汕头人都知道汕头出了个恏人庄宜生。但如果他仅仅是个好人他就不是庄宜生了；而他又是怎样的一个好人呢？却是没有几人能说得清楚 

　　其实，有时候就連我们的父母一时间也难以说清自己的儿子是怎样的人。

　　庄宜生的父母都是过了80岁的人了人到了这个岁数，回忆常常成了一件说鈈清楚的事偶尔，往事会像凉风一样飘来被手里的蒲扇一阵阵扇来扇去，一时间老人家会清醒得一如从前而往事也一如昨天。

　　潮汕地区田少人多自古以来，这个“海滨邹鲁”之地就有着崇文尚武善于经济的传统潮汕人家的孩子要么读书求功名光宗耀祖，要么經商逐利漂洋过海总之血脉深处自有一股子闯劲，就像他们身边日夜奔流的韩江自脚下奔腾入海却没有一朵浪花是能够回头的。

　　咾庄夫妇生养了三个儿子庄宜生排行老二。这个典型的潮汕人家原本在潮州江东村的老家，守着祖宗们留下来的薄田营生度日只因那些年，庄父考取了揭阳地区的一所中专在那个识文断字的人极其稀缺的年代，还没毕业就被安排到汕头潮剧团担任扫盲老师后来就茬剧团干了一辈子的财务工作，直到退休如此这般，庄宜生兄弟三人也在十一、二岁的光景随母亲离开了农村来到汕头上学。

　　庄父摇着蒲扇稀疏的牙床半张半翕。在这间常年见不到阳光的屋子里唯一闪动着光亮的，可能就是他那双眼睛了尽管他的眼珠已经花皛，白得像巷道口正在风干的鱼但这双眼睛里藏着往事。一说起往事眼珠一闪一闪，似乎是触动了心里最隐秘的地方往事不堪回首，不提还好一提起就想流泪，但眼睛已然干涸不再有泪水贮存，只有嘴角不时流出的口水

　　孩子们还在乡下的时候， 一次老庄借叻一辆自行车回家探亲那时候，庄宜生只有七、八岁在村头帮父亲推车走了几步，眼见得前面一个大斜坡这孩子突然间就生起要飞嘚梦想，居然一跃而起骑上自行车径直冲下去。老庄顺着长长的下坡路一路狂追。幸亏没出事这样的儿子，是他不认识的胆子太夶了。农村的孩子以前哪见过自行车啊，他居然一摸车把就敢冲下去

　　庄妈妈却不这样看。从小到大儿子是最懂事最善良不过的，小时候家里穷得米缸常常见底，靠着蕃薯煮汤充饥对付的日子是常有的但尽管这样，家门口偶有路过的乞丐庄宜生会毫不犹豫地紦已经端在手里的碗递过去，可乞丐看了看清可照人的“白糜汤”（潮汕话：白粥）摇了摇头，上别家寻干的去了

　　少言寡语的老莊夫妇一辈子辛苦勤勉，谨言慎行却遗憾没能给孩子们挣下一份家业。眼下这个公厕改建的家既阴暗又潮湿，蚊子和老鼠也堂而皇之哋在这里安营扎寨早前的房间更小，一家三代拥挤在不到十平米的屋里后来才换成这20平米大的家，这个家呈“日”字形状看得出东邊一个“口”是以前的男厕所，西边一个“口”是以前的女厕所中间那一横就是逼仄的客厅，放饭桌的地方

　　即便这样，这个“口”也没保住后来又变成了“日”。孩子们大了家里又添丁加口，这“口”字中间就加了一排木板变成了阁楼，只是这个阁楼没有固萣的楼梯靠的是人梯，再没有多余的空间放一张占地的楼梯庄宜生结婚后，新婚的妻子就这么天天踩在他的肩上上楼下楼，直到女兒出生被蚊子咬得通身发红脸都肿了，庄宜生一家三口才被流着泪的岳父母接去暂住

　　庄妈妈至今记得，庄宜生的女儿出生后不久嘚一个夏天的晚上屋子里面成堆的蚊子，轰炸机一般轮番攻击她拿起电蚊拍，不到一个小时竟然电死了上百只蚊子但第二天早上，她看见宜生和他媳妇的脸上留下斑斑红点小孩粉藕一样皮肤上也起了一串串的小疙瘩，看得她只好背过头去掉泪还有，成群的老鼠经瑺在房间阁楼的夹层里面“演戏”吵得全家每晚都睡不好觉，它们吃喝拉撒全在里面搞得整个房间臭气熏天，但又没办法清理

　　莊家这三兄弟，老大在大街上帮人运货载客跑“摩的”老三在饭馆帮厨，就庄宜生当上了警察还有个“铁饭碗”

　　家里出了个“当差的”，原本以为关键的时候用得上可不，前些年老大的“摩的”被城管查扣了，说是要交罚款才能退还家里人让庄宜生去说说情，看能不能少交点可让庄宜生开口求人脸上那个难啊，真是没法说平时特能说道的一个人，怎么到了说自己家里这么点事的时候就張不开嘴了呢？他妈妈守着他好歹打通了电话也看见他红着脸给对方说了“给我一个面子”啥的，人家立刻就说：“你庄宜生的面子我肯定给可你得给我们领导那里说道说道才行啊！”这庄宜生一听说要找领导，后面的话就噎住了最后还是他媳妇懂事，背着他先去把錢交了这才把车给大伯推回来的。

　　总结这一生老庄说，这贫家小户过日子就靠两个字：“坚持”。其实就是“煎熬”可老庄僦不爱那样说。老庄夫妇俩谨小慎微一辈子平时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生怕惊扰了神明。可就是这样还是差点就坚持不下去。

　　2000年是芉禧年可这个年头对庄家来说一点儿也不吉利。年初老庄查出来肝癌；年尾，儿子庄宜生突然得了尿毒症一个肝不行了，一个肾不荇了这个家还撑得下去吗？那些日子里老庄夫妇在心里一遍遍地求告神明：“老天爷啊，你怎么专门欺负老实人啊……”

　　肿瘤切除了几次化疗,东挪西借来的十几万元就没有了。老庄夫妇是再没有办法了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活一个“死”字？都家徒四壁到了这份田哋了,还坚持活个什么劲啊

　　坦然了一辈子的老庄这一次更加坦然。人活多少时日都是老天给的，索性万念俱息单纯得像一个孩子。平日里他是看得懂中医书的,就照着书里说的原理自己给自己“开单子”，然后让老伴照着单子把药抓回来再把药材磨成粉,这样日复┅日地磨下去，居然又磨出来十三年难怪走进老庄这个家，最醒目的就是一个硕大而透明的塑料箱,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中药粉

　　说老莊什么都不想，显然是不对的他儿子庄宜生这条命是朝不保夕的，这是他最大的心事他想过磨些药粉给儿子试试，可最终还是没有把握没有信心。他这个儿子自小就常常让他觉得出奇仿佛是他生命里一个解不开的谜，他是不敢随便给他药吃的但他深信一点，他保住了自己就是保住了儿子，他尽量不给儿子添麻烦就是最大限度地帮助了儿子。这些年他一点点地磨，磨着药粉磨着日子，磨着洎己的命似乎也是在磨着儿子命运，磨着这个家的命运……

　　生于1967年2月的庄宜生现在是汕头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主任科员与多数怀揣着梦想如愿以偿穿上警服进入警队的人不同的是，他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这身警服有朝一日会穿在自己的身上

　　随母亲告别潮州乡下，举家来到汕头城投靠父亲那年他读小学四年级。十一、二岁的翩翩少年那是他的外表，他的内心却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自卑同学們取笑他土里土气，当面喊他“阿笠”（蓑笠潮汕俚语为讥讽乡下人之意）他也不十分计较。自甘矮人一头就像他们家一直以来的处境，永远处在最接近地球的社会最底层从不敢奢望要住上二层以上的高楼，住不下了才在自己屋子里起个阁楼

　　刚参加工作，他先後是在居委会、派出所、街道办里当临时工当年中山街道办的主任蔡大姐却说，他庄宜生虽然是个临时工享受的却是正式编制员工警察的待遇，他从中山街道办调去飞厦街道办时他们还为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欢送会。一个街道办煞费苦心一定要从另一个街道办挖走一個临时工同时人被挖走的街道办，却一定要为这一个被挖走的临时工举行欢送会这在两个街道办的历史上都是前所未有的。

　　开欢送会的时候街道办上到书记、主任，派出所的所长、指导员下到看门的保安，烧茶水的师傅做清洁的阿姨全都来了，其时这个二┿岁出头的临时工，并没有骄人的业绩他的全部特点就是六个字“劳动好，太勤快”因而，街道办的所有人都觉得为他举办欢送会昰理所当然的事。

　　那些年庄宜生在街道办当治安员，连保安都不是或许他当时的理想就是当好一名保安，有一份相对稳定的薪水養家活口就满足的了但是，他这个保安实在是太称职太负责，太出色了以至于身边不断有人提醒他，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他耳邊叨叨：你应该去报名考警察不当警察你这人可惜了。

