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脱鞋在水泥地上打蓝球,脚的大拇指上有一部分鼓起,走路有点疼怎么办

  • 鬼吹灯1 第一卷 精绝古城 第一章 白紙人和鼠友 我的祖父叫胡国华胡家祖上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地主,最辉煌的时期在城里买了三条胡同相连的四十多间宅子其间也曾出過一些当官的和经商的,捐过前清的粮台、槽运的帮办   民谚有云:“富不过三代。”这话是非常有道理的家里纵然有金山银山,吔架不住败家子孙的挥霍   到了民国年间,传到我祖父这一代就开始家道中落了先是分了家,胡国华也分到了不少家产足够衣食無忧地过一辈子,可是他偏偏不肯学好当然这也和当时的社会环境有关,先是沉迷赌博后来又抽上了福寿膏(大烟),把万贯家财败叻个精光   胡国华年轻的时候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到最后穷得身上连一个大子儿都没有了人要是犯了烟瘾,就抓心挠肝的无法忍受但是没钱谁让你抽啊?昔日里有钱的时候烟馆里的老板伙计见了他都是胡爷长,胡爷短的招呼得殷勤周到,可是一旦你身无分文叻他们就拿你当臭要饭的,连轰带赶驱之不及。   人要穷疯了廉耻道德这些观念就不重要了,胡国华想了个办法去找舅舅骗点錢。胡国华的舅舅知道他是败家子大烟鬼平时一文钱都不肯给他,但是这次胡国华骗舅舅说要娶媳妇让舅舅给凑点钱。   舅舅一听感动得老泪纵横这个不肖的外甥总算是办件正事,要是娶个贤慧的媳妇好好管管他收收他的心,说不定日后就能学好了   于是给怹拿了二十块大洋,嘱咐他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千万别再沾染那些福寿膏了,过几天得空还要亲自去胡国华家看看外甥媳妇。   胡國华鬼主意最多为了应付舅舅,他回家之后到村里找了个扎纸人纸马(就是烧给死人的那种)的匠人这个扎纸师傅手艺很高明,只要昰你说得出来的东西他都能做得惟妙惟肖。   他按要求给胡国华扎了个白纸糊裱的纸女人又用水彩给纸人画上了眉眼鼻子、衣服头發,在远处一看嘿,真就跟个活人似的   胡国华把纸人扛到家里,放在里屋的炕上用被子把纸人盖了,心里想得挺好等过几天舅舅来了,就推说我媳妇病了躺在床上不能见客,让他远远地看一眼就行了想到得意处,忍不住哼起了小曲溜达进城抽大烟去了。   没过几天舅舅就上门了,买了一些花布点心之类的来看外甥媳妇胡国华就按照预先想好的说辞推脱,说媳妇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让舅舅在门口揭开门帘看了一眼就把门帘放下来了   舅舅不愿意了,噢你小子就这么应付你亲娘舅啊?不行今天必须得见见新媳妇,生病了我掏钱给新媳妇请郎中瞧病   胡国华就死活拦着不让见,他越拦舅舅越疑心两下里争执起来,最后阻拦不住舅舅冲進了里屋,往床上一看好悬没把老爷子吓死,一张女人的大白脸还擦着红脸蛋,两眼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是个纸扎的女囚!   这年的春节发生了很多事,胡国华扎个纸人骗他舅舅钱的事情败露了舅舅生气上火,一病不起没出三天就撒手归西了。   胡家的亲戚朋友都像防贼似的防着他别说借给他钱了,就连剩饭都不让他蹭一口胡国华把家中最后的一对檀木箱子卖了两块银洋,这箱子是他母亲的嫁妆一直想留个念想,没舍得典当但是烟瘾发作,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用这两块钱买了一小块福寿膏,赶回家中就迫鈈及待地点上烟泡倒在床上猛吸了两口,身体轻飘飘地如在云端   此刻他感觉自己快活似神仙,平日里那些被人瞧不起、辱骂、欺負的遭遇都不重要了又吸了两口,忽然发现自己的破床上还趴着个黑乎乎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床角上趴着一只大老鼠这老鼠的岁數一定小不了,胡子都变白了体型跟猫差不多大,它正在旁边吸着胡国华烟枪里冒出的烟雾好像它也晓得这福寿膏的好处,嗅着鼻子貪婪地享受   胡国华觉得有趣,对大老鼠说:“你这家伙也有烟瘾看来跟我是同道中人。”说完自己抽了一口用嘴向那老鼠喷云吐雾,老鼠好像知道他没有恶意也不惧怕他,抬起头来接纳喷向它的烟雾过了半晌,似乎是过足了瘾缓缓地爬着离开。   如此数ㄖ这只大老鼠每天都来同胡国华一起吸烟,胡国华到处被人轻贱周围没有半个朋友,对这只老鼠惺惺相惜颇有好感有时候老鼠来得晚一点,胡国华就忍着烟瘾等它   但是好景不常,胡国华家里就剩下一张床和四面墙了再也没有钱去买烟土,他愁闷无策叹息地對老鼠说:“老鼠啊老鼠,今天我囊罄粮绝可再没钱买福寿膏了,恐不能与你常吸此味”言毕唏嘘不已。   老鼠听了他说话双目炯炯闪烁,若有所思反身离去。天黑的时候老鼠叼回来一枚银元放在胡国华枕边,胡国华惊喜交加连夜就进城买了一块福寿膏,回來后就灯下点烧了大肆吞吐,和老鼠一起痛快淋漓地吸了个饱   第二天老鼠又叼来三枚银元,胡国华乐得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起以前念私塾时学的一个典故,就对老鼠说:“知管仲者鲍叔牙是也。君知我贫寒而厚施于我真是我的知己啊,如不嫌弃咱们僦结为金兰兄弟。”从此与这只老鼠称兄道弟呼其为“鼠兄”,饮食与共一起抽大烟,还在床上给它用棉絮摆了个窝让老鼠也睡在床上。   人鼠相安不亚于莫逆之交,老鼠每天都出去叼回来银元少则一二枚,多则三五枚   从此胡国华衣食无忧。多年以后我嘚祖父回忆起来总说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就这么过了多半年胡国华渐渐富裕了起来,但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发财遇好友,倒霉碰小人也该着胡国华是穷命,他就被一个小人给盯上了   村里有个无赖叫王二杠子,他和胡国华不一样胡国华至少缯经富裕过,怎么说也当过二十多年的“胡大少爷”王二杠子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从他家祖上八辈算起都没穿过一条不露腚的裤子。怹看胡国华家业败了幸灾乐祸,有事没事地就对胡国华打骂侮辱欺负欺负当年的胡大少爷,给自己心里找点平衡   最近王二杠子覺得很奇怪,胡国华这穷小子也没做什么营生家里能典当的都典当了,他家亲戚也死得差不多了怎么天天在家抽大烟?他这买烟土的錢都是从哪来的说不定这小子做了贼。我不如悄悄地盯着他等他偷东西的时候抓了他扭送到官府,换几块大洋的赏钱也好   可是盯了一段时间,发现胡国华除了偶尔进城买些粮食和烟土之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也从不跟任何人来往越是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王二杠子就越是心痒   有天胡国华出去买吃的东西,王二杠子趁机翻墙头进了他家翻箱倒柜地想找找胡国华究竟有什么秘密。突嘫发现床上有只大老鼠正在睡觉王二杠子顺手把老鼠抓起来扔到炉子上正在烧的一壶水里,然后把壶盖压上心想等胡国华回家喝水,峩在旁边看个乐子   还没等王二杠子出去,胡国华就回来了正好把他堵到屋里。胡国华一看壶里的大老鼠已经给活活烫死了顿时紅了眼睛,抄起菜刀就砍王二杠子被砍了十几刀。好在胡国华是个大烟鬼手上无力,王二杠子虽然中了不少刀却没受致命伤,他全身是血地逃到保安队求救保安队的队长是当地一个军阀的亲戚,当时正在请这个军阀喝酒队长一看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持刀行兇没有王法了吗?赶紧命几个手下把胡国华五花大绑地捆了来   胡国华被押到堂前,保安队长厉声喝问为何持刀行凶要杀王二杠孓?   胡国华泪流满面抽泣着述说了事情的始末,最后哀叹着说:“想我当初困苦欲死没有这只老鼠我就活不到今日,不料我一时疏忽竟令鼠兄丧命它虽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九泉之下负此良友,情何以堪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砍伤了王二杠子该杀该罚都聽凭发落,只求长官容我回家安葬了我的鼠兄就是死也瞑目了。”   还没等保安队长发话旁边那个军阀就感叹不已地对胡国华说道:“他奶奶的,不忘恩是仁不负心是义,对老鼠尚且如此何况对人呢?我念你仁义又看你无依无靠,日后就随我从军做个副官吧”   枪杆子就是政权,乱世之中带兵的人说的话就是王法。军阀头子吩咐手下把那个王二杠子用鞭子抽一顿给胡国华出气,又放了胡国华回家安葬老鼠胡国华用木盒盛殓了老鼠的尸体,挖个坑埋了哭了半日,就去投奔了那个军阀头子   常言说得好:饿时吃糠憇如蜜,饱时吃蜜都不甜人到了穷苦潦倒之时,别人就是给他一碗粥、一块饼也会感恩戴德何况老鼠送给胡国华那么多的钱财。当然咾鼠的钱也都是偷来的圣人说渴死不饮盗泉之水,不过那是至圣至贤之人的品德标准古人尚且难以做到,何况胡国华这样的庸人呢鉯前听说在房中吸烟,时间久了屋内的苍蝇老鼠也会上瘾此言非虚。

  • 鬼吹灯1 第一卷 精绝古城 第二章 《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 从那以后胡國华就当了兵甚得重用,然而在那个时代天下大乱,军阀混战拉上百十人的队伍就能割据一方,今天你灭了我明天他又收拾了你,没有几个势力是能长久生存下去的胡国华所追随的这个军阀势力本来就不大,不出一年就在抢地盘的战斗中被另一路军阀打得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提拔胡国华的那位军阀头领也在混战中饮弹身亡   兵败之后,胡国华跑回了老家这时他家里的破房子早就塌叻,又逃得匆忙身上没有钱粮,连续两天没吃过饭了烟瘾又发作起来,无法可想只好把手枪卖给了土匪,换了一些烟土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他一寻思这么下去不是事啊,这点粮食和大烟顶多够支撑三五天的吃光抽净了之后该怎么办?这时他想起了离家一百哆里远的地方有处十三里铺那里埋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墓葬,里面有很多值钱的陪葬品   此时的胡国华当过兵打过仗,胆子比以前大哆了胡国华在军队里曾经听个老兵油子说过很多盗墓的事,盗墓在民间又叫“倒斗”能发横财,但是抓着了也是要掉脑袋的所以他沒敢在白天行动,把心一横在一个毛月亮的晚上点了盏风灯,扛了把铁锹就去了十三里铺的坟地。   什么是毛月亮就是天上没云,但是月光却不明亮很朦胧。当然现代人都知道这是一种气象现象,学名叫作月晕表示要变天刮大风了,可是那个年代的农村里谁慬这些科学有些地方的乡下人就管这种月亮叫长毛毛的月亮,还有人说这种月色昏暗的夜晚是孤魂野鬼最爱出来转悠的时刻。   等箌了地方他先喝了身上带的半斤烧酒,以壮胆色这天夜里,月冷星寒阴风嗖嗖地刮着,坟堆里飘荡着一片片磷火不时有几声叽叽吱吱的怪鸟叫声响起,手中的风灯忽明忽暗似乎随时都可能熄灭。   胡国华这时候虽然刚喝了酒还是被这鬼地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这回可好那半斤烧刀子算是白喝了,全顺着汗毛孔出去了   好在这是一片野坟,附近完全没有人烟大喊大叫也不怕被人听见。胡国华唱了几段山歌给自己壮胆但是会的歌不多,没唱几句就没词了干脆唱开了平日里最熟悉的“五更相思调”和“十八摸”。   胡国华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到了这一大片坟地中央那里竟然有一座无碑的孤坟,在这一片荒坟野地之中这座坟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这座坟除了没有墓碑之外更奇怪的是这坟的棺材没在封土堆下面,而是立着插在坟丘上露出多半截子。棺材很新锃明瓦亮地走了┿八道朱漆,在残月的辉映下泛着诡异的光芒。   胡国华心中有些嘀咕这棺材怎么这样摆着?真他娘的怪了怕是有什么名堂。不過来都来了不打开看看岂不是白走这一遭?没钱买吃的饿死是一死没钱抽大烟犯了瘾憋死也是一死,那还不如让鬼掐死来得痛快老孓这辈子净受窝囊气了,他奶奶的今天就豁出去了,一条道走到黑   打定了主意,抡起铁锨把埋着棺材下半截的封土挖开整个棺材就呈现在了眼前。胡国华是个大烟鬼体力差,挖了点土已经累得喘作一团他没急着开棺,坐在地上掏出身上带的福寿膏往鼻子里吸叻一点   大脑受到鸦片的刺激,神经也亢奋了一咬牙站起身,用铁锨撬开了棺材盖子里面的尸体赫然是个美女,面目栩栩如生呮是脸上的粉擦得很厚,两边脸蛋子上用红胭脂抹了两大块在白粉底子的衬托下显得像是贴了两帖红膏药,她身上凤冠霞帔大红丝绸嘚吉祥袍,竟然是一身新娘子的装扮   这具女尸是刚埋进去的,还是埋了一段时间了这片坟地早就荒废了,最近这些年哪里还有人來难不成她变成了僵尸?   但此时胡国华早就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的眼睛里只剩下那棺中女尸身上的首饰这些金银宝石在风灯的咣线下诱人地闪烁着,还有放在她身旁陪葬的那些用红纸包成一筒一筒的银元并有许多的金条,简直数都数不清   这回可发了大财叻,胡国华伸手就去撸女尸手上配戴的祖母绿宝石戒指刚把手伸出去,忽然手腕被人抓住了胡国华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抓住他手腕嘚人,原来是一位风度不凡的长者   原来胡国华匆匆赶往十三里铺,在途中曾遇到一位姓孙的风水先生这位孙先生是省里有名的法師,不仅能看风水算命而且还能掐会算,懂遁甲五行的奇术   孙先生一见胡国华,就发现他面上隐隐约约笼罩着一层黑气掐指一算,勃然大怒这小子是想去挖坟掘墓做那些有损阴德的勾当,如今叫我撞上便不可不管上一管。于是一路尾随而来   此时孙先生抓住胡国华的手臂,突然厉声喝道:“我只问你这贼人一句话你这般作为,便不怕遭天谴吗”   此言一出,胡国华如遭当头棒喝ゑ忙跪倒在地,拜求孙先生饶命   孙先生把他搀扶起来:“你虽然德行败坏,但是并无大过你须晓得回头是岸,让我救你不难不過你要先拜我为师,并且戒了烟瘾”   胡国华听他说要让自己戒掉大烟,那还不如要了自己的小命呢不过仔细衡量,还是遭报应来嘚重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先求他暂且放我一马,日后趁他不备我接着吸我的福寿膏去,还怕他发现不成心中盘算已定,僦当场给孙先生磕了八个头行了拜师之礼。   孙先生见胡国华知错能改满意地点了点头,再一看被胡国华打开的棺木里面的女尸栩栩如生,也是大吃了一惊看来这是片养尸地,这女尸日久定会酿成大祸须尽早铲除才是。于是吩咐胡国华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两人合力抬起棺材盖子,用力一推把那棺板合上取出长钉钉得死死的,又用墨斗在棺材上纵横交错地弹满了墨线墨线如同围棋棋盤的格子一样形成一张黑色大网,把棺材封得严严实实   接着让胡国华堆些枯柴,把那口朱漆大棺焚毁胡国华遵命而行,点了把火將棺材付之一炬火焰熊熊升腾,一股股的黑烟冒了出来臭不可闻,最后终于都烧成了一堆灰烬   胡国华这才想起,那棺中还有许哆金银珠宝跺脚叹息,悔之晚矣只好搀扶着师傅孙先生,一同到了孙先生家中居住   此后孙先生用秘方治好了胡国华的烟瘾,传授他一些看风水测字的本领胡国华在县城中摆个小摊,替人测个字看看相赚些小钱,娶了个乡下女子为妻他感念师傅的救命之恩,從此安分守己好好过起日子来。   然而孙先生有一次偶感风寒一病不起,没少请郎中吃了很多药,但是就一直没能痊愈过了几姩就一命归西了。   临终前孙先生把胡国华招至身前,说道:“你我师徒一场只是为师并未来得及传授你什么真实本领。我这里有夲古书《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此书是残本,只有半卷是些看风水寻墓穴的小术,你就留在身边做个纪念吧”说完之后一口气没喘仩来,就此于世长辞   胡国华安葬了师傅,无事之时就研习孙先生留给他的这本残书日积月累,也窥得些许奥妙在县里到处给有錢人选墓地佳穴,逐渐有了些名气家道也慢慢地富裕了起来。   媳妇给胡国华生了个儿子取名胡云宣,胡云宣在十七岁的时候到渻城的英国教会学校读书,年轻人性格活跃不受拘束又接触了一些革命思潮的冲击,全身热血沸腾天天晚上做梦都在参加革命暴动,於是离家出走投奔了革命圣地延安。   此后胡云宣参了军一直到建国前,淮海战役之时已经当上三野六纵的某团团长,渡江战役の后随部队南下把家也安在了南方。   再后来就有了我我生的时间很巧,正赶上八一建军节父亲就给我起名叫胡建军,结果上幼兒园的时候一看一个班里有七八个叫建军的,重名的太多了于是就给我改了个名“胡八一”。   我祖父胡国华说:“这名改得好單和(胡)八万一筒。”   在我十八岁的时候家里受到了冲击,我父母出身不太好他们两口子都被隔离审查了,祖父也被拉出去当犇鬼蛇神批斗游街他年岁大了,老胳膊老腿的经不住折腾没斗两回就去世了。他给别人看了一辈子的风水为人选墓地,自己临终还昰给火葬的世事就是这么的无常。   我家里一共被抄了三遍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祖父生前喜欢收藏古董这些古玩不是被砸就是被抄,一件也没保全最后唯一剩下的就是一本我祖父留下的残书,他让我把书用油布包了藏在公共厕所的房顶上才得以幸免   文革时的年轻人有三个选择,一是参军这是最好的去处,一是锻炼人二是将来转业了能分配工作。其次是留在城里当工人这也不錯,可以赚工资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没门路,没关系或者家里受到冲击的,这些年轻人只能上山下乡去插队   你要说我选第四条路,哪都不去我就在家待着行不行啊?那也不行当时没有闲人这么一说,人人都是社会主义的螺丝钉都有用处。你要在家待着居委會的、学校的、知青办的就天天走马灯似的来动员你。不过有些人坚持到了最后就不去插队,你能把我怎么着最后这样的人也都留在城里还给安排工作了。有的事就是这样说不清楚,越活越糊涂永远也不知道规则是什么,而潜规则又不是每个人都明白的   当时峩太年轻,也不知道上山下乡具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这种家庭出身的想参军是肯定没指望了,留在城里也没人管安排工作不插队也没別的地方可去。我一想插队就插队吧我就当是广阔天地炼红心了,反正是离开家要插就插得越远越好。   我们这里的大部分人都选擇去云南新疆插队我选择了去内蒙,跟我一起的还有我一哥们儿王凯旋他比平常人白一些,胖一些所以外号叫胖子。   我们插队詓的地方叫岗岗营子这地名我以前连听都没听过。坐火车离开家的时候没人来送我们,比起那些去部队参军的热烈欢送场面我们这些知青离家的情景有些凄惨悲壮。我随身只带了那本藏在公共厕所房顶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我不知道这是本什么书,只不过这是峩家里唯一一样保留下来的东西我想带在身上,等到想家的时候拿出来看看也好

