我脸上一顿猛抓。
待小白杨穿好了衣服,我松开了她,她立即扑向小白杨,怒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东西!我打死你这个臭婊子!&
小白杨挡开了她。我将被子拉过来,躺在床上看她们打斗。郝小晶一边骂,一边不顾一切地打。但小白杨一声不吭,最后她把郝小晶一推,郝小晶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哭,一边骂。
小白杨看了看我,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她整了整头发,从郝小晶面前跨过去,然后转过身来说:&他很快就是我的了!&说完,她高昂着头走了。
郝小晶给气晕过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从地下将她抱到床上。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床头的那把匕首刺了过来,我的两根肋骨马上发出了呻吟&&
&你小子还蛮有本事嘛!&妈妈一边给我喂着鸡汤,一边说不清是夸赞还是埋怨地说道。
我一声不吭。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总不能娶两个老婆吧?&
我仍是不吭声。
&要说呢,你如果真喜欢那个什么小白杨,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反正现在离婚也是一种时髦。&
&那她爸&&&
我还没说完,妈妈便打断了,说:&她爸不顶用了,说是贪污了好几万,正查着呢!&
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郝小晶怯生生地走进来。妈妈&啪&地把碗一丢,恶狠狠地说:&怎么,把亲夫还没谋害死,又来杀人了?告诉你,我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可不会饶了你。&
郝小晶噙着眼泪,说:&妈,我是一时失手,又&&&
&啊,一时失手?如果不失手,我儿子这会儿不就躺在太平间了?&
郝小晶将手中的营养品拿了过来,妈妈&哼&的一声,将背对着她。
我看了看她,说:&你以后就别来了吧。&
跟郝小晶的离婚办得很顺利。
出院后,我又接着休了一个月假。小白杨每天下班后都过来陪着我,帮我做饭、洗衣,然后我们做爱。日子过得非常有意思。
妈妈开始还管管我,到后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一头扎进了麻将中,再也不理朝政了。
这天躺在床上,我问小白杨:&你到底几时离呀?&
&他们死活不答应,说宁愿看着我这样,也不能没个儿媳妇。&
&要不要叫几个哥们去吓唬一下?&
&吓唬没用。他们早就说了,要命有三条,离婚门儿都没有。&&他妈的,这一窝王八蛋。&
她支起身来,说:&你就等等吧,过两年他们一退休,事儿就好办了。&我瞪了她一眼,说:&等,等,我又不是王宝钏。&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杀了他们吧?&
&好吧,我等着。&
这天上班后,中午吃饭时,小白杨忽然娇羞地对我说:&我有了。&&有什么?&我停下吃饭,不解地问。
她用筷子敲了我一下。&你怎么这么笨?&
我明白了过来,马上丢掉饭碗,把她抱了起来,在办公室里转圈子。
&快放下,别叫人看见了。&她急红着脸说。
我又亲了她一下,才意犹未尽地放下她。&太好了,我要当爸爸了。&
&小傻帽爸爸。&她娇嗔地瞪我一眼。
&快离吧,离了咱们明天就结婚。&
&有那么容易吗?&她的脸上又布满了愁云。
&他们家知道是谁的孩子吗?&
&当然知道。可他妈挺高兴的,这总比生一个小傻旦强吧?&
接着,她跟我商量道:&我想把哑婶接来,让她服侍我坐月子,好不好?&
在邮局报刊零售处,我正翻着一本杂志,有人拍了我肩膀一下。
我转脸一看,没人。待重新看杂志,又被拍了一下。我猛地扭过身,是米艳。
&怎么最近老没见你?&我问道。
&不是忙着插足吗。&她歪着头,俏皮地说道。
&插上了没有?&
&你说呢?&
&我看,可能不少。&
&对了。知我者,还是你呀!&
我把杂志还过去,问:&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你怎么不说请干姐喝一杯呀?&
&那好,走吧。&
到了家,米艳说:&你跟郝小晶离了是对的,我以前就觉得她怪阴的。&
&不要说她的坏话好不好?我不爱听。&
&我只是说她的坏话,可有人干的却是坏事。&
&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郝小晶那一刀,还不是你早就设计好了的?&
我不吭声。
&你最近跟小白杨咋样?&
&还那样,那一家人全是蠢猪。&
米艳站了起来,在房内踱着步。&照我说,你们俩的事成不了。&
&何以见得?&
她往床上一头栽过去,然后隔着床对我说:&因为还有一个人不会让她的,你想知道这个人吗?&
&别开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她一边说着,一边脱下粉红色羊毛衫,说,&小傻瓜,来吧!&
在花土沟石油城,这个中国西部的得克萨斯,没有人会拒绝爱情。既然如此,我凭什么要破例呢?