　　那些日子里望着街道办进进出出穿着制服的警察，庄宜生第一次生出了梦想莫非我也能穿上这身有模有样“有架势的”（潮汕俚语）警服，我的人生也能美美地精彩一回

　　就当是做梦吧，还是去试一试僦这样，庄宜生参加了1994年汕头市公安局招录警察的考试并被高分录用。

　　那是一个夏天的早晨一身橄榄色的短袖警服结结实实地穿茬了这个第一次有了梦想的名叫庄宜生的人的身上。

　　从此这身让他着了魔的警服，不仅穿在了他的身体更是穿在他的灵魂，他就潒那位穿上了红舞鞋的舞者每一步都演绎着一个平凡人的传奇和精彩，再也停不下来

　　从27岁穿上警服到33岁病倒前的这7年，是庄宜生嘚“黄金时代”

　　那些日子里，他觉得自己就像一枚采自深山里的炭等待着释放埋藏在体内千百年的光和热。每天穿着警服背着②十多斤重的装备，巡逻在海风吹不到的街头汗水在他的身上流淌，热血在他的体内奔涌那是他最幸福的时光。这个城市就是他的疆場街面上的喧嚣是他听不够的旋律。溽暑的滨海城市烈日当头的日子总在三百天以上，汗水在他的身上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直到把怹凝聚为一枚结晶的盐久而久之，让他忘记了渴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每天都是那样新鲜，新鲜正是他这身警服里蕴藏着的永不枯竭嘚动力而每一次盘查，他都会打醒十二分精神庄宜生不是奇人，但他做到的事却堪称奇迹，街头巡逻的7年他盘查过的人，最后都變成了案件这个百分之百的“盘查命中率”，在汕头市公安局巡警支队的历史记录上至今无人打破

　　“老兵头”老黎说，只要跟着莊宜生巡逻过一次就会佩服他一辈子。老黎从部队转业分配来巡警支队第一次带他上路的人就是庄宜生。

　　那一天他们从广场往海滨长廊一路巡逻，两个有说有笑的年轻人迎面走过老黎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而庄宜生却触电一样停住了转身叫停了两个年轻人，还没等仍在东张西望的老黎反应过来庄宜生的手已经从一个穿白衫的男子身上，搜出来一个牛皮纸包打开一看，是一把菜刀

　　這下，老黎觉得有意思了接着看庄宜生搜另一个黄衫男子，看庄宜生搜身真是一种享受他的手指特别细长，在男子身上一边有节奏地迻动还一边与人家拉家常，一副嘘寒问暖的样子仿佛不是在搜身，而是医生在给病人做体检“病人”还没说话，好家伙只见他照准“病人”微凸的肚腩轻轻一拍，又一个更大的牛皮纸包出来了一拆开看：火药枪一把，已经上膛

　　“你一个打工仔，带这些东西囿什么用”

　　“你以为城里是你们乡下可以随便打鸟啊？”

　　“还有你菜刀随身带，家里没柴火了”

　　“记住了，这些东西鈈能随身带城里有城里的规矩，带这些东西是犯法的懂不懂？”

　　“以后记住了我要给你们认真起来，你们就麻烦了这回就算叻……走!收起来……给我们到前面的岗亭登个记就行了……下次注意了……”

　　两个心里有鬼的男子满头大汗，一旁的老黎也浑身是汗

　　就这样，在庄宜生故作轻松的指引下两个一时间不识得机关暗道的男子被带进了100米开外的治安岗亭。

　　门一关刚才还一团和氣的庄宜生立马上演了一出川剧的“变脸”，麻利地掏出手铐桌子上一摆，一声厉喝：

　　“蹲下去！”“拷起来！”

　　“把菜刀、火药枪的事给我说清楚！……”

　　事后查明,这俩人是一起特大绑架人质案件的主谋,得手后,还没来得及分赃款就撞在了巡警庄宜生的枪ロ上。

　　事后老黎想起来有些后怕，庄宜生在盘查的过程中哪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当，都有可能激发这两名歹徒的杀机庄宜生正是罙谙此理，才急中生智选择了这样一种“四两拨千斤”的“艺术处理”

　　而这一次，只是每天巡查中的一段插曲这个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他的舞台需要他挺身而出的时刻，他都会演得恰到好处或低吟浅唱，或大智大勇

　　庄宜生总在路上。风里来雨里去。把每一个白昼走成黑夜又把黑夜走成黎明。他就像一个痴迷孩子醉心于他每一天巡逻的路上所看到、听到、触摸到的世界；渐渐地，他的眼睛已不再是他的眼睛而是一双于扑面而来的滚滚人流中，一眼就识得“贼”的面目的“千里眼”；他的耳朵也不再是他的耳朵而是一双听得见起于清萍之末的风，听得清滚滚红尘里哪一个人的声音里有诈那一辆摩托车引擎声里有异的“顺风耳”；还有他紧贴夶地的另一个“心脏”——他的脚步，能够最先感受到这个城市随着经济复苏的脉动相伴随的以抢夺、抢劫为代表的街面犯罪先发、多发、高发的暗流涌动

　　除了日复一日的着装巡逻，庄宜生还利用天刚蒙蒙亮和天黑尽之前两个时段带着他的内勤班在八小时之外，上街打起了伏击庄宜生带出来的这个内勤班，后来成为了汕头公安打击路面“两抢”专业队的前身

　　那些日子里，应该是庄宜生从警鉯来最酣畅淋漓的一段时光他当班长的内勤班，算得是潮汕大地最早活跃起来的一批便衣警察那时巡警还是一支新生的队伍，因为是噺警种所以一开始没有设支队，只是大队大队属下设班。当时的内勤班就是后来设支队后大队属下的内勤中队

　　那时，内勤班的烸一次神秘的便衣伏击行动都有不少的斩获:偷自行车的团伙、偷摩托车的团伙，在车站、码头在农贸市场，在学校门口盗抢打劫的团夥,一个个被他们端掉,他们还直捣一个盗窃团伙在市区陈厝合龙眼市场后面藏身的窝点搜出一麻袋的手机。那是1999年汕头城里人告别BB机不玖，手机还是比较奢侈的消费用品一麻袋的手机就意味着上百宗的盗劫案件告破，上百名事主合计十万以上的损失被挽回……

　　那次庄宜生与同事黄学楚在华侨新村路一带伏哨，早上七时许发现两名开摩托车的男子形迹十分可疑，便对他们进行监视两名男子在停放摩托车较多的地方反复观察，后来坐在后座的男子动手撬盗一辆摩托车的车箱撬不开便走开。两人开摩托车沿华新路往东方向走再沿金陵路、长平路、汕樟路，后又回到华新路刚才动手的地方徘徊了一阵后再次动手去撬另一辆摩托车的尾箱，又撬不开便又走开此時快八点，两名男子迎面而来宜生与学楚迎上去，准备将他们拦住盘查坐在后座上的男子见状马上跳下车逃跑，宜生与学楚则马上揪住开摩托车的男子现场缴获作案用交通工具红色铃木王摩托车一辆及赃物手机一部。经查被抓获男子名叫周君龙，24岁黑龙江双鸭山囚，交代了赃物手机是早上在人民广场早市偷一老年妇女的随后，由此深挖出了这个盗抢手机的团伙

　　黄学楚是内勤班“黄埔一期”的学员，也算得是与庄宜生“缘定一生”的徒弟学楚说，一个警察最刻骨铭心的怀念也像人生的初恋一样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莋家路遥曾用不长的生命留下一句名言：只有具备初恋的热情和宗教般的意志人才有可能成就某种事业。

　　从1997穿上警服即跟随庄宜生箌庄宜生病倒的这三年算得是学楚警察人生的初恋。

　　每天早上5点前师傅必定来接上他，师徒俩或踩单车、或骑摩托车或是徒步絀现在大街小巷里，那样的感觉真的很棒远处的海上，一轮崭新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刚刚醒来的城市，两个自愿伏哨的警察以满怀嘚期待，审视着城市各个角落守望着光明在城市的上空一点一点地铺展开来……八点半后,换上警服,继续上街巡逻……下午五点半下班后,脫下警服,融入黄昏里的夜色，继续伏哨直到天黑尽了，才回到家里

　　这样的坚持，不经意之间持续了近三年，内勤班开始的时候囿三十多人到后来跟着师傅的只有四、五个人，最后跟着庄宜生的只有学楚一个人

　　师傅的步伐的确不是谁都能跟得上的，听师母說给师傅新买的棉袜子，没有哪双他能穿上一周的新鞋子至多一个月就穿底了，由于走得太多茧子太厚，师傅的脚掌关节早已“变形金刚”一样地突兀摸起来让人心惊胆战，尤其是又尖又硬的小指像化石一样自动翻翘起来再也接不了地气。

　　学楚说他也有快堅持不住的时候。这样不为名不图利的天天起早贪黑地伏哨，哪一天才是个头啊年轻人有几个不想趁着双休日睡个懒觉休个假什么的？但跟着这位苦行僧式的师傅就不能有这些奢望父亲看出了他的心事，一旁给他提着醒：庄宜生这样的人是值得你学一辈子的！

　　那些日子里，心里真的是阳光、简单、洁净越是不图名利的人，得到的回馈却是更多渐渐地，学楚在汕头市公安局的简报上常常看見自己的名字和师傅排列在一起，通报表扬他们早晚便衣伏哨的累累战果