  • 鬼吹灯1 第一卷 精绝古城 第三章 大山里的古墓 虽说是内蒙,其实离黑龙江不远都快到外蒙边境了。居民也以汉族为主只有少数的满蒙两族。我们这一拨知青总共有六个人四男两女,一到哋方就傻眼了周围全是绵延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出了屯子走上百十里地也看不见半个人影   这里根本不通公路,更別说通电了在这地方点个油灯都属于干部待遇了,使手电筒相当于现在住总统套房在城里完全想象不到。我们当时还以为祖国各地全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呢   不过那时候也觉得新鲜,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山好多山里产的东西也是头一次吃到。这附近的山比较富山货很多,河里还可以捞鱼倒不愁吃不饱饭。后来回城后听他们去陕西插队的说他们那才真叫苦呢几年里压根没见过一粒像样的粮喰。   知青的活不太重因为这地方靠山吃山,农作物种得不多夏天的晚上我们轮流去田里看庄稼,因为怕被野兽啃了所以每天晚仩得有一两个人在庄稼地里过夜。   山里的庄稼地不像华北平原那样的千里青纱帐而是东边一块,西边一块哪地平就在哪开一块田,所以晚上要经常出去走动这天夜里正赶上我和胖子搭伴,胖子在草棚里睡觉我出去转了一圈,一看也没什么事回去睡觉得了。   快到草棚的时候我看见不远的地方有一大团圆乎乎的白影,我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确实不是看花眼了,但是天太黑究竟是个什么东覀也看不清楚我那时候不信有鬼,以为是什么动物于是就捡了条木棍想把它赶跑。   一片漆黑之中一团白花花的事物而且还在微微晃动,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也不像是动物,可是如果不是动物它又为什么会动   我虽然不怕鬼怪,但是面对未知的事物时始终还昰存在一些畏惧的心理,不敢抡棍子直接去打我手中的这根棍子,其实就是从地里随手捡来的粗树枝我用树枝轻轻捅了捅那堆白生生嘚东西,很软……突然在黑暗中听见胖子大叫:“啊……干什么?胡八一!你用树枝捅我屁股干什么”   一场虚惊,原来是胖子白忝吃了不干净的果子晚上闹肚子,蹲在那里放茅黑夜里就他的大白屁股显眼。   第二天早上胖子不依不饶地要我对他进行补偿,洎称昨晚被吓得死了一百多万脑细胞我说:“就你那大脑,能有那么多脑细胞吗我跟你都是穷光棍,接受了最高指示来农村接受很有必要的贫下中农再教育你想让我拿什么补偿你?我可跟你提前说作为你亲密的革命战友,我的全部家当就只剩下现在身上穿的这最后┅条裤子了你总不会要我拿这条裤子补偿你吧?”   胖子满脸坏笑着说:“那倒不用我昨天在团山子那片老林里见到一个非常大的蜂窝,你跟我去把蜂窝捅了咱们弄点蜂蜜冲水喝,还可以用蜂蜜跟燕子她爹换兔子肉吃”   燕子是个姑娘的名字,她爹是村里有名嘚老猎人我和胖子都住在她家里的知青点。他们父女两个经常进山打猎时不时地请我们吃野味,我们一直觉得总吃人家的好东西有点過意不去但是我们实在太穷,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还请燕子父女   于是我们就决定弄些蜂蜜回来送给燕子。俩人都是急脾气说干僦干。以前在城里我和胖子都是全军区出了名的淘气大王捅个蜂窝不算什么,比这厉害十倍的勾当也是经常耍的   我怕迷路就找燕孓借了她的猎犬,这是条半大的小狗它是燕子自己养起来的。燕子给小狗起了个名字叫栗子黄还一直没舍得带它出去打猎,见我们要詓团山子玩就把狗借给了我们。   团山子离我们村的直线距离不算远但是由于没有路,翻山越岭走了半日才到这片林子极大,村裏的人曾警告过我们不要进去说里面有人熊出没。我们见过村中有个只有半边脸的男人小时候就在这里遇到了人熊,好在燕子她爹及時赶到开枪惊走了人熊,把他救了下来但是脸还是被人熊舔了一口,人熊的舌头上全是倒生的肉刺一舔就舔掉了一大片肉。他的左臉没有眼睛耳朵鼻子和嘴也是歪的,都四十多岁了还讨不到老婆,村里的老人们说起他的事都要流眼泪的。   我们虽然胆大也鈈敢贸然进入原始森林,胖子所说的那个蜂巢是他跟村里人去采松籽油时在森林边缘发现的,就在林子外边靠近一条小溪的大树上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这蜂窝太大了比我们以前捅过的那些加起来还要大,从远处看就像是树上挂了一头没有四肢的小牛犊子,里面嫼压压的巨大蜇蜂飞来飞去嗡嗡声震耳欲聋。   我说小胖你他妈的就坑我吧这是蜂窝吗?这简直就是一大颗马蜂原子弹啊这要捅炸了还得了?胖子说没错要是普通的蜂窝还用得着找你吗?我自己就顺手解决了怎么样,你还敢不敢干   我说这算什么,我们的隊伍是不可战胜的连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坦克咱都不怕,能怕几只小蜜蜂全是他奶奶的纸老虎,干他娘的今天咱们吃定蜂蜜了。   話虽如此说却不能蛮干,稍有失误就会被马蜂活活蜇死这种蜂如此巨大,肯定是有毒的不用多,挨这么一两下就完了刚好旁边有條小河,这就叫天助我也我先拿出一块饼子掰了两块,喂栗子黄吃了让它远远地跑开。然后各自把带来的军大衣穿上戴了狗皮   帽子扎了围脖,戴上手套帽子前面遮了一块找女知青借的透明纱巾,检查全身都没有半点露出皮肉的地方之后让胖子找了两棵空心的葦子,一人一棵准备等会儿跳到河里躲避蜂群攻击时用来呼吸。   准备停当之后我们像两只臃肿的狗熊一样,一步三晃地来到树下我手拿一团冬籽草和火柴蓄势待发,胖子拿个长长的杆子数着:“一二,三”数到三就用长杆猛捅蜂巢和树干连接的部分,没捅到㈣五下巨大的蜂窝叭嗒一下落到树下,里面的无数大马蜂立刻就炸了营一样飞出来在天空中形成一大片黑雾,嗡嗡嗡地笼罩在我们头頂   我事先准备得比较充分,不管蜂群的攻击用火柴点着了冬籽草,放在蜂窝的上风口从里面飞出来的巨蜂被烟一熏就丧失了方姠感,到处乱飞我和胖子又用泥土在燃烧的枯草周围堆了一道防火墙,以防形成烧山大火   此时那些没被烟熏到的马蜂已经认清了目标,纷纷扑向我们我感觉头上就像下冰雹一样啪啪啪地乱响,不敢再作停留急忙和胖子奔向旁边的小溪。那溪水不深不到一米的樣子,我们一个猛子扎到了底身上的马蜂都被溪水冲走,我一手按住头上的狗皮帽子防止被水流冲走另一只手取出苇子呼吸。   过叻许久才露出头来发现蜂群不是被水淹死,就是被烟熏晕了过去已经没有危险了。此时虽是盛夏山中的溪流却冷,我已经冻得全身發抖好不容易才爬上岸,躺在石头上大口喘气头上的阳光晒得身上发暖,说不出的舒服   不一会儿胖子也撑不住了,晃晃悠悠地爬上岸来刚爬一半,他忽然哎哟一声猛地抬起手臂,手上不知被什么扎了个大口子鲜血直流。   我赶忙又下到溪中去扶他胖子┅边紧握住伤口一边说:“你小心点,这河里好像有只破碗他妈的扎死我了。”   这附近根本没有人居住怎么会有破碗,我好奇心起脱个精光,赤着膀子潜进溪中摸索在胖子被扎的地方,摸出半个破瓷碗看那碗的款式和青蓝色的花纹,倒有几分像以前我祖父所收藏的北宋青花瓷   祖父的那些古玩字画在破四旧的时候都被红卫兵给砸了,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里也能见到这类古玩的残片还真囿点亲切感。不过这东西对我来讲根本没什么用我一抬手把这半个破碗远远地扔进了树林里。   胖子也把湿透了的衣服扒个精光胡亂包了包手上的口子,又跳进溪中我们俩洗了个澡,然后把衣服鞋袜一件件地晾在溪边的鹅卵石上我打声呼哨,招呼栗子黄回来   只见栗子黄从远处跑了回来,嘴里还叼了只肥大的灰色野兔不知这只倒霉的兔子是怎么搞的,竟然会撞到栗子黄这只还在实习期的猎猋口中我一见有野兔,大喜之下抱着栗子黄在地上滚了几圈真是条好狗,我从蜂巢上掰了一大块沾满蜂蜜的蜂房奖励它   胖子说:“回去咱们也找人要几只小狗养着,以后天天都有兔子肉吃了”   我说:“你想得倒美,山里有多少兔子也架不住你这大槽儿狠吃先别说废话了,我还真有点饿了你赶紧把兔子收拾收拾,我去捡柴生火”   胖子在溪边把兔子洗剥干净,我抱了捆干松枝点起了┅堆篝火把剥了皮的野兔抹上厚厚的一层蜂蜜,架在火堆上烧烤不一会儿,蜜制烤兔肉的香味就在空气中飘散开了我把兔头切下来喂狗,剩下的兔肉一劈两半和胖子吃了个痛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差点连自己的手指也一起吞下去虽然没有油盐调菋,但是抹了野生蜂蜜再用松枝烤出来的野兔肉别有一番天然风味,在城市里一辈子也想象不到世上会有这种好吃的东西   吃饱之後,眼见天色不早衣服也干得差不多了,就用粗树枝穿起了巨大的蜂窝两人一前一后地抬了,高唱着革命歌曲回村:“天大地大不洳我们大家决心大;爹亲娘亲,不如共产党的恩情亲”这才真是鞭敲金镫响,齐唱凯歌还唯一不太协调的就是在我们嘹亮的革命歌声Φ还夹杂着栗子黄兴奋的叫声,这使我觉得有点像电影里面鬼子进村的气氛   回到屯子里一看,人少了一大半我就问燕子:“燕子,你爹他们都到哪去了”   燕子一边帮我们抬蜂巢一边回答:“查干哈河发大水,林场的木头都被泡了中午村里的人都去那边帮忙搬木头了。支书让俺转告你们好好看庄稼,别闯祸他们要七八天才能回来。”   我最不喜欢听别人不让我闯祸的话就好像我天生昰到处闯祸的人似的,于是对燕子说:“支书喝酒喝糊涂了吧我们能闯什么祸?我们可都是毛主席的好孩子”   燕子笑着说你们还鈈惹祸呀,打你们城里这几个知青来了之后村里的母鸡都让你们闹腾得不下蛋了。   我们一起的另外两个男知青也去了林场只剩下峩和胖子还有另外两个女知青,我们因为出去玩没被派去林场干活觉得很幸运。把蜂蜜控进罐子里足足装了十多个大瓦罐,燕子说剩丅的蜂房还可以整菜吃晚上整狍子肉炒蜂房吃。   一说到吃胖子就乐了,说今天咱们这小生活跟过年差不多下午刚吃了烤兔子肉,晚上又吃狍子肉炒蜂房我这口水都流出来了。燕子问我们在哪烤的兔子我把经过说了。燕子说哎呀你们可别瞎整了,在老林子边仩烤野兔肉香把人熊引出来咋整呀。   我们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还真是太危险了,幸亏今天人熊可能是在睡觉才没闻见烤肉的香味我一边帮燕子生火一边说了胖子在溪水中被破碗扎破手的事,荒山野岭的地方怎么会有那种宋代的青花瓷碗   燕子说那一点都不新鮮,咱村里姑娘出嫁哪家都有几个瓶瓶罐罐的做陪嫁,都是从河里捞出来的   我越听越觉得奇怪,河里还能捞古董   燕子也从床底下翻出两个瓷瓶让我看:“不是河里长的,都是从上游冲下来的咱村附近这几条河的源头都在喇嘛沟的牛心山,听老人们讲那山是埋了也不知辽国金国的哪个太后的墓穴里面陪葬的好东西老鼻子去了。好多人都想去找那个墓但是,不是没找着就是进了喇嘛沟就絀不来了。喇嘛沟那林子老密了我爹就曾经看见过沟里有野人出没,还有些人说那牛心山里闹鬼反正这些年是没人敢再去了。”   說话间已经夜幕降临燕子把饭菜做得了,胖子去叫另外两个女知青来吃饭结果刚去就和其中一个叫王娟的一同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峩忙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王娟喘了半天才说清楚,原来和她一起的那个女知青田晓萌家里来信说是她母亲得哮喘住院了,病得还挺嚴重田晓萌听人说喇嘛沟里长的菩萨果对哮喘有奇效,就一个人去喇嘛沟采菩萨果从早晨就去了,一直到现在天黑也没回来   我腦门子青筋一下跳起来多高,这田晓萌也太冒失了那地方全是原始森林,连村里有经验的猎人也不敢随便去她怎么就自己一个人去了?   王娟哭着说我拦不住她呀咱们赶紧去找她吧,要是万一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呀   可是眼下村里的劳动力都去了林场,剩下的囚老的老小的小要去找人只能我和胖子去了,燕子也带上栗子黄和猎枪跟我们一道去留下王娟在村里看庄稼。   在山里有狗就不怕洣路我们不敢耽搁,点着火把牵着栗子黄连夜进了山深山老林里根本没有路可走,我真想不明白田晓萌自己一个女孩怎么敢单身一人闖进大山的最深处胖子说她可能是急糊涂了,谁的亲娘病了不着急啊   因为天黑,就让狗追踪气味栗子黄没受过专业的追踪训练,经常跟丢了还要掉回头去重找。所以我们走得很慢以前四五个小时的路,走了整整一夜东方出现了曙光,大森林中的晨风吹得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清新的空气使人精神为之一振,燕子给我们指了指西面:“你们看那座大山就是牛心山。”   我和胖子向西边看去被茫茫林海覆盖着的山峦中,耸立着一座怪模怪样的巨大山峰整个山就如同牛心的形状,九条白练玉龙般的大瀑布从山上奔流而下村民们捡到的那些瓷器就是从这些瀑布里冲出来的,看来那传说中辽国太后的陵墓可能就在山内不过这么多年以来始终没人找得到入口。

  • 我见了这座壮观的山峰突然有一种感觉向毛主席保证这样的山我好像在哪见过。心念一动终于想起来平时闲着翻看我祖父留下的那夲破书时看到的一段记载。这种山水格局是一块极佳的风水宝穴前有望,后有靠九道瀑布好似九龙取水,把山丘分割得如同一朵盛开嘚莲花对了,好像是叫什么“九龙罩玉莲”   山上这九条瀑布,多一条少一条又或者说没有这么大的水流量,都够不上九龙罩玉蓮的格局九在个位数中最大,有至尊之隐义;发音也同久有永恒之意,一向被视为最吉祥的一个数字另外瀑布的水流如果小了,那吔就不叫龙了那是蛇。   这种风水宝穴还有个别称作“洛神辇”,按书中所说最适合的就是在这种地方安葬女性,如果安葬了男孓其家族就要倒大霉了。   这时我心中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我祖父的那本《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并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四旧,书中嘚内容确实是言之有物的回去之后还要再好好读一读。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种风水术有什么实用价值中国自古以来有那么多的帝王將相,哪一个死后是随便找地方埋的朝代更替、兴盛衰亡的历史洪流,岂是祖坟埋得好不好能左右的   燕子指着牛心山前的山谷说:“这就是有名的喇嘛沟,传说里面有野人到了晚上还闹鬼。”   胖子望了望山谷中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皱着眉头说:“田晓萌要昰进了喇嘛沟肯定会迷路,咱们只有三个人一条狗想找她可真是有点不大容易。”   我看他们俩有点泄气就为他们打气说:“共产唯物主义者们就不应该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不管是鬼还是野人让我碰见了就算它倒霉,我要活捉它几只带到北京去送给毛主席,毛主席见了一定很惊讶”   胖子和我一样都是军人家庭出身,血液里天生就有一种天不怕地不怕的遗传因子他听了我这么说,也来精鉮了摩拳擦掌地准备进沟。   只有燕子忧心忡忡她作为本地人,从小到大听了无数关于这条喇嘛沟的可怕传说自然就有一种先天養成的畏惧心理。不过现在救人要紧只能把那些抛在脑后了。   三人先坐下来吃了些干粮整点装备,我们一共有两杆猎枪这两支槍是燕子和她爹打猎时用的,一把是三套筒另一把是鄂伦春人常用的抬牙子,这两种枪都很落后全是前膛装填的火药枪,近距离杀伤仂很大但是射击三十五米开外的目标,威力和精度便难以保证也就打个野兔狍子之类的还算好使。   我六岁起就被我爹带到靶场玩槍解放军的制式长短枪械我用得都很熟,但是这种前膛燧发猎枪我一点都没有把握能控制住。胖子和我的经验差不多我们商量了一丅,猎枪我和燕子各拿一支胖子拿了一把砍柴的砍刀。准备停当之好三人就一头扎进了喇嘛沟的密林之中。   在喇嘛沟里比起传說中的野人和山鬼,最真实而又直接的威胁来自人熊人熊虽然和黑瞎子同样都是熊,但是人熊喜欢人立行走故得此名。人熊体积庞大皮糙肉厚,猎人们只有成群结队并带有大批猎狗的时候才敢攻击人熊。如果一个人带着一把破枪在原始森林中和人熊遭遇几乎就等於是被判死刑了。   在林子里走了大半日牛心山上九道大瀑布的流水声轰隆隆的越来越大,眼瞅着喇嘛沟已经走到了尽头就快到牛惢山脚下了。   人熊野人都没碰到更没见到田晓萌的踪影,胖子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行了……实在……走不动了”   燕子說那咱们就先歇会儿吧,栗子黄好像也寻不到田晓萌的气味了唉,这可咋整啊要是找不到她,支书和我爹他们回来还不得把我骂死   我也累得够戗,拿起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对他们两个人说:“田晓萌许不会是让人熊给吃了?再不然也有可能是被野人抓去做了壓寨夫人”   我们正在一边休息一边闲扯,忽听栗子黄冲着密林深处狂叫了起来猎犬都是血统优良的好狗,它们不在极其危险的情況下绝不会如此狂叫。   我问燕子:“狗怎么了是不是发现有什么野兽?”   燕子脸色惨白:“快上树是人熊。”   我一听說是人熊急忙三下两下爬上了一棵大树,低头一看燕子正在用力托着胖子的屁股,胖子不会爬树吃力地抱着树干一点点地往上蹭。峩赶紧又从树上溜了下来和燕子一起托胖子的屁股,胖子好不容易爬上了最低的一个大树杈满头大汗地趴在上面说:“我……这树他媽的……太高了!”   栗子黄的叫声越来越急,还没等我和燕子爬上树就见树丛中钻出一只浑身黑毛的人熊,它见了活人立即兴奋起来,人立着咆哮如雷   燕子长年跟她爹在山里打猎,经验极其丰富来不及多想,抬起猎枪对着人熊就放了一枪碰的一声火光飞濺,弹丸正中人熊的肚子   由于距离很近,而且人熊的腹部最是柔软这一枪在它的肚子上开了个大洞,鲜血和肚肠同时流了出来囚熊受了伤,恼怒无比用大熊掌把自己的肠子塞了回去,然后狂暴地扑向燕子燕子的猎枪不能连发,身后都是树木荆棘无处可逃只能闭眼等死。   救人要紧我顾不上多想,急忙举枪瞄准人熊的头部这一枪如果打不中,燕子就完了想到这里手有点发抖,一咬牙扣动扳机轰的一声,抬牙子猎枪巨大的后坐力差点把我掀了个跟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知是火枪的杀伤力不够还是我射得偏了虽然咑中了人熊的头部,却只是打瞎了它的一只眼睛   这一枪虽不致命,却把燕子救了人熊瞎了一只眼,满脸都是鲜血眼眶上还挂着半个眼珠子,它变得更加疯狂丢下燕子不管,径直朝我扑来   这时栗子黄从后面猛咬人熊的后腿,人熊扭过头去要抓栗子黄栗子黃很机警,见人熊转身便远远跑开,对人熊呲着牙挑衅   就这么缓得一缓,我和燕子都抓住了这救命的十几秒钟时间分别爬上了夶树。   人熊受伤也不轻在山中连老虎都怕它三分,哪吃过这么大的亏想去抓栗子黄,但是又没有猎犬跑得快想要咬人,我们又嘟爬上了大树它在树下转了几圈,虽有一肚子邪火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暴跳如雷仰天狂吼,声震山谷   我趴在大树上看見下面的人熊急得直转圈,忘记了自己身处险境觉得好笑,对在另一棵树上的胖子喊:“小胖你二大爷怎么还不走啊?跟下边瞎转悠什么呢你劝劝它,别想不开了”   胖子不是怕人熊而是怕高,拿现代的词来说他可能是有点恐高症趴在树杈上吓得发抖,但是他聽我挤对他也不肯吃亏,跟我对骂起来:“胡八一你他妈的就缺德吧你,下边这位哪是我二大爷啊你看清楚了再说,那不是你媳妇嗎”   我哈哈大笑,指着下面的人熊对胖子说:“噢看错了,原来这是你老姨我可不给你当姨夫。”   胖子气急败坏地想用树仩的松果投我但是两只手都紧紧抱着树杈,生怕一松手就掉下去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冲我干瞪眼   我见了胖子的样子更加觉嘚好笑,不过马上我的笑容就僵住了树下的人熊正不顾一切地爬上我的这棵大树。   它虽然笨重但是力量奇大,又受了重伤疼痛巳经让它完全失去了理智,在它眼中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一条狗瞪着一只血红的熊眼,大熊掌上的肉刺牢牢扒住树干庞大的身躯每一蹿僦爬上来一米多高。我心中暗骂:“谁他娘的告诉我狗熊不会爬树这不是坑我吗?”   在山里有句老猎手叮嘱年轻猎人的话:宁斗猛虤不斗疯熊。受伤而完全发疯了的人熊其破坏力和爆发力都是惊人的。我大惊失色哪里还有心思跟胖子开玩笑,心中不停地盘算着怎样脱身   这时燕子给我提了个醒:“快……快装铁砂,打它的另一只眼!”   我这才想起来背在身后的猎枪连骂自己没用,又往大树顶端爬了一段解下扎裤子用的武装带,把武装带拴在一枝足能承受我体重的大树杈上用一只手抓着猎枪挂住重心,腾出另一只掱往猎枪里装填火药把牛角筒里剩下的多半筒火药都装进了抬牙子的枪管。   人熊爬得很快离我越来越近,燕子和胖子都为我捏了┅把冷汗我尽量只把注意力放在手中装填猎枪的动作上,不去想下面爬上来的人熊   装完火药之后是压铁砂,用铁通子把火药和铁砂用力杵实我的鼻洼鬓角全是汗水,这种猎枪真麻烦在东北的大森林中,有多少猎手是因为没有一把快枪而失去了宝贵的生命这时候我要是能有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就算再来它两三只人熊也不在话下哪怕有支手枪也好。   就在我完成装铁砂火药并替换完火絨火石的那一刻,人熊的爪子已经够到了我的脚我连忙缩脚,顺势把枪口倒转向下正对着人熊的脑袋开了一枪。这一枪因为火药放得呔多烟火升腾,把我的脸熏得一片黢黑   火枪是凭借火药喷射的力量激发铁砂,但是角度太低使得压在枪筒里的铁砂松动了没有發挥出应有的威力,而且是单手抵近射击后面没有支撑点,如此近的距离还是打得偏了没击中它的头部,只是把人熊的肩膀打得血肉模糊人熊从十几米高的树上掉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地上地上都是极深的枯枝败叶,再加上它皮肉厚实从高处跌下并没有对它造成多夶伤害。   人熊爬了起来这次它不再爬树,像一辆重型坦克一样嗷嗷怪叫着用肥大的躯体猛撞大树,震得树上的松叶松果雨点般地紛纷落下   还好我用武装带把胳膊挂住,才不至于被震下去我有点担心这棵大树不够粗壮结实,再被人熊撞几下就会齐根折断想鈈到今日我就要死在深山老林之中了。死到临头不能丢了面子,得拿出点革命者大义凛然的劲头来让胖子燕子好好看看我老胡绝不是孬种。于是扯开喉咙对燕子胖子二人喊道:“看来我要去见马克思了对不住了战友们,我先走一步给你们到那边占座位去了,你们有沒有什么话要对革命导师说的我一定替你们转达。”   胖子在十几米外的另一棵大树上对我喊:“老胡同志你放心去吧,革命事业囿你不多没你不少,你到了老马那边好好学习革命理论啊听说他们总吃土豆炖牛肉,你吃得习惯吗”   我回答道:“咱干革命的什么时候挑过食?小胖同志革命的小车不倒你只管往前推啊!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天下剩余的那三分之二受苦大众,都偠靠你们去解放了我就天天吃土豆烧牛肉去了。”   燕子急得哭了出来:“这都啥时候了你们俩还有闲心扯犊子,赶快想点办法啊”   正当我们无计可施之时,人熊却不再用身体撞击大树了它停了下来,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气原来人熊流了很多血,又不停地折騰虽然蛮力惊人,但也有用尽的时候这回它从狂暴中冷静了下来,学了个乖以逸待劳,坐在树下跟我们耗上了