应该说,米艳是一个天生尤物,跟她做爱,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愉快。她能鼓起你的雄性激情,并使你得到尽情的放松。她哼哼唧唧的声音,让人魂断魄散,叫人真想死在她的身上。
从下午到午夜,我们连续不断地冲向一个又一个高峰。
&跟我结婚吧?&她轻轻地咬着我的耳朵说。
&可小白杨&&&
&你还管得了那么多?难道你要拯救普天下的苦难女性。&
&告诉你,我会给你好好当老婆的。我早已知道,命里注定只有你能降服我这匹野马。&&我总觉得对不起小白杨。&
&你以后对得起我就行了。&说完,米艳又开始诱惑、挑逗我,让我再一次证明自己是个真正的男人。
这时候,小白杨正在产前的阵痛中。
几个小时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凝神细看,幸福地笑了,说:&真像他爸爸。&
八我该怎样来结束这个故事呢?按照传统小说的做法,我该一直从&我&的角度叙述,然而我发现很难。首先,小白杨与我再未交谈,我不能理解她了。其次,&我&在这一章里已退居次要位置,整个结尾都是为小白杨铺排的。别无选择,我只能让她向读者走来。
一个月后,小白杨走出家门,来到花土沟大街上,觉得天地好开阔啊,空气那么的清新,阳光开得格外明媚,她真想大声吼叫几声,把自己的高兴都传递给别人。
大街上的人很多,男男女女满面春色。她看了看表,知道今天是星期日,她想,他肯定在家,今天应该好好地跟他亲热一下。尽管她坐月子期间,他没来看过自己一次,但他毕竟是自己最亲最爱的男人,何况自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远远的,她见到商场门口围挤着许多人,好像是在搞有奖储蓄,当场开号。她也想去碰碰运气,她想自己的运气肯定好。
就在这时,人群纷纷让开了道,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叫道:&中了,中了,一等奖。&接着,从人群中走出了两个熟悉的身影。她有点不相信似的,赶忙揉了揉眼睛,天哪,没错!
我搀着米艳,同样不敢相信奇迹竟然发生在我们身上。米艳不顾这么多人,抱住我的头就亲了一口,人们善意地笑了。
我们手拉着手,有说有笑地往回走。
小白杨像被谁牵着一样,目光呆呆地看着我们的身影,亦步亦趋地跟在我们的身后。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想扭头看看后面有没有车,米艳拉住了我的耳朵,说:&别东张西望的。&
一辆自南而北的车子,将我们和小白杨隔在马路两端。小白杨看着我们的身影转过一个街角,随即消失了。
她站在路口愣怔了半天,有一个老工人走了过来,好心地劝说:&姑娘,这儿可危险了,年轻轻的可别想不开啊!&
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谢谢您!&然后转过身向来路走去。她觉得自己有些飘,一路上什么也没看见,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也不知怎么进的家门,随即歪倒在床上。
哑婶进来了,向她比划了一下手势,她啥也没明白。哑婶笑了笑,她觉得那笑容非常古怪,仿佛在讥笑自己,心里一下子升起了怒火,都是这该死的老寡妇,像扫帚星一样给自己带来了晦气。于是,她猛地翻身起来,大吼一声:&你滚!你给我滚!&接着把哑婶一推,哑婶绊倒在渣油炉边,熊熊撩起的火苗将哑婶的头发一下子烧着了。
她猛地清醒了,赶忙把哑婶拉起来,拿起一件衣服,把哑婶的头包住,使劲揉着头发,火灭了,哑婶却成了癞子头。
她跪在哑婶面前,连声哀求哑婶饶恕她。哑婶曾经对她多么好啊,比母亲对自己还要好。她抓起哑婶的手,使劲往自己的脸上打。
哑婶什么也没说,哑婶本来就不会说话。她泪流满面,哑婶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哑婶第二天早晨就走了,她怎么留也留不住。姑父姑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惋惜这样一个好保姆走了。
她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光是望着天花板发愣。她觉得自己已成了死人,过去的一切都死在了心里。傻旦过来拉她吃饭,她厌恶地别过头去。到晚上,她起来了,对着镜子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迟疑了半天,然后草草地收拾了一下,便向我的住处走来。
那不是真的,她想,他和米艳只不过是偶然凑到了一起,他尽管风流成性,但总不至于忘掉我吧,忘掉自己的儿子吧!多少年了,我一直那样爱着她,恨不能把心掏给他,他总不会没有一点良心吧!这会儿,他一定正在房子里等着我,看我走近他,然后伸出有力的胳膊把我搂在怀里,于是一切和好如初。这样想着的时候,她觉得心里安静了许多,也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儿。路不知不觉地变短了,抬头一看,已到了我的门前。
但是,她正要叩门的手停住了,门上一个崭新的双喜字映入了她的眼帘。怎么回事?他平白无故贴什么双喜字,只有结婚的人才这样做呀!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身子无力地靠在墙上,她觉得一切全完了,包括自己刚才的那一点谵妄。
不远处的黑夜里传来娇媚的笑声,她听出来了,是米艳。米艳和我正慢慢地走近她,四周没有路灯,天也黑得深沉。她赶忙躲到一根水泥杆后面,注目着黑夜中的一切。我和米艳搂着过来了。走到门口,我掏出钥匙开门,正要跨进门去,米艳拽住了我。&抱我进去!&她说。
我含笑望着她,说:&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她噘着嘴,嗲声嗲气地说:&谁叫我是你老婆呢!&
我拦腰将她抱起,然后反脚踹上门。外面的世界远离我们了。
小白杨在黑暗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富有意味,又显得那么的做作。在我拦腰抱起米艳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也被提了起来。
房内的灯光亮了一会儿,很快又熄灭了。暗夜里,传来米艳越来越大的呻吟声。
她却什么也没听见,把脸贴在冰冷的电线杆上,过了一会,她忽然觉得非常平静了。
但自己还得活下去。
远远的,可以看到自己的家门,她加快了脚步。
门口立着的黑影把她吓了一跳,定睛看时,是傻旦。傻旦抱着孩子,傻乎乎地看着她。
她把孩子接了过来,问道:&你在等我?&
傻旦嘿嘿地一笑,像往常一样。
孩子这时正睁着眼睛,看着她。傻旦凑了过来。
她忽然发现傻旦不知什么时候已没有了那令人恶心的鼻涕,仔细看时,他的面目也还算清秀。他看着孩子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件什么宝贝。
孩子忽然笑了,像打哈欠似的。她的心一下子觉得非常温暖充实。她用手拨了拨孩子的脸,然后指指傻旦,对孩子说:&叫他爸爸。&
说完之后,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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