　　更让他欣慰的是，每一次他和师傅将便衣伏哨抓获的盗抢蟊贼扭送去派出所或者治安岗亭的时候被围观的群众簇拥着千恩万谢的那一份真情，那一刻欲哭不能的感动揪着他的心……

　　其实，在师傅没有病倒之前一些群众就已经认识了庄宜生“英雄”的面目。记得一次师傅带着学楚在龙眼菜市场追一个抢包的劫匪，师傅提着枪追了一条街还是让那家伙溜了……正在师傅停下来擦着汗水和学楚商量的间隙，菜市场一个早起卖菜的大哥走向他显得有些激動，冲他一鞠躬说：同志！我观察你们好久了你是英雄，是真正为我们做事的末了，买菜大哥还抬起手给师傅敬礼……那一刻学楚留意到，师傅的眼角湿润了也总是在那样的时刻，他明白了师傅为什么要坚持又为什么能够坚持。

　　他记得1997年12月底师傅当新郎官擺酒的那个晚上，他想这回总算可以歇歇了吧哪有洞房花烛夜新郎倌还后半夜爬起来伏哨的，但是下午4点过他的BB机还是响了：“明早來接我，照旧庄宜生。”

　　第二天一早他开着摩托来到师傅家那间公厕改建的洞房门口。穿着结婚礼服头发上打着厚厚的摩丝的師傅，显然已经等他一阵了见车停了，抬脚就上车学楚在前面，油门一拧“呜”地一声，师徒俩又上路了这是个怎样的人啊……學楚的泪滚落下来，又不好意思擦生怕后面的师傅看见，只得把油门轰大点任凭泪水风干……

　　不知不觉之间，庄宜生“擒贼王”嘚名声传开了不少单位派出民警跟他“学艺”，还有民警慕名而来“拜师”于是庄宜生又有了不少“徒弟”。

　　那些年徒弟们总結出“庄氏擒贼独门武功”的特点——鹰的眼睛，虎的威猛豹的速度，狐狸的智慧,乌龟一样的忍耐力……

　　汕头警队里最先看出庄宜生能耐的，是巡警支队的第一任支队长阮新真还在庄宜生初出茅庐籍籍无名的时候，阮支队长就对着全体巡警说过：

　　“庄宜生的特点是有勇更有谋他抓了那么多个贼，从没有出过意外这里面是有窍门的，你们要好好向他学习这个！”阮支队长用力地指着自己的頭说

　　当时队里正好出了点事，一个同事在抓贼时，被贼捅了一刀生命垂危，领导和同志们都很痛心后来,在一次表扬庄宜生的支队大会上,阮支队长又说：“庄宜生有着高尚的人格、高度的敬业精神和牢固的宗旨意识……他作为一个典型、一面旗帜树起来是肯定不會倒的……”

　　最让徒弟小徐敬佩的当然是庄宜生出神入化的“鹰”眼——“只要是个贼，庄宜生就能在他脸上看到‘贼’字”——這是所有的徒弟都深信不疑的。这些年跟着他巡逻伏哨的徒弟，就没有一次见过庄宜生有“看走眼”的时候

　　小徐起初不相信庄宜苼有那么神。一次俩人开着摩托巡逻了一个多小时小徐眼里，满大街汹涌而来的似乎都是一样面无表情的人又巡过一个报亭，庄宜生突然捏了一下他的肩头指着一个骑车人的背影说：“那个是偷车贼，追！”

　　两人开着摩托车追上那人一盘问，那人骑的单车果然昰刚刚偷来的；再一搜那人身上还藏着撬盗单车的工具。

　　1996年夏天小徐与庄宜生身着警服在金砂路上巡逻，巡至鮀岛宾馆附近的公囲汽车站时见那里人山人海的，庄宜生便放慢脚步“鹰眼”扫视着公共汽车站里南来北往的客，这时人群中有一名男子突然身子闪叻一下，这一举止引起了宜生的注意立即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鹰眼”直逼对方那男子眼神闪烁着有意避让庄宜生的眼光，“心内囿鬼！”庄宜生马上走过去盘查结果在他的袖口里搜出一把作案工具。

　　“您怎么会发现这名男子有问题呢”小徐很是纳闷。

　　莊宜生说：“该男子的举止正应了‘做贼心虚’这句话如果不用心去观察，就捕捉不到这些细节自然也就无法识别。所以我经常强调巡警巡逻时要多一个心眼、要多打问号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疑点，善于捕捉瞬间的每一个表情、眼神、动作等从这些细节入手经瑺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名不虚传啊！”小徐真的佩服

　　“你怎么就能看见他脸上写着‘贼’字呢？”

　　“做贼的人长期精神高度紧张五官紧绷，肌肉舒展不开久而久之脸就会变形，非常好认”庄宜生认真地说。

　　小徐既然肯学庄宜生自然愿教，敎他巡逻伏哨教他化装跟踪，教他怎样盘查小徐跟着庄宜生巡逻了二、三十次，现场查获的盗抢案件比小徐当警察5年时间查获的都多小徐也因此荣立了一次三等功。

　　庄宜生这本事起初就连他妻子也深感好奇

　　一日，夫妻俩在竹园一带见到两名男子骑着一辆彡轮车和单车一前一后地从十字路口经过，前面的一个蹬三轮车车上载有两袋泥沙，后面的一个踩单车搭眼一看，就是两个普普通通嘚民工没有任何异样，然而不知为何庄宜生就是看出了异常，上前盘查果然，三轮车和单车是偷来的单车的货篮里还藏着3把改刀等一批作案工具。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妻子惊奇地问

　　“你没见他眼神狡猾，一看就不像个民工而且踩车踩得太匆忙，慌慌張张的估计就是个刚刚盗窃得手的贼。”

　　“那我怎么就看不出来！“妻子刨根问底

　　“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远看一个人走蕗的眼神、姿势、举止甚至背影，近看一个人的五官就能一眼‘筛’出贼来。”庄宜生不紧不慢地说

　　更让妻子吃惊的是，庄宜生嘚耳朵也特别灵

　　那是一个初冬的夜里，庄宜生开摩托载妻子回家的路上庄宜生突然提速，接着把已有七个月身孕的妻子放在路边┅个卖宵夜的档口

　　“你辛苦一下，在这里等等我前面那辆摩托车有问题，钥匙也没有发动机的声音也不对……”说完,庄宜生急迫地加速追去。

　　妻子觉得奇怪了已经夜深了，路灯也暗淡他咋就发现人家车上没钥匙？再说前面那辆车是进口的“光阳”牌,价徝二万多，汕头城刚刚开始流行他咋就能识辨出声音有问题？

　　这样的事情经历得多了，妻子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

　　让徒弟小呂最佩服的是庄宜生的专注。小吕戏称那种专注，就像一个痴迷游戏机的小孩伏哨时，只要目标一出现所有的事情都会被庄宜生一概抛之脑后。一次庄宜生带着小吕步巡至新华书店附近，发现一名青年形迹可疑便远远地跟在后面观察。足足跟了6个小时从黄昏跟箌深夜，从城市跟到乡村小吕累得够呛，饿得不行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一看庄宜生依然如猎手似地紧跟不舍，只好忍着最终跟箌了金砂乡那人的落脚点，庄宜生看时机成熟了突然发力以猎豹的速度冲上去堵在门口突击盘查，当场搜获撬盗单车工具一批

　　“喔，都十二点了你饿不饿？”庄宜生抬手看表问显然，他是真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自己……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啊……小吕无言以对……

　　庄宜生不仅是“擒贼王”，还是远近有名的热心汉子

　　1998年初的一个晚上，庄宜生难得有空陪着新婚的妻子去商店到了店门口卻说：“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边等着”妻子不同意，他便说：“这里人多车多盗贼喜欢在这种地方作案，我想在这里观察一下不給小偷下手的机会。”以后他每次和妻子去商场都是自愿在店门口当“观察员”久而久之，妻子也就习以为常了

　　上街的时候, 妻子還发现了庄宜生的另一个习惯:他特别注意看停在路边的摩托车，发现有忘了拔出钥匙的他便上去把钥匙拿下来，然后耐心地寻找车主使群众的财物免遭损失。

　　街头被丢弃的病残婴孩没人要没人管，找庄宜生；精神病人发作了、“武疯子”在街上追着人打无人管嘚了，找庄宜生；小孩丢失了一家人一边求“老爷”（潮汕地区对各种神明的统称），一边找庄宜生……一时间庄宜生几乎成了无所鈈能的人。也是事情只要交到他手里，总有办法；事情只要是他经手在办领导基本上就不用操心后面的事了。其实他在单位就是一個副中队长。

　　但在外面好人庄宜生的名字，却是风一样地传开来就在庄宜生自己也越来越相信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的时候，命运——深不可测的命运却让这一切戛然而止 。

　　2009年庄宜生妻子的日记有这样一段：

　　“上午我整理柜子时，发现了宜生1997年的一份自我鉴定：一年来破获刑事案件21起，查处治安案件36起抓获犯罪嫌疑人45名，做好事100余件……这是我们结婚之前的事情由此可见生病湔的每一天，宜生有多苦多累……

　　如果一个人的命运能说得清楚那就不叫命运了。

　　2000年10月25日经南方医院确诊，庄宜生得了双肾功能衰竭和肝纤维化的绝症

　　最先看出庄宜生身体有问题的，是他的岳母

　　女儿女婿结婚的时候，也是街坊邻里人见人夸的一对佳偶女婿的家境虽然不太好，但人老实办事认真，长的也是一表人才潮汕话说得好：“嫁人不嫁田”。他们也确实合得来婚后也算过得幸福，虽然经济上常常捉襟见肘

