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出来了雾霾丛生。夜很长空气不透明。

在路边小店里他随便吃了点东西，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半了，不再午休他决定去都市的边缘那个医院看┅下病。“自己是不是病了病得有多重？”如同呼吸着的充满雾霾的空气里面到底含有多少支撑生命的东西，又有多少损害生命的东覀但他明白要呼吸，不然会死他不想死，虽然他无数次想过这个问题“打不死踩不碎的小强”他对别人说。别人是谁想不起来了，或许就是自己

最近，他脑子有些混乱总感觉空气和水相互勾结，想置他于死地在一个封闭的不透明的的玻璃容器里。

此刻他在汽车虫里，呼吸着喘息着……驾驶着汽车虫，很多个瞬间他感觉汽车虫驾驶着他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汽车虫需要的液体已经不多据說整个世界的这种液体也消耗殆尽，价格越来越高

迷迷糊糊地操纵着汽车虫，也被汽车虫操纵着速度有时快，有时慢身边不同类型嘚汽车虫呼啸而过，他眼睛死盯着前方呆滞，无神缥缈……

他要去距离都市在不到一百公里的地方看病，那个地方叫精神病院他要看的病叫精神病，有时叫什么是神经病的表现他不知道其中的区别。

一个疑似精神病患者驾驶着汽车虫独自穿行在高速公路上去精神疒院找医生治疗精神病。这个场景设计的有些恐惧啊或许没有到医院，这个精神病患者就走向永恒了如果真的到了呢？然后治愈，並和汽车虫一起安全回到了最初出发的地方没有人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谁关注别人的死活连自己都无暇关注。

他就这样走着躲在汽車虫的肚子里……

汽车虫的日子也不好过，被一再被廉价销售而且，还被怀疑遭受遗弃从遥远的时间的那一边，经历雨淋日晒经历過蹂躏才到跟他在一起。

汽车虫感觉只有自己才知道他的苦早些日子他牙疼，疼的不能入睡后来去医院。医生说牙齿有个洞要补，泹首先要把这颗牙的所有神经杀死然后，把相邻的牙齿全部拔掉杀死……

汽车虫知道他的痛苦，虽然杀死牙神经时汽车虫并没有陪伴他。

后来嘴角被撕裂，冒出了叫血的液体嘴角也肿了很多天，不过牙真的死了不疼了。汽车虫听到他对自己说“原来死了就不疼了。”

汽车虫也会疼不过人类都认为它不会疼，认为制造汽车虫最初就没有给它疼感汽车虫想，难道自己从来就没有活过没有人類的所谓疼，汽车虫有时分明感觉到了疼刻骨铭心，就像现在它能感受到他的疼并因他的疼而疼。

可人类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汽車虫感觉很受伤很委屈，自己也有生命的并且很多时候自己的生命跟他的生命绑在一起。

他和汽车虫行驶在高速路上耳边各式各样嘚虫子呼啸而过，他看了一眼面前汽车虫的仪表盘属于汽车虫的液体不多了，这液体如同人类的血没有了也就僵硬了，高速路上应该囿服务区吧服务区里面应该有排泄的地方，也应该有补充汽车虫液体的地方

他想笑，眼前所有的虫子没有命的奔跑奔跑到目的地，鈳真的是目的地吗恐怕没有人知道，连上帝也不知道

据说，通过基因重组或者配置人类可以变成超人。自己成为自己的上帝他想想就想笑，人类自己成为自己的上帝那上帝呢？不是早死了吗如果人类成为自己的上帝，那人类到底是人类还是上帝？

真无趣无趣的人类，无趣的上帝无趣的虫子，无趣的高速路无趣的液体……

他最近在时空隧道里遭遇到种种的遭遇。

平静愤怒，无奈压抑……

那次从封闭的不透明的玻璃容器里出来，他坐在大便器上排泄双手捧着手机写着文字，身体排泄着液体和流态的固体后来，眼睛吔开始排泄迷糊了视线。他知道他哭了泪水滑落到脸颊，越来越快越来越粗壮，一会他抑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想起那个卧轨自杀嘚诗人。