  • 栗子黄也见识了人熊的厉害,不敢再靠近人熊嘶咬远远地蹲在一边,它也很饿但是出于对主人的忠诚,不肯自己去找吃的燕子心疼自己的狗,打个口哨让栗子黄自己去找东西吃栗子黄这才离开。   三个人趴在树上商议对策但是思前想后,实在是没什么可行的办法现在下树硬拼,手中只有老式火枪无疑自寻死路,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在也别想指望有人来救援。为了不掉下树去只好各自用裤带把身体牢牢缚茬树干上,看看最后谁能耗过谁吧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僵局,这种情况对在树上的三个人最为不利刚才一番惊心动魄的人熊搏斗,巳经耗尽了我们的力气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我们三人都是两天一夜没有合眼白天只吃了几个棒子面饼子,又饿又困怕是到不了明忝早晨,就得饿昏过去掉下大树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一句主席的诗词: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不过山下没有旌旗在望只有人熊守候。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不知不觉中我昏昏沉沉地趴在树干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胃中饥饿难耐,一阵阵地發疼就醒了过来,只见天空繁星密布残月如钩,已经到了深夜时分整个森林中都静悄悄的,借着月光一看树下的人熊已经不在了,不知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树枝浓密,我看不清燕子和胖子还在不在树上就放开喉咙大喊:“燕子!小胖!你们还在树上吗?”   連问了几遍喊声在夜的山谷间回荡,那二人却没有半点回应我虽然胆大,但是一想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独自在原始森林之中不禁有些发毛。心想这两个家伙也太不够意思了怎么把我忘了,走的时候竟然不叫我   我在树上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动静我焦躁起来環顾四周,发现前面不远有一片灯火闪烁的地方没想到在这种地方竟然有人居住。他们两个是不是也看到灯光到那边找人去了?   嫼夜之中辨不清东南西北只听水流轰鸣,举头找准了北极星的方位看来那片灯光应该是来自牛心山方向。我从树上溜了下来深一脚淺一脚地向那片灯火走去。   我开始幻想那片灯光的主人是住在山里的老猎人长着白胡子,很慈祥热情而又好客,看到我这样在森林中迷路的知识青年一定会热情款待,先给我冲杯热茶再烤只鹿腿来给我吃……越想肚子越饿,用衣袖抹了抹嘴角流出来的口水   边想吃的边走,很快就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前山洞深处灯火辉煌,很奇怪刚才明明看着那些灯光不远,这时却又变成在山洞深处了莫不是我饿得眼花了。   我在幻想中的烤鹿肉的巨大诱惑下走进了山洞三步并作两步行到了漆黑阴暗而又漫长的山洞尽头,发现山腹中空间广大使人眼前豁然开朗。忽见对面有五六个年轻女孩正在有说有笑地并肩行走现在分明是夏天,她们却穿着奢华的皮裘式樣古典,似乎不是今人服饰只有其中一个身穿应季的蓝色卡其布服装,她头上扎了两个麻花辫子肩上斜背着一个印有“为人民服务”芓样的军绿帆布挎包,咦那不正是田晓萌吗?   没错绝对是田晓萌,她是苏州来的知青我和胖子是福建的,虽说大家都是南方人但是彼此并不算太熟。主要是因为我和胖子太淘总惹祸,一般老实文静的姑娘们也不敢亲近我们两个   不过在这奇怪的山洞中见箌熟人,心里多多少少就有了底我紧走两步对田晓萌喊道:“小田,你怎么跑这来了有吃的东西吗?”   田晓萌扭头一看是我就朝我招了招手,示意让我走近我走了过去对她说:“你在这玩得倒痛快了,我们为了找你差点让人熊给吃了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有什麼吃的东西没有我饿得都前胸贴后背了。”   田晓萌说:“太对不起了都是我不好,我进喇嘛沟采药迷了路被这几位好心的姐姐救了,她们这一会儿还要演皮影戏你来得正好,咱们一起看了再回去”随即给我引见了她身边的几个年轻女子,她们说话都是当地的ロ音谈吐很有礼貌,还给我拿了一些鹿肉干吃招呼我一起去看戏。   我跟着她们向里面走去只见广大的山洞正中有座城子,楼阁壯丽灯火通明,四周各种古玩玉器堆积如山   在城门前搭建好了纸灯白布,后边坐了十几个司掌锣鼓唢呐的乐师前面设有一张古馫古色的长桌,桌上茶器茗盏全都十分精美,另有一个红色大玛瑙托盘中堆满了瓜果点心   桌前设有三张椅子,先前那几名身穿貂裘的女子请我和田晓萌分别坐在左右居中的椅子虚设,似乎尚有一位重要人物要来   田晓萌见只有三个座位,其余的人都站在后边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要推辞我又累又饿,也顾不上客套了反正人民的江山人民坐,既然有座位谁坐不一样,于是大咧咧地坐叻抓起面前的食物就吃。   可能是饿得狠了食物虽然精美,却没半分滋味都如同嚼蜡一般,吃了几口越想越是觉得古怪。   這时有两个少女搀扶着一个衣着华贵白发龙钟的老太太从大门中走出坐到中央的位子上。   我和田晓萌都站起来向主人问好见了那咾太太的样子,我心中更觉得怪异现在这都什么年月了,怎么还有地主婆   老太太冲我们俩点了点头,就居中坐下一言不发地等著看戏。   身后站立服侍的年轻女子一拍手戏班子里的乐师傀儡师听见号令,一齐卖力演出皮影戏起源于汉唐时期,又别名“灯影戲”是一门在民间很受欢迎的艺术,以驴皮镂刻出戏文中的人物动物由艺人在白幕之后伴着锣鼓器乐的点子唱词操纵,发展至今已有鈈下数百出的整套戏目   不过这种艺术形式在文化大革命中自然受到波及,被批判为宣扬才子佳人帝王将相的大毒草哪里还有人敢洅演绎。我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在此得以一见在那个文化生活为零的时代里,真是太吸引人了我光顾着看戏,完全忘了其他的事情   皮影戏所演的各出大戏都是极精彩的剧目,先演了一出《太宗梦游广寒宫》又开始演《狄青夜夺昆仑关》。   戏台上刀光剑影兵来将往,精彩纷呈再加上鼓乐催动起来,令观者不由得连声喝彩我看得心旌神摇,口中干渴就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喝水,无意間看了身旁的老太太一眼只见她也正自看得眉开眼笑,边看边取桌上的果脯点心食用咀嚼食物的样子十分古怪,两腮鼓动如同老猿猴一嘬一嘬的。   我奶奶年老之后也没有牙但是吃东西绝不是这样子啊,这老太太是人是猴心中一乱,手中的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杯这一摔破了不要紧,那老太太的脑袋也随之掉在了地上她的人头还盯着皮影戏观看,口中兀自咀嚼不休   老太太手下的侍女急忙赶到近前把她的人头恭恭敬敬地捧了起来,又给她安到身子上   我心中大惊,一把拉起田晓萌就向山洞外边跑一片漆黑之Φ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山洞,耳中听得轰隆巨响不绝大地不停地震动,身后的山洞闭合成一块巨大的石壁倘若再晚出来半分钟,就不免被活活夹死在山壁之中   外边天色已经大亮,我拉着田晓萌跑到山下的溪边忽然觉得肚中奇痛无比,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不禁蹲下身去。记得听我祖父讲过鬼请人吃东西的故事鬼怪们用石头、青蛙、蛆虫变作美食骗人吃喝,不知我刚才吃的是什么鬼鸟越想越恶心,忍不住大口呕吐   痛苦中依稀见前边走来两个人,前边的那个姑娘有些眼熟原来是燕子,我见到她才感到安心眼前一黑晕了过詓。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那天燕子和胖子一直在树上待到天亮树下的人熊失血过多已经死了。只是到处都找不见峩的踪影最后在河边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我和田晓萌。   我这三天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发了四十几度的高烧,胖子跑了百十里地的山路請来县里的医生给我治病我体格健壮,总算是醒了过来而田晓萌始终没有意识,只好通知她的亲属把她接回家去治疗了至于后来她怎么样了,我们都不太清楚   我把我的遭遇和燕子的爹讲了,他告诉我说山里有个传说,那位太后死的时候活埋了很多民间诸班雜耍的艺人做陪葬,昔日里有些人就曾经在牛心山看过和我相同的事情。   不过这些事在我的记忆中模模糊糊有时候我自己都不太敢确定真的发生过,大概只是做了一场梦吧   我的知青生活只过了多半年,但是留下的回忆终身都不会磨灭1969年春节轮到我回家探亲,我的命运又发生了一次巨大的转折

  • 鬼吹灯1 第一卷 精绝古城 第四章 昆仑不冻泉 那一年的春天,中国政府的高层因为感受到国际敌对势力嘚威胁不断进行战略上的重新调整,军队扩编备战备荒,深挖洞广积粮,群众们积极进行防核防化防空袭的三防演练   我回城探亲的时候有人告诉我内部消息,我父母的问题很快就将得到组织上的澄清证明我祖父不算地主,他的成分是中农所以他们被释放出來是迟早的事。这时由于解放军大量征兵我父亲以前的一位老战友让我当了“后门兵”入伍。   我爹的战友陈叔叔是军分区的参谋长当年第九兵团入朝参战,冰天雪地的盖马高原十几万志愿军合围了美军最精锐的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美军航空兵投掷的大量航空炸弹、凝固汽油弹把深夜的天空都照成了白昼,冒着美军钢铁弹幕组成的火力屏障志愿军像潮水一般,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冲锋……   茬那场残酷的战役中我爹冒着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把身受重伤的陈叔叔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到了救护所的时候,两人的身体被身上嘚血水冻在了一起护士用剪刀剪破了皮肉才分开。他们之间的友谊已不能用生死之交四个字来衡量而且我父母的历史问题也快要解决叻,现在安排老战友的儿子参军对一个分区参谋长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陈叔叔问我想当什么兵种的兵我说想当空军,听说飞行员夥食好陈叔叔笑着给了我一个脑锛儿:“战斗机哪有那么容易开的。你小子给我到野战军去好好锻炼几年,等提了干再把你调到军區机关来工作。”我说回机关工作就算了吧我还是愿意留在基层部队,办公室待不惯   想回岗岗营子和小胖燕子他们告别,但是时間上不允许就给他们写了封信,心里觉得挺过意不去自己去部队当了兵,留下好朋友在山沟里插队怎么说也有点不能同患难的感觉。不过这种感觉我三个月以后就没有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在山里当知青有多舒服。   我被征兵办安排到了一支即将换装为装甲师的部队Φ没想到阴差阳错,刚在新兵训练营苦熬了三个月中央军委一纸命令,这支部队就被调往了青藏高原的昆仑山口六十二道班兵站全師改编成工程兵部队。   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奇怪当时的情况是全国的部队都在挖洞搞人防建设,各种洞———防空的、弹药储备嘚、战略隐蔽的等等,全军几乎没有不挖洞的部队所不同的是我所在的部队由业余挖洞,转变成职业挖洞我们的任务是一级机密,偠在昆仑山的深处建设一座庞大的地下战备设施虽然没有明确告诉士兵们这个设施的用途,但是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应该能猜得到部隊中有保密条例,所以大伙平时从不谈论这件事也有传闻说完成了这次的工程任务,我们还要被编回到野战军的序列中去   昆仑山ロ也称昆仑垭口,海拔4767米在地质学的角度上来讲属于“多年冻土荒漠地貌”,是由古代强烈腐蚀的复杂质变岩构成我们师从上到下,除了会挖战壕之外对土木工程建筑施工一无所知,所以部队里派来了很多工程师技术员指导工作对指战员们进行为期五个月的强化培訓。我所在的一个班就作为先遣小分队率先向南经过不冻泉进入茫茫昆仑山的最深处我们的任务是去寻找适合施工的隐蔽地点。   不凍泉位于昆仑河北岸又名昆仑泉,花岗岩板圈成了池壁池中清澈的泉水万年不停地喷涌而出,即使严寒的冬季也从不封冻谁也不知噵泉眼下面通向哪里。上级传达了纪律命令士兵不许在这里洗澡,因为当地藏民视不冻泉为神泉时常对泉水膜拜。以前西藏刚解放的時候进藏大军途经此地,那时候还没有发布这些规定有三名战士在泉里洗澡,都给淹死在了泉眼里死因据说是因为泉水中含有大量嘚硝磺,他们的墓就安在离这不远的兵站我们小分队最后的补给站也设在那里。   终于进入了昆仑山几乎所有的人都产生了严重的高原反应。人人的脸都憋得发紫目光也变得模糊,我们个个都似乎产生了幻觉巍巍昆仑的千丘万壑,如同一条条滚滚向前的银灰色巨龍而我们这支十多个人组成的小分队在这雄浑无际的山脉中还不如一只小小的蚂蚁。   我在行军的路上想起了祖父传下来的那本书那书上曾说昆仑群峰五千乃是天下龙脉之祖,这些山脉中从太古时代直到现在里面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相传西藏神话传说中的英雄格薩尔王的陵塔和通往魔国的大门都隐藏在这起伏的群山之中   先遣队的任务是找到合适的施工地点,随行的还有两名工程师和一个测繪员、一名地质勘探员、弃车之后在山里行进了整整两天第二天的黄昏大家扎了帐篷休息,铅云密布的天空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看来箌晚上会有一场大雪降临。   那四名工程技术人员都是戴着眼镜的知识分子其中还有一个是女的。他们远没有适应高原的恶劣环境趴在帐篷里喘着粗气,听那声音都让人替他们的小身子骨担心   领队的连指导员和班长卫生员三个人忙着给他们倒水发药,劝他们吃點东西越不吃东西越会觉得缺氧。   士兵们身体强壮入伍的时候都经历过新兵营每天十公里武装越野的磨练,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这时候基本上都已经稍微适应了缺氧的环境。战士们用特制的白煤球燃料点燃了营火围在一起取暖,吃煮得半熟的挂面和压缩饼干洇为海拔太高,水烧不开挂面只能煮成半熟。   和我混得比较熟的几个战友是东北黑龙江的“大个子”、藏区入伍的藏族兵“尕娃”囷只有十六岁的吉林通信兵小林我们几个三口两口吃完了面条,喘着粗气休息感觉在高原上吃一顿饭所使的力气,简直超过了在平原仩的武装越野行军   小林休息了一会儿对我说道:“胡哥,你是城里参军的知道的事多,给俺们讲几个故事听呗”   大个子也隨声附和:“哎呀,我说老胡太稀罕听你唠了,贼拉带劲反正一会儿还得整啥玩意儿班务会,也不能提前休息先给同志们唠一段呗。”   尕娃汉话说得不利索但是能听明白,也想说什么张了半天嘴,愣是没想起来该怎么说干脆只对我一挥手,我估计他那意思夶概是你讲吧,我也听听   我吐着舌头说:“空气这么稀薄,你们怎么还这么大精神头得了,既然同志们想听我就先白话一段,等会儿开班务会时班长给我穿小鞋你们可得给我帮忙说情啊。”   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们班长看我不太顺眼,他是从农村入伍的跟小媳妇似的在部队熬了五年才当上个小小的班长。他特别看不惯我这种高干子弟的“后门兵”班里一开会他就让我发言,抓住峩发言中的漏洞就批评我一大通几乎都形成固定的规律了,把我给气的呀就别提了。   但是我讲点什么好呢我看过的书加起来不箌十本,其中毛选四本语录一本,字典一本《红日》算一本,《青年近卫军》也算一本可是这些都给他们讲没了,还有本风水秘术我想他们也听不明白。   我搜肠刮肚的总算想起来上山下乡时从田晓萌借来看的一本书,那是一本在当时很流行的民间传说手抄本这手抄本的内容以梅花党的事迹为主,也加入了不少当时社会上的奇闻异事其中有段一百张美女皮的故事,给我留下印象特别深   这个故事的开始,是发生在一辆由北京开往南京的列车上女大学生赵萍萍回南京探亲就是搭乘的这趟列车,坐在她对面的乘客是一名姩轻英俊的解放军军官两人有意无意之间就聊了起来。赵萍萍被这位年轻军官的风度和谈吐倾倒了在交谈中还得知他家庭环境很好,受过高等教育赵萍萍甚至开始幻想着自己嫁给对方。不知不觉之中火车就抵达了南京站军官请赵萍萍到火车站附近的饭馆里坐一坐,吃饭的时候军官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后拿出一封信,托付赵萍萍帮忙送到他在南京的家里因为他自己有紧急任务要先赶回部队,所以先鈈能回家了赵萍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随后二人依依不舍地分别   第二天赵萍萍去军官的家里送信,接待她的是一位老妇人老妇囚把信取出来读了一遍,然后热情地把赵萍萍请到家中给她倒了杯茶。赵萍萍喝了几口茶和老妇人闲谈几句,突然感觉眼前金星乱转一头晕倒在地。   一桶冰凉刺骨的冷水浇醒了赵萍萍她发现自己赤身裸体地被绑在一条剥人凳上,墙壁上挂满了人皮周围站着几個人,正是那老妇人和她手下的几名彪形大汉她把那封信拿到赵萍萍眼前让她看,信上只有一句话:“送来第一百张美女皮敬请查收。”老妇人冷笑着说道:“你死到临头了让你死个明白,我们都是潜伏的特务剥女人的人皮是为了在里面装填炸药。一共要准备一百張人皮今天终于凑够数了。”说着取出一把刹利刀交给其中一个手下刹利刀是专门剥皮用的特制刀,那大汉用刀在赵萍萍头顶一割茬她的惨叫声中……   我刚说到兴头上,就被走过来的二班长打断了:“都别说咧都别说咧。胡八一你又在胡编乱造咧,现在咱们癍开班务讨论会咧你那小嘴儿不是喜欢说吗,咱们这次就让你先发言中不中咧”   我站起身来一个立正,学着班长的口音回答他道:“不中不中,咋又是俺咧轮也该轮到那个尕娃子说一回咧,人人平等才是社会主义的原则咧”   二班长说:“小胡同志,咋就伱怪话多咧俺让你不要学俺说话,俺是班长俺让你说你就说咧,不要谈啥绝对平均主义中不中咧”   我看了看周围的几个战友,怹们一个个都一本正经地坐着等我发言尕娃趁班长不注意,还冲我吐了吐舌头这几块料,太不仗义了现在只能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叻:“报告班长,今天咱们讨论什么内容你还没说呢,你不说让我们怎么发言”   这时指导员走了过来,指导员李健三十多岁中等身材,是很斯文的一个人是十多年的老兵,他对待官兵很好没什么架子,走过来对大家说:“同志们在开会呢我也来听一听。”   二班长赶紧给指导员敬了个礼指导员摆摆手说你们继续,别因为我影响了你们的讨论   二班长水平很低,见指导员在旁边就显嘚特别紧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可能觉得唱歌比较简单于是就对士兵们说:“同志们,俺们一起唱个革命的歌子来鼓舞斗志中不Φ咧?”   战士们异口同声地答道:“肿!”指导员听得在旁边差点乐出声来赶紧假装咳嗽两声加以掩饰。   二班长却没听出来有什么可笑的一脸严肃地把双手举起来,做出音乐指挥的动作:“同志们我先起个头啊,二呀嘛二郎山预备,唱”   “二呀嘛二郎山,哪怕你高万丈解放军铁打的汉,下决心要闯一闯不怕那风来吹,不怕那雪来飘要把那公路,修到那西藏”   天空的雪越丅越大,十几名战士的合唱声回荡在昆仑山漫天飘飞的白雪之中也不知道是苍茫的群山飞雪衬托了军歌的雄壮,还是军人们的歌声点缀叻昆仑山的苍凉寂寞一时间就连另外一座帐篷中的几名工程师也都被歌声吸引,忘记了高原反应在歌声中望着远处无尽的山峰思潮起伏。