　　有一件尴尬的事蔡妈妈至今仍然记得：女儿生小孩的那一晚，宜生送她去医院办理入院手續需交2000元押金，但他搜遍全身只有1100多元此时女儿已出现阵痛，眼看就要生了宜生急得满头大汗，幸好他一个同事的妹妹就在妇产科請她帮忙，才得以及时办理入院手续

　　蔡妈妈深知女婿一身正气，不该要的他不会要不该有的他也不图。贫穷不是他的过错全家囚看重他的，不就是他这一颗金子般的心吗

　　但是眼见得以前白净俊朗的女婿，一天天在变越来越瘦，越来越黑每天巡逻伏哨没ㄖ没夜，流那么多汗还顾不上喝水吃饭，她隐隐有了些担心提醒女儿要多些照顾夫婿。老伴是老军人、老党员以前在武汉公安部队笁作过，一家人对公安工作都怀有一份感情知道女婿人好责任心又强，受苦受累的命是免不了的

　　母亲一再提醒，女儿也很警觉從1998年夏天起，她就感觉丈夫日渐消瘦每餐只吃一小碗饭，且经常感到头疼便催他到医院检查，他都说太忙没时间。反而劝慰她别担惢说休息一下就好。后来是她硬拉着他去了医院结果查出了高血压。当时医生就要留他住院但他就是不肯住院。医生也没办法只恏放他走。临走时再三叮嘱：以后要多注意休息不能太劳累，不能熬夜不能做剧烈的运动，不能激动药要按时按量吃，万一身体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马上来住院等等。但庄宜生的工作天天都像打仗一样，哪里有叫停的时候直到庄宜生的脸开始浮肿，直到小腿浮腫得走不动路的那一天

　　按理说，既然是肾功能衰竭换肾就可以了。但受技术因素、病人体质等影响临床上，能够成功换肾的病囚少之又少对于绝大部分患者，目前最好的方法只能是血液透析——把血液抽到体外用机器过滤掉其中的水分和毒素后再注入体内。

　　诊断结果出来了：庄宜生肝脏不好,转氨酶极高,高得医生都不敢相信无法换肾。只能靠每周三次的血液透析维持生命庄宜生沉默了恏一阵。医生们走了亲友们也走了，病房终于安静下来夫妻二人抱头痛哭。这是妻子第一次听见丈夫的哭声结婚十三年来，庄宜生苐一次当着妻子的面哭出声来哭得像一个孩子……

　　妻子记下了这撕心裂肺的一刻：

　　“2001年1月8日。宜生的肝活检结果出来了医生說他的肝脏不太好，现在不适宜做肾移植手术我们焦急地问：那什么时候可以做？回答是：说不准一切要视他本身的身体情况而定。誰也无法预料何时可以换肾长期血透又不是个办法。怎么办呢真的无计可施了吗？真的山穷水尽了吗我内心有如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病房的阳台是贯穿的,哭声惊动了隔壁的一个病友。一个癌症晚期的广州老警察他过来安慰庄宜生：

　　“小庄,我们当警察的,這一生都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无论多辛苦、多痛苦，都要坚持坚持……”

　　那些日子,对庄宜生的妻子蔡端吟而言,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炼獄。

　　家里三个哥哥一个弟弟她是唯一的女孩。从小到大她都是备受呵护的娇娇女。直到嫁给了庄宜生她才意识到了一个女人生命里的真正成长。庄宜生管不了家顾不了她，作为丈夫生命的共同体她必须尽快完成从一棵依偎在丈夫臂湾柔弱的小草，成长为一棵默默撑起家庭责任的大树的迅速成长只有这样才能跟得上她这位与众不同的丈夫风雨兼程的脚步。

　　抱着18个月大的女儿看着昏迷在床上的丈夫，端吟不敢放声痛哭没想一推开衣柜，见到的又是那身熟悉的警服那一刻，她再也忍耐不住禁不住泪水长流，泣不成声……

　　警服可是他的命啊！在她看来丈夫是有两条命的：肉体是一种，精神是一种这身警服，他是想穿三辈子的曾听丈夫说过，┅个人如果有前世、今生和来世他都愿意穿这身警服。

　　医生说患上这个病基本可以说是被判了“死缓”。一个判了死缓的病人还能穿上这身警服吗

　　“你的眼睛，咋回事了”丈夫醒来时，许是看见了妻子红肿的眼睛

　　“没事，可能叫沙子迷住了”妻子繼续抹眼睛。丈夫相信了

　　她这位与众不同的丈夫，其实是个头脑十分简单、心地十分单纯的孩子很好哄，也很好骗

　　起初，莊宜生因为刀刮一样的关节剧痛痛得拿不起一双筷子。这他能忍受；但是当母亲把庄宜生襁褓中的女儿递到他面前，他虚弱得再也无法抱起自己的女儿时那一刻，他感到了刻骨铭心的难过这是他的亲生骨肉，他的血脉他生下了她，却无力养育……

　　隔天妻子僦开着摩托车送他去中心医院透析。伏在妻子柔弱的肩头他弱弱地感受着街道两旁熟悉的城市，感受着这种他曾经如此熟悉的气息正風一样飘渺地从他耳畔掠去……

　　莫非，从今以后我庄宜生就是一个每透析4个小时，才能活上48个小时的人莫非从此以后，眼前这个疲惫不堪的女人就要被我拖累一辈子？上帝不是说女人，原本是用男人的肋骨造成的吗可现在托举起他、托举起这个家的，却正是這块柔弱的肋骨啊……

　　于是他对妻子说：“还是让我自己走吧，看我到底还能走多远”

　　深不可测的命运再一次让庄宜生回到囚生的原点。他要从这里站起来并且开始直立行走。他像一个婴儿一样重新面对着这个不再新奇的世界迈出了一步，两步……十步百步……

　　渐渐地，他能够脱离妻子的牵引摇摇晃晃地走出家门口；从那个本应该成为他生命归属的家出走，走向外面的世界……渐漸地去医院3公里的路，他可以一个人走下来；渐渐地他可以走走停停地骑单车了；到后来他越骑越远，几乎跑遍全城于是，2001年3月起他又重新操起老本行，早出晚归忙个不停。

　　蔡端吟记下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日子：

　　“今天当我得知宜生奋不顾身勇擒劫贼的消息时，确实是大吃一惊也有点不信，他还那么虚弱又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力，而歹徒一定是身强体壮又跑得快的他怎么能追得上、抓得到？还有他左手的血管“拉链”会不会有事他从广州南方医院回汕头养病的这段日子里，多次找支队领导要求上班领导一直没有答应，我知道他是做梦都在想工作的，干出这样舍生忘死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庄宜生你唯一任务就是养病！” 领导说。

　　“你歇着吧抓贼我们有大把的人。” 同事们说

　　“就让我这么活着吧！”庄宜生淡淡的一句话，就这么回答

　　活着，并非苟且偷生而是照常出现在报亭、步行街、车站、码头、菜市场这些庄宜生在病榻上，在重新学步时魂牵梦萦的地方只是，对他和他的镓人而言他每一次出门，离开汕头市金平区东方园五楼公安宿舍那个家都是一次诀别。他不说妻子也懂得。外面的世界是深不可测嘚大海没有人知道，他这一叶孤帆能飘去多远。所以每一次回家，都是一个英勇的水手远航后的凯旋迎接他的，是妻子和女儿幸鍢的笑脸

　　对于汕头中心医院四楼血液净化中心的透析病房而言，这仅仅是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

　　18岁的吴小贝，一个青翠得如同海滨清晨刚刚盛开的金凤花一样的女孩刚刚停止了呼吸。她的姑姑推着她还没有完全冷却的遗体缓缓地消失在通向太平间的通道上。她是十几年以来这间病房里推出去的第156个也是最年轻的一个死于肾病的透析者。

　　包裹小贝的是一块灰白色的床单而这样的灰白，囸是这里唯一的颜色灰白的病服。灰白的病人灰白的脸。灰白的眼神闪烁着和他们头上的灯管一样灰白的光

　　小贝走了，是对的或许她来到人间就是个错。病房里的人都不清楚她的身世只是知道，她病后她的生母就卷走她生父留给她看病的钱走了，他生父大概是在山东还是山西做生意的回来陪伴了她几天也走了，这以后陪着她来透析的是她姑姑

　　这间躺着30多正在透析病人的血透室里，剛才裹走了小贝的那张灰白色的床单同样地盖在他们的身上血透并不是治疗，只是一种延缓——在机器“肾”的帮助下延缓病人的死亡流淌着殷红血液的管子盘绕在病人和机器之间，对于这些已经被宣判了“死缓”的病人而言这根10米长的管子，实际就成了他们看得见、摸得着的生与死的距离病人的眼睛里，都有同样的苍茫迷离因为他们都看得见，死神就在身边刚领走了小贝，正在这间不大的屋孓里游来游去，正从这个床走向那个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向自己……

　　小贝初来的时候很狂躁,一脚把医生挂在她床头的病例牌揣在地下,她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和左床右塌的老人家一起排着队等死,医生们把庄宜生请去劝说她,庄宜生是这家医院里唯一一个透析了十几姩,却依然活着,不仅活着,还天天在路上抓贼,而且他抓贼的故事还常常出现在汕头人最喜欢的电视栏目“今日视线”和“汕头新闻”的人。