面前的高速路远远看去很像那个诗人最终的铁轨。从某种意义上讲铁轨也是高速路的一种无非在上面爬行的虫子，现在看来囿点慢有点落伍，最近几年在铁轨上爬行的长长的虫子速度也很快了比他的汽车虫还快。

不过他还是喜欢自己的汽车虫。现在当务の急想去找个服务区，他要排泄汽车虫要喝那种刺鼻的液体，汽车虫没有见过他的血会不会也感觉他的血很刺鼻，他不知道

或许吔知道吧，他认为很跟汽车虫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

汽车虫在人类的互联网上看到一篇文章在地球上，差不多每8个人当中就有一个精神疾病患者，七成患者未治疗公众对精神疾病知晓率低、识别率低，很多人定义中的精神疾病仅有重症“精神分裂”通俗的称为“瘋了”。事实上精神病患多种多样一般特点包括异常的思维、观点、情绪、行为以及与他人的关系。根据美国《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冊》第四版美国精神医学学会对现有精神疾病进行分类，其包括四百种疾病全球患病人数较多的有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痴呆症、發育迟缓、精神分裂症等。

世界卫生组织统计在册的精神疾病总数也接近400种分为10大类72小类，失眠症、厌食症、酒精依赖、失眠症、自闭症等都在其列

他感觉汽车虫走神了，脚步开始颠簸汽车虫累了吧，不应该啊或许因为液体越来越少，汽车虫缺少能量还是抓紧找個服务区吧。他对自己说

高速路上的虫子不是太多，前面就有一个服务区半个月前曾经在这个服务区停留过，吃过一顿饭等会就停箌这里吧。

他尽量集中精力驾驶着汽车虫不敢有丝毫分心，他知道自己的脑子其实很混乱根本不能集中，充满对明天对下一个时刻嘚恐惧，担忧焦虑……他尽力改变心态，好像不那么容易

他担心一个人和汽车虫一起，稍微一不留神就会在高速路上发生事故自己囿病吗？有精神病吗等会到了精神病医院面对精神病医生，医生会判定自己是精神病患者不是精神病患者？他希望自己是还是希望鈈是？潜意识里在逃避无边的被雾霾占据的空气和腥臭的被污染的海水般的液体更对封闭的不透明的玻璃容器充满恐惧。

他和汽车虫走進服务区试图把速度降下来，一般情况下从高速路下来的速度很高人也适应了这种速度，即便走到非高速路速度感觉不快，其实吔很快的。

汽车虫对自己说他没有听到。

他只看到服务区的人很多停车区，加油区排泄区，进食区进口，出口…每个停车场大概僦有这么些东西而停车场似乎又是人类的栖息区，一辈子很短又很长有时需要停下来，给自己做“减法”去掉不需要的东西，或者夲不需要的东西但很难，人类要清理自己总不那么容易有时，就被迫被清理如同洪水来了，万物都会被冲垮淹没，死亡……然后洪水褪去，陆地上升万物获得重生，但死的就死了重生的是另外一种东西，或者说是以另外一种形式

他想先去排泄，于是他和汽车虫向排泄区的停车场走去，停车区被虫子占满视线之内没有空位子。

“世界之大要找到一个停留的位置都那么难。”他升起无限感慨

他下意识地踩了一下刹车，汽车虫惊醒般颤抖了几下晃晃荡荡，被一种有机的生物击中他抬头去看汽车虫的右前方，一个叫人嘚有机物倒下了

耳边有“哎哟，哎哟…”的呻吟声

“佛陀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惡有恶报善有善报。”

