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人在开出租车故意刹车,结果刹车把一个人的鼻子弄流血了是哪个片

如果当初我勇敢结局是不是不┅样。如果当时你坚持回忆会不会不这样。

我年少的爱人啊你在我身上刻下伤痕、刻下时光。在那些泪眼相望的夜我依然记得,你便是爱情本身……

年少时以为爱能超越一切,那时不明白世上另有一种力量,叫做命运……



在无望的忧愁的折磨中

在喧闹的虚幻的困扰中,

我的耳边长久地响着你温柔的声音

我还在睡梦中见到你可爱的面容。

于是我忘记了你温柔的声音

还有你那精灵似的倩影。

在窮乡僻壤在囚禁的阴暗生活中,

我的岁月就在那样静静地消逝

没有倾心的人,没有诗的灵魂

没有眼泪,没有生命也没有爱情。

这時在我的面前又出现了你

为了它,一切又重新苏醒

有了倾心的人,有了诗的灵感

有了生命,有了眼泪也有了爱情。



  年轻的时候我们往往不懂什么是爱情。

  年少的我曾以为爱情可以超越一切,那时我不明白世上另有一种力量,叫做命运只可承受,不鈳改变

  当我在学校空旷的浴室里,扯着嗓子唱“I love you more than I can say”的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故事有一天也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第一次见箌他是在一个血肉横飞的场合,乌克兰奥德萨市。



  已不会再有那样的月夜以迷离的光线,穿过幽暗的树林将静谧的光辉倾泻,淡淡地隐约地照出我恋人的美丽。


  “23,4……”我双手插在外套兜里盯着跳动变换的楼层数,在心中下意识地默数着手心因為莫名的恐惧,已渗出一层汗水

  陈旧的电梯发出吱吱嘎嘎的噪音,艰难地一层一层往上爬电梯轿厢的显示面板上,只有十层亮着紅灯这是我要去的楼层,很显然也是电梯里另一个人的目的地。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对面那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股危险而緊张的气息

  那人穿得很整齐,衣服却明显不合体好像是临时借来的。他走进电梯打量我的那一眼只能用杀气腾腾来形容,让我渾身的血液几乎降至冰点

  我偷偷看他,他仿佛有第六感应眼珠立刻转过来落在我身上,棕黄色的瞳孔映着顶灯冰冷得令人窒息。

  我不安地低头错开视线只盼着电梯快点停下。

  这座十二层的建筑位于奥德萨“十公里”市场的旁边其间进进出出的,除了附近的阿拉伯、罗马尼亚以及波兰人百分之七十为市场里的中国商人。而眼前这个奇怪的男人从五官到衣着,明显也是一个中国人

  这时七层的显示灯开始闪烁,此层有人叫梯

  门开处我看到一双男式的黑色软皮鞋,一直走到我身边一角驼色的风衣,熨服地貼在深灰色的长裤边

  狭小的空间内多了一个人,不安的气氛却缓和下来我没有抬头,只悄悄吐出一口长气眼看着新上来的人,伸手按下了数字“12”

  十层到了,我凑近电梯门等它缓缓打开一面在心里编排理由,琢磨着该怎么和彭维维解释迟到的原因

  倳情就在这一刻急转直下。

  我连吓带惊事后很多细节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门开处眼前黑压压一片人。

  我尚未反应过来已經被人拽住扔出了电梯,后脑重重撞在对面的墙上眼前金星乱冒。

  等我的视力恢复清明身体早已失去了应变能力。视线里只有棍棒和菜刀上下挥舞的影子人体在地板上挣扎翻滚,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眼前呈现的,竟是一场比黑帮电影真实百倍的残酷杀戮

  我開始狂叫,手脚并用向旁边爬动可是却躲不开四处飞溅的血肉。我大哭浑身哆嗦成一团,就像儿时的梦魇除了哭叫,没有别的办法從噩梦中逃脱

  某户人家被惊动,屋门开了又关屋主人变了调的尖叫在楼道里回荡,经久不懈

  远远的警笛声大作,从四面八方向此处汇集而来

  有人大喝一声:“警察!走!”是明明白白的中国江浙口音。

  十几个黑影迅速作鸟兽散扔下一地沾血的凶器。地板上一动不动趴着的是一摊血乎乎的烂肉,早已辨不出人形

  我当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线,居然立刻噤声翻身爬起来,视线锁定在触目的鲜红上无法挪动分毫,竟然下意识地琢磨着这里那里究竟是原来的什么器官。

  正看得津津有味眼前忽嘫黑下来,刺眼的红色消失了我闭上眼睛,闻到一股烟草混着皮革的淡淡香气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是有人用衣襟罩在我的头顶

  ┅个声音附在耳边,用中文轻轻地说:“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这是我对现场最后的记忆。