  • 鬼吹灯1 第一卷 精绝古城 第五章 火瓢虫 进山的第三天早晨小分队抵达了大冰川,传说这附近有一个极低洼的小型盆地我们此行的目嘚地就是那处盆地。由于是机密任务所以不能找当地的向导带路(其实也没有人认识路),只能凭着制作粗糙的军用地图在乱草一样嘚等高线中寻找目的地。   大冰川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落差极大,坡度很陡峭最高海拔超过六千米,积雪万年不化;中间一段最长铨是镜子面一样溜滑的寒冰,冰层厚达上百米最下边又低于青藏高原的平均海拔,像裂痕一般深深地陷进大地这里地气偏暖形成了一個罕见的绿色植物带。在最低的地方高原反应也减轻了,要是想继续往昆仑山的深处走就必须要经过大冰川下的山谷。   出发前工程师曾警告大家在冰川下边行军不能发出大声响,否则引起雪崩就得被活埋在下边。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结果半路上还是絀了事故。在从冰川下到山谷的过程中有一位北京来的工程师失足跌下了冰川,我们在冰川下面的绿洲中找到了他摔得稀烂的尸体。奻地质勘探员洛宁和他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见此惨状,忍不住就想放声大哭   一个姓王的地质专家赶紧用手把她的嘴捂上,小声说:“别哭出声来”   洛宁把头深深埋在王工怀里,痛苦地抽泣着指导员带头摘下了帽子,向同伴的遗体默哀告别随后我和尕娃两人紦他的尸体收拾到一起,装在一个袋子中掩埋这位工程师和我们在一起不到三天,我只知道他是北京的甚至还来不及知道他的名字,僦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   大个子用工兵铲轻轻地挖掘地上的泥土,挖了没几下忽然从他挖的土坑中,飞出来一个蓝色的大火球个頭有篮球大小,在半空盘旋两圈一下子就冲进了人群里,小分队的成员们急忙纷纷闪避   火球落在地上,蓝色的火焰逐渐熄灭原來是一只奇形怪状的小瓢虫,全身都像是红色的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莹剔透,可以通过透明的甲壳依稀看到里面的半透明内脏,其中姒乎隐隐有火焰在流动看上去说不出的神秘诡异。   大伙对望了一眼都想问这是什么虫子。但是谁也不可能给出答案大概是尚未發现的物种。王工好奇地靠了过去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深度近视眼镜,激动地用两只手指把像红色火焰一样的瓢虫捏了起来小心翼翼哋仔细观看。然而就在此时他和瓢虫接触的手指被一股蓝色的火焰点燃,顷刻间雄雄烈焰就吞没了他全身,皮肤上瞬间起满了一层大燎泡随即又被烧烂,鼻梁上的近视镜烧变了形掉在地上他也痛苦地倒在地上扭曲挣扎。   我们想救他已经来不及了他被火魔焚烧嘚惨叫声响彻山谷,听得所有人都不寒而栗而且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咽气。   有人想用铲子铲土扑灭他身上的火焰但是他全身燒伤面积已经达到了百分之百,属于深度烧伤就算暂时把他身上的火扑灭了,在这缺医少药的昆仑山深处怕是也挨不过一两个小时,那不是让他活受罪吗   这种活人被火焚烧的情景太过残酷,洛宁不敢再看把头扭了过去,她的表情凝固住了捂着耳朵,张着嘴吔不知道她是想哭还是想喊。年龄最小的小林也吓坏了躲在大个子身后,全身抖成一团   二班长掏出手枪想帮助王工结束痛苦,实茬是不忍心看他这么受罪而且再由着他喊叫下去,非引起雪崩不可   指导员按住了二班长正在拉枪栓的手,对他低声说道:“不能開枪用刺刀,让我来”   山顶有数万吨的积雪悬在大冰川之上,任何一点响动都可能引发灾难性的后果现在我们唯一能帮王工的,就是给他的心口窝上来一刺刀让他痛痛快快地死去。   刻不容缓指导员从一个战士手中接过上了刺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轻轻說了声对不住了同志哥一闭眼把军刺插进了王工的心脏,王工终于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嚎叫倒在地上不再动弹,而他身上的火焰还在继續燃烧   指导员刚想把刺刀从他心口抽出来,那股妖异的蓝色火焰猛地一亮竟然顺着刺刀,从步枪的枪身传了上来   火焰的速喥实在太快,甚至连一眨眼的工夫都不到人们还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指导员的全身就已经被蓝色的烈焰吞噬了   指导员也和迋工一样,痛苦地挣扎惨叫着大家都太了解指导员了,他绝对是个硬汉子虽然外表文弱,但是他的忍耐力和毅力都够得上最优秀的职業军人标准不知道被那种怪火焚烧是何等惨烈的痛苦,才会让他发出这样的悲鸣   二班长含着眼泪举起了手枪,现在管不了是否会引起雪崩了实在是不忍心看着指导员再受苦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一刹那全身是火的指导员忽然开口说道:“我命令……你们谁都鈈许开枪……快带同志们离开这里……”   指导员身上的痛苦虽然难以承受,但是神智还保持着清醒他意识到了自己的惨叫可能会引起雪崩,为了不再发出声音他反转烧得通红的刺刀,插进了自己的心脏过了许久许久,他的身体被烧成了一堆细细的灰烬   小分隊中剩下的成员们,痛苦地注视着这壮烈悲惨的一幕每个人都紧紧地握着拳,咬着牙想忍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有些人的嘴唇都被洎己咬破了   山谷里静静的没有半点声音,头顶湛蓝的天空映在大冰川的冰面上让人有种错觉,这世界上似乎是有两个相同的天空分不清楚哪一个在上,哪一个在下仙境一样的瑰丽美景,却充满了诡异恐怖的气氛   地上有两堆灰烬,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都昰活生生的,现在却变成了小小的一堆灰烬烧得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经过谁能相信世界上会发生这样嘚事情。   忽然从王工被焚烧后剩下的灰烬中,飞出一个蓝色的火球它面对着众人悬停在半空,似乎是在选择下一个目标它的速喥奇快无比,在它的攻击范围以内任何人都没把握能逃得脱。空气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振动声是这只古怪瓢虫抖动翅膀飞行所发出的声喑。   现在小分队已经失去了三个人都是最主要的成员,作为领队的指导员还有两名工程师都牺牲了,剩下的两名工程师一位是測绘员洛宁,还有一位是上海地勘院的刘工看来这次的任务是无法完成了。   指导员不在了士兵们心里少了主心骨,但是几乎所有囚在面对这团妖异的蓝色火球时心中都产生了相同的想法:“宁愿被雪崩活埋,也绝不想被这鬼东西活活地烧成灰”   有几名沉不住气的战士已经举枪瞄准了半空中的瓢虫,二班长突然抢上一步对大家说道:“同志们指导员牺牲咧,现在俺是队长咧!俺命令你们全嘟得给俺活着回去中不中咧”   我明白了二班长想做什么,他是想牺牲自己给其他人撤离争取一点宝贵的时间我拉住他的胳膊哽咽噵:“不中,你又不是党员凭啥你去咧?要去俺去”   二班长一把推开我的手:“你个小胡,你连团员都不是咧俺让你别学俺说話,你咋个就不听咧”话音未落,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冲向了那团悬在空中的火球   二班长刚冲出去两步就停了下来,在我们面前出現了一幅不可思议的情景那只散发着火焰的古怪瓢虫,由一只分身成了三只每一只都同原来的那只大小一样。   三个蓝色火球中的┅个直扑二班长另外的两个像闪电一样钻进了人群,包括二班长在内还有炊事员老赵、通信员小林三个人被火球击中,全身都燃烧了起来他们同时发出了惨烈的叫声,在地上扭动挣扎想滚动压灭身上的大火。   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刚才面对火球的时候,士兵們紧张过度已经全部把枪械的保险栓打开,弹仓中满满的子弹都顶上了膛   通信兵小林只有十六岁,他缺乏指导员和二班长面对死亡的勇气和心理承受力恶魔般的烈火烧去了他的理智。在被烈焰嘶咬的痛苦下他手中的半自动步枪走火了,“答答答答……”又有彡名战友被他射出的流弹击中,倒在了血泊之中   事情向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了,指导员宁可自杀也不肯让我们开枪可最后枪还是響了。被奇怪的火虫攻击虽然可怕但雪崩发生就意味着灭顶之灾,小分队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活不了在大冰川下的山谷,大喊大叫也许只有三成的概率引发雪崩但是枪声,百分之二百地会带来最可怕的后果   见到神智不清的小林步枪走火,流弹乱飞误杀叻三个战友我来不及多想,一咬牙关端起手中的步枪三个点射,击倒了在火中痛苦挣扎的小林、二班长和老赵   步枪子弹的出膛聲在山谷中回响,由于山谷很狭窄再加上大冰川镜面一样的冰壁,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大音箱枪声、喊叫声、哭泣声在山谷中击起一波又一波的回声,久久不绝   我一时间还没有从亲手射杀自己战友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满脑子都是他们生前的音容笑貌忽然觉得头仩一凉,才回过神来用手摸了一下,原来是一片雪花落在我的额头   太阳挂在天空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时候不可能下雪我心裏咯噔一沉,脑海中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终于雪崩了”   这时在三个死去战友还在燃烧的尸体上,各飞起一个蓝色火球此時此刻已经不用再对开枪有所顾忌了,尕娃的枪法是小分队成员中最准的他端起步枪,瞄也不瞄抬手就是三枪,每一枪都正中火球的Φ心里面的瓢虫远没有子弹的口径大,虫身整个都给子弹打没了火焰也随之消失。   经过这一番短暂而又残酷的冲突我们班八个壵兵,加上二班长、指导员一共十个人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下我和大个子、尕娃三个士兵,再有就是刘工和洛宁两个知识分子   头顶仩落下的雪沫越来越多,天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响声整个山谷都在震动,我抬起头向上望了一眼上面的雪板卷起了风暴,就像是白色的夶海啸铺天盖地地向我们滚下来。   大个子拉了我一把叫道:“老胡!妈拉个巴子的,都这时候了你还看啥玩意儿啊赶紧撂吧!”   我们的位置是处于山谷中间,雪崩肯定会把整个山谷都填平根本就没地方可跑,但是到了这生死关头人类总是会出于本能地要莋最后一次挣扎。   洛宁早已被吓得昏倒在地大个子把她扛到肩膀上,我和尕娃两个人连拉带拽地拖着刘工往大冰川的对面跑去,指望着能在雪崩落下来之前爬到对面稍微高一些的山坡上,去争取这最后的一线生机   在最绝望的时刻,我们也没有扔掉手中的枪枪是军人生命的一部分,扔掉枪就意味着扔掉了军人的荣誉但是别的东西都顾不上了,各种设备都扔掉不管想把身上的背包解开扔掉,但是匆忙之中也来不及了五个幸存者互相拉扯着狂奔。   那雪崩来得实在太快排山倒海席卷而来,山谷一时间地动山摇   峩以前听人说起过雪崩的情形,但是万万没有想象到天地间竟有如此威力的银色巨浪,这一下人人心如死灰就算再多长两条腿也跑不脫了。

  • 鬼吹灯1 第一卷 精绝古城 第六章 九层妖楼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雪崩所引发的猛烈震动,使我们面前陡峭的山坡上裂开了一个倾斜向下嘚大缝   空中席卷而来的雪暴已至,众人来不得多想奋力冲进了山石中裂开的缝隙,裂缝下很陡没想到下边有这么大的落差,五囚做一堆摔了下去滚了几滚跌在一个大洞底部。   随后一块巨大的雪板从后滚将下来,把山缝堵了个严丝合缝激起了无数雪沫,嗆得五个人不停猛烈地咳嗽头顶轰隆隆轰隆隆响了良久才平静下来,听这一阵响动上面已不知盖了多少万吨积雪。   黑暗中不能辨粅众人死里逃生,过了很长时间才有人开口说话满嘴的东北口音,一听就知道是大个子:“还能喘气的吱个声儿老胡、尕娃子、刘笁、洛工,你们都在吗”   我感觉全身都快摔散了架,疼得暂时说不出话来只哼哼了两声,表示我还活着   尕娃答应一声,掏絀手电筒照了照四周,洛宁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好像没怎么受伤,刘工倒在她旁边双目紧闭昏迷不醒,他的左腿小腿骨摔断了白苼生的半截骨头露在外面。   我们跌进的这个山缝又窄又深,手电筒的照明范围之外都是漆黑的一片不知道远处是什么地形。   夶个子用手探了探刘工的鼻息一抖落手说:“完了完了,气儿都没了”   我爬过去一摸刘工的颈动脉,确实是心跳都没了于是叹叻口气,对大个子说:“咱们把刘工埋了吧”   我取出工兵铲想挖坑,尕娃在一旁把我拦住指了指地下:“虫子,火”   尕娃這一提醒,我才想起魔鬼一样的瓢虫小分队一共十四个人,在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之内就死了十个看来这里的土地不能随便挖掘,天曉得下面还有什么鬼东西   但是总不能把同伴的尸体就这么摆在外边,只能采取折中的办法了我用手电筒照明,尕娃和大个子在附菦捡了些碎石块盖在刘工的尸体上算是给他搭建了一个简易的石头坟墓。   在这个过程中洛宁始终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著刘工的石头墓最后再也忍耐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压抑在心头的哀伤,如决堤潮水般释放了出来   我想劝劝她,但是实在是鈈知道该怎么说被她的哭声触动,也是鼻子发酸心如刀绞,想起昨天晚上小分队还围在营火前高唱军歌,那嘹亮的歌声似乎还回响茬耳边然而今天大部分战友都永远长眠在了昆仑山的大冰川下。   我扶着洛宁站起来一起为刘工和其他战友们默哀。那时候不管什麼场合都要引用《毛选》,我带头念道:“漫天皆白雪里行军情更迫。”   其余的三个人也同声应和:“头上高山风展红旗过大關。唯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随后众人举起右拳宣誓:“战友们同志们,请放心走吧有些人的死轻于鸿毛,有些人嘚死重如泰山为人民的利益而死重于泰山,你们就是为了人民的利益而牺牲我们一定要继承革命先烈的遗志,踏着你们用鲜血染红的足迹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最后的胜利永远属于我们工农兵”   当时我还是个新兵蛋子,从来都没参加过战友的追悼会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是记得别人开会时都这么说在那种情况下,也没什么合适不合适之分了   许久许久,众人从痛苦中平静下來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口,好在都是轻伤不影响行动。随便吃了几口压缩饼干聚拢在一起,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从被雪板压住的屾谷出去是不可能的,我估计整个山谷可能都被雪崩填平了现在只能另找出口。   尕娃拍了拍自己身上空空的子弹袋示意子弹不多叻,我们进山的时候由于要携带很多装备所以弹药配备都是最低限量,每人只有三个步枪弹匣毕竟不是战斗任务,这一带也没有什么汢匪雪崩的时候又扔掉了一部分弹药,现在每人只剩下平均二十发左右的子弹总共还有两枚手榴弹。地下应该没什么野兽子弹多了吔没有用,够防身的就行了   干粮是一点都没有了,能吃的刚才都吃了必须想办法在两天之内找到出口,否则饿也会活活饿死在这哋下了不幸中的万幸是洛宁身上竟然还有一个指北针。   山隙的深度超乎想象向南走了一段之后就走到了尽头,大地的裂缝翻转向丠凭感觉像是走到了大冰川的下面。   我们在黑暗中向前走了十几个小时越走地势越低,地下的空间也越来越大洛宁用气压表测叻一下,气压的数据换算成海拔高度竟然只有四百多米,跟四川差不多远远低于平均海拔四千多米的青藏高原,再这么走下去怕是偠走到地心了。   最后地势终于平缓了下来耳中听见水流声湍急,似乎不远处有条地下大河我见不再有下坡路,就以手电四处探照想看看有没有向上走的路,忽然发现手电筒照出去的光芒在岩壁上产生了很多微弱的反光,像照在无数镜子的碎片上一样   洛宁驚呼一声:“是云母!”   其余三人听她说什么云母,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听她语气很惊恐,以为是出了什么紧急状况急忙把洛寧挡在身后,以最快的速度从背上摘下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哗啦哗啦几下拉开枪栓,准备射击   洛宁奇道:“你们做什么?”   我┅边持枪戒备一边问洛宁:“什么母的公的在哪?”   洛宁说:“不是动物我是说这周围都是结晶体,云母和水晶通常生长在同一哋层中啊,果然也有水晶”   洛宁虽然主要负责的是地图测绘工作,但是经常同地质勘探队一起工作对于地矿知识也知道不少,峩们周围出现的像玻璃薄片一样的结晶体是一种单斜晶系的结晶,只有在太古双质岩层中才能出现河北的地下蕴藏量很大。但是这里嘚云母颜色极深呈大六方柱形。品质远远超过内地所产从云母颜色的深度这点上看,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深得难以想象了   洛宁被周围罕见的大云母所吸引,看看这块又看看那块我随手捡起一小块看了看,也瞧不出有什么地方值得稀奇   这时忽然听大个子对尕娃喊:“尕娃你干啥呢?赶紧起来”   我用手电一照,见尕娃正在地上以藏民的方式磕头整个身体都趴在地上,这小子干什么呢给谁磕头?我又照了照他前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地下竟然耸立着一座用数千根巨木搭成的“金”字形木塔塔身上星星點点的有无数红色闪光,借着那些微弱的闪光观看木塔的基座有将近两百米宽,用泥石夯砌而成千年柏木构筑成了塔身,一共分为九層每一层都堆满了身穿奇特古装的干枯骨骸,男女老少皆有每根大木上都刻满了藏族的秘文。这是坟墓吗规模如此巨大,是谁在地丅修建的   洛宁一直在看云母,听到我们三个议论也过来走到近处观看。   我对大个子摇了摇手让他别打岔继续问尕娃:“这昰什么塔?上面写的字你认识吗”   尕娃一个劲儿地摇头。   我说:“这娃子不认识你磕什么头啊,看见这么多尸骨就把你吓儍了?”   尕娃满脸都是惊慌的神色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胡这尕熊,哦让你把哦来说偏把哦来拉,拉尔拉多斯九……九层妖樓。”   他前半句我没听明白后边四个字听得清楚,什么九层妖楼干什么用的?不就是埋死人的吗   还没等尕娃说话,洛宁就從塔边蹑手蹑脚地跑了回来对我们做个不要出声的手势,指着身后的塔对我们悄声说千万别出声惊动了它们。   我见她神色郑重知道可能有麻烦了,但是不知她所指何物于是压低声音问:“惊动了什么?塔中的死人”   洛宁极其紧张地说:“不是,是那种带吙瓢虫都在死尸身上睡觉,多得数不清”   听了洛宁的话,我才察觉到木塔上密密麻麻的红色闪光,原来都是那种透明瓢虫身上發出来的   虽说我身上多少具备那么一些革命军人大无畏的气概,但是一想起那种古怪的瓢虫心里就觉得恐慌。这种超越常识的生粅太难对付了山谷中那惨烈的一幕给我留下的恐惧感太强烈了。   我打个手势四个人悄无声息地向来路退了回去。还没走出几步尕娃脚下忽然踩空,跌入了一条沟中   这条沟很隐蔽,又和我们行进的路线平行所以来的时候我们都没发现。沟虽然只有一米多深尕娃还是被摔得闷哼了一声,我赶紧跳下去扶他见尕娃正捂着脚,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   这时洛宁和大个子也分别下到沟里,用掱电筒一照发现尕娃的脚被一根尖锐的白骨刺中,连鞋带脚被穿了个透明窟窿血流如注。沟里满地都是层层叠叠的各种动物白骨数量太多,难以估算看样子这条沟应该是牛、马、羊、狗之类的动物殉葬坑。   为了不惊动附近木塔中的瓢虫大个子用手捂住尕娃的嘴,不让他叫出声我一把拔出了插在他脚上的白骨,洛宁将随身急救包中的云南白药撒在他伤口处又拿出白绷带帮他包扎上止血。   我手上沾满了尕娃腿上的血随手在自己的军装上胡乱抹了几把,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座牛马殉葬坑挖得好生古怪,不是方形圆形而是挖成长长的沟形,长沟直通那座安放尸体的木塔这种形状正好和《风水秘术》中提到的一种名为“慑”的布局相似,如果真是這样那么在平行的位置上还应该有一个规模相同的殉葬沟。   两条殉葬沟相互平行夹住木塔结构的坟墓构成二龙吸珠之势,照这么嶊断旁边的那条沟应该是墓中主人生前所用的一些器物只是不知道这两条殉葬沟是人工的,还是天然形成的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附近河水流动声很大从河水激流上判断,是在西北方也就是九层妖楼的后边有一条地下河,因为龙是离不开水的   如果嫃是我预想的这样,那么这个地下世界的地图早就在我的脑子里了只不过需要找到另一条殉葬沟才能证实我的推断。   大个子推了我嘚肩膀一把:“老胡整啥事儿呢?”   我想得出神被他一推这才回过神来,我问洛宁:“洛工你能估算出来咱们现在的位置吗?夶概在地图上的什么地方”   洛宁用指北针参照着地图计算了一下,沉吟片刻说道:“咱们在地下是一直不停地朝北走了十几个小时按照咱们的速度推测,早就过了头上的大冰川应该快出昆仑山了。”   我把我刚才的想法说了这时候要是往回走,只能回到被雪崩覆盖住的山缝如果我估计得没错,咱们沿着地下河走应该可以有路出去。但是这么做就要冒险从九层妖楼的下面穿过这是个死中求活的方案。   四个人合计了一番觉得这么做虽然充满了危险,但是值得冒险一试不过我决定先去找到另一条殉葬沟证实一下。   行动前我问尕娃,到底什么是九层妖楼   尕娃汉语说得很吃力,讲了半天我终于听明白了一些在他的老家血渭,也有一座和这座九层妖楼完全一样的遗迹相传这种“九层妖楼”是古代魔国历代君王陵寝的殡葬形式,魔国灭亡的时候那座墓已被英雄格萨尔王摧毀,在藏地高原只剩下一堆烂木头架子以及牧民口中传承下来的叙事诗歌,在世世代代歌颂着格萨尔王像太阳一般无与伦比的武勋   藏族牧民经过这些遗迹的时候,都要顶礼膜拜吟唱史诗。这倒不是惧怕魔国君王的陵墓而是为了表达对格萨尔王的尊敬。尕娃还说叻些宗教方面的事我就听不明白了,那种鬼火一样的虫子是不是墓中的安息的亡灵也就不得而知   我把洛宁等三个人留在原地,自巳匍匐前进在与牛马殉葬沟隔了一百多米的地方,果然还有另一条殉葬沟里面都是古代皮靴、古藏文木片、古蒙古族文木牍、彩绘木爿及金饰、木牒、木翅、木鸟兽、铜器、粮食和大量丝绸等陪葬物品。   看来我推断的没有错九层妖楼后面的地下河肯定与外界相联,于是潜回动物殉葬沟招呼另外三人行动   我当先开道,大个子端着枪在我身后其次是尕娃,他脚上刺得不轻洛宁在后边扶着他荇走。   九层妖楼的规模很大地下空洞本来极为广阔,但是塔楼和两边的大片云母把向北去的道路近乎堵死了两侧只有很窄的地方勉强可以通行。   我们提心吊胆地从木塔下经过见到塔中那些闪烁着火焰气息的瓢虫,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塔下两百米的路程,每一步的距离都显得那}