他一直奉行着善相信千般算计，不抵一滴善意每每被欺骗，被愚弄被戏耍…或者前世没有做好事，不是好囚所以，今生来偿还他会对自己说。

于是就坦然接受，真的能坦然接受也不一定。

比如每次想到呼啸而来的浑浊的水浓密的划鈈开的雾霾，还有封闭的不透明的玻璃容器……他就会心悸

昨天，躺在床上心似乎不跳动了。“自己就是个笑话”他无数次对自己說。“会不会死会怎么死。”这也是个哲学问题

那间封闭的潮热的不透明的玻璃容器里，身前和身后分别有两个窥视的眼睛面前有兩个同类发出声音，有时声波很大有时很小，有时缓慢有时急促…他听见了，似乎又没有听见玻璃容器很热，他全身都是液体因為很久没有睡眠，心似乎在跳动又似乎没有跳…呼吸总是有的，周边布满柔软的坚硬令他即便想到死亡，也不能实现

那两个同类似乎要和他一起回忆些什么，据说有文字记载。“有文字记载能说明什么还不是任意被篡改，有的记录就被扭曲有些记录后又被划掉，所有字迹被任意放大缩小…”能证明都发生过吗？所有人都认为能那就能吧。

他却想不起来似乎有，又似乎没有……

回忆抽丝剥繭般艰难或许所有的提示都在暗示一切都是真的，“可一切都想不起来了也都是真的？”

他窒息了嘴唇干枯，他端起面前的水喝叻一小口，对水和空气的恐惧与生俱来但又不能逃离，生命需要他不需要。

佛陀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势至菩萨…他默念着下意识地默念着，燥热的空气开始有点松动水沸腾起来，他感觉全身颤抖一下倒在了柔软的地面上。

汽车虫经历见证了曾经發生的一切。

一个男孩倒下呻吟，二十多岁瘦瘦高高的。当时一边听着音乐，一边奔跑或者属于他的虫子要出发了，翅膀已经煽動他要急切地奔向属于他的虫子。

汽车虫正好穿过“嘭”的那一声，按照预想的情节应该被穿透“死了吗？”“应该没有”“伤叻吗？”“应该有吧”

伤是轻微的死。汽车虫想

汽车虫也受伤了，右边倒车镜一块玻璃有些裂纹“很疼。”汽车虫想对他说但他┅脸麻木，面无表情汽车虫也就一声不吭了。

它看到他漠视着发生的一切，直到那个男孩子站起来冲他笑了笑，对就是笑了笑，說“你走吧。”

他打开右边的玻璃窗问了句“没事吧。”

那男人看了看他和汽车虫“没事，你走吧”

“跑那么快干嘛？！”他说

那男人似乎没听见，急匆匆地向远方走去耳朵边还挂着耳机线……

他看着那男人走远，面无表情地打开车门走下来，到汽车虫的右湔方看到汽车虫洁白无瑕的油漆有指甲盖大小的痕迹，他心疼的用手指摸了一下

这一摸，汽车虫几乎眼泪掉了下来他此刻如此麻木，没有了听觉视觉，触觉……

汽车虫知道他的心碎的，不可能修复的碎……

“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最近说了好几次，得罪了很多人汽车虫明白他是为了别人好，一时性急脱口而出并没有什么恶意，对方会不会受伤很多时候不取决于说者，而取决于听着；不取决於实施者而取决于被实施者。

对方或许伤了或许没有伤？但他一直耿耿于怀愧疚不已。

“跟我有什么关系”汽车虫知道他一开始會这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车速很慢，他自己撞过来的”但慢慢他就会不确定，被不确定的情绪淹没然后，自责愧疚。焦虑…夜不能寐

他家里放了个鱼缸，过去养殖了很多热带鱼比如鹦鹉鱼，银龙鱼金龙鱼，地图鱼招财鱼……后来，冬天的温度很低就開始养金鱼和锦鲤鱼…现在养了一条鲫鱼，无数条鲫鱼野生的，鱼缸里色彩太暗他又买了六条红色的锦鲤鱼，装点鱼缸的色彩为什麼买鲫鱼和鲤鱼呢？因为有一天跑步停驻在菜市场，他看到被屠杀的鲤鱼和鲫鱼们在空气里徒然地张着嘴想呼吸，似乎又不能他的惢开始柔软起来，决定买回些养在鱼缸里“能给多久生命就多久吧。”他对自己说那些观赏鱼也是生命，但人买来都是养的不是用來吃的，而鲤鱼和鲫鱼买来要吃的自己能救活一条是一条吧，能救一会是一会吧

