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校园文里的女配，我的竹马却是男主。十八岁的他为了我，成功摆脱剧情的控制，牵着我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我没想到，我们可以战胜剧情，却难抵人心易变。三十五岁，我还是收到了一张，他出轨女主的照片。1我与宋江鹤在十八岁那年在一起，现在他三十五岁了。出轨的证据摆在面前时，我透过那几张暧昧的照片，目光落在三十五岁依旧俊朗的宋江鹤身上，脑海里，是十八岁热烈真挚的他。十五岁时我就知道，我是校园言情小说里，男主的青梅女配。哪怕宋江鹤现在再喜欢我，以后也会移情别恋。而我，会成为他与女主爱情路上最大的阻碍，最后伤心之下远走他乡，一生未归故土。我不愿自己最后是那样的下场，只能忍着，远离十五岁的宋江鹤。那时的宋江鹤不解，一路追到我家，一连几天，问我为什么不搭理他。十五岁的我还是藏不住心思的小姑娘，在他百般追问，百折不挠的纠缠下，我哭着对他说，「你以后会喜欢上别人的，我会很惨的。」十五岁的宋江鹤满脸坚定，给我擦着眼泪，「不会，我永远不会喜欢别人。」永远，那时候的我不知道，这是个虚无缥缈的词。就像现在，「永远」在宋江鹤这里，只代表十年。当我把那些罪证摊在宋江鹤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慌张、意外、无措。有的只是平静。似乎，隐隐还松了口气。心隐隐作痛，我用手攥紧了裙摆，脑子里却是在想：为什么他的这些情绪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以至于发现时，竟是那么难过……宋江鹤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他的外形，当真对得起他的名字，如鹤一般，矜贵高雅。可能因为是主角，时间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年龄的痕迹，反而给他增添了成熟男人的魅力。宋江鹤缓缓开口道：「我和陈欣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是我的错，在婚内爱上了她。」他就如此坦荡地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看上去，应该是迫不及待揭开的。跟我开口的第一句，便是为陈欣冉开脱。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尚未组织好语言，便听宋江鹤又说：「我很早就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但一直没找到机会，我们离婚吧。」他平静地拿出一叠纸，「我会给你些补偿，房子车子钱都有，关于财产分割和离婚事宜，我都让人拟好了，你不用操心，签个字就好。」我呆呆地看着他，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我知道，他很聪明，或许我今日发现的一切，不是我发现的，是他给我递上的。他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便把证据送到我眼皮子底下，让我开口。泪水夺眶而出，我哽咽道：「原来，你这么早，就开始筹备了……」我在模糊的泪水中望向宋江鹤，看着那张成熟俊逸的脸，想着十八岁青涩热烈的他。2那时，我们的关系回不到十五岁知道剧情以前。哪怕我与宋江鹤讲，与他哭诉，宋江鹤也一直在向我表明他的决心，但我仍旧抱着终会失去的心，不敢接受他。高三那年，陈欣冉转学到我们班上，我就知道，关于男女主角的剧情开始了。果然，班主任莫名让我换座位，说我那次月考成绩下降了，得排到后面去。而宋江鹤同桌的位置，就变成了陈欣冉的。宋江鹤不同意，他性格向来乖张，不受管教，陈欣冉要坐过来，他直接踹翻了凳子。「成绩差点就要换后面去？那我下次月考交白卷，我提前换。」他就这么抱着书包和书，坚定地站到了我的身边。3高三最后一次家长会，我在班里看到了熟悉到不行的人影。我看到了我妈妈坐在陈欣冉的位置上，与她亲密无间。