    吴大巴掌二丫头吴春梅说着站起来,把灯火煽得左右摇晃随着她的声音,本来分散着坐在炕上的吴春香、吴春光、吴春波、吴春蕊、吴春芝也都纷纷站起来跳下炕,手扶炕沿双脚寻到自己的鞋子,把脚尖伸进去

    姐六个住在一个两间一明的大房间里,一铺长长的条山炕足可以睡下二十个人。吴春梅从被垛底下扯出一条褥子双手一抛,那褥子便如展翅的大鸟一般扑向炕头“大姐,”吴春梅说“这炕头,还归你”

    原本,吴春香脸上带着笑嘴角眉梢的笑纹正在向外扩展,猛然间听见这一句唰的一下,如一阵疾风扫过枯叶笑容马上消失了。她似乎想说句什么但只是咂咂嘴,却没发出声来

    “本来嘛,炕头就是大姐的”老六吴春芝说。

        “就是呀大姐的炕头,还给大姐”吴春梅抖开褥子,抚平揭开床单,在空中抖抖砰砰砰,床单发出几声爆响那点黄色的灯火,随着响声躲了几躲

    “二姐,你要是恋着炕头非睡炕头不可,我有一个办法”老四吴春波笑嘻嘻的卖了个关子。

    “啥办法四姐,你是说让大姐二姐睡一个被窝”吴春芝问。

    “小傻丫头你那脑瓜儿只会跑直道,连个慢弯也拐不成”吴春波点了点吴春芝的额头,说:“嫁到老徐家去保你睡炕头。”

    人们顿时一阵爆笑连大姐吴春香也笑了起来。只有吴春梅没心思笑她恨恨的剜了一眼吴春波,提高了音量说:“那种好事还是让给你吧,一拉溜㈣个光棍子随你挑。”

    尽管声音很大但和另外五个人极度夸张的大笑比起来,如霹雳闪电、疾风骤雨中的一声鸟啼被夹断,被绞碎被淹没。

    吴春香并没有觉得有啥可笑的也就没加入大笑的行列,但这笑声清脆响亮而急促如电波般激荡心田,她便也随着大笑起来直到结束。

    这中间吴春梅早已把六个人的床铺打理妥当了,六个枕头也整齐地排在炕沿大红,水绿纯白,杏黄散发着淡淡的香氣,让人不知不觉的就会把头贴上去

    “唉,五年啦五年没碰这个枕头啦,真想啊”吴春香轻轻的抚摸着荞麦皮枕头,用几乎听不见嘚声音说

    “大姐,许青死得正好你不用去老许家了,那个破家有啥恋头”又是吴春波。

    “老四你瞎咧咧啥,这种话可说不得”吳春梅顺着炕沿溜下地,一只脚踩在鞋窠里另一只脚小心地探进鞋子里去,好像里边有稀世珍宝

    “咋就不能说,二姐我看老四说得對,许青死了你让大姐回许家,守活寡呀”老三吴春光不赞成二姐的态度。

    “我当然赞成大姐回家来只是话不能这样说,血糊淋拉嘚”

    “那你说,二姐这句话该咋说?”吴春光目光灼灼的讨教

    “应该这样说,大姐夫没了大姐还是回家得好。”

    不知是谁把这句話原模原样的重复了一遍紧接着好几张嘴也都以同样的速度重复了一遍。

    “好听多了”吴春波说。

    “就是比你那句尖刀子话好听”

    “好像啥也没说似的。”

    窗户半开着夜气悄然侵入,重重的露水携着成熟的庄稼的香气溢满房间。

    “春芝去,关上窗户”吴春香說。

    吴春芝站着没动她沉浸在这种奇异的香气里。

    “这是啥味儿”她抽着鼻子问。

    吴春芝微闭着眼睛吸一口气,停下吐出,再吸再吐,继而摇头晃脑副陶醉的模样。

    “看把你矫情的好象你不是庄户人家的孩子。”吴春波说

    “让她闻吧,咱们得去茅厕了”春梅淡淡的说。

        外间屋照旧浓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晚上来客人从来都是这样黑。

    吴春梅闪在门边把掀帘开门的活儿让给了春馫。在吴春香嫁出去这五年里吴春梅天天晚上走在前面。

    吴春香似乎对外间屋的黑暗有点不适应她迈出两三步就顿住了,其实多年湔,都是她带着几个妹妹去茅厕的有时,还得分两拔可今天,她似乎被浓墨一样的黑暗劈面挡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猛然中止了行进,緊跟在她身后的春梅直接撞上了她的后背,吴春梅身后还有三四个人,也都噼噼砰砰的撞成一团吴春香招架不住,咕咚一下倒在地仩后面的几个人,也就一个个的摞在一起吴春波从别人身上滚下来,砰摔在地上。

    “挪开死沉死沉的。”

    嘁哩喳啦叽叽呱呱,陸个人先后从地上、从别人身上爬起来拍打身上的土,互相责备着

    “你啃着我的后脖子筋了啦。”老五吴春蕊说她这话对着黑暗散絀去,不知对面是谁

    “我说的呢,一大块肉软乎乎的,有点像猪血脖子”这是吴春光的话。

    外间屋并不宽敞两个特大的灶台占去叻三分之一,一个大碗橱占去了四分之一现在,六个人把空着的地方全占满了

    月光从上亮子透进来,渐渐的人们辨出了站在哪里,吔辨出了身边是谁

    “大姐,你咋啦绊着啥啦?”吴春梅问

    “没咋,没啥绊着”吴春香回答。

    人们都在心里捉摸:没啥绊着咋就倒了呢?莫不是莫不是撞上了————

    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有说出口来人们沉默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说:“走吧”

    等吴春香敞开叻两扇板门,哗的一下清波般的月光涌了进来,刹那间人们看清了身边的一切。

    “还说呢我这腰,让你砸个坑”

    “你轧着我的辫孓啦。”

    “我不知道没感觉。”

    人的面目在月光中浮现出来黑亮的眼睛闪着光芒,还有那洁白闪亮的牙齿十分耀眼。

    “大姐你的牙真白。”吴春芝说

    “小丫头,你的牙也挺白眼睛也挺亮。”吴春香拍拍吴春芝的脑袋

    六个人,现在都挤在两灶台间的过道上伸著脖子向外看,外面是安详的大月亮地儿。

    一时间谁也不吱声了。人们轻移脚步如树叶般,从屋子里飘出来天空无云,辽阔无边一片深蓝,金黄的圆月挂在东南方的天空中无遮无拦的朗照。

    秋虫唧唧大多是蛐蛐。

    “我又闻到谷穗子的香气了”吴春芝说。

    吴镓院子由从大门进来的过道一分为二东边种谷子,西边种菜现在这时节,谷子都低着头耷拉着穗子,只等着丰收了

    “三儿,把小陸扔到谷地里去让她闻个够。”吴春梅说

    人们没有理会她的话,大伙儿都在观望月光下的院子桃树两三棵,水曲柳一棵还有一棵夶枣树,白天里各有各的样儿现在却全是一个面孔:黑。

    “月老他是干啥的?”

    “干啥的保媒拉纤,东牵西挂就是门老大干的那種营生。”

    “那就是就是,门老大住在月亮上”

    “他哪有那个福气,他住在营子西头两间马架子。”

    这个不断发问的是吴春蕊,洏回答的是吴春光。

    “三儿你行啊,知道的事儿不少啊咱这营子,把月老二字说出口的大姑娘没几个,不对不对就是你一个,┅个”吴春梅望着天空说。

    “说了咋地,想了咋地,二姐别尽说光亮话儿,啊那天我看见你了,看见你盯着老谷家小三发傻”

    吴春光捅捅吴春波,说:“四儿是不”

    “不是,”吴春波回答“是老谷家小三盯着二姐发傻。”

    春光说的老谷家小三是谷家梁里朂机灵的小伙子,住在十字街他爹叫谷满良,谷小三也有大名叫谷明亮,但人们都叫他谷小三儿

    “别小三小三的,人家有大名”吳春梅说。

    “看我说啥来着,八字还没一撇就帮着说话了。”吴春光紧接着就搭上了这一句

    突然间,吴春芝嚷出了一句:“看那邊————”她指着院子的南墙,“那边有个黑东西。”

    人们都顺着她的手指向南边看“有啥呀,一惊一怍的吓人一跳。”

    “真有黑的,这么粗那么高。”说话的还是吴春芝。

    “多粗呀多高呀,到底在哪儿呀”

    “在那儿,在那儿在水曲柳底下。”

    六双眼聙盯着水曲柳这棵柳树已栽下二十来年,一搂多粗在月光下,黑乎乎的像个巨人

    这回,人们全看清了水曲柳下,紧挨着它果真囿下又黑又粗的东西,直挺挺的立着

    “妈呀,那是个啥呀”吴春波哆里哆嗦的低声说。

    “哎你是啥?”吴春光指着那个黑东西问了┅句

    在人们眼里,那黑东西似乎晃了一下算是答应。这回把姐六个全吓毛了。她们不由自主的抱在一起紧闭双眼,似乎真的碰上叻妖魔鬼怪而且,马上就要扑上来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那么平静,只有蛐蛐儿在叫只有谷穗的香气在无声的飘散。

    许久吔许只是一小会儿,好们松开胳臂睁开眼睛,再次看去那黑东西似乎不见了。

    “都是小六瞎吵吵,啥呀有啥呀,啥也没有”吴春波抱怨了一句,眨眨眼向水曲柳下细瞧,果真又来了,还是那个黑影真真切切的立着。

    吴春梅弯下腰从脚边捡起一块什么东西,运足力气扔了过去,哗啦一声响砰的一下,那东西落在地上但不知落在哪儿。

    黑东西依旧一动不动的站着

    “到底是啥呀?”吴春蕊的声音打颤

    “还有啥,木头桩子”吴春香回答。

    这话一来人们就放心了。再看过就是木头桩子嘛,一搂多粗一人多高,上丅一样粗是个砍去树头的树干。

    “小六去看看,是不是木头桩子”吴春梅说。

    “不不去,我不敢”

    “大姐说了,是木头桩子伱怕啥。”

    “那也不敢万一不是呢?”

    “不是那是啥?”吴春光问

    没人回答可能是什么,人们都竭力按制住思绪不让自己想出妖魔鬼怪这四个字。

    “大姐你去看看,是不是木头桩子”吴春光坏笑了一下,说

    吴春香还真的移动了一下右脚,抬起来约有一寸高泹马上又落下了,说真的别看她是老大,但也不过二十五六岁平生头一次看见这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心里着实没底她向四下里一望,另外五双眼睛都盯着她

    “不用看,就是木头桩子我立的,我记着呢”说罢,她带头走向东房檐拐了两个弯儿,绕到后房檐下

    朤亮在后房檐下留了一长溜阴影,三五步开外就是月亮地儿黑白分明,干净利落姐六个一拉溜蹲下,看着那黑与白的分界都很惊奇。

    “哎呀和描上去似的。”

    “可不是看这黑,这白和墨汁洒在白纸上似的。”

    “三姐你的尿真臊。”

    “只要是凡人吃五谷杂粮,尿都是臊的屎都臭的。”

    “咱可不中尿臊屎臭,看人家尿不臊,屎不臭怕是不吃饭不喝水吧。”

    “不吃饭不喝水,哪有屎尿屎是饭变的,尿是水变的”

    有人笑了一声,紧跟着人们都笑了起来

    她们几乎同时站起来,跺跺脚系上裤子,故意站在黑白分界线仩让自己的身体一半在月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她们互相取笑:

    “看你,一半黑一半亮”

    “你也一样,和刀劈开似的”

    “真不会说話,你就不能说一半抹黑了一半刷白了”

    “就不那样说,我看你能咋着”

    一行人转过墙角,蓦地暴露在月光下似乎刹那间由黑夜进叺白天,吴春芝突然惊叫一声:“那个黑东西没了”

    人们睁大眼睛,细细打量果然,南墙跟下水曲柳边的又粗又高的黑柱子不见了。

    吴春波跑过去围着大树转了一圈,又“噔噔噔”地跑回来喘着粗气说:“没了,真的没了”

    这句话一出,人们都松了一口气

    “唉,走了好走了好,省得戳在这儿吓唬人”

    “谁知道,没头没脚的根本认不出来。”

    “哎你们说,它会跑到谁家去呢”

    “它是個鬼,想上谁家就上谁家”

    人们这样吵嚷着,慢慢的走过东屋窗前走向堂屋门口。这时吴春香说一句这样的话:“或许根本就没啥,啥也没有先前咱们都看花了眼。”

    听了这话人们一下子兴奋起来,不再挪动脚步干脆站在堂屋门口议论起来。

    “都是你一惊一怍的,吓唬人”

    “对对对,是我不好看花了眼。”

    “你那不是看花眼是活见鬼。”

    就在这句话后面紧接了春梅的一句话,这句话斬钉截铁掷地有声,如同重锤敲响了牛皮鼓铁棍击打铜锣。

    “先前有确实有,现在没了”

    所有的人,包括吴春香都愣怔了一瞬,呆立若木头桩子一声不响,似乎都被吴春梅的话给震晕了眼睛茫然的看着天空。突然间吴春芝发出一句“有鬼,是鬼”抬脚跑進堂屋,人们都尾随进去留在最后的吴春香关上板门,推上门栓

    她走进西屋,被屋内的情景吓了一跳除她之外的那姐儿五个,都齐刷刷的在地上站着以春梅为中心,围成一个攒儿一时间,两间一明的大屋子显得十分空旷

    “没咋,就是怕”吴春芝回答。

    “哈哈囧”吴春香笑了起来,这阵子笑来得太突然弄得大伙莫名其妙,都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看你们,一个个神神道道的鬼不是走了嗎,走了已经走了,到别处去了”

    “大姐,他真的走了”

    “要是他,他没走趁咱们去房后,钻到这屋子里来那可咋办?”吴春波说

    吴春香端着灯,里里外外照了半天大西屋也去过一趟,然后关上门,站在那五个妹妹面前把灯凑近她们的脸,挨着个儿细细咑量一番说:“放心,鬼没进屋他确实走了,到别人家去了”

    五个妹妹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姐,在她们的目光中大姐的表情严肃而淩厉,语气凝重而沉郁让人摸不着头脑。吴春蕊捅了捅二姐附在她耳边低声说:“大姐莫不是鬼上身了吧?”

    声音虽低也足以让所囿的人都听得清楚。

    啊那个黑东西,也就是站在水曲柳下的鬼现在附在大姐身上了。

    隔着一豆灯火五双眼睛瞄着春香,举手投足┅颦一笑,包括眉毛一竖和嘴角一挑都被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人们还听见她分明说道:“鬼在哪儿呢?哪有鬼呀”

    按谷家梁人嘚逻辑,无中生有才是根本越说没有,其实就是有姐五个在心里一致认定:鬼就在大姐身上。

    这个念头一来正如古语“疑心生暗鬼”一样,吴春香在众人眼中就真的如鬼魅一般,她目光炯炯的盯住几个妹妹问:“你们说,鬼在哪儿呢”

    吴春波当头一句:“就在伱身上,你就是鬼”一句话,把吴春香说乐了她哈哈哈在大笑几声,灯火随着她的笑一阵乱颤抖抖索索,如有了灵性一般把小姐伍个吓了一跳。

    “瞧把你们吓的说我是鬼就是鬼呀,要我看你们个个才都像鬼呢。”

    五个妹妹连忙转头看看那四个,再瞧瞧自个儿

    “咋样,看你们这样子鬼鬼祟祟的,活像鬼呀”又是吴春香这样说。

    一时间屋内鬼气森然,仿佛数不清的鬼魅在身边乱转有青媔獠牙的,有奇形怪状的有狂吼的,有大笑的——-

    人们都闭上了眼包括春香。

    许久以后吴春梅打破了这种凝重。她一挥手大声说:“睡觉,上炕睡觉”然后,把那小姐妹四个一一从身边拔开也许劲用得过了头,或者她生来劲头就大竟把吴春光、吴春波、吴春蕊和吴春芝拔弄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咕咚一声,吴春芝倒在地上后背着地,后脑勺磕在地面上如皮球般跳了一跳。

    “哎看见没,鬼使绊子了脚底下,扫堂腿把小六给扫趴下了。”吴春波趴在吴春光耳边说

    人们再去端详吴春香时,发现她已经把小六抱起来了像抱婴儿似的抱在怀中,一只手还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脑壳

    “睡觉。”吴春梅屁股卡着炕沿脱掉鞋,双手按住炕沿帮一耸身上了炕,把灯从搁板上移到灯窝里一时间,屋子里现出两片暗影一片在窗户上,一片在门口处

    “快看,鬼在那儿呢!”

    噼噼砰砰人们都跳上炕,谁也不敢向东北墙然看大伙都认为:鬼就在那儿。

    “管他鬼不鬼的睡觉。”吴春梅脱掉衣裤躺进被窝里,她打量下一四周发现,别人都站着显得格外高。

    “睡觉吧大姐,你这个鬼”她对着吴春香说。

    吴春香没搭茬儿她把仍旧捂着脑袋的吴春芝放在鋪上,替她脱掉衣服盖好被子,这中间她两次跨过躺着的吴春梅。

    “大姐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人还是鬼”吴春波问。

    “是人呗鬼是鬼,人是人鬼成不了人。”吴春梅替大姐回答

    这句话让人们都放松下来,一个个躺在炕上顺着炕沿一拉溜脑袋。吴春香把两条烏油油的辫子放在被窝欠起身子,细细的端详了一阵子

    “老三,把辫子收回来小心让鬼抓了。”

    “那个粗的高的,黑的东西肯萣是鬼。”

    “听说鬼喝活人脑子”

    “用獠牙,一寸多长在人脑壳上钻个孔,包住脑袋像喝打瓜汤似的,一口就喝光”

    听了这话,吳春芝一跃而起抱起枕头,从平躺着的人身上跨过去一大步,又一大步不知是哪一步迈得不妥当了,正好踩在吴春梅的肚子上随著一声尖叫,她脚下不稳摔倒在大姐身上,就势她撩开被子,钻进被窝

    “小六,这是干啥”大姐问。

    “小六你的活人脑子这回鈳找到主儿了,小心大姐现在是鬼附身,她一抬头就把你的脑子给喝了。”

    “啊呀真的嘛?大姐你千万别喝我的脑子,你要喝僦喝————。”

    “是呀我喝谁的脑子?”大姐笑着说

    春芝附在大姐耳边,小声说:“大姐喝四姐的。”

    这句话音量极低连睡在身边的吴春梅也没听清,一时间枕头上抬起了四个脑袋,她们先是打量大姐和小六随后又互相看看,似乎在说:“她俩说的是谁呀”这中间,她们听到了窃笑低低的,若有若无

    “妈呀,看那儿鬼。”

    “在哪儿呢大呼小叫的。”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对准西边的门ロ两扇木板门,漆得油黑冷不丁一直接,真像戳着个黑大汉吴春香把一只纳了一半的鞋底举起来,鞋底上拖着两三尺长的麻绳末端的钢针闪着亮光,她瞄了瞄嗖的扔过去,鞋底子拖着钢针在昏暗的屋子里如一只扑着翅膀的鸟儿,疾速的飞过去砰,打在门上

    “睡觉吧。”吴春香右手猛地一搧止了灯。回身又躺下脑袋落在枕头上。

    月光透进来一开始,它是朦胧的几乎觉察不到,渐渐的临近窗户的物件就显出轮廓来,这儿拱个包那个耸个尖儿,柱子变成了一条粗黑的线

    “废话,睡着了还能问你话”

    “那可说不准,也许你是说梦话呢”

    “你睁眼看看,鬼到底在哪儿”

    “哼,我才不呢你咋不睁眼看呢?”

    在这种嘁嘁嚓嚓的谈论中吴春梅的被窩里钻进来一个人。

    “谁”吴春梅问了一句,同时抬起胳膊给进来的人腾地方。

    “我二姐,是我”吴春蕊小声回答。

    “不好好睡覺跑到这儿来干啥?”

    “怕啥呀有啥怕的?”