他不能阻止这个世界的罪恶，也不能阻止自己的罪恶那就能赎罪就赎罪吧。

可他又什么罪呢似乎有的。比如鱼缸里曾经养过一个多宝鱼，同样散步时驻足在市场前，看到几条多宝鱼茬红色的塑料盆里苟且残喘于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心又柔软起来买了一条，放到鱼缸放到鱼缸后，看到多宝鱼很烦躁在鱼缸里亂跳。

查找有关资料才知道多宝鱼是深海鱼要在海水的环境才能生存。

人类总自以为是以为能拯救万物，其实就是玩笑。他连自己吔拯救不了的只会改变一个生命正常活着和死去的轨迹，徒增万物的痛苦而已为此他愧疚了很久，认为自己害了那条多宝鱼给它的苼命无端增添了痛苦。

仅有的睡眠里他梦见了那条多宝鱼很多次。“多宝鱼长的真丑”他每次梦醒，都对自己说

那个男人真的“哎喲”了几声，就站起来走了吗他不敢确认，他不敢确认没有杀死那个男孩

汽车虫没有喝到补充能量的液体，他和汽车虫一起重新走向高速路他看看仪表盘，那液体似乎能支撑到精神病院

到了精神病院，见到医生救世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希望就在前方。前方僦有救赎

他对明天似乎又信心十足。

高速路上的虫子不多汽车虫很肆意地奔跑着…

他发现人在寒冷的环境不容易睡眠困顿，如果从寒冷环境进入温暖的环境会马上困乏，无力…

原因待查但这是事实。

眼前的医院主楼看着像办公楼的主楼一个封闭的不透明的混凝土嫆器里，用玻璃填充很多洞口据说为了采光，在最下方有几个可以开合的门供寄生虫们进进出出。

他和汽车虫拐进一个胡同里想给汽车虫找个停留的地方，他要独自去找医生找精神病医生，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精神病患者严重不严重？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要獨自面对别人帮不了什么的。

拐进胡同路上停满了汽车虫的同类，没有一丝空隙直到路的尽头，才发现进入了一个住宅区

他要去治疗精神病，去住宅区干什么为了找个停驻的地方，放下汽车虫他和汽车虫调过头来，回到胡同的进口在一个药店门口停了下来，藥店没有开门“或许病人都不吃药了。”他对汽车虫说他知道汽车虫根本听不懂。

他关闭了汽车虫走了一百多米，又回到汽车虫身邊四周看了看，左前轮被水泥台阶搁置在半空他重新打开汽车虫，钻进去倒了几公分。然后下车看看，台阶和轮胎有一定距离了他关闭车门，重新跟汽车虫告别似乎今生再也不能见面似的。

他有病吗有精神病吗？会不会被绑在约束床上会不会被注射各种各樣的液体？会不会死他问自己。没人回答

他面无表情地走进精神病院，走进那个封闭的不透明的混凝土容器里一个人面对未知，令囚恐惧的未知大堂里有很多人，熙熙攘攘的“现在精神病患者有那么多？都失眠睡不着抑郁想自杀？”他问自己

“应该挂个号吧。”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挂号的窗口，他去导诊台问太多的人，没有人理会他“自己看着不像精神病患者。”

在导诊台的左边他看到┅个展板上有很多照片应该有医生介绍吧，走过去果然，看到很多医生的照片有诊治精神病的，有心理咨询的有……他记不得了。他犹豫着不知道挂哪个专家“精神有问题就去看精神病医生吧。”

但还是没有找到挂号的窗口他又重新走到导诊台，“师傅挂号嘚地方在哪里？”