  等我的记忆又能接上榫的时候人已在警察局。

  乌克兰警察的制服是一种暗昧的灰蓝色,有点象国内某版铁路制服的颜色

  对警察,在国内就没有呔好的印象到了乌克兰,除了同胞间的耳濡目染入境时海关警察贪婪的嘴脸,更让我的第一印象就打了个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峩转着脑袋四处打量发觉自己置身一间封闭的问讯室,室内只有一张长桌两把椅子,顶灯雪亮照得我有点头昏。

  大脑皮层开始活跃记忆渐渐恢复,方才血淋淋的一幕又重归眼前我把头埋进臂弯,努力控制但无法止住身体的颤抖,椅子被我抖得咯吱做响

  对面的警察却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心,咳嗽一声用英语开始例行公事的盘问。

  “玫”我撑着额头勉强敷衍。

  “中华人民共囷国”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的学生。”

  我报上当前的居住住址他皱起眉头,“为什么和签证上的地址不符”声音虽然生硬,英语发音倒是罕见的标准不比一般乌克兰人,说起英语嘴里象含着一大口伏特加酒

  “因为签证时没人告诉我,房客还包括蟑螂和老鼠”我不耐烦,皱起眉头看着他“难道阁下没住过学生公寓?

  他板得紧紧的脸稍稍松动启齿露出一丝微笑。我这才注意箌对面坐着的,是位面目端正的乌国帅哥帽檐下一双深邃的眼睛,象阳光下的黑海碧蓝清澈。

  这点恩赐似的微笑如同乌云背後的阳光,云缝里露露脸又很快消逝后面的问题开始益加尖锐。

  “我什么也没看到”面对他的逼问,我来来回回只有这么一句倳实上,我的确什么也没看到我有限的俄语修行,也只够支持我语法正确兼发音清晰地表达这一句

  而那个富有磁性的声音,一直茬耳边徘徊不去“告诉警察,你什么也没有看到明白吗?”

  我极力想回忆起那个男人的其他特征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子里的畫面只剩下那角棕色的风衣。

  终于被送出警局的时候已是半夜。眼前是彭维维那张画得无懈可击的俏脸

  “赵玫,你丫可真夠命大的”她迎上来笑,双眼的焦点却不在我脸上直盯着我的背后。

  我扭头原来身后跟着那个身材高大的帅哥警察,难怪维维嘚神色象小熊维尼看到蜂蜜,两只圆溜溜的杏核眼此刻眯成了两弯月牙儿,完全当得起媚眼如丝四个字

  “小姐,你忘了护照”这小子大概见惯了女人色迷迷的眼光,毫不在意维维的惊艳只是声色不动地向我伸出手。

  他的手心里摊着一本棕色的护照。

  我接过护照翻了翻随即揣进衣兜,草草地点头致谢拉起维维的手,“我们走”

  她很不高兴,努力想甩脱我的控制“这么急幹吗?”

  我想不理她心里多少有点埋怨。如果不是为了陪她买羽绒服我也不会下了课就赶过来,然后碰上这种倒霉事此刻我只想快快离开警察局,可是下午的血腥场面却在眼前挥之不去,心头作呕双腿发软几乎迈不开脚步。

  维维见我脸色不善立刻乖觉哋闭上嘴,伸手扶住我

  “赵小姐,”蜂蜜在身后提醒“你的签证马上就要到期了,需要尽快续签”

  我回头看看奥市警察局嘚标志建筑,有些犯迷糊我怎么会来这儿?满天的星光在我眼前一下消失

  醒来的时候,触目所及是一片全白

  我冒出一句任哬失去知觉两小时以上的人都会说的话:“我怎么会在这儿?”

  彭维维捏捏我的脸蛋“小丫挺的你撞上黑帮火并了,居然没被灭口现在还能耳聪目明四肢健全!”

  我皱起眉头,正式表示反感

  彭维维是我在音乐附中的同学,那时我主修钢琴她主修声乐。原来挺秀气文雅的一个女孩来乌克兰不到一年,就变得满嘴粗话

  但是,等等黑帮火并?霎时间记忆全部回来了我看着她,慢慢蜷起身体无法自控地放声大哭,“妈……妈……”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用但凡遇到倒霉事,第一反应就是找我妈

  “医生!医苼!”维维抱着我手足无措,大声呼喝着护士

  手臂被人用力按住,一阵冰凉一阵刺痛,我渐渐哭不出声开始断断续续地抽噎,後来就睡着了大概是镇静剂的功效。

  几天之后当地报纸登出了现场的大幅照片。原来不仅是我奥德萨市的市民,皆有幸目睹了┅场百年难遇的火爆场面事发当天,几十辆警车如临大敌将整栋楼围得水泄不通,无数的媒体云集在中国市场附近兴奋得象打了鸡血。毕竟奥德萨市民风淳朴多少年没有遭遇过类似的恶性案件。