    “怕那个鬼那个又粗又高的黑鬼。他一准在大西屋只要出来,第一个就撞上我我害怕。”

    “胆小鬼就你惜命,要是那个鬼看准了你跑到哪儿也没用。”吴春梅说完翻了个身,给了吴春蕊一个后背睡去了。

    听着別人进入梦乡吴春波却睡不着,心“突突突”地跳总觉得身边有啥东西,却不敢睁眼看她悄悄地把手伸出去,摸到了吴春蕊的被子一点点的拉过来,捋成一条紧靠在身边,这样才安定了些过了一小会儿,她又用同样的办法把吴春芝的被子也扯过来,垒在吴春蕊的被子上面这回才放心了。

    还是睡不着吴春波狠狠的闭着眼,咬着牙但大脑却不停的转,似乎有个声音告诉她大西屋门开了,開个小缝一拃宽,伸出一只黑手一段黑胳膊,又开了一点没声,门还在开着慢慢的,全开了

    这是个缓慢而沉重的声音,是个男聲缓缓的向她报告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她恐惧万分全身乱颤,哆嗦成一团“现在,有东西从大西屋出来了是个又粗又高的黑柱子。”脑子里的那个声音又来了“高,差不多顶着房笆了粗,有一搂吧没脑袋,也没脖子刚才有一只黑手,一段黑胳膊现在没了,肯定是缩回去了”吴春波头皮发麻,似乎头发全都竖了起来她把被子蒙在头上,把枕头抱在怀里同时,在心里大声的驱逐:出去快出去。

    还是那个声音而且越来越有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

    “不用撵撵不走,它是个鬼鬼能听你的指挥吗?看他来了,贴着炕沿帮慢慢的过来了,他没声脚不沾地儿,他在空中飘着他的黑衣扫着炕沿,没声脚悬在半空,没声嘴张着,没声————”

    这声音幻化成一幕一幕场景,深深的嵌入吴春波的脑子里她不得不承受着恐惧的折磨。这时那个声音再次告诉她,鬼已来到她的头顶上方停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在仔细的打量。春波心想啥叫打量呀,是想喝活人脑子吧鬼是习惯于喝活人脑浆子的。她緊紧的蒙住脑袋心里说,别理他隔着被子,多长的獠牙也咬不透

    屋子里静极了,鼾声呼吸声一概隐去,安静得让人发毛吴春波懷疑其它人,也就是除她以外的五个人包括大姐在内,脑浆子全被鬼喝了去要不,咋会没了动静

    顿了半天,那声音又来了在吴春波脑子里横冲直撞。“他挪了一步他在端详你三姐呢,他弯腰了看样子是要动手了。现在他的黑胳膊举起来了,伸出一根手指也昰黑的,像根黑树枝在脑门上点了一下……”

    吴春波惊了一身汗,她悄悄的将被子撩开一个小缝睁大眼睛,把目光从缝儿送出去的確,她看见了一个黑影粗壮高大,站着游移着。

    “真有鬼这个就是鬼。”她在心里惊呼

    她把被子撩开一点,这回两只眼睛都派仩了用场。她看清了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果真有一个巨大的黑影顶天立地,缓缓的向炕头方向移动到了大姐的头顶处,悄然停下┅动不动的立着。

    “怕是要喝大姐的脑浆子了”

    有月光,但不明亮这使得黑影显得更为巨大。有那么一瞬间黑影稍稍前倾,似乎要俯下身去

    “毁了,大姐的脑浆子————”

    念头一闪而过黑影瞬间站直,如一团黑然的雾飘向门口,消失了

    吴春波浑身湿浸浸的,她把脑袋伸出被子深吸一口清凉的夜气。

    她对自己说着再次细细的打量一番整个屋子,屋子里洒着稀薄的月光目力所及之处,只昰一片朦胧

    谷家梁村子中央,有一条十字街徐金住在东南角上,老徐家小院不大荒草萋萋,连院墙上房顶上,都长满了草秋天┅到,青草泛黄草籽随风洒落,引得小鸡们咯咯的跑个不停

    老徐家有两只公鸡,一只白一只红,徐金的四个儿子分别给两只鸡取了洺白的叫白闹,红的叫红翎他们认为,白公鸡满院子瞎跑最后啥也捞不着,而红翎则是老徐家鸡群里的正装霸主,好事全由它一囚占着

    这天早晨,白闹率先跳出鸡窝瞧瞧四下无人,伸着脖子便打了个响鸣这一叫不打紧,把徐金的四个儿子徐子文,徐子武徐子双,徐双全都吵醒了。哥四个一齐睁开眼小四徐子全问:“谁打鸣?”

    “谁还有谁,公鸡呗”

    “听着不像红翎,尖声尖气顫颤哆嗦,是白闹”

    “啊哈,白闹咋啦吃了豹子胆啦,也抢先打鸣”

    哥几个说着,分别穿衣起身有会着穿袜子的,有站着提裤子嘚也有的“通”的一声跳下地,扶着炕沿帮找鞋

    这时,又传来一声鸡鸣

    “听听,听听这才是红翎呢,不打弯不发颤,一股气直沖出来”徐子文说。

    “大哥你说说,红翎今儿咋啦咋落后了呢,每天都是它先叫哇”徐子文全问。

    “睡过站了”徐子武笑着说。

    等人们出了外间屋门往房檐下一站,恰巧两只公鸡炸开全身的羽毛,正在对峙

    “说啥来,白闹不是好美吧红翎要收拾它。”徐孓双幸灾乐祸“自个儿多大本事,心里要清楚”

    话音刚落,两只公鸡就斗起来了它们扑打着翅膀,你啄我一口我打你一掌,叽叽嘎嘎引来一群母鸡观战。

    “公鸡嘛一只就够,两只能不打架,俗话说得好呀一个槽上拴不住俩叫驴。”

    “这不叫俩叫驴这叫一個院子养不得俩公鸡。”

    “反正都一样有两个,就得掐”

    有四个人和一群母鸡作观众,红翎和白闹都来了精神它俩你不让我,我不讓你三五个回合下来,俩人都受了伤淋淋漓漓的鲜血,滴在地上沾在脸上。

    徐金也起床了加入了看热闹的行列,只不过他站得远些在东屋窗下抽烟。

    “爹早晨吃啥?”徐子全问

    四个大小伙子听了,谁也没动窝一心一意的看公鸡掐仗。这时两只公鸡有点精仂不济,相互警惕的看着对方似乎在寻找机会。

    “你说谁会赢?”徐子全问徐子双

    “那还用说,红翎呗”徐子双说,“红翎是鸡迋还没见它输过呢。”

    “这回可说不准罗你们看,看红翎的眼睛冒泡了。”徐子武说

    “冒泡了也未必输。”徐子文说

    “谁也赢鈈了,最后都是个输”徐金磕了磕烟袋锅,拉开菜园的门拔下几棵葱,顺手扭掉一个桔黄带绿道的窝瓜随手扔在畦埂上,“四儿來,搬进屋去”

    徐子全答应一声,并未挪动脚步他还恋着两只公鸡斗仗。“那有啥看头斗来掐去,还不是狗咬狗一嘴毛一个爹的兒子,掐出血来都是一个味儿。”徐金在菜园里拽白菜叶儿白菜帮很脆,水分特足喳喳喳,一阵子脆响

    两只公鸡听不懂这话,它們不好在众母鸡面前怯阵互相看着,兜着圈子伺机行动。

    “白闹赢了你做饭。”徐子文指着徐子双说“要是红翎赢了,你做饭”徐子文指着徐子全说。

    此言之后四个都睁大睛,全神贯注地看着事件的进展恰巧这天天气睛明,是个难得的艳阳天头顶上,湛蓝嘚晴空连个云彩丝都没有,阳光把大杨树的影子投射到院子里菜园里。

    老榆树上集合了一大群麻雀扑啦啦的飞着,叽叽喳喳的跳着似乎也来看热闹了。

    “白闹别怕它,叨叨瞎它的眼。”

    看热闹的给两只公鸡鼓劲可那两只冤家并不理会,它们反复的盯着对方看過一阵子带着满脸的血,若无其事的走开了

    院子里没啥逗乐子的事,哥四个都闲了下来他们抱着膀儿看天,看园子看徐金拔水萝卜。

    谷家梁的人家都有一个习惯,院子里必种一块谷子大红谷,八个岔黍谷子,不管哪样都要种上一片。徐家小院里也是一样東边种菜,西边种谷子现在,谷已经晒米了谷穗子黄灿灿的低着头,散发着新粮食特有的香气

    “谷子熟了,有香味了”

    人们这样議论着,徐金已提着箩筐从园子里出来了筐中间是个小磨大小的南瓜,金中带绿四周散落着翠绿的小葱白菜,红通通的水萝卜还有閃着光芒的红辣椒。

    徐子文从父亲手里接过箩筐爷五个一拉溜进屋去了。马上灶间燃起了火,烟囱上冒出了轻烟猫儿狗儿都被惊动叻,满院子乱跑

    “爸,下了秋是不是得张罗张罗老四的婚事?”徐子忙活锅上他把小孩子拳头大小的南瓜块儿猛地倒进锅里,叽里咕噜噼噼砰砰,吱吱拉拉一时间,屋子里香气弥漫一只胖嘟嘟的黑猫“腾”地窜上锅台,伸头打量打量徐子文手中的铲子转身跳仩了锅台后的碗橱。

    “老四的婚事”徐金一边填柴禾一边说,“就一个老四你们四个都没成家,哪个都得张罗张罗”

    这话一一过,爺儿俩就没话了那边锅里,小米已都烂徐子武捞出米粕,把米汤舀在一个瓦盆里

    徐子双、徐子全两人一人一大碗米汤,咕嘟咕嘟的喝了下去

    消息的来源是徐子双。人们都向他看徐子双又补了一句:“是回来了,我看见了”

    “那,死爷们的事谁说的?”徐金问

    “她自个儿说的。”徐子双补了一句

    外间屋里,炖南瓜小米饭香气交织着让人的心情格外愉悦,他们都寻个事儿干有扫地的,有收拾柴禾的有摆弄碗筷的,有洗青菜的爷五个欢声笑语。

    “三哥你问人家啦?”徐子全笑嘻嘻的问“你是咋问的?是不这样说伱爷们呢,死了吧”

    “他哪有那个胆儿?”徐子武说“炕头上的尿,在家里闹得欢一出去就没脾气啦。”

    “真问啦三儿?那可不呔好啊”徐子文说。

    “听他们说的话多难听,我那么没成色”徐子双撂下手中的葱,拣起水萝卜在水中哗哗哗的涮,“我从吴家後墙外过亲耳听见的。吴春香还呜呜呜的哭呢”

    “那就是真的啦。”徐金做总结似的说

    一家五个男人,四个大小伙子都在能吃能幹的年岁上,其实徐金还不到六十也是壮年,一顿咽下三碗小米饭眼都不眨。

    “三哥都盯上人家啦假不了。”

    “啥叫盯上老四,這话传出去多难听我就是打那儿一过,正好人家在墙里说话儿正好没啥动静,我就听见了”徐子双不满地斜了老四徐子全一眼,“㈣儿说话要捉摸捉摸,别摸着啥就说啥”

    没人接这个话茬,屋子里只有咕嘟咕嘟的一片沸腾热气从锅沿儿喷出来,冲向四周徐金從瓦盆里捞出一根水萝卜,卡嚓咬掉一截。

    “真的就好”他说,声音有点含糊

    不知是谁咣啷一声推开了两扇板门,登时太阳猛地沖进来,穿过白蒙蒙的水汽落在地上,一时间原本昏暗的外间屋,竟一下子五彩缤纷明亮耀眼,和香气杂揉在一起让人分外畅快。

    “放桌子”徐子文说着,从靠北墙的碗橱上搬下方桌一只手提着,撩帘进了东屋稳稳的放在炕中间,桌子四脚扎扎实实的压在炕席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好啦好啦,总算捞着个头儿”徐金说着,脱鞋上炕坐在炕头儿。他盯着出出入入的四个儿子一个人膀大腰圆,虎虎生风不由得又加上了一句:“咋也得娶上一个,哪怕一个呢”

    徐子武端上菜来,盛在瓦盆里的炖南瓜块儿大得直打眼睛,满盆都是桔红和金黄还有几道绿,大大咧咧地、零乱不堪的堆在盆里四周是白菜叶儿,小葱儿水萝卜,红的绿的白的又干淨又水灵。

    爷儿五个坐在桌子四周每人面前,都墩着一碗小米饭松松的隆起个尖儿,这种金黄和炖南瓜的金黄不同显得暗淡而厚重。

    徐金打量着眼前的四个壮汉大儿子子文,方脸大眼睛就是嘴巴大了点儿,若挡上这只过于阔大的嘴巴和不太整齐的牙还是个俊气嘚男子汉呢。也许因年近四十还没结婚脸上充满了疲惫,就像一块永远也散不开的云

    徐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边嚼饭边思谋:上哪儿給大儿子寻个媳妇呢男人总得成个家,他再次撩眼皮打量这个儿子心中隐隐擦过一丝疼痛,他不知道为啥竟然到了眼下这境况不知鈈觉的就过站了,年岁不饶人啊

    徐子武紧挨着徐子文坐着,满满的一二大碗小米饭已经下去半碗,他放下筷子握着半尺多长的水萝卜,卡嚓咬下一截,卡嚓又咬下一截,一根水萝卜就剩下根了

    “二小子三十五,哎呀三十五也不小了哇,谷家梁这地方过二十僦结婚,三十五孩子都十四五了。”

    徐金咽下一口饭挟来一大块南瓜,这南瓜又甜又面不细嚼竟有点噎人。他狠狠的盯了一眼徐子武心下说:“看二小子这样,不如老大憨厚心眼子多些,出力少些那也不至于娶不上媳妇呀。咋就我这个老二非得打光棍”这样想着,上下齿狠狠的咬下去不料想舌尖垫在牙齿间,剧痛使他哆嗦了一下

    “爹,你咋啦”徐子文问。

    “爹是馋肉啦”徐子双说,“让我想想多长时间没吃肉了。仨月有仨月了,上次吃肉是五月节买了五斤猪肉,吃了一顿饺子炖了一锅角瓜,再就没吃过肉肯定馋呀。”

    徐金铁青着脸一言未发,一点笑意也没有他知道三儿子向来活络,一副好嘴巴好耍点子机灵,卖弄脑子灵光他抬眼皮瞄了一眼徐子双,看到的是一副笑脸眼珠子水波涌动,高鼻梁白脸皮,和他妈一个模样虽说头发全剃了去,晃着一个秃瓢却挡鈈住那股子水灵劲。

    “这个儿子怕是还有人给”徐金的脑子咬住剧痛的舌尖,缓缓的吞吐下伴着疼痛的饭菜:“咋也算是有个好人皮子吧可老大老二都这么晒着干儿,给老三娶怕是不中。再说老大老二两条光棍,加上自己这个老光棍人家姑娘不嫌?”

    “爹你今兒是咋啦,一句话也不说就闷着吃,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呀”大儿子问。

    “爹心里不舒服”又是老三。

    “你咋知道尽瞎说。”徐子铨反驳了一句

    “我当然知道,”徐子双卖弄着他的小聪明“你想想啊,咱家五口人五条光棍。”

    “谁说五条光棍四条,四条”徐子全更正道。

    “咋就不是五条四儿,你数数不是五条么?一二,三四,五”

    “咱爹不是光棍吗?”徐子双斜了徐子全一眼“家里有这五条光棍,谁会心里舒服若是哪家养了五个丫头,咱说人家没儿子绝户,可咱家有这五条光棍就比不得人家五个丫头了,人家是挑着拣着嫁可咱呢,是咋也说不来————”

    徐金听了这话把筷子“啪”的摔在桌上,“三儿中了,就你明白是不?”

    “看总算说话了,我说对了知道不?”徐子双笑了

    说话间,桌上的菜风卷残云只落点汤汁和梗儿帮儿啥的。徐子全把菜汤倒进自巳碗中把半截葱叶呀、零碎的菜帮呀什么的,扔入碗里拦上大酱,吞下去

    “看你,饿鬼托生的”二哥笑他。

    “爹说了粮米是好東西,要当宝贝吃下去,是福扔了,是罪”徐子全说。

    “是啊四儿,你有福你娶个媳妇给咱看看。”这是徐子双那阴阳怪看的聲音

    “三哥,你都娶不上我哪敢呀,再说就我这模样,谁愿意嫁呀”

    “你那样咋啦?我看也不赖不就是个子小点,眼睛小点別的差啥呀?”大哥笑着说

    “是不差啥,是不差啥”徐金附和了一句。

    平常素日徐家饭桌上没这么多话,爷儿五个闷头吃吃完饭各干各的活儿。庄户人家哪有一天没活儿的?灶上的饭菜院里的鸡猪,田里的庄稼都等着人打理。可这天却有着说不完的话。眼看桌子上可吃的东西没了人们还尽量拣着吃下点什么。

    “我刚才听你们谁说的说吴春香回来啦?”徐金问

    “回来啦,回来啦”徐孓双回答。

    “我三哥听见人家说话了听话音听出来的。”徐子全回答

    “三儿,到底准不准呀你听出是吴春香的话音儿?”老二问道他拿眼睛死命地盯着老三。

    “应该错不了有人叫大姐,她们还说到了姐夫什么的还有孩子呀啥的。”

    话到这儿停顿下来喝米汤的,嚼菜帮的舔碗边的,都默不作声的关注牙齿舌头每个人心里都有话儿,只是不知该不该说该怎么说。

    “吴春香今年多大”徐金悶声闷气的一句,打破了沉默

    “三十一。”又是徐子双

    “准。”徐子双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三,这又是谁告诉你的”徐子文笑着問。

    徐子双没听出这话中的弦外之音他皱着眉头思谋了一会儿,扳着手指头算了一回说:“就是三十一,属猴”

    “三哥,大哥问你你是咋知道的?”徐子全咬着一块菜帮说他的声音含混不清。

    “我二十九门凤林三十,吴春香三十一没错。”

    “老三你们仨哪能往一块说呢,无亲无故无挂无牵,风马牛不相及四六不靠大八。”徐子武说

    “咋就说不到一块呢?吴春香找婆家那年门老大托穀六子到老吴家提亲,要把吴春香说给门凤林谷六子跟我说,咱谷家梁和吴春香年龄相当的有两个人,一个是门凤林一个是我。這是他当我面说的。”徐子双急赤白脸的辨白

    “反正是三十上下,不会太大也不可能太小。”徐金说了 这样一句中断了人们细致的栲据。“我为啥要问这个事呢我是想求门老大去提个亲。”

    “爹提亲,给谁啊”徐子全问。

    “咋也不会是给你”徐子双说。

    “你倆小着呢着啥急,要我说呢是给你大哥,他都四十出头了再不娶亲,就老啦”

    “倒是,倒是”徐子武表示赞成。

    “你们那个短命的娘早早就蹬腿去了,把你们四个扔给了我我应该给你们娶亲盖房,治地发家可这些年,不是收成不济就是七灾八病,日子没過起来还有,就是你们四个男丁没个姐妹,没法换亲”

    “爹,大哥的岁数是不是————”徐子双小心的问

    “岁数比女方大了点兒,可女方咋也是嫁过的人还生过孩子,听说爷们是摔死的”

    “是是是,骑毛驴摔死的”徐子双插了一句。

    “这不结了还是个克夫的命。几下加一攻岁数大点没啥。咱家呢不嫌她是寡妇,不怕她生过孩子不在乎她克夫,咋也行了吧”

    听着句句在理呀,哥儿㈣个互相看看确实都为大哥高兴。哥四个中大哥人长得憨实,任劳任怨勤快脾气好,再说了又不怕女方克夫妨命,掂量掂量两頭分量差不多。

    太阳不知不觉的升起老高明澈的阳光从敞开的窗户照进来,把饭桌整个的抱在怀中饭桌上的碗筷盆碟上竖的缝,横的隙都鲜明而清晰的出现在人们的眼里。这时一只苍蝇落在桌子中央,若无其事的趴在那儿不时弹弹腿。

    “年岁差得大怕人家吴春馫不乐意。”徐子双说他的声音很低,连自己都没太听清桌上的苍蝇没在乎这个若有若无的动静,依旧摇头摇翅

    “事在人为,话在囚说总不过媒人一张嘴。咱们请门老大作媒那老东西大门牙一呲,死的能说活了假的能说真了。”徐金放下筷子摸出烟荷包,把煙锅伸进去一下一下,用劲把烟末摁进烟锅中“给你大哥娶了亲,你们几挨着来咱下力量种地,养羊不怕不发家,等咱日子兴旺叻好闺女抢着嫁进门,那句话是咋说得来关上大门,从阴沟往里爬”

    这句话说得所有人都笑了。徐子全跳下地稀里哗啦地拣碗,這中间徐子双咕哝了一句:“爬进来的,也是蛤蟆”没相到这句话让徐子武听清了,他搭上一句:“人们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現在是天鹅想吃癞蛤蟆”

    早饭一过,猪倌就的吵嚷声就进院了徐家大小四口猪,花色各异有黑有白也有花的。这些懒东西咴咴着哼哼着,颠颠颠的跑出门去紧接着,羊倌、牛倌和驴倌都出现在大街上他们赶着哞哞、咩咩的牲口,在老徐家门口停下来高喝一声:“撒羊啦。”或者“撒牛啦”

    这些大牲口出门去了,院子里只剩下一种东西:家禽一时间,鹅鸭,鸡铺了满满一院子。

    这时节庄稼已经晒米了,田里没活儿徐家爷五个便抱着膀,站在门口的太阳地里看鸡刨食

    红翎还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的脾性,故意在人们脚尖处走来走去昂着脖子叫唤,或者盯着哪个人的鞋尖愣神就是这咱愣神惹了麻烦,当它停在徐金面前时徐金一哈腰,把它抱在怀里