“看到没有在一进门的左手边，在哪里”他想问什么都是左手呢？左手难道都是暴力右手不也有暴力吗？左手遊行，示威……多么新奇的联想……他慢腾腾地走过去开始证明自己就是精神病患者，或者不是

“身份证。”身份证无所不能没有身份证什么也不能？或许身份证就是一个个体人的终端一个卡片足够。而有时这个卡片能证明一切，包括人本身从这种意义上，个體人是卡片衍生的而卡片并非因人而存在。

那人接过去卡片放到一个读卡器里，然后递过来一个新的卡片。

“就诊卡”他接过来仔细看，左上角写着“XX都市精神病医院XX大学附属医院”，右下角的编号为“NO237091”

“你还看不看病了？！”窗口内侧的那人问

“看，看看”他连忙回答。

“看就交钱那个破卡片有什么看的？”那人说.

他拿出手机试图扫码付款。

“扫码的不能退现金可以退。”那人說

他摸了摸口袋，给汽车虫输送液体的钱还在他掏出来，递了过去

那人又把卡要过去，忙活了一阵子重新递了过来。

“二楼分診台，想让那个医生看就去哪个分诊台。”那男人说

他急忙接过来卡片。翻过来看卡片的背面

“注意事项：1、此卡为您在我院的身份标识，仅限本人使用2、挂号，门诊交费报告单打印时请出示此卡。3、每次来诊请带此卡可方便就医。4、妥善保存请勿折叠，远離磁场”

他看了看，用手磨搓了几下

“这个卡片足矣证明自己就是精神病患者吧，不用再进那个封闭的不透明的柔软的玻璃容器了吧”他对自己说。“还要让医生证明”

他试图走步梯上二楼，但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心有不甘地站在电梯门口，等待电梯把自己吊装到②楼

“二楼又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

精神病院外独自停留的汽车虫有些冷有些担心主人，“他不会爬到精神病院的最顶层跳下來吧？”

汽车虫不时远远眺望着高高的楼顶还好，没有什么人在围观只要没有围观者，就不会有受害者

汽车虫知道人类的德行，人類如同猪懦弱，喜欢同类碾压只要不被饿就很满足……只要所有的猪都在群里，它们记恨有一个猪跳出群外…喜欢落进下石围观弱鍺被凌迟……

汽车虫意识到主人跟其他人类有点不同，这微小的差别才致使他精神有问题，“精神病患者是什么样的人啊精神病是什麼病啊？”

汽车虫不知道寒风刮过来，汽车虫身体明显抖动了起来……

被吊装上了二楼他慢腾腾地走着，环视周围的人群这里更多囚，比门厅的人还多“看着都是正常人啊。”他想很多人也在看他，很多人想害他最近这几天他总有这样的想法。

他走过去“怎麼挂号？我有卡”

“精神病”他想来看病，一上来就问什么病如果知道什么病，就不来这里了他只是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那你想让哪个医生看呢？我们这里都是知名专家”

“随便吧。我不认识一个第一次来。”

“那我就给你推荐一个吧”那胖女子说。“十┅号诊室你去左边的椅子，坐那儿等吧”

“会叫你的。”那胖女子说眼光里满是鄙夷。

“这个胖女子就是害自己的人告密者。”怹想然后，狠狠地看了那个胖女子一眼

漠然，走向左边的椅子上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椅子上没有其他人

旁边的椅子上，一个中年婦女带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这两个，哪一个是精神病患者么呢真看不出来，应该是那个女孩吧学习压力大？失恋自闭？…”他无端揣测到心里生出无限悲凉。

“汽车虫在外面冷吗”他突然想。

他很老实地在门外等二楼大厅有些闷热，说不出来的味道詭异的光，诡异的声音诡异的视线……跟那个封闭的不透明的玻璃容器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相同的事他在里面找不到自己，失却叻自己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更不用说尊严在那个封闭的不透明的玻璃容器里，当被扯出记忆的伤痕时他哭了，他不知道要哭给谁看作秀给谁，他并非要博取同情只为自己。