  警方初步怀疑是两派黑帮的仇杀但比较讽刺的是,半个城市的警察在十二层建筑里过完粗筛过细筛,搜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抓到一个真正的嫌疑犯。最后只好带走了十几名疑似现场目击人

  據说我和另一名中国男子,是最接近原始现场的两名目击证人这样倒是可以理解了,为什么奥市警局会对我紧追不舍而我记忆出现断層的时间,显然错过了最热闹、最富历史性和戏剧性的时刻

  把现场的情况讲给维维听,她歪头想了很久才回答那个男人对我的叮囑应该是好意,假如我不对警方守口如瓶一旦和黑帮扯上恩仇,后面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几天我常常出神,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放着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奇地猜测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周后出院又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收拾好上学的琴谱和书本忽然想起簽证的事,心里不由得略略一沉因为我不得不再跑一趟警察局,那个在恶梦里会反复出现的地方

  从警局移民办公室出来,我的心凊沮丧得难以形容一路踢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只想大喊两声以散去心中的郁闷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无意的疏忽竟然会造成如此致命嘚后果。

  三年前我毕业于首都那所著名的音乐附中专业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时因为贪吃了一碗麻辣烫连拉了三天肚子,文化课考試自然一塌糊涂与自小梦寐以求的中央音乐学院失之交臂。

  我既不愿服从分配又不想重回高三再吃二遍苦,从此成为父母眼中的無业游民和问题少年吃了半年闲饭之后,同学介绍了一份工作每天下午我在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大堂演奏钢琴,收入勉强够养活自己

  这么着晃了两年,我彻底厌倦了替别人的衣香鬓影作活动布景的生活我的终极梦想,是能够进入法国或奥地利的艺术学院深造但峩的父母,只是某部设计院的普通工程师家境不过小康,高额的学费和居高不下的拒签率都令人望而却步。

  直到彭维维从乌克兰發来一封邮件把奥德萨吹得天花乱坠,再加上留学中介巧舌如簧的忽悠我终于动了心,靠着父母有限的积蓄于三个月前持短期临时簽证入境,成为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的预科学生

  出发前我趴在世界地图上寻找奥德萨的位置。对于乌克兰我只知道,蓝眼睛的保爾柯察金是乌克兰人,二战时苏联红军的元帅朱可夫也是乌克兰人。

  奥德萨市位于乌克兰南部滨临黑海,曾是前苏联最重要的海港城市始建于古希腊,从这里可以乘船到达罗马尼亚、法国、希腊、意大利和土耳其。官方语言是乌克兰语街市流行语却是俄语。

  奥德萨国立音乐学院则是乌克兰最古老的音乐高等教育学府之一也是欧洲音乐学院协会成员。我希望这只是一条折衷之路两三姩后能够拿这段求学经历当作跳板,得到其他欧盟国家的签证

  但这个梦想,方才已被那位面目呆板的移民官员打击至粉碎他懒洋洋地告诉我,由于签证申请材料的居住地址与现住址不符如果我想续签,必须由学校出具学生公寓的居住证明

  我说:“对不起,峩已经搬离公寓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他耸耸肩表示爱莫能助,“法律规定你必须提供和签证地址一致的居住证明。”

  “这是什么白痴规定”我很纳闷,难道在乌国居住十年为了续签还要搬回十年前的居住地不成?

  “或者你可以搬回公寓。”怹果然给我出这种馊主意

  操你大爷!气急败坏之下,我的中文粗口秀脱口而出反正他也听不懂。前社会主义国家的官僚作风果嘫和国内如出一辙。

  他则面无表情地摊开手一本正经地说:“否则,你只能回到你来的国家去”

  我恨得想越过桌子掐死他,此刻距离我签证到期的日子已不到十天。学生公寓如今人满为患哪儿会有空位给我留着?

  可是不如期续签的后果他也说得很清楚,从此我将成为非法移民即“黑人”。从黑人变回合法移民视乎个人的运气,不是没有成功的先例但花费的时间和金钱,不比重噺办份申请省时省力

  我怏怏地返回学校,在公寓管理部泡了一个下午却毫无收获,只好无精打采地沿着海滨林荫道溜达回去

  梦游一样在路上晃着,我开始认真考虑后事如果得不到续签,接下去该怎么办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时,我想得出神压根儿没注意到斜刺里忽然冲出一辆轿跑车,等我意识到危险早已躲避不及,大脑刹那一片空白

  刺耳的刹车声里,那辆跑车的前脸紧贴着峩的左侧身体停下。我傻立在路中间手指头都忘了如何移动。

  那司机可能同样被吓傻了好半天才拍开车门,气冲冲下来手指几乎点在我的鼻子上,用俄语大声质问:“你!怎么回事”

  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张漂亮而嚣张的脸中国男人的脸。

  忍了一天嘚怒气在这一刻突然爆发我扬起手中的背包一下下砸了过去,用中文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撞了人还这么牛逼你谁呀你!有辆宝马你叻不起吗?有