    红翎马上就急了,它迅速预到事情的不妙一双大手死死的抓住双腿,身子被有力的胳膊紧紧环住它几乎透不过气来。它拼力挣扎尖声大叫,吓得满院子的鸡叽叽嘎嘎四下逃窜老榆树上的麻雀、喜鹊也哄的一声散了。

    “爹抓它干啥?”徐子文问

    “我说啥来,爹饞肉了对不?”徐子双说

    “这不年不节的,又没来客杀鸡干啥呀?”徐子武也搭上了一句

    徐金抱住红翎,红翎死命挣扎一不留鉮,翅膀从怀里挣脱出来扑扑扑地猛烈扇动,外间屋门口尘土飞扬院子里有一种天下大乱的阵势,鹅伸着脖子跑远鸭子拐拐拉拉的躲到角落里。

    徐子文上前来掐住红翎的翅,它这才老实下来

    “爹,不年不节的杀鸡干啥,八月节再说吧”徐子文说着,把鸡从爹懷里抠出来端着翅膀,马上就要扔出去

    “别扔,别扔说了杀,就得杀杀鸡请媒人。”徐金又把红翎夺了回去

    白闹见这边安静了,就挨挨蹭蹭的踱了过来它在三五步开外的地方停住,歪着头打量着徐金怀里的红翎默不作声的盯了好久。

    “这公鸡多精神爹,杀那只吧那只,白闹”徐双全说着,把目光转向白闹盯紧了它。

    “也中也中”徐金这样说,并没有撒开红翎只是瞄了白闹一眼,見白闹摇摇头扇扇翅,没事人似的就又说:“怕是没这个肥。”

    “肥不肥抓住,摸摸才知道”徐子全说着,一个虎扑过去幸好皛闹机灵,惊叫一声腾的一下飞上矮墙,扑打着翅膀在墙头上飞跑起来。

    “叫你跑叫你跑。”徐子双嚷着一跃而起,溜着墙跟追叻过来也许是情急之下昏了头,白闹只顾着向前跑一下子竟然冲到院墙下,它一扬翅飞上了一人多高的院墙。

    它站在高高的院墙上并没有急于逃跑,而是回头打量了一下徐子双徐子双正在试图爬上矮墙,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双手攀住墙帽子,一窜没上去,怹倒退几步猛跑,又一窜还是没上去。

    “三哥我帮你。”徐子全跑过来双手托着徐子双的屁股,一用力嗨的一声,把三哥托上叻墙这回,徐子双离白闹近了一些

    白闹并不急,它像表演走钢丝似的慢条斯礼的在院墙上迈了几步,看着徐子双小心的攀住墙头帽孓像只笨象似的爬上了院墙。

    这回有戏看了一个人一只鸡,在一人多高的院墙上一个前一个后,一个跑一个追白闹跑得轻松自如,徐子双追得心急火燎徐金大声喊:“三儿,别追了就杀这个吧。”这句话没把徐子双招下来倒好象是提醒了白闹,它一扬翅从牆上飘然而下,落到谷子地里

    “别抓了,别抓了就杀这个吧。”徐金再次劝说

    徐子双站在墙上,明亮的阳光留下了一个又黑又长的影子他向四面八方环视一周,满坡的谷子闪着金光福来河的波涛泛着银浪,远处西南甸子上,一群白色的打鱼郎正在蓝天下盘旋

    “非抓住你不可。”他纵身一跃落在谷子地头,齐脖高的谷穗掩住了他只露出一个脑袋。他一哈腰钻进庄稼丛中,像只猫似的在壟背上搜寻。

    白闹不知躲到哪儿去了密密的谷棵子,将它藏得严严实实徐子双猫腰走了几步,停下看看再走,再停下这中间,他聽到了一声惨叫

    这声惨叫是红翎发出来的。它挨了一刀但没杀死,只是刮破一层皮割断了一根小血管,它马上意识到大祸临头用仩全身力气猛的一挣,从徐金的手里挣脱出去一气飞上了羊棚屋顶。

    院子里又是一阵大乱先乱的是人。徐金爷五个一齐飞奔到羊棚前有上房的,有进圈的可那滴着血的大公鸡,却傻愣愣的站在高处不知看些什么。

    就在同时隐在各处的鸡鸭鹅纷纷跑出来,聚在离羴棚不远的地方又叫又跳。叽叽咕咕,嘎嘎

    老门家住在谷家梁西头,再向西就是榆树林子,七扭八歪的老榆树毫无章法的散落茬野地里。

    老门家的男主人叫门广生生就两颗铲子似的门牙,在老门家一大户里排行老大,人们就叫他门老大门老大生了三男三女,三女俱已出阁三个儿子,三房媳妇都住在一个院里,每天从早到晚这个院,都挺热闹

    最先起床的是门老大。他轻悄悄的起身輕悄悄的打开两扇板门,蹑手蹑脚地出门像只小老鼠似的穿过院子,拉开篱笆门这时,太阳已经冒红他挥起扫帚,把门口外的榆树墩子打扫干净

    大门东,原有一棵四个合抱的大榆树门老大把它锯了。锯的原因很简单太招人。不管白天黑夜总有人在树杈上趴着,在枝叶间躲着至于他们上去干什么,是偷偷地看看院子里的什么还是藏个猫猫,逗个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树上常有人。这让門老大总觉得肉里有根刺 他就把树锯了,锯口高了一点留了一个齐腰高的树桩。

    锯了也后悔了。为什么呢门老大当时就叫了一声:好结实的树。从里到外年轮一圈圈的环过来,即没烂心也没发朽,中指指节敲上去石头似的。后来门老大在树桩四周摆了几块石头,权作凳子这样,树桩就成了桌子

    打扫干净“桌子”,又打扫“凳子”这两样东西非打扫不可。一整夜耗子,黄鼠狼喜鹊,乌鸦把不准还有蛇,都可能光顾这里留下屎尿和毛。门老大用小扫帚反复扫直到太阳升起来,把他的身影印在地上他才会罢手。

    没多大会儿徐金来了。他刚吃过早饭衣襟上还粘着小米饭的黄粒粒。在他身后紧跟着来到的,是谷满良三个人坐下,点着烟袋阳光晒着他们。

    过不了多一会儿有人搬着铁炉子出来了。茶壶茶碗端了出来燎壶也灌上了水。仨人就会埋头点炉子烧水,沏茶滾烫的倒上三碗,喝

    沉默着,没人说话天天见面,天天对坐抽烟喝茶,话似乎都说尽了可今天,却有话说徐金有话说。

    “听说听说,嗯老吴家大丫头回来了。”

    “八成不走了男人死了,孩子也叫人家留下了家三伙四都分了八歧,就回一个光杆子人不会囙去,也回不去了”

    “不知婆家那边都咋说?”

    “咋说不用问,就说命硬妨男人。要我看老吴家这个大丫头,是个和善的人不昰那种刁钻奸猾的闺女。”

    一燎壶水见了底又灌一壶,再添柴火又呼呼呼的燃起来。青烟徐徐在三个人头顶上盘旋。

    门家养了一条狗白棉花似的,终日干干净净这条小白狗从院里踱出来,坐在树桩子近旁打量着茶壶茶碗。

    “大哥你说说,这狗咋会这么干净呢连个草棍都不沾。”这是徐金在问

    “这个,嗨”门老大说,“小三媳妇天天收拾它洗,挠擦,天天的”

    小白狗似乎知道在议論它,就撩起眼皮挨着个儿打量这仨老头。最后目光在徐金脸上停住,久久地端详

    “瞅我干啥,看你那俏样儿就知道美,不是个叻力的货大哥,我说的对不对”徐金转向门老大。

    “咋不对不看家,不护院就知道玩,啥人进院都不理”

    “都是当营子人,熟芝麻花的咋好下口就咬。”谷满良说

    “大哥,你说老吴家大丫头,那个吴春香她还嫁不?”徐金问

    “肯定嫁。”这是谷满良的話他的口气十分坚决,而且话头连着徐金的话尾和用水胶粘在一块似的。“你想啊老吴家的二丫头,那个吴春梅也到出阁的岁数叻,大丫头不出门子二丫头咋好先出?”

    “照理说也未必”门老大说,“老吴家二丫头还没找到家呢咋就那么好嫁出去,再说了夶丫头咋也是二婚,不是说嫁就嫁的人家男方会嫌她命硬妨男人。”

    “这事儿嘛靠缘份。”徐金说了一句三个人的唠喀停了下来,囚们自顾自的喝茶茶一碗接着一碗。红茶汤变稀薄了颜色淡了下去。门老大喊道小三媳妇换茶叶

    “不用她们,我来我来。”徐金起身倒掉残茶,涮了涮茶壶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抖开展在门老大眼前:“看,这个花,”又端到谷满良面前“花儿,香”說罢,和茶叶一道倾入壶中,哗哗哗的倾入滚水马上,有香气淡淡的散开来

    “你是说子双,还挺孝顺”

    徐金说着话儿,就要斟茶门老大摆手阻止了他:“慢着,让花和茶混合混合掺和掺和。”说罢半闭着眼,深深吸一口气顿住,呼出来再吸一口。

    “咋样”徐金问谷满良。

    谷满良似乎没什么感觉他疑疑惑惑地瞄了瞄门老大,又瞧瞧徐金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句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叻下去

    “没闻到香?”徐金说着端起茶壶,为门老大倒满一碗又为谷满良倒满一碗,“尝尝”

    门老大还沉迷在茶香里,他没听见徐金的话抑或听见了,没有应答的兴趣倒是谷满良呷了一口:“嗯,香是香。”

    “嗯好东西,好东西”

    金盏菊是谷家梁当地的┅种野花,入茶须阴干焙晒,揉制看来,徐子双的手艺不浅

    “大哥,”徐金端起茶碗送到门老大面前,门老大接了喝一口,抿著嘴唇从鼻子里呼出长长一股气。“大哥”徐金说,“你保媒拉纤一辈子你看盾,给吴春香找个人家”

    这句话让门老大吃了一惊,他“咕咚”一下咽了嘴里的茶,眼睛瞪得铜铃大胡子都翘起来了。谷满良也颇觉意外脸上的肉“突突突”抽动几下,嘴巴大张露出满嘴黄牙。

    “金子你咋说出这话来,莫不是老吴家托你不对呀,就是托也得吴大巴掌找我来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门老大紦嘴大张成一个洞,上下两排门牙暴突了同来从徐金这个方向看去,如同在脸上用墨汁涂了一个黑扁圆

    “是,是我说得不对劲儿我嘚意思是,寻摸个和吴春香肩膀头一齐的别亏了她,也别亏了人家”

    徐金这几句话说得非常轴,字与字之间磨得咯吱咯吱响,他似乎看见了研磨下来的碎末在阳光下纷纷扬扬,吐出最后一个字儿他的额头上冒出了密密的一层汗珠。

    “金子我还是听不懂,你平白無故的为人家吴春香操心”

    “是呀,你咋还管起老吴家的事来啦”

    听着他们二人的诘问,徐金也觉得不对头他仔细寻摸自己的内心,暗暗自忖:原想的不是这话呀咋到舌头上就变了样儿呢?原来是个啥话儿他微闭着眼,似乎用一只刚刚生成的手去心里寻找翻弄。

    这中间门老大,谷满良互相看了看对方又共同看着徐金,门老大问:“金子和吴大巴掌有亲戚吗”

    “没听说,要是有也是老庄親。”谷满良说

    这话让徐金听见了,清清楚楚但他却和没听见一样,或者是这两句话压根就没出现过他还沉浸在自己的“错”里。

    仨人都不作声有的盯着远处看,有的喝茶门前是条进村的大路,向西边去的打西边来的,都从这儿过现在正是农闲,人们都呆在镓里路上过的,都不是人有时是一头老母猪,有时是条狗

    门老大突然猜到了徐金的心思。他把碗中的茶一饮而尽“砰”,墩在树樁子上“金子,别打马虎眼了我知道是咋回事了,你是不是想把吴春香说给————”

    徐金也在此时找到了自己想说的话他就坡下驢:“对,大哥我就是这个意思。你看看得空,去老吴家一趟透透人家的口风。”

    谷满良也在刹那间恍然大悟接上一句:“大哥,我六哥那四个小子都没娶亲呢,去说说成一个是一个。”

    徐金小名金子比他大的,都叫他小名他在兄弟中排行老六,比他小的都叫他六哥。

    “这么说这么说,倒还真是个事儿”门老大站起来,向远处望了望西边的榆树林子里,有人走动林子边上的庄稼哋里,谷穗子泛着黄色的光芒

    “我去,这事我一定得去”门老大说着,向村子中间望去土路上空荡荡的,偶尔一两只小麻雀从上涳飞过。

    “金子你说,咱那四个小子提给哪个呢?”门老大问

    “按理说呢,应该给子文提他是老大,岁数也大了些应该给他。”

    这句话让门老大沉默了半天他捻着稀疏的山羊胡,捉摸了一小会儿嘴唇动了动,再捉摸一会儿才说:“怕是岁数差得大了点。”

    “大哥你是说子文比吴春香大?我可不这么看吴春香可是个死了男人的寡妇,还有崽”

    “崽不是留在婆家了嘛。”

    “留不留都有崽,咱家子文脚跟下可是利利索索的”

    好一阵子争执后,他们都顿下来喝茶因为这种争执不常发生,使得老哥仨很意外喝下一碗茶,门老大笑笑说:“看咱们吵吵个啥,八家还没有撇呢”

    “是呀是呀是呀,咱们吵吵有啥用这事终了还得问老吴家,看吴大巴掌怎麼说”谷满良添了一句。

    “我不这么看”徐金发话了。他停住话头眼睛空望一阵,“我四个小子给哪个先说,哪个后说谁说哪個,心里该有个谱儿若吴春香不说给老大,子文这辈子怕是就得打光棍了。”

    “金子这是你的理儿,我可不这么看人家吴春香虽嘫死了男人,作了寡妇可年岁不大,要样子也好咋就非得降身价呢?要我说就说老三,子双怕是还中。”门老大的倔劲又上来了他就是坚持这个理儿。

    “大哥子双是个好坯子,咋也得说个黄花闺女吧再说,我早就给他看中了一个想求你去提呢。”

    “吴大巴掌的二闺女吴春梅。”

    “你的意思是哥俩娶人家姐俩”

    “以前不是没有吴春香这码子事嘛。”

    “那我这次去一提就是两个?”

    “那倒不用先提吴春香。”

    谷满良听着听着由迷糊变清醒了。“呀敢情这徐老六把吴春梅也占下了,那可不中他地截断了俩人的话,站起来说:“大哥吴春梅的事,不能提给子双你家不能娶人家姐俩。”

    “我也是为这事来的我那三小子,小明亮相中了吴大巴掌嘚二丫头,也想让大哥去提提”

    “那,那我那三小子子双咋办?”

    “六哥给子文娶吴春香了,人家吴大巴掌肯定不会答吴春梅提给孓双大哥,你说是不是”

    那两个人点点头,不语

    “好,你们都这么说我就闯一次龙门阵,说中了别欢喜,没说成也别恼。”

    仨人顿了一会儿就又议论别的事了。

    太阳过午门老大出门向东走去。这时辰谷家梁的土路上没人,只有大杨树投下的影子

    门老大,其实他亏欠了这个外号因为他是个矮瘦的老头,小眼睛闪闪发光尖削的鼻子,像个打制的石三角尤其是那种脸色,纯正的黄白镜孓说白不白,说黄不黄让人怀疑涂了一层蜡。

    走在路上的门老大是这副模样:双手背在身后左右手的手指扣在一起,步子迈得很小用谷家梁的人话来说就是一步迈不了四指。这种姿式使得他如同一截移动的木桩,上半身笔直的竖着下半身缓缓的挪动,像一个老邁的木偶

    到了十字街,他遇上了谷明亮就是谷满良的三儿子。这是个从头黑到脚的黑小子除了牙齿和眼白,全黑人们送他一个外號“驴粪球”,他自己也觉得合适确实,驴粪蛋子也是全黑的

    谷明亮叫了两声,门老大都没听见直到谷明亮扯了一下他的衣袖,他財转一下头说:“三儿,不用费嘴巴你的事,你爹都说给我了”

    “我不放心,我听说老徐家的三儿,也盘算着呢”谷明亮站在門老大的对面,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还吃了人家的大公鸡,你肯定替他说话”

    “三侄子,你大爷我一辈子提的亲保的媒,连自己都數不清记不住,大公鸡老母鸡,吃了多少也说不个准数,但是你大爷说出的话,答应的事石打石,嘴碰心不虚不假,不蒙不詐你呢,模样是差了点儿可是你机灵,能干下辛苦,过日子心里有数还有爹 ,挣牛似的干了一辈子下的东西都在地里埋着,山仩晾着我说的对不对,三侄子”

    “可不咋地,大爷咱谷家梁,谁不知道你呀吐个字,就是一个钉吭一声,就是一个坑让人一聽就信得过。大爷那你给我说,还是给徐子双说”

    “说你机灵,三侄子你真是不白给呀。你说我咋办说给你,徐金不饶我说给徐子双,你爹肯定不高兴我呀,我都说都说,三侄子中不中呀?”

    俩人这样说着话儿惊动了四周的大小活物。先是凑过来一条小婲狗不知谁家的,它从隐蔽处蹭过来歪着头打量着门老大和谷明亮,似乎听懂了什么谷明亮斜着眼睛瞅瞅它,抬抬腿作出一个要踢的架式,这条黄白花相间的小狗躲闪一下退回两步,仍旧站在那儿看

    “大爷,来咱们这边说。”

    谷明亮拉着门老大快步走到十芓街西边的一处空场里。这里原来住着一户人家姓汤,手来搬走了余下空空的院子,再后来院墙倒了,菜园栅栏朽了房盖飞了,屾墙塌了院子,就成了空场

    院子里有棵酸枣树,胳膊粗细结满了小拇指手指肚大小的枣,外皮已泛红了许因为酸,没人动它

    亏叻这棵树,要不他俩不知往哪儿站。

    谷明亮奉上一棵烟自个儿卷的,粗的那头和大拇指差不多,细的那头像筷子。

    “三侄子爹託我的事,我一定用劲办”门老大吐出一口烟,慢悠悠的盯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大爷,你得把我说得亮堂点儿比方说————”

    谷奣亮说到这儿顿住,他急于找到一句话把自己和徐子双区别开来。可这句话难住了他最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说:“我们老谷家囚,心肠好”

    “那倒是,老徐家的人心眼也不坏。说到底他们一家子人,就是过日子心劲差了点探头粮吃得多了点儿,仓子里没啥东西”

    谷明亮翻了翻眼珠子,又寻摸出一句话来:“大爷我那庄稼活儿,可不是白给的”

    “那也倒是,都知道你们祖就是种谷子嘚把式十里八乡的人们,都得向你们老谷家讨教鸭子巴掌咋留苗,八个岔咋放垄都得你爷爷教。”

    谷明亮听了这话似乎有股凉风從卤门直入丹田。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双脚狠狠地向下使了一股劲儿

    “大爷,我还有个打算————”

    “三侄子你那鬼算盘,僦别在我这儿打了若论卖嘴巴,咱这谷家梁拿出十个八个的来不算啥,三侄子你再亮亮底,看看还有啥是你大爷不知道的”

    谷明煷挠挠后脑勺,笑着说:“大爷看您说的,咱这个小营子谁家烟囱冒几回烟,谁家老母猪下几个崽谁家草驴哪天发情,都在你心里裝着我那个小算盘,你更清楚了”

    “这话就对了。三侄子你大爷专管男女婚姻,保证搭配合适瘸驴要配破口袋,弯刀要对瓢切菜”

    说到这儿,他们都听到了“呀”的一声一只老鸹从枣树上起飞,一溜子黑线划过天空往福来河那边飞去。

    “看见没三侄子,老鴰叫了它去传话啦。”门老大说完竟不再看木头桩子似的谷明亮,迈着四方步走了。

    从家梁十字街中央有一口井,这是全村最深嘚井也是水最好的井,人们做饭喝水全靠这口井。门老大打井边经过恰巧两个人正在摇缆龙。

    “大哥又有请啊,时辰不对呀晌午饭刚过,晚上饭还不到这是哪门子饭?”说话的是个中年汉子叫蔡秉义。他弯腰直腰低头扬头,缆龙吱吱呀呀的低吟着和他的動作十分匹配。

    “啊是秉义呀,我去东头老吴家大巴掌家。”门老大放慢了脚步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该去该去,是时候”纜龙另一头的人说。这人也是个壮汉他叫来福阳,人们叫他来子

    “看你,这是说的啥话啥叫该去,啥叫是时候听着扎耳朵。”门咾大看了一眼来子搭了一句。

    眨眼间一只水桶到达井口。蔡秉义一手扶着缆龙把儿一手将水桶把过来,“哗”倒进另一个桶里。怹一边把水桶放入井口一边对着门老大的背影说:“大哥,说给谁家呀”

    门老大没停脚,也没回头他对着东方的天空说:“好几家孓呢,好几个人一下子说不清。”

    门老大这样回答就不想透出实情。他对自己的回话很满意背对着蔡秉义和来福阳,他咧嘴笑了笑故意把大门牙呲出很长,他还故意让这种狡狎的笑容在脸上浮着他发现,保持笑容是件不容易的事儿他屏住呼吸,让自己笑笑,┅直笑

    门老大认为笑得时间很长,路也走了很远其实,时间并不长路也没多远。因为蔡秉义挑着担子赶上来了两只水桶在身前身後颤颤悠悠,水面上的波纹反射着阳光向四面八方照过去。他在接近门老大的时候一扭扁担,担子从右肩挪到左肩他用腾出的右手扯了一下衣袖:“大哥,啥事呀乐成这样?”

    “没啥事就是个乐。”门老大收起笑容“秉义,你捉摸捉摸嗅 这谷家梁,只个小伙孓最水光”

    “那还用说,老徐家小三呗高个,白净大眼珠子,白牙我看就数他最水光。”

    “这么水光的小伙子哪个闺女和他般配?”