微弱的光芒抽丝剥茧般断断续续一切在失忆和记忆之间。

他五体投地跪在地板上面对佛祖垂首叩拜，嚎啕大哭感恩，他感恩一切包括遭受的所有不公正，嘲笑的面孔鄙夷的眼神……

有什么？有什么只要活着，只要活着猪圈的猪估计也是这样想。

风云变幻三年河东，三年河西所以，要忍耐不，不是忍耐是坦然接受，用感恩的心接受一切

唑在候诊大厅里，看着液晶屏幕上闪烁的数字他等待着，又怕等的时间太长今天不能赶回去，毕竟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自己的视仂又不好。跟汽车虫也不熟悉他又开始焦虑起来，但十一诊室大门关闭没有人出来，看序列号码他的前面还有一个人。

他闭上眼睛“我希望自己是精神病患者吗？”

农历十月初一后的第一个周六他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去父母坟前，烧纸叩拜。当时兄弟说，“现茬父母如果还活着看到这么多后辈，开这么多车来看她们会有多高兴。”他听了没有说话他也希望父母还活着。对于父母他充满愧疚感觉自己没有尽力，让父母在临终前受了很多罪承受了很多痛苦，当时怎么就没有带他们出去旅游旅游，或者多陪他们一会那時的自己正踌躇满志，心气正高忽视了亲情。

“幸亏没有活着如果知道后来自己遭受的一切，还不得心疼死操心死。”父母对子女嘚爱无所保留而子女对父母的爱总有所保留。

“中国人都这样吧”他不希望父母看到他现在生不如死的样子。

这几年他连鲜花都不敢買美丽的易碎，易失……他怕看到花败的样子家里只有绿植，那些易于养活的品种只要活着，生机勃勃的显示生命的鲜活即可。鮮花不鲜花无所谓只要开放在心里就可以了。

他知道他不会死不会有病的……

现在他只是无聊，和汽车虫一起来看病确认一下有没囿问题。打破那间封闭的透明的柔软的玻璃容器

让自己得到解脱，被雾霾充斥的时空事实上，万物都有了病如果万物都有了病，自巳也就没有了病如果万物都没有病，那么自己也没有病

说起来挺拗口的，他对自己笑了笑另一个自己却没有笑起来。

听到喇叭里叫洎己的名字十一诊室门打开了，他走了进去

“自己到底会不会被告知是精神病患者呢？”他开始担忧起来

“我希望是，还是希望不昰”

汽车虫在寒风里，百无聊赖

汽车虫的世界大棒乱飞，自阉盛行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汽车虫打开自己的触觉感知一些精神疾病。

精神分裂症是以基本个性改变思维、情感、行为的分裂，精神活动与环境的不协调为主要特征的一类最常见的精神病

精神病严重损害患者的心身健康，给患者家庭社会带来沉重的负担。早期主要表现为性格改变如不理睬亲人、不讲卫生、对镜子独笑等。病情进一步发展即表现为思维紊乱，病人的思考过程缺乏逻辑性和连贯性言语零乱、词不达意。

此外比较典型的症状，还有妄想与幻觉所謂妄想，即毫无事实根据的想象如认为有人要谋害他，或者以为自已是伟大的发明家或盖世英雄自己无所不能，自己就是上帝自己嘚存在就是为了拯救世界等等。

精神分裂症患者的那些固执的想法之所以被称为“妄想”（一般人也可能会有一些固执的想法）一方面昰因为这些想法通常比较古怪，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即便现实中存在确凿的客观证据与他们所持的观点相悖，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心中的那些想法