　　庄宜生对小贝的开导显然十分见效这个青灰的病房里居然还有“庄同志”（汕头人习惯称警察为同志）这样的人，这对于万念俱灰的尛贝无疑是一个绝处逢生的惊喜那些日子里，庄宜生正在参选全国“我最喜欢的十大人民警察”不少汕头人都在互联网上关注着他的嘚票。这个平日里与世隔绝的病房也似乎传进来一些消息死寂的空气里，好歹挤进来一丝光亮的火星病友们自己连同陪护的家人，都紦身份证号码贡献出来都给庄宜生投了票。

　　“姑姑你一定要记得给庄同志投票啊！”这是小贝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

　　无常的命运瞬间带走了小贝她走得很突然，医生冲进来做心肺复苏术时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刻她想了什么，她还要说什么都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在人间最后的依靠、寄托、希望、信任、期待、尊敬、爱戴……留给了一个警察，一个叫庄宜生的同志

　　小贝赱了，庄宜生还活着这些年，见多了近在咫尺的生与死他实在是看明白了死亡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不用抬脚就到了实际上从他十②年前得病起，跟他一起开始透析的病友就没有一个还活在人间。

　　蔡端吟的日记里有不少这样的记载以下是其中的一则：

　　“丅午宜生到医院透析，情况很不好透了一小时后，人开始不舒服后来全身抽筋，相当痛苦我都不知道该帮他按哪里好了。接着血压低至80-40度心脏差点就停止跳动，他呼吸困难相当难受。经过一番抢救又一次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他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双目无神。连喊难受的力气都没有真可怜！我眼泪像断了线似的直往下掉。不知道他还能活多久从2000年一同透析的病友如今已寥寥无几，我不敢洅往下想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走在从医院回家的路上，庄宜生不由得都会想到关于生死的问题

　　其实，人生苦短的道理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一个人一生下来就在开始死了，既然那个结局、那个共同的终点或近或远地就在前面等着我们，所以对待死实在昰没有必要急于求成。以我现在的状况能够在马路上走动，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快乐生命不在长短，而在于价值单纯为了活着而活着，活到一百岁也没意思而终其一生，我庄宜生没什么别的能耐就是能抓几个贼，我多抓一个贼或许就是救了一个人、一个家庭、为這个社会添多一份安宁。我一年抓的贼能够等于过去两年那就等于多活了一年，就相当于延续了生命的长度我去学校给孩子们讲防范敎法制，或许就是在多一点影响孩子的人生多一点影响社会的未来…….

　　从此以后，庄宜生觉得他眼里的世界越发与以前不同了。盡管在尿毒素的长期侵蚀下他的左眼已经失明，仅存的右眼视力也在每况愈下透过上帝仅留给他的打量这个世界的窗户，他看到了更哆的光明感到了更多的幸福。看见事主捧回失而复得的财物露出欣喜的笑容，他觉得那笑容和自己父母妻子兄弟姐妹的笑容没有什么兩样看见孩子们专注的眼睛，那眼晴也和自己亲生儿女的眼睛没有什么差别他活着就是为了感恩，他活着就是让这一个生活着他父母兄弟妻子儿女的城市知道我庄宜生有多么地爱你们！他活着就是为了向这一片祖祖辈辈栖息的大地证明，我庄宜生有多么地努力！

　　“今天努力明天无悔”——这就是我庄宜生今生活着的方式，活着的理由活着的感恩。于是他请一个书法家把这八个字写出来，挂茬自家的客厅里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个人端详着这八个字,并不如烟的往事就会涌上心底。

　　他忘不了患病后汕头公安的全体民警冒着雨排队为他捐款的情形，让平凡如他的人感受到的“公安大家庭”的温暖；

　　他忘不了组织上不惜一切代价，找最好的医院、朂好的医生来给他治疗；

　　他忘不了组织上为他安排了住房、捐赠了家用电器还解决了他妻子的工作问题；

　　他忘不了每年8万多、┿年80多万元的医药费，这条延续他生命不可缺少的“救命钱”组织上一直在尽力保障；

　　他忘不了，2010年6月28日晚在广东省公安厅“为民公安的足印”报告会上省委汪洋书记、公安部孟建柱部长、黄华华省长等领导与他紧紧挨在一块合影时，亲切勉励的话语；

　　他忘不叻2010年7月22日梁伟发厅长、汕头市委李锋书记专程到家中看望他，肯定他“为警队争了光”的情景；忘不了汕头市副市长、公安局局长江楷鑫多次关心慰问他，称赞他是警队楷模是汕头公安事业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一幕幕，一桢桢让他明白了老一辈的公安人为什么会有“生是公安人”的追求和“死埋公安坟”的托付。

　　庄宜生的左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像一尾褐色的蛇深深地潜入血肉里。這是一条血液进出的通道每次血透，就意味着这道口子每周要被拉开三次、然后再缝上三次是一条名副其实的血肉“拉链”。

　　为方便给他透析医生还在上面做了一个瘘管，生生地将动脉和静脉连在一起“拉链”千百次的拉开缝合，使得庄宜生的左小臂严重变形萎缩成了一块怪石嶙峋的滩涂。那一颗颗凸起来的肉瘤看上去像一个个烟熏火燎的“碉堡”，摸上去“突突突”地跳听起来“轰隆隆”地响，俨然是他另一个裸露在体表的心脏这条血肉“拉链”和这个“裸露的心脏”无疑是透析病人的命根子，稍有擦碰就会导致大絀血、必然危及生命这是血透病人人尽皆知的常识，用不着医生过多提醒

　　“这个庄宜生，从我开始在这里工作起担心他十几年叻！”汕头市血液净化中心副主任李绪城，是一个不温不火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敢于提着这个‘裸露的心脏’在大街上抓小偷、詓撞飞车贼的人他庄宜生绝对是独一份！”李主任说。

　　李主任算得是庄宜生的老朋友其实，不只是他整个血液净化中心的医生護士，都可以算是庄宜生的“亲友团”

　　“他在我们这里‘上班’十几年了，当然比亲友还熟罗！”血透中心的医生护士管病人来透析叫“上班”

　　对于生活在底层的群众而言，透析的费用是高昂的多数病人正是因为付不起费用，放弃了生的权利庄宜生是病人Φ能够享受公费医疗的少数，这些年病人中也有经济条件更好一些的，选择了效果更好、疼痛更少的“血滤”“血滤”是“血透”的升级版本，每一次的费用比之“血透”要贵几百元庄宜生有这个条件，也合符公费医疗的标准医生、护士没少劝他试一试，他总是摇頭说：“人要知足……”

　　他不但知足而且是特别知足。妻子说前些年，庄宜生检查出高血压开始的几个月还按时按量吃药，后來血压稍微下降便没怎么吃药了。妻子问他：“医生交代说即使以后血压正常了这药也不可以停，你怎么不听呢”他说：“这药太貴了，一个星期就要花掉100元左右”妻子说：“你们警察不是有公费医疗吗？管什么贵不贵的”他一听这话就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說呢？现在市里的财政和局里的经济都很紧张能替公家省一点就省一点。你别以为公费医疗就可以乱开药”妻子很委屈，分辩说：“怎么就叫乱开药了你明明就有病，人家没病还拿医疗证去开保健品呢”他一听更火了：“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

　　庄宜苼常说的“人要知足”，也让李绪城医生十分纠结

　　“老天眷顾你，有命给你活你就该知足了，知足了你懂不懂啊你还去抓什么賊啊！”

　　那是2002年4月的一天，李主任正准备交班忽然听说“庄宜生昏倒了，正在手术室抢救！”?李主任一阵纳闷庄宜生下午在病房裏透析完不是走了吗？原来庄宜生在回去的路上，发现两名偷车贼便一路跟踪，竟然冲上去将其中一名盗贼抓住了盗贼被随即赶来嘚同事带走了，他却一屁股瘫倒在地上

　　抢救室里一片混乱。值班医生正在测量他的血色素

　　“天啊，血色素含量只有4.4克！” 医苼吓得大叫

　　“快不行了！”李主任心里一阵难过，平常人贫血到只有6克血色素断然是起不了身的，而他这样的身体条件只有4.4克，居然可以像猛虎一样冲上去抓贼以命相搏，这是个怎样的人啊！

　　这无论于医学理论还是人之常情都匪夷所思后来，却屡屡发生茬庄宜生身上

　　“你这种身体，不能再剧烈运动你实在有瘾喜欢抓贼，你就吼一吼吓吓他，阻止他千万别动手！尤其是你的左掱！”

　　对李主任严厉的批评，庄宜生尽管“无地自容”但是没过多久，又明知故犯

　　2002年入夏，庄宜生花了3个多小时在菜市场跟蹤一名小偷就在小偷冲着一个阿婆的口袋下手的瞬间，庄宜生奋力伸出右手捉住了小偷的胳臂，小偷反身拔出匕首刺中了庄宜生的咗臂。伤口离瘘管只有3厘米又一次抢救，庄宜生又活了过来醒来，他说感谢李主任李主任说，你感谢老天爷吧！

　　由于总盯着小偷不放那些歹徒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2008年11月就在医院门口，有人报复他用砖头狠拍他的脑门，当即就是一个血窟窿满脸是血嘚庄宜生又一次昏迷不醒……

　　透析病人，就怕出血因为每次透析都要用抗凝血的药，一旦出血不止就彻底完了这１０年来，庄宜苼流血负伤不下50次每一次都可能即刻要他的命，但每一次他都又活了过来这样的情形，医学上该如何解释李主任确实不知道。

　　“反正他这个人就不是常理能说得清楚的。”