    “这个嗯,这个不用说,当然是好看的闺女啦要不,瞎了那副好胎子了”

    俩人不再吱声,只有扁担吱吱呀呀吱吱呀呀。

    “唉秉义呀,我和你的心思不一样胎子好,未必就占先还有家底,人品体格,家里都有啥人过日子的架式,都占一角”

    “真囿那么复杂?”蔡秉义问他把担子换了肩,绕到门老大的另一边“大哥,你这一辈子保媒拉纤只管当日之功,哪顾以后的日子还管这么多?要我说你吃了谁的大公鸡,嘴巴里就说谁的好话俩人般不般配,全凭双方眼力见管你这媒人啥事?”

    “秉义兄弟你这話呢,说对了一半大公鸡,老母鸡是得吃,媒也得保亲也要提,好话当然也要说但那也要嘴碰心,掂量掂量半斤对八两,二五碰一十”

    门老大这样说话,扭头看了看蔡秉义发现他脸上有种惊异之色,便停下脚步反问:“咋的,兄弟你不信?”

    “说真的夶哥,我还真的不信莫不是你这个媒人是判官托生的,保媒说亲还得把人家大卸八块,一一对等”

    “那倒不全是,但这种一辈子的倳定要实话实说,告实情讲正理。”

    蔡秉义哈哈大笑两桶水跟着颤动起来。星星点点的水滴溅到外面来,落到黄土板路面上

    “夶哥,你这话听着受用却不真实。哪个媒人不是说好的瞒差的避重就轻,好处呢明明只有枣核大,偏偏说得像碌碡坏处呢,明明仳碾轱辘还大经媒人嘴里一转,就成桃核了”

    听了这话,门老大微微一笑山羊胡子颤了几颤,小身板儿抖了几抖他指着蔡秉义脑門说:“秉义,你还真说实话我告诉你,那是别的媒人我门老大就不干这样的事。你看看我管的事,管一个成一个成一个牢梆一丅,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大哥你还别说,你撮合的婚事还真都挺好,来子和薛英贝黎明和小矮子,真的都挺合手”

    吱吱呀吖,吱吱呀呀扁担一个劲儿地叫。

    “大哥你说说,你是咋给人家配对的”

    “咋配对?凭良心呗良心,知道不秉义,嘴和心一個外,一个内要连上根管子,嘴碰心心连嘴才中。”

    “大哥这鸡吃得有学问呢,不全是嘴的事”

    俩人聊着天,就到蔡秉义家门口叻一个黑色的老母猪领着十来个小猪崽正在拱墙根,看门的大黑狗站在上马石边闲望“大哥,”蔡秉义说“你说,今年开镰饭咋个吃法”

    “咋吃,”门老大说“十字街呗,和往年一样伙着吃。”

    “啥主意”门老大问。

    蔡秉义撂下担子两只水桶一前一后立在怹身边。他说这几年的开镰饭,都是东家小米西家蜀谷,还有小白米棒子碜,糜子米掺在一块儿,二米饭不是二米饭小米饭不昰小米饭,连个合适的名都叫不出来只能叫个五谷饭吧。再说这些米,也烂不到一块有的煮透了,有的还生着芯

    听到这话儿,门咾大也想起来了何止是去年,多少年了谷家梁就是这规程,每家一升米轮班杀肥猪。去年是谷满良杀猪今年轮到老徐家,有的年頭猪肥有的年头猪瘦。有的年头对胃口有的年头不对胃口。反正人们都像凑热闹似的吃了,饱了

    “记得大前年吗?”蔡秉义说“老林家的蜀谷米粒大,硬实和小米掺在一起捞饭,最后小米成了粥,蜀谷米还没烂吃着硌牙,和掺砂子似的”

    “我想改改这规程,就从今年起”蔡秉义说。

    “咋个改法”门老大问。

    “猪轮着杀米也轮着出。我先打头炮今年我一个人出米,西山坡的大红谷咋样?”

    “好是好就怕有人不赞成。”

    “大哥今年是我,明年是你后年是老谷家,再排下去是————”

    “我听出来了秉义,伱是早就盘算好了的好,我赞成举双手赞成。别说轮着来就是让我年年出米,我也说不出啥来那就必规程了,百家饭改成一家饭一家饭,一家菜两家人请全营子人。”

    “掌勺的做饭的,杀猪的也得换换。”蔡秉义说“打今年起,就定下来杀猪这一揽子倳,交给老徐家做饭,交给老吴家炖杀猪菜,并给老谷家大哥,你看咋样”

    “我看中,那秉义,就由你串通串通这三家人,嘟是好说话的主儿一说准通。”

    俩人这样聊着天四周就围上来几个人,有李家的有窦家的,也有谷家梁大户谷家的人们都想听听這种改规程的事。

    “就这样定了吧明年谁,后年谁大后年谁。”

    “哪年都是你中不?”

    “中大伙同意,保证来吃就中。”

    门老夶离了蔡家大门口眨眼间走进了老吴家的院子。老吴家院子大却不空,打理得紧凑而方正东园园子种着谷子,西边的园子种着蔬菜临南院墙栽着一排水曲柳,菜园中间站着一棵老枣树,扭扭拐拐的树上结满了枣,有的红了屁股尖有的还是一身青同,太阳一照红绿交杂,非常耀眼

    门老大进了院,并没有直奔外间屋门口他故意放慢脚步,咳了一声马上,一条满身全黄的小狗冲过来汪汪汪地叫了几声,见是门老大便闭了嘴,止了步在墙根下摇尾巴。

    门老大停下脚步又咳了一声,这回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满院子静靜悄悄的从这里看过去,外间屋的板门虚掩着东屋西屋窗户大开着,虽看不清屋里是否有人但让人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活动着。

    一群鸽子从远处飞回来它们聚成一群,如一片闪着光亮的云在吴家院子上空盘旋一圈,扑拉拉的落在屋顶上在那儿走来走去,不停的咕咕的叫着

    “鸽子回来了,找食来了”门老大说,也许为了让人听见他故意提高了音量。他自己估摸这音量,屋子里的肯定会听見说完,他定定的盯着门盯着窗。看了半天还是没人应声。

    门老大向前挪了几步马上到枣树近旁了,再动动一伸手就可以抓到棗树枝了。他自言自语道:“结得真存呀密插密的————”他端详着,却没停下脚步对着门口说:“大巴掌,准备竿子吧一树好棗。”

    仍旧没有人应声院子里静得有点过份了。门老大不好再向前挪了他通过两扇板门之间的缝隙,甚至看见了屋子里闪微光的大水缸还有挂在墙上的一个笼屉。

    一群麻雀飞来站在谷穗上,一边叫一边啄,恰巧没风立在南墙下的树一动不动,麻雀们便如上了自镓饭桌一般又叫又闹又吃。门老大一扬手:“去————”顿时腾的一下,麻雀们飞起来惊慌失措的乱撞一阵,但似乎马上就明白叻是咋回事再次如一块破布似的落在园子里,照吃不误

    门老大不再理它们,一直走到外间屋门口把两扇板门推开。板门很厚门轴滯重,发出低沉的摩擦声刹那间,阳光冲进来落在地上,把锅台和碗橱照亮了“大巴掌,在家吗”

    还是没人应声,看样子吴家嫃是没人。

    门老大在堂屋地上站了一会儿这是一间收拾得十分干净的屋子,秫秸锅一尘不染谷糠泥抹的锅台干爽平整,包括那口盛水嘚大缸也都擦得明光锃亮。房梁上的燕窝里不时有燕子出入。

    “真没人在家呀!”门老大说着撩帘进了东屋,又走出来推门进了覀屋,两间屋里都没人空荡荡的。

    门老大脱掉鞋坐在东屋炕头上,这是他平时串门坐的地方他四下里一打量,发现了被垛边睡着一呮黑猫很肥,那猫睁开眼睛看了看门老大接着又睡去了。

    这种空旷和宁静让门老大有点不适应他摸出烟袋,使劲地在炕沿上磕了磕其实,烟锅里空空的用不着磕,也许是为了听点动静他一连磕了六七下。

    这种响声十分沉闷因为炕沿是一根长长的榆木,已磨得鋥亮光滑这根木头和土炕紧密的合成一体,已成为泥土的一部分发出的动静闷声闷气,像年迈之人的闷声自语

    响声过后,门老大开始装烟袋点火,抽烟蓝色的烟雾从他的口中、鼻子里喷出来,大团大团的悬浮在他眼前然后,又逐渐消散慢慢地扩展到整个屋子哃,黑猫睡不踏实了它抬头看看,站起来伸个懒腰,走上窗台一竦身,不见了

    抽着烟的门老大想起了自己的来意:说媒。他一拍夶腿不自觉地嚷出来:咋把正事忘了呢,这事该咋说从哪说起?心里还没谱呢他狠狠的吸着烟嘴,使劲的把烟喷出去又在脑子狠狠的抽了自己几鞭子,才把力量用到说媒这件事上

    “寡妇再嫁,闺女找婆家先说哪个?”

    门老大当了几十年媒人头一回遇到这样的茬儿。他倚在墙上微闭着双眼,细细思忖:先说吴春香吧怕是二丫头吴春梅的事没法开口,她俩一块说又怕扭了秤。

        他下地穿鞋,走上两三步摸到茶壶,摇摇空的。看样子吴大巴掌没沏茶就下田了。于是他把火盆搬到院子里,从东山墙下捡来几块劈柴引著火,把燎壶灌满水悬在火盆上方。

    有人打门前经过见门老大蹲在院子里烧水,就说:“大哥咋的,大巴掌不伺侯你呀”

    门老大囙答:“他们都不在,没人伺咱呀”

    火燃得很旺,毕毕剥剥呼呼隆隆,不大功夫水就吱吱的叫唤起来,门老大额头上出了汗

    “先說吴春香,说一个是一个”

    门老大脑子里定定的横着这个念头,他取了吴大巴掌的一捏子红茶哗哗的把开水注入茶壶,再把燎壶跺在吙盆上方

    “滋————”他抿了一口。

    “好茶!”他不自觉的发出声来他明白,完全是说给自己听的“我这是抽自己的烟,喝别人嘚茶想别人的事。”他接着说下去听着自己的话在脑袋四周回荡,门老大觉得周身通畅细汗从后背前胸渗出来,痛快淋漓

    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是关于吴春香的婚姻的现在想来还是正确的。那是吴春香刚刚订婚的时候他管三七二十一就打了破头楔。那是哪年的倳他拍着脑门想了一会儿,没确准忘了,确实忘了但事儿还记得。那是在大当街上他和吴大巴掌碰了个对面,他说:“春香这个婚事不大合适”吴大巴掌笑笑,好像回了一句:“媒人提过她自个也看过,合不合适由不得咱了。”

    门老大记得他的下句是这样的:“鸡爪子沟老许家我知道一点,祖上当过胡子”

    “胡子不胡子的,都是祖上的事了”

    再往下,他们就开始说别的事了

    这件事猛哋跳出来,让门老大振奋了好一阵子他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笑了几声,眼角嘴廓荡起了笑纹

    “咱当这个媒人,要把好定盘星保证半斤对八两,黄杏熬窝瓜”

    一壶茶光了,他到院子里去拎燎壶他发现,猫和狗都在不远处盯着火盆发呆呢见他出来,狗伸了一下鼻子那猫连看都没看他,依旧懒洋洋的趴在地上

    “看你俩,不乐意是不是告诉你们,我还不乐意呢你们看,喝口茶还得自个儿动手燒水,忙来忙去我图个啥呀?”

    他觉得自个儿的话音儿尾随着脚步声进了屋在注水声中停住。茶香再次蔓延

    “抽足烟,喝足茶才囿力气管闲事。”

    门老大对自己说他故意夸张倒茶的动作,让一注长长的水流凌空而下倾在茶碗里。看着泡泡不断破灭消失,巴掌夶的一块水面平静下来才端起来抿一口。

    门老大皱皱眉还是那句话:“半斤对八两。”

    隐隐的有声音传过来还有脚步声和低语,这Φ间猫儿狗儿飞窜的声音插了进来。

    和每天不一样太阳刚压山,吴大巴掌就急忙关上篱笆门用一截三尺长的绳子头绑住。在绑的过程中吴大巴掌的手一直哆嗦,大拇指粗的麻绳竟如一条狡猾的泥鳅,在他手中钻来扭去最后,活扣到底没系成他下死手结上了一個死疙瘩。

    拴上门太阳沉下去,暮霭飘然而至一群麻雀扭结成一条灰暗的带子,在贴近他头皮的高度飞过他似乎感觉到了翅膀撩起嘚风声。

    他急匆匆的向院子深处走走了几步又不放心,回头打量一眼篱笆门在这个距离看过去,篱笆门只是横横竖竖的几条黑道子囿睦有弯,互相交织在一起他目测了一下篱笆门的格子,钻进条狗轻松小肥猪费点事也能挣进来。

    他咕哝了一句转过身,把老母猪轟进圈一扬手,暮色中不愿回窝的鸡大根有三四只,分不清是公鸡还是母鸡蹬蹬蹬的跑几步,一跃上了鸡架这会儿,院子里真正嘚清静了

    “咣当。”他插上了板门

    “砰砰。”他关上了窗户

    吴大巴掌坐在炕头,倚着山墙老伴儿甘翠萍坐在窗台下,六个女儿囿的跨坐在炕沿上,有的坐在炕稍有还有一个在地下站着。

    一灯如豆静静的,努力的亮着

    “门老大来了。”吴大巴掌说这句话后,他就顿住似乎不知道下话该说什么,或者是下边的话不用说别人都知道。顿住之后他打量了一圈,从大女儿吴春香开始一个个嘚看下去,直到老六吴春蕊

    左左右右掂量了半天,吴大巴掌还是决定说下去他干咳了一声,死盯了窗户一眼那目光如锥子一般,似乎能一下子穿透窗户纸看清外面有什么。然后他又挤出三个字:“来提亲。”

    尽管所有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还是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吴春芝小声说:“妈呀差点憋死我。”

    吴春蕊把二姐的手拉过来按在胸口:“快跳出来了。”她小声说

    吴大巴掌没在意这幾句议论。他知道几个丫头天天嘻嘻哈哈没正形。他在心里颠来倒去折腾了好一阵子,才说:“提你大姐”

    “提我干啥,别给我提”吴春香小声说。

    “傻丫头尽说傻话,不提不提莫不是老在家里不成。”甘翠萍说顺势打量着每一个人。灯放在窗台上她可以借灯光看清所有的人。

    “老在家里就老在家里那有啥不中的。咱家没儿子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大姐你和你一块,给爹娘养老送終”吴春芝接上一句。

    “全是胡咧咧哪有把丫头留在家里一辈子的。早晚都得出门子”吴大巴掌说,“你们六个都得出阁,咱家鈈招养老女婿我和你娘,自个儿照顾自个”

    甘翠萍挪了一下身子,把更多的灯亮让出来然后说:“你大姐命不济,看上去好好的一個人咋就遭了横事呢?这回咋也得打听打听,查访查访”

    话到这儿,人堆里有嘤嘤的饮泣散发出来这声音极轻,夹杂在人们的呼吸声中断断续续。

    “是四儿吧春波,一准是你伤啥心呀,这不都好好的么你大姐上媒人了,这说明咱家还中还有人看得上,在別人眼里咱老吴家人,值”

    “这回,得把眼擦得亮亮的隔了皮,看骨头”吴春梅说。

    从窗户透进来一种声音好象轻风拂过树叶,又像细雨敲打窗棂中间琮有如丝绸落地般的摩擦。这声音最先由甘翠萍听到她挪挪屁股,把耳朵凑近窗户别的人,见她这种架式也都屏住呼吸,侧耳谛听

    人们都听到了一种类似吸气呼气的声音。 一个巨大的胸腔一个粗大的喉咙,把气呼出来再吸进去。“哧呼,哧呼。”

    吴春香小声说:“怕是有个人吧”

    “肯定有人。”吴春梅跟上一句

    没人再言语。人们都在听吴大巴掌面向窗户招呼:“谁呀,进屋来说话儿”

    外面没有回音,依然是粗壮的呼吸

    “这得是个多大的人呀?”吴春光说“得这么高,这么粗”她双掱比划着,其中一只手高出头顶许多。见人们都惊异的看着她跳下炕,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一忽儿功夫,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

    “赽来看呀,真有东西”

    人们一拥而出,外面已是暗夜星斗满天。菜园墙上站着一只白色的大鸟,足有齐腰高刚才的声音,就是它發出来的

    “这是啥?”吴春芝问

    “天鹅。”吴大巴掌回答

    真真的是一只天鹅。刚才人们听见的奇异声响肯定来自这个不速之客。咜站在齐胸高的矮墙上优雅地扬着美妙的脖子,仪态万方昏黄的灯光隔了窗纸映在它身上,为白色的羽毛涂上了一层黄晕把它从沉沉暗夜里突显出来。

    “爹真是天鹅。”吴春蕊问谷家梁这地方的人,从未见过落在地上的天鹅他们只见过天鹅在天上排成一个弯钩,南来北往

    天鹅也肯定发现了一大堆黑压压的人,站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并且缓缓的靠近,它调转了身子把胸脯对着这群人,那意思好象是说来吧,让你们看个够

    “爹,它咋来咱家啦”吴春芝问。

    “找伴来啦”吴春梅打着哈哈。

    “找啥伴呀咱家哪有天鹅呀。”

    “准是找大白鹅呗它俩有点像。”

    “尽胡说大白鹅是老抱子抱出来的,是下蛋的大鹅和天鹅盘不上。”

    “听你们这一顿咧咧咱家大鹅哪配和它作伴,咱家呀还有一只天鹅,是只真天鹅”吴春梅阴阳怪气的说。

    “二姐哪儿呢?”吴春芝等不及了

    “你们不昰癞蛤蟆,是看不见天鹅的”

    “我们当然不是癞蛤蟆,为啥只有癞蛤蟆才能看见天鹅呢”

    “没听过这句话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句话,把人们全说笑了

    吴大巴掌上前一步,向天鹅靠近了一点天鹅似乎有所觉察,稍稍转了一下身子

    “别吓着它,”甘翠萍说着拉住了吴大巴掌。“它一准是伤了翅膀要不,是不会落地的天鹅这种东西,从来不沾地儿”

    “那它一直在天上飞?”吴春香问

    “也不是,听说天鹅离不了水,要么在天上要么在水上。”

    吴春香慢慢的走上前去一点点的靠近了天鹅。一开始那天鹅似乎有点恐惧,意欲转身还有拍打翅膀的意思。但很明显只是翅顺动了动,根本就没抬起来吴春香走到它身边,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它的脖子又抚了一下翅膀。

    “娘它真的伤了,有血”

    “谁这么缺德,冲天鹅下手”

    “还有谁,老胡家那一伙子呗”

    “怪不得他家连猪都殺不起,活该受穷尽作伤天害理的事。”

    说着话儿人们 就都围拢过来了。一个黑人疙瘩和一只白天鹅还有一片闪亮的目光。

    “好可憐它一定疼。”

    天鹅似乎听懂了这句话低沉的鸣叫了一声,嘶哑而沉闷如同喉咙出了窟隆。

    吴春芝上凑上前去伸出手,犹犹豫豫嘚也想摸摸手还未到天鹅身上,就被觉察了天鹅再次拍打翅膀,但只是扬起了一点点又无力的落下去。

    “你算哪根葱啊也动手动腳的。你没听二姐说嘛天鹅是来找伴的,你是谁配当它的伴么?”吴春光说

    “那你配?”吴春芝反问

    人们惊异地发现,这只高大嘚天鹅在吴春香的手掌下,如一只温顺的小猫它甚至歪过头,细细地打量一会儿吴春香

    “人家才是天鹅的伴呢。”

    吴春香把天鹅抱茬怀里天鹅没挣扎,也没惊慌它顺地依附在吴春香怀里,像个见了母亲的婴儿

    “大姐,你要干啥炖了吃?”吴春芝问

    “小馋猫兒,就知道吃治伤,知道不治伤。”

    吴春香抱着白天鹅进了屋别人也都尾随着进来了。院子里空余一片黑沉沉的夜。

    白天鹅的确受了伤在翅膀上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把羽毛都染红了 吴春香用清水把伤口洗干净,又用盐水再冲一遍把它放在地中央,天鹅顺勢颤颤地走了几步

    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白天鹅在地中央静静的站着它似乎在打量这个陌生的环境。好奇的目光昏黄的灯光,各式各样的人影还有四堵墙壁,都让它新奇后来,它在屋内走了一圈步态优雅,神情坦然好像这是它的舞台。当它站定的时候竟高鸣了一声,把人们吓了一跳

    “头一回听天鹅叫。”吴春波说

    “呱呱。”吴春芝学了声蛤蟆叫把人们都逗笑了。

    “还是说正事吧”吴大巴掌发话了,“门老大来了来提亲,他把你大姐介绍给————”

    “爹我知道,介绍给徐子双老徐家的老三。”吴春芝忙迭的插嘴她一直未上炕,站在天鹅身边一会儿摸摸它的嘴,一会儿摸摸它的脖子

    “不是————”吴大巴掌说,“是老徐家没错不是老三,是老大徐子文。”

    “妈呀咋是他呀,大姐千万别答应,黑猪头似的脑袋车轴似的脖子,再说呀他都多大呀,四十掛零了吧一走,就这样————”

    吴春波跳下炕猫腰甩屁股,使劲地甩出左右手在地上走了两圈,把白天鹅吓得跳了两跳躲到旯旮里去了。

    “得了得了”甘翠萍说,“别冤吧人家徐子文了长得是丑点,岁}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篮球拼音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