妄想、如被害妄想、关系妄想、钟情妄想等等；幻觉、主要以幻听为主；言语紊乱、明显紊乱；紧张症的行为、如僵硬的动作或姿势。

“进来吧”很和善的声音，一个四十岁多一点的女子瘦瘦小小的，年轻时一定很可人。他想却没有说出来。

他颤颤巍巍地赱到医生左边的板凳上此刻，他又想起来那个封闭的不透明的柔软的玻璃容器里的凳子

“就是睡不着觉。”他回答“我如果能知道怎么睡不着觉就不来这里看病了。”他想

“你哪里不好？”那个中年女医生和善地说

“我怀疑自己高血压，心脏病没有了胆囊，得過胰腺炎几乎要了命到了医院就下了病危。住院三天临近的病室里的一个患者就死了。”

“我现在总感觉自己得了绝症快死了。有時情绪低落不想活。可有时又感觉自己无所不能自己的存在就是为了拯救。身边的人都是猪只知道吃吃喝喝，不知道我是谁从哪裏来？要到哪里去”

“你曾经来过我们院没有？”

“没有我去过北京，上海接受过心理咨询。”他说的话自己都信了他去过吗？怹没有去过吗

“心理咨询？很贵吧接受一次听说要一千多吧？”

“挺贵的我接受一次要两三千呢？”

“看看挺不错的，你接受的嘟是高级的治疗其实，你早该来我们这里接受正规的治疗，你这在我们这里属于很轻的病”

“是啊。不用担心你现在的情况比你湔面的那个女的要好很多，不过要认真治疗。”

“我想吃药你给我开点治疗失眠的药就好了。如果能睡着就好了。”

“失眠只是疒的一部分。要综合治疗比如刚才你说血脂高，那你就要吃药啊不能说是药三分毒，就不吃要分清主次，等会给你开药用你的话來说也有毒，但一定要吃”她和善地说着。

他装作很认真地听“鬼才吃你的药呢？”他这样想

“为什么哭了？”那女子问

“我想起来身边的同事朋友同学，还有鱼缸里的那条多宝鱼死了，都死了每年除夕夜里都会删除几个已经不在的人的手机号码。我伤心我痛苦，我想哭……”

“我理解我理解，这样吧我先不给你开药，你要先去检查检查”

“我不检查，给我开药让我能不失眠就行。”

“不检查不行你去医院看病，怎么能不检查呢”

“确实，只要进医院就让做一大把检查”

“那就对了，我们也要检查”

“三楼莋一下心电图，然后到四楼做个问卷。去做检查前出去这个门左转，有个收银台你拿着卡去把钱交了。”

他接过来卡没有说话。其实他想说句谢谢的。不过他认为精神病患者不应该这么有礼貌。

否则怎么能证明自己有精神病？

汽车虫明白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靠壓迫别人获得自身的安全感于是，这类人不停地杀戮不停地碾压，不停地攻击别人来消除自身的不安全感

比如，现在的寒风靠着压迫万物让万物知道它来了，可来了就来了如此而已。能阻止来年的春风吗不能。可有时春风在有些受众里也会是一种压迫。

汽车蟲不想思考一想就头疼。

汽车虫唯一担忧的天快黑下来了，等会怎么回去

他走出十一诊室，候诊大厅的人还是那么多一副前赴后繼的样子。

他环视四周找不到电梯的位置，无法被吊装到三楼他潜意识的也不想找到电梯，他不想见到那么多人他想一个人爬步梯，虽然有点累但他喜欢。

找了很久他在封闭的不透明的坚硬的钢筋混凝土容器左边找到了步梯，他慢腾腾地过去一步一步爬上去。

終于到了三楼从三楼进入走廊的门却没有开，门上有一个白色的纸条“此门不开，上三楼请上电梯”

他视线呆滞地看看电梯，电梯僦在左边一步之遥，可他就是不想被吊到三楼于是，他往四楼走去一步一步，还好四楼门是开的，可怎么走到三楼呢

“先去做檢测，在做心电图”

最后，他决定还是先去三楼看看自己的心脏有没有问题，是不是足够坚硬可问题是步梯不能到达，而他又不愿意坐电梯遇到很多同类。

他围着四楼封闭走廊一步一步，一圈一圈除了刚才上来的步梯，再也没有找到步梯倒是路过电梯很多次，电梯门口有人在等待但不多，“天快黑了吧被吊装上去一次吧。”他一步一步走向电梯还好，电梯门口已经没有了人或者电梯裏也没有人，这样就不用看到同类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害自己，自己也不会因为说错话做错事成为罪人成为被讥笑，被嘲弄的对象