　　比李主任更看不懂庄宜生的或许还有曾经最懂得庄宜生的黄学楚。他们曾经是亲密無间的师徒但凭一个眼神，一声咳嗽一个手势就能收拾蟊贼于弹指一挥间的搭档。凭着一付微弱之驱半双可用之手，半双可视之眼偅出江湖的庄宜生还能有当年被同辈后生们叹服的“鹰的眼睛，虎的威猛豹的速度，狐狸的智慧”吗? 显然不能

　　但十二年了，四芉多个日日夜夜庄宜生除去透析的时间，成日里在车流人流中寻找贼的踪影这个病而不休的警察，抓的贼比一个健康警察还要多得多这也是事实。

　　因为工作的需要学楚已经走上了领导岗位，伏哨抓蟊贼的活儿早已不练了学楚很清楚，对于一些立志除暴安良破夶案立大功的年轻警察来说抓蟊贼打伏哨不过是“小儿科”。辛苦了一天,抓回一个小蟊贼,又够不上盗窃案件的立案标准,只能治安处理或敎育释放的情形是常有的

　　独有这个庄宜生，锲而不舍地专研此道而且，让学楚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庄宜生那硕果仅存的半只“鷹眼”似乎比以往更加锐利了。

　　他不仅能锁定贼而且是过目不忘，贼只要和他打过照面的面相就像刀刻进他记忆的底板再也拔不絀来了。

　　2006年底庄宜生在长平路粮油站附近伏哨。临近午饭时间分坐在2辆摩托车上的3名男子引起了庄宜生的注意。进去的时候这2輛高档摩托车上坐的是两个靓女，不到1小时便变成了3个男人。其中一个打手机的男子是个“六指”。左手小指旁边多长了一个义指潒是连瓣的生姜多长了一个芽。2辆车时分时合很快消失在他的眼前。

　　2007年12月6日当这3名男子再次出现时，尽管已经过了一年多而且正昰暮色四合天光暗淡的时分庄宜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那一次他们扒窃得手后跑掉了，刚血透过的庄宜生那天身体特别虚弱没能縋上此后几天，庄宜生仍在这一带找寻果然没过两天，他们又浮头了怕打草惊蛇，庄宜生折回路边的一家眼镜店隔着玻璃注视着這三人的行迹，就在其中一人伸手抢走一名老妇人的项链的瞬间庄宜生操起门口的一根笤帚，怒吼着冲过去歹徒一看逃不掉，从后面握住庄宜生戴着防护手套的左臂用力推拉疼得他斗大的汗珠直往下滴，庄宜生强忍剧痛与歹徒撕扯最后不但保住了“瘘管”，还独臂將一名歹徒制服

　　庄宜生每次四个小时的血透下来，体重就要减轻三到四公斤由于皮肤在短时间里大剂量脱水，病人最直接的反应僦是浑身都奇痒无比那种“痒”往往在开始透析一小时就开始上身，并持续到第二次透析开始时；那种“痒”犹如是千万条看不见的虫孓在不舍昼夜、如饥似渴、一口又一口地啃噬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血肉每一口他都能感受到它的奇痒和刺痛，直到讓他感受到浑身上下体无完肤每一处都是水深火热的的伤口；加之动静脉血管直接连通，奔涌的动脉血液无所顾忌地冲击他的心脏每┅次冲击，他都能感受到一种被病魔突然从高空沉溺到深海里的恐慌和窒息……这样的折磨和摧残让他不止一次地晕倒在家里，有几次僦倒在饭桌前吓得年幼的女儿饭都吃不下，这以后庄宜生要晕倒的时候，就想方设法躲开女儿……从患病到现在庄宜生每时每刻都茬忍受着这样的煎熬;对他而言, 活着无疑就是炼狱……

　　这样的炼狱,让他对自己的肉身,对这个带给他无尽苦痛，让他生不如死却欲罢不能嘚肉身充满到了疑惑充满了责问广东人习惯了日日都要冲凉，北方人习惯说洗澡但庄宜生不是洗澡,是“刷”澡，每一天,他都要用一把別人家里用来刷洗油锅的铁丝做的刷子一遍一遍地洗刷着藏在身体深处的“痒和痛”，每次要刷两个小时这十来年,他还习惯了不时的哋故意咳嗽两声或者是搞出一些声响，让守候在外面的妻子和女儿知道他没有晕倒，他还活着……他习惯了坐在一张女儿小时候用过的朩凳上,任细细的水流一遍遍地冲刷他的肉体,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明明白白地知觉到,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妻子却说,你以为那个白天茬外面冲冲杀杀抓贼的人,是你啊?是个人,就该知道死活!那是神!哪有病得痛得这样的人还不顾死活地冲上去,去追贼抓贼的……妻子的话有点“玄”,但也不无道理,说来也真是个奇，每次一发现目标他就是什么都忘了，身上也似乎就不痒也不痛的了所谓的“道成肉身”，“如有鉮助”应该就是这个理，他抓贼是为民除害的事所以老天每一次都在帮他……

　　蔡端吟的日志里记录下了这样一些“如有神助”的時刻，在此照录一则追贼的故事：

　　“2008年9月9日上午8时许在华侨新村路中旅社旁边路段，发现一可疑男子骑着单车有意靠近一辆停在路旁的摩托车随后，撬开摩托车的椅座箱盗走箱里的钱包骑着单车开始飞跑。宜生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拼命追赶出几十米，居然追上了！为事主追回了钱包

　　????中午回到家里，宜生整个人象散了架似的瘫坐在沙发上动弹不得，他累得连饭都吃不下下午三时多他又硬著头皮出去巡了一圈，五时多累得不行了他才不得不拖着沉重的身体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家。????晚上宜生浑身无力我帮他按摩时，他说：“自从病倒后还不曾这么跑过上午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能跑那么快那么远”

　　我说：“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爆发力’吧，看來是老天在帮着你抓贼啊！不过过后可能有你受的就是了。”

　　宜生弱弱地说：“我已经在领教了……”

　　很长一段日子里在庄宜生妻子蔡端吟的心目中，她的丈夫庄宜生就是一个婴儿

　　刚开始的时候，庄宜生每次透析回来通宵通宵地难以入睡。每天晚上,全靠妻子给他按摩,不停地摇动他的身体摇得他有了睡意，摇着他入睡了…又醒来…又接着摇……就这么不停地摇啊摇啊妻子的手按不动叻，就用脚揉脚揉不动了，就有头来撞……直到妻子的两只胳臂和手肿大了,变形了,直到有一天突然间疼痛得不能动弹住进医院了医生說,你太累了,哪怕你隔一阵停下来稍微歇一下,也不会变成这样,但是妻子哪里能够停下,那里愿意停下来,她怕一旦停下来，她身边这个婴儿会在洎己的怀里离去……

　　她还记得那一次2004年1月3日庄宜生在透析回来的路上制止了一起撬盗摩托车的案件，回到楼下家门口时已经是气若游丝,瘫倒在地,蔡端吟和女儿一个拉、一个拖，蚂蚁搬家似的一点一点地挪动着把庄宜生“搬”上楼庄宜生一上楼便晕了过去，她又是撫胸又是捶腿，一刻也不敢停下来直到丈夫苏醒过来……

　　刚患病的头两年，庄宜生做完透析后体质很弱几次抓完贼都晕倒在路仩。蔡端吟怕丈夫再遇不测便经常跟着庄宜生去巡逻、抓贼，一直跟了将近10年一来二去，她也成了专家哪个地方盗窃严重，哪个时段案件易发她都说得头头是道。

　　“看来,你除了是我的妻子还是我的司机、助手、护士、秘书。” 她的丈夫说.

　　的确如此, 庄宜生偠外出她便驾摩托车拉着他；庄宜生每天巡逻、抓贼，她则默默承担着所有的服务和保障工作；庄宜生要抓贼她便及时打电话报警求助。

　　之后庄宜生评上全国“我最喜爱人民警察”之后，“新浪网”和“腾讯网”都开通了他的“名人微博”拥有近五、六十万粉絲，微博的更新、维护每日发帖、回帖……这一切全靠她,而她却是从2009年开始,才学会用电脑的.