明明昨天晚上她才接了电话，跟我说她没有时间给我开家长会，让我找姑姑。原来，她有时间，只是太宝贵了，不能分给我。妈妈可能也没想到那么凑巧，她面色苍白地看着我走进教室，不可置信到连回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家长会开始，班上只有我一个人，身边没有家长。宋江鹤踩着铃声进教室，被班主任叫了住，「宋江鹤！你家长呢！」宋江鹤挠了挠头，下巴冲我这边一抬，「林枝意在那呢。」这番话，让原本正襟危坐的同学们哈哈笑了起来。我的那点悲伤瞬间被扫空，只剩下尴尬和羞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宋江鹤是知道怎么让人尴尬的。4即便宋江鹤千百遍地拒绝陈欣冉，陈欣冉似乎也于他无意。但剧情总会强行安排他们接触。比如运动会上，宋江鹤与陈欣冉莫名被关在了器材室，一直到晚上才被放出来。我站在人群外，透过人挤着人的缝隙，看到脸色苍白的陈欣冉捂着肚子，身上披着一件蓝白的校服。宋江鹤直直走出来，半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与陈欣冉要好的女同学见状，说宋江鹤太冷血，女同学来例假都不知道照顾一下。宋江鹤眉头一拧，「我和她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她怎么那么喜欢麻烦别人。」紧接着，他光明正大地从人群中抓出我，拉着我一起回家。宋江鹤总说他没有变化，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清楚地看到，他对陈欣冉，从排斥到平淡接受。甚至偶尔，我能在他眼里，看到悦动的情愫。我的目光一直放在他身上，所以我知道，他的目光会放在谁身上。我觉得，这是我抓到了剧情成功入侵的证据。我抓着这点，想让自己不要对宋江鹤心软，不要让自己成为工具。5高中三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宋江鹤对我的意思，他们默认我们必定会在高考结束之后成为情侣。但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横在我们中间的问题，太多了。高考结束那天晚上，宋江鹤跟我告白了。我颤抖着拒绝。却闭口不谈为什么。宋江鹤被我的态度惹恼，生气发问：「只是三年前的一场梦而已，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我问他：「宋江鹤，你要不要看看你做了什么。」宋江鹤茫然。「你和陈欣冉被关在器材室那天，她身上披着的校服是你的，至今那件校服还留在她那。」「在教师办公室，你听到陈欣冉哭着说，如果下一次考试再没有第一，会被她父亲骂，而那一次考试，你数学最后一题明明会写，但你空着了。」「有次考试，你和陈欣冉的试卷发错了，你默不作声帮她订正了所有错题。」「……」我一一细数着所有看在眼里的一切，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居然记下了这么多，脸上满是委屈的泪水。宋江鹤神色更加茫然了，他摇着头，表情无措慌张，「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我没有这些记忆，什么时候……」那天，我都不知道我们两人是怎么分开的，那段记忆很模糊。只知道第二天，我在家门口发现了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休憩、狼狈不堪的宋江鹤。他睁开眼，抱着那件蓝白校服，仰头看我，清澈的眼睛通红一片。他抽着鼻子，哽咽道：「林枝意，别不要我啊。」我为什么会那么相信脑海中突然有的剧情，因为剧情中，我的父亲会在我十五岁那年车祸去世，无论我如何看着他，他还是离开了。我失去了最爱我的父亲，在一群豺狼虎豹的亲戚中，我也没守住爱我的母亲，她在扛不住压力后，抛弃我，奔向了新的生活。我不怪她，因为剧情里，她是女主母亲去世后，再给予她母爱的继母，比她父亲还要疼爱她，是支持女主进入娱乐圈追求梦想的一大助力。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谁都抵抗不了剧情，无论怎样，结局都是一样的。