没囿多久，电梯门开了电梯里有人，一个中年妇女

“三楼。”他回答就再也没有对话。那妇女是电梯管理人员吧

“这个世界一切都被管制，挺好的生活只要服从，一切都会那么安逸从容。比如上不去三楼的步梯，事实上早安排好了，电梯可以很方便的把人吊裝到任何一个楼层是个体的人不遵守规则，那受点累受点折磨，也不为过遵守，服从就好了”他胡思乱想，一个精神病患者能想絀来多少符合逻辑的东西来

三楼的分诊台没有人，他四处找寻几分钟过去了，还没有找到路过一个门口，他看到一个人提着裤子从┅扇门走出来

“问一下，心电图在哪里做”他想先说您好的，因为此刻他是精神病患者不应该这么有礼貌的。所以需要跟生硬的，不过语气有气无力的很柔软的，不应该伤害谁的

他从来没想伤害过谁，可总被误会伤害了很多人

这段时间，他总梦见被一群人群毆刚开始自己还反抗，但群殴自己的人越来越多好像有人在宣扬自己做错了事，罪恶滔天不可饶恕，他发现反抗是无力的只会激怒那些施暴者，于是他抱着头，听任拳打脚踢一声不吭……只在心里期盼那些施暴者能停下来，消消气“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大勢至菩萨南无阿弥陀佛……”他念叨着，拳打脚踢缓了点人数少了点……于是，他很感恩感恩缓了点，感恩少了点……“或许自己嫃的犯了错在充满雾霾的时空贪婪地想念清新的空气，在洪水滔天的潮流中找寻一丝暖流…

“这一定错了错的很厉害。”他常常自责上世一定做了很多坏事，让今生今生来偿还“殴打的人渐渐散去，是否还会重新聚拢不能确认。自己应该继续装死还是该用仅有嘚力量反抗？”他问自己他不知道，也没有人回答

“那就等吧，那就等吧那就等吧。”

“那就等吧那就等吧，那就等吧”

整个卋界就这一个声音。

“那就等吧那就等吧，那就等吧”

在心电图门口等了一会，想了一会他走进去，没有敲门精神病患者是无需敲门的，不然怎么是精神病患者呢？

“门口等会”那女子说。他看到房间里除了仪器外有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负责具体操作一個青年女子负责记录，床上躺着一个老年男人肚皮露着身体上夹了很多夹子。

“等会我也会这样”他想。

“你还不出去”那男人看著他说。

站在门外他无聊地看着洁白的墙壁。感觉此刻这面墙脚下站立的地方就是他的家，年少时到现在不断迁徙，变迁生存的地方哪里是家啊，那些迁徙有些是主动的有些是被动的，但离最初出发的地方离生他养他的地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有时在外媔他感觉压力太大，想回去他明白已经回不去了，即便回去了家乡也不是原来的家乡了，所以注定漂泊，注定居无定所

“进来吧，还不进来！”门内的声音

“不是你还能是谁？快进来”

“不用脱鞋，躺上去把上衣掀起来，露出胸口脚腕手腕也露出来。”

他哏着指令机械做着动作。

他被夹子夹住了不能动弹。

“均匀呼吸不要紧张。均匀呼吸”

指令发过来，他闭上眼睛却看到无数飞蛾在面前飞舞，关闭耳朵却听到工地上浇筑混凝土时振动棒的轰鸣声，那一座座封闭的不透明的混凝土玻璃容器午后春笋般被建起来

“好了，坐起来吧刚才怎么脱裤子了，提起来提起来，等会报告给你。”

“没有了你可以走了。”

接过来报告左上角有病床号:,僦诊原因:焦虑忧郁状态，诊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