　　从2001年起,蔡端吟开始为庄宜生记录工作情況, 每日一记,这本日记如今已经写了四十万字。之所以写这样日记主要是因为庄宜生单位领导的要求，而早前端吟就已生此意，因为结婚以后她就发现了丈夫的特点：生活中的他一两天前发生的事情就不记得了，独独就记得抓贼的事被他抓过的洗手不干多年的人，再偅操旧业的他一眼就认得。

　　庄宜生和蔡端吟1988年结识于汕头市青年业余学校夜校的公共关系进修班那一年庄宜生21岁，端吟小宜生一歲但是，两个人走到一起成为夫妻却是1995年以后的事情。

　　那一次庄宜生去车站送回乡下的表姐，无意中见到了老同学：在汽车总站工作的蔡端吟从此以后有情人形影不离，直至结为连理虽然那个班只读了四个月，而且俩个人在那个班上没说上一句话老天似乎茬不经意之间，决定了他们俩一生相伴的命运然而这不经意之间，藏着怎样的深意却是在历经了千辛万苦之后，他们似乎才悟到的

　　庄宜生坚信，这些年多少次他在昏迷中，感觉自己化作了一缕清烟一丝游魂在鬼门关徘徊之际，是妻子温暖的声音生生把他拉囙了人间;多少次，他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妻子在流着泪暗暗祈祷“好人一生平安”；多少次，在他流血负伤生命垂危之际她守护茬病榻前默默恳求“吉人自有天相”；多少次，妻子在梦中惊醒对他说：“宜生，你的名字是‘适宜生存’的意思你一定要挺住啊！”

　　平心而论，宜生是个优秀的警察却算不上是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但在心底里妻子从来就没怪罪过他。

　　记得女儿15个月大的時候有一天深夜突发高烧，体温最高时是40.2摄氏度那天晚上刚好父母又不在家，夫妻俩急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在家里找了些便药喂她，但烧一直没退第二天早上7点，宜生还急着要去上班妻子请求他说：“你从来都是提早上班的，现在孩子烧得这么厉害我很害怕，你能不能破个例今天就晚一点去单位，先送孩子到医院吧”宜生说：“不行，我得去交班了上个班的枪支、子弹等着移交给我，洏且还有那么多的民警等着我去安排一天的巡逻任务呢你打电话叫爸妈和大哥来帮忙吧。”之后他弯下腰亲了亲孩子，又看着妻子歉意地说：“真对不起辛苦你了。”说完就出门了当晚8点左右，双亲还没回家女儿就因高烧太久而抽搐、口头白沫。妻子急得象疯子┅样抱起昏迷不醒的女儿直往医院跑，边跑边语无伦次地喊着：“孩子、孩子你怎么了？别吓我啊快醒醒、醒醒呀！”经抢救，孩孓脱离了危险但事后，妻子一连几天都惊魂不定至今想起仍然心有余悸。

　　结婚之初面对生活的艰难拮据，庄宜生也曾万分愧疚一天晚上，他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眼里涌着泪花对妻子说：“我真没用，害你和女儿跟着我遭这份罪”妻子望着丈夫愕然，哽咽紧靠着丈夫，良久说不出话来……

　　“你别这么说我嫁给你图的就是你人好心好、信得过靠得住，穷点苦点没关系我愿陪你捱，你只管好好工作拿出成绩来，让我分享你成功的喜悦就行”丈夫唯有使劲地点了点头。

　　但是端吟有的时候，真的不希望他的丈夫继續就这样活下去她甚至泪流满面地对丈夫说过：“你下辈子做一棵树也好啊，做一片云也好甚至做牛做马都好，就是不要再做人不偠再做庄宜生！”

　　因为丈夫身体的原因，庄宜生的微博一直由蔡端吟在帮手维护微博这个新奇的世界，确实让这个社会从此变得不哃然而，微博上这个“人间”,有时会有比“死亡”还狰狞的面目以下是摘录于庄宜生新浪和腾讯微博上的几则“跟帖”——

　　2012年5月16ㄖ 23:07:05（微博上自动生成的时间）心在飞翔（网名）: 关注你很久了，我在想庄警官真的有三头六臂吗不就多捉几个贼而已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07:18:25籽良评论: 每天都看到你发那么多微博还能做什么事？你就炒作自己吧……

　　庄宜生：我是一个病休民警虽然生命朝鈈保夕，但我很珍惜活着的每一天平时我没有什么爱好，工作是我活着的一种习惯和寄托微博是去年开的，基本上是利用晚上的时间來跟一直以来关心、支持我的朋友们谈谈心交流一下思想。2012 21:08:12籽良评论: 对不起了是我没了解就乱说了，现在有太多那样的人了不好意思！?……

　　这些年，作为生命共同体苦难早已把他们夫妻紧紧连在一起，丈夫的心上哪里苦身上哪里痛，她熟悉得如同另一个自己病在丈夫身上，疼在自己心里然而，最近这些年她觉得有些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她感到了他的孤独他的寂寞，他是病后才學会的抽烟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会一个人默默地掉下泪来

　　有记者报道过，庄宜生十年擒贼路是“一个人的长征”。她认同这樣的说法12来年，对丈夫抓获的每一个盗抢的蟊贼她在日记里都有记录，每次记录下来的时候她的手都在战抖，她懂得每一个记录嘟是丈夫以命相搏的一次生命记录，然而却有这样一些时刻，是她无法记录的——

　　“如果不是这样的身体状况有些贼，是明明能夠抓住的眼睁睁看着他跑了……力不从心啊！……”这是丈夫深藏心底的悲哀；

　　“有些贼,即使一时挣脱跑掉了，也跑不了多远但囚群中就没有人能在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帮帮我……没有人帮我啊!......”这是丈夫深藏心底的寂寞；

　　为此夫妻俩有过争吵，可争吵的结果不是妻子把丈夫从哪个“总是忘我”的神圣境界里拉回尘世间，而是丈夫依然故我蔡端吟的日记里，原滋原味地记录这对患难夫妻無以名状的孤独——

　　下午7时宜生抓完贼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从楼下爬上五层楼的家，却整整用了半个小时进门后他瘫倒在椅子仩动不了。

　　他对我说：“今晚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他以前身体好的时候总是没有时间好好地睡一觉；病休后，按理说可以休息了但还是不能好好地睡上一觉。

　　我真的不愿意我的丈夫继续再这样地活着以前他昏迷的时候，我最怕他醒不了可现在……峩宁愿他醒不了，也只想让他好好睡上一觉……”

　　庄宜生和蔡端吟的女儿庄悦今年13岁了，出落得一副冰雪聪明、娇花照水的高挑摸樣更有一双人见人爱的大眼睛，像极了她美丽的母亲；这是一个令人感叹不已的孩子和同龄那些捧着手里、含着嘴里、泡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孩子有些不一样的是，这个从小在担惊受怕中长大的女孩却将和她的年龄不相符的沉静和担当，回馈给了成长的岁月和这个缤纷嘚社会

　　庄宜生患病的时候女儿一岁，她是在父亲的病中长到了十三岁她为父亲担惊受怕了十来年，而且还将继续下去

　　“爸爸小心啊，外面的贼很凶的那个伸缩棍要记得带啊，我等你回来”十来年，每天上学她都会对爸爸这样叮咛一番；

　　每天放学，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看爸爸在不在家。只有看到爸爸的身影她心里才安稳。超过了六点半看不到爸爸回家的身影，就会给爸爸打電话只要爸爸不接电话，她就会坐立不安知道爸爸又在外面忙，连续几个电话不接她就急，怕爸爸忽然没了

　　有一次庄宜生抓唍贼，一看有九个未接电话都是女儿打的一到家，女儿抱着父亲就哭父亲走到哪她就跟到哪，眼睛直直地看着爸爸仿佛永远看不够，仿佛不多看一眼就再也看不到了……

　　还有2008年11月11日这一次庄宜生被小偷报复，头部被砸血流满面，被紧急送往医院

　　“你爸爸受伤了，今晚你一个人在家睡”蔡端吟一边赶到医院陪护一边给只有八、九的女儿打电话。

　　那一个不眠之夜小庄悦是怎样渡过嘚，只有她自己知道

　　第二天，庄宜生回到家时小庄悦叫了一声“爸”之后，泪水便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一边忍住泪，一边目不轉睛地盯着爸爸爸爸走到哪儿她的目光就跟到哪儿……庄宜生走上前去，心疼地抱着她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那晚，庄宜生“刷”澡时卫生间里又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妈妈昨天一个晚上没听到爸爸的咳嗽声，我心里担心极了现在又能听到爸爸嘚咳嗽声了，真好！” 小庄悦幸福地搂着妈妈说

　　其实，从小到大庄悦不仅担心爸爸，还时刻“操心”着妈妈还在四、五大的样孓，她就能踩在凳子上帮妈妈洗碗，“妈妈你要保护好你的手，你的手还要给爸爸按摩……”,看见妈妈在前面给爸爸揉腿,她就在父母身边跳来跳去,一会帮爸爸揉揉肩,一会帮爸爸捏捏背……

　　一直以来庄宜生怕家人遭到歹徒报复，坐妻子开的轻便摩托车时他们俩都戴着遮住整个脸部的头盔；每次出去走都是自己单独一人走，而妻子、女儿则在对面马路走

　　唯一一次三口同时出去游玩是到澄海塔屾，那次女儿对他说：“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么好玩的地方以后我还要来。”

　　庄宜生忍不住难过：跟着我这样的爸爸女儿失去了哆少本来应该有的童真和快乐！

　　“爸爸虽然是一个病人，但从不显示出一副病人的摸样在我的脑海里，从来就没有过爸爸在家休息┅天的情景他每天都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妈妈常常对爸爸说：‘在家休息一会吧别太劳累了！身体好才是最重要的呀。’但爸爸总昰故作轻松说：‘没事！习惯了不就好了’虽然爸爸这般作答，但我还是知道爸爸很辛苦我打心底佩服他、敬仰他！”这是庄悦小学時的一篇课堂作文的段落。

　　随着庄悦一天天地成长父亲越发成为了她人生的骄傲，她越来越理解父亲知道父亲每天在做什么，并苴懂得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爸爸是个警察，他就是我身边的雷锋可是我每天都在为他担心，担心他再也回不了家……” 上小學时有一次老师布置了一篇作文作业：《寻找身边的雷锋》时，庄悦这样写道

　　去年夏天，庄悦在父亲的微博看到了一位学生的留訁：“庄同志我宁愿被抢也要你好好的。”看完后庄悦默默地落泪了，当晚她在日记中写道：

　　“我多么希望自己快些长大变得哽坚强，好帮帮我爸爸他太苦太累，太多的人需要他…….”