可十八岁的宋江鹤不信。可当初他再不信，现在也该信了，三十五岁的宋江鹤用行动证明。剧情，虽迟但到。6我与宋江鹤离婚了。拿到那本绿色离婚证时，宋江鹤难掩笑意地奔向新生活，把我留在了原地。我从网上看到了陈欣冉，不用特意去搜索她。她是当红影后，年纪轻轻就斩获了无数奖项，最近正有她的热播剧。大街小巷乃至整个互联网，铺天盖地是她的消息。我在热搜上看到了她的绯闻——疑似与宋氏集团总裁隐婚。模糊的图片中，身穿黑裙身形窈窕的陈欣冉与西装革履的宋江鹤站在一起，两人中间牵着一个小孩。我几乎呼吸一窒，像是被人抽干了周身的氧气。7网上爆出了陈欣冉的负面消息，说她是小三，孩子是私生子，宋氏集团总裁有结婚多年的老婆。铺天盖地，就像是前几天关于她的赞美艳羡。只是，这些消息都存在不过一天，就被人压了下去，紧接着宋氏集团微博发出了声明，破了这些黑料，并为陈欣冉母子撑腰。不知情的人继续仰望，知情的人闭口不谈。我接到了来自宋江鹤的电话，还未开口，那头不分青红皂白——「林枝意！你真是好手段，你想在网上给欣冉制造黑料，用网络暴力来对付她，结婚这么多年，我倒是不知道，你小心思这么多……」我如今，实在是提不起什么情绪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与现实有些失真的声音，与我印象中的少年郎，愈发不像。「宋江鹤，孩子怎么来的。」那头的喧嚣戛然而止，静得可怕。半晌，那头答道：「孩子是意外，四年前，我在酒店被人暗算了，欣冉是被我强迫的。我也是今年才知道，她没想告诉我，一个人在外面将孩子养大，还要兼顾工作……」四年前。我摸了摸我平坦的小腹，闭了闭眼，泪水毫无征兆地再度滑落。「可是、你说，你们没什么。」「林枝意，现在有必要揪着这点不放吗？我们已经离婚了，欣冉什么都没做错，是我愧对她，你不要再耍些小手段。」「谁告诉你，这些是我做的？」电话那头的人明显僵住，电话里只剩下呼吸声。我挂断了电话，其实没有必要解释什么，解释落在不信的人耳朵里，再真也是假的。我打算离开了。满满的无力感几乎要将我淹没，是我们无法抗争命运、抗争剧情的无力感。小说中的女配也是这样，远走他乡，一生未归。而我在无意之中，竟是也要踏上原本就属于我的路。兜兜转转，竟然还是如此。手机再度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看到手机上显示的熟悉号码，我沉默着，接通。「一一，你跟宋江鹤离婚了对吗？」是母亲，一年到头也联系不了几次。我嗯了声。「那你跟媒体说说，还欣冉一个清白，女孩子家家哪能被这样污蔑……」「不是事实吗？」我毫不客气地打断对方的絮絮叨叨，到现在，我已经没有耐心应付他们接二连三的打扰。我说：「她在宋江鹤婚内跟他上床，给他生孩子，与他纠缠不清，不是小三和私生子，是什么？」「一一，妈妈知道离婚你难过，但是话不能这么说的，欣冉和宋江鹤那是真心相爱。」「我与十八岁的宋江鹤有多爱，你没看到过吗？妈妈，爸爸去世的时候，是不是把那个爱我的妈妈也带走了，留在这个世界的，是围着陈欣冉转的妈妈。」「你让我像个孤儿一样活了十年，我已经习惯了。所以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你作为母亲，真的很差劲。」「一一，不是的，妈妈……」我憋了好久了，憋了好多话，但说出口的，只有这些。怎么能一点都不怪啊，如果不怪，我没有妈妈的十年怎么可以轻易放下。剧情在十年前毁了我的家，就为了给女主带去一个疼爱她的继母，圆满她的亲情。又在十年后毁了我的婚姻，就为了给女主带去一个疼她爱她的丈夫，圆满她的爱情。她什么都有了，却是建立在我什么都失去的基础上。三年前，我的孩子意外流产。而她，迎来了一个孩子。8我坐在娴雅幽静的咖啡厅里，对面坐着的，是个可爱俊俏的小男孩。我也有些意外，一天前，有人给我发来了一条消息：想知道是谁让你背黑锅的吗？不知道抱着什么想法，我就来了。来时才发现，约我的竟是面前这个小孩，看上去，是陈欣冉和宋江鹤的。小男孩穿着小西装，故作少年老成的样子实在可爱，但他说的话，做的事，却让人毛骨悚然。我其实不意外，十年前陈欣冉与宋江鹤之间，是校园言情小说，十年后，看情形，变成了一夜情带球跑的小说。我在闲暇时看过很多小说。生下来的缩小版宋江鹤，估摸着智商近妖。小男孩喝着果汁，奶声奶气道：「是我把伪造的证据传给爸爸的，让爸爸外婆外公都来收拾你这个坏女人！」我无意与一个三岁小孩争论什么，拿上包准备离开，「小朋友，你自己出来的吗？早点回家吧，别让家里人担心了。」小男孩显然很生气，他蹦下凳子，颠颠跑过来抓着我的裙摆，一张白皙的包子脸升上了粉红。「不许走！坏女人！我可是史上最年轻的小黑客，谁允许你这样敷衍我的！」我对陈欣冉的小孩实在没什么耐心，扯开他的手。小孩可能是触及到我冰冷的眼神，有些呆愣住了。然后哇哇大哭，看上去很是委屈，「为了见你我早饭都没吃，我好饿啊，你还不理我，还这么看不起我……」在这么安静的咖啡厅这么哭，是真的招仇恨啊，我一边说着抱歉，一边抱着小孩赶紧走。我有些不耐地说道：「你有什么好哭的，不是你让我变成你口中说的坏女人吗？我被人冤枉着骂了几天，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我带他去早餐店，吃了顿早餐。结束时，这孩子还是不让我走。「坏女人！你带我去游乐园，你带我去，我以后就不找你麻烦了。」「滚，让你爸妈带你去。」「他们忙着谈恋爱，没空带我，你带不带，你不带我告诉爸爸你要害我，我让大家都讨厌你。」我停下了脚步，平静地说：「你觉得，现在还有人喜欢我吗？」小孩不懂大人的心，就像我也不知道这小孩为什么要缠着我。我带他去游乐园玩了一天，临近黄昏，小孩精疲力尽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挪动着小身子爬到我身上，拿我的腿当软垫子嘀咕道：「你能不能不要去找我爸爸，我好不容易有个家。」我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你爸爸喜欢你妈妈，我找也没有用。」小孩看上去想到什么，小嘴嗫嚅了一下，但还是没说什么。我偶然低头看他，看他肉嘟嘟的侧脸，无意识嘟起的小嘴，安安静静趴在我的怀里，靠近我的肚子。我突然想到，自己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应该比他大点，长得肯定比他漂亮，不会心生烦躁。看小孩还是不放心地哼唧着，我又加了一句，「我马上要走了，你爸爸以后见不到我的。」小孩却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似乎这样的回答不能让他开心。他道：「去哪里，我也见不到你了吗？」「嗯。」9小孩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情绪，只知道这不是开心，不是松了口气。他明知道，这是个坏女人，破坏爸爸妈妈的感情，让大家都说妈妈是小三，他是私生子。可当他真的看到她，却生不出什么讨厌的情绪，他甚至有点后悔自己对她做的事情。明明一开始，他是想来教训她的。可看到她，却想让她带他去好多妈妈不会带他去的地方。她明明是那样的不耐烦，却还是带他来了。小孩有些慌张，是因为他做的那些事，让她想永远离开吗？10我不知道这孩子在想什么，见他眼睛直愣愣盯着一处看，是卖棉花糖的。以为他想吃，便起身给他买了个。小孩愣愣地看着棉花糖，小手抓把一撮，放嘴里，舔舐着。「你以后也会对你的孩子这么好吗？」我奇怪他为什么会问这种话，漫不经心地给宋江鹤发了条消息。「会比这还好。」小孩不说话了。11我拿着行李，站在机场，直到上了飞机，透过窗户，看到逐渐远离的地面。我才回过神。属于我的女配剧情结束了，而我的新生活，或许才刚刚开始。12「林枝意出国了。」陈欣冉进门，对宋江鹤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宋江鹤没抬头，他淡淡嗯了一声，像是全然不在意，认真处理着手头上的文件。陈欣冉上去，坐到他身边，款款靠在他身上，「我们之间没有阻碍了吧，什么时候结婚？该给小轩一个家了，他这几天一直跟我念叨着，什么时候可以当我们婚礼上的花童。」「快了，婚礼筹备总还是要些时间的。」「可以先领证，婚礼之后再办。」宋江鹤没有回话，像是没有听到。陈欣冉蹙眉，「江鹤，你在犹豫什么？」宋江鹤按了按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犹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