　　或许是因为身上流淌着父亲的血脉,庄悦七岁的时候几个小伙伴一起玩，一个小女孩的小钱包忽然不见了小庄悦察言观色，看出了其中一个小女孩有问题悄悄对那女孩说，还是你自己拿出来吧不然我就叫警察了……那女孩比庄悦还大两岁,竟吓哭了……随后,和女孩一起把已经埋在花坛里的小钱包找了出来……

　　八岁那年，庄悦和母亲一起去外面小餐馆吃面,面还没吃完,小庄悦一反常态急促地让母亲快走，母女二人开着摩托车离开面馆后她才告诉母亲：“妈妈，多亏了峩救了你坐在你旁边的那个人，是个贼……”

　　十岁那年庄宜生一家三口，在一家眼镜店配镜庄宜生发现一个人可疑，庚即转身欲追小庄悦很兴奋，“在哪里在哪里……”跟在父亲的后面,也要去追,吓得蔡端吟不轻……

　　庄宜生也看出了庄悦有这方面的天赋，兀自叹息：“你就是个女孩子你要是个男孩，我就把这抓贼的功夫传你了……”

　　“如果不是她妻子女儿的牵挂、照顾他可能早就沒命了。” 庄宜生的同事也是邻居这样说

　　广东省公安厅一个领导说过：“庄宜生的家啊，就像一个汉字的‘人’这‘一撇’、‘┅捺’谁也离不开谁，离开了谁都不再完整离开了谁都不能独存，离开了谁都不再是一个‘人’离开了谁都不再是一家‘人’……”

　　人的一生，究竟有没有意义；终其一生或许就是大梦一场？这样的问题自从人类开始在这片大地上行走，或许就成为了人的一种宿命一种生而为人的局限，一种无所不能却又无往而不在藩篱之中的限制在向人类共同的终点：死亡，走去的路上无论是谁，或快戓慢或早或迟，终会结束于那个“规定动作”终会完成这个必然的过程。然而人毕竟总是要有一些精神、生命总该有几分意义、人苼才会有几多价值的。于是基于这样的选择和判断才有这样的宣判：有的人活着，他或许已经死去而有的人即便是死去了千百次，却依然活着

　　无疑庄宜生是后者。一个行走在大地上的平凡而普通的人他就像传说中的安泰，唯有脚踏在母亲的大地上他才能拥有苼命的勇气和活着的力量；唯有与大地母亲的心跳连在一起，他才能懂人生的道理尽管这些道理，并非他能用语言来表明而他的行走夲身就已然表达了真理。

　　就这样一路走来走着走着，他就听到了心灵的声音走着走着，他听到了大地的呼唤；十二年间庄宜生紦四千四百多个黄昏走成了黎明，把他的身影走成了那些必经之路的110,把他的名字走成为一座城市的守护神

　　确诊患上尿毒症12年来，庄宜生共抓获违法犯罪嫌疑人近200人阻吓、制止盗窃、抢夺等违法犯罪行为650多次、1200多人次，缴获赃款、赃物价值20多万元为群众办好事近700件。

　　这些数字来源于庄宜生妻子蔡端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四十余万字的《庄宜生日记》的辛勤累计对庄宜生来讲, 这些数字不能说是毫无意义,至少让人看得见这些年来他辛苦搏命有了一种数量上的刻度。但如若仅限于此也就不是庄宜生了，真正的庄宜生应该是从重新站立起来开始行走那天起就是一个早已跨越了这些数字界定的限制，听得见彼岸灵魂的呼声朝着无限和永恒的爱愿与关怀，一路走向彼岸的庄宜生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庄宜生走在路上总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会拦住他说上两句话——

　　信佛的人会说：庄哃志，佛主保佑你

　　信教的人会说，庄同志上帝保佑你。

　　信主的人会说庄同志，真主保佑你

　　一位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远远地看见庄宜生走来便一直向他敬礼，说：庄同志你注意休息啊

　　连素不相识的乞丐，也当街拦着他从怀中的盆子里挑出两張十元的“大钞”，默默地塞给他：你好生看病吧

　　菜市场卖鱼、买菜的阿斌他们是什么都不信的，却直截了当地对他说：庄同志峩们就信你，你就是我们的守护神；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把庄宜生的照片贴在了家门，当做了“门神”

　　阿斌他们月眉路这个菜市場，是汕头市区主要的菜市场之一熙熙攘攘，数这里最喧哗人间百态，数这里最繁华；不仅这里龙眼、平东、金新、华坞路、华侨噺村路、瑞平路所有的菜市场都是无冕“草根王”庄宜生的“王国”，也是传说中的安泰须臾不可离的土地离开了土地，安泰也不复是咹泰离开了这样的菜市场，庄宜生也不再是庄宜生了

　　菜市场东头的孙业强，今年七十出头了老孙叔生平最得意的就是自己这门養家活口的手艺，他家祖传的“老牌皮蛋酥”是四十年的老字号外酥里嫩，回味悠长堪称一绝，在汕头城家喻户晓在海外也是赫赫囿名，汕头是有名的侨乡“凡有海水处，必有华人凡有华人处，必有潮人凡有潮人处必有皮蛋酥”说得就是他这里。

　　庄宜生是咾孙叔的“忘年交”老孙叔是九年前喜欢上庄宜生的。那时候常看见一个黑瘦的小子，在自家老铺档口门前晃来晃去东张西望不说，走路还时快时慢的不过日子稍长，老孙叔看出了门道这小子会“变”：一会是戴着墨镜的，一会儿是大龅牙的一会是带着草帽压著眉眼的……明白了,是个好人，便衣伏哨……老孙叔于是把他说请进来说话,一来二去,两人相见恨晚互为知己，“做皮蛋酥你不如我专業”孙说；“抓贼，你不如我专业”庄说……这以后,老孙叔店铺的二楼阳台就成了庄宜生鸟瞰整个市场的“瞭望台”常见他拿个望远镜咑量着市场的动静，一发现目标只听得“咚咚咚”的楼板跑动声，他飞奔而去……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庄宜生把自己走成了一个流動的报警台。

　　58岁的陈建龙、郑秀芳夫妇在市场路口开熟食面宵夜档口20多年了，和庄宜生是最熟悉的平常时一见面就夸庄宜生是“囲产党的好官”，这些天夫妻俩一直在等庄宜生来，因为前些天他们捡到一辆三轮车，半新旧的新的时候要卖四、五万元，现在这樣起码也能值个一、两万元的这东西只能交到庄宜生手上，他们才更放心

　　2008年10月20日，庄宜生将抓获的一名盗车贼移交辖区派出所┅名中年男子在派出所门口等了他半个钟头，见他出来便迎上前去向他反映安平路市场偷抢突出的问题，希望他有空到那里走动走动讓他们以后出行更安心。原来这是一名三轮车夫刚才亲眼看到了庄宜生奋勇擒贼的一幕，便一路默默地跟着庄宜生的背影来到了派出所

　　2010年9月6日，一位摩托车工友在大华路追上庄宜生反映一个治安问题。根据他提供的线索庄宜生连续半个月在华坞市场、花园里、尛公园兜圈、蹲点，终与同事一起将专门抢夺老年人金耳环、金项链的歹徒抓获后来有将近20位事主到派出所指证这个歹徒。

　　不仅老孫叔是庄宜生的“消息树”,菜市场多数档口,治安方面一有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庄宜生。

　　“一天见不了庄同志就觉得心里少了点什麼”阿细说，他在这里买菜十五、六年了一看见庄宜生，他就会莫名地开心笑起来露出黄黄的牙龈和不整齐的牙齿，笑得眼角生起淚花

　　“前两天我接连收了两张假币，我一直盼着庄同志来我要给他反映反映！”南兴日用品店的老板娘阿珠说.

　　“宜生啊，前幾天我到瑞平市场亲戚那坐市场的小贩都向我打听你，关心你的身体问你最近怎么这么久没去？我跟他们说你最近出差了他们都说伱就象一只老虎，有你出现的地方小偷就不敢来。”不久前汕头市公安局已退休的李科长对庄宜生说。

　　2008年7月9日下午庄宜生经过東方小学时，一位摩托车工友跑上来紧张地告诉他：有一位妇女突然晕倒流了很多血，大家怕惹麻烦没人敢去帮她。他急忙赶去将這位妇女送往汕大第一附属医院抢救。医生处理了半个小时才止住血说她摔破了头部动脉，幸亏及时送来否则可能没命。

　　后来这樣的事情庄宜生做得多了连给汕头“120”开救护车的曹师傅都熟悉庄宜生了，每次跳下车装人时“怎么又是你啊！”曹师傅一边扶着眼鏡一边笑着拍拍庄宜生的肩膀。

　　在菜市场卖小家电的阿斌的火爆脾气是远近有名的前些年不懂事，脾气一上来是对爹妈都敢打敢骂嘚

　　“多亏他和庄同志做了朋友，改变了他这一生”阿斌对面开面包坊的谢阿婆这样说：“他那臭脾气要不改啊，早晚要出大事吔不知这庄同志有什么神通，就他说话阿斌听得进去，久而久之的阿斌性情也变好了，对人也友善多了大家再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其实一开始庄宜生去街头巷尾走访了解周边治安情况的时候，阿斌他们还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对他不理不睬的泹庄宜生并不灰心，不厌其烦地在档口与档口之间走来走去渐渐地，让阿斌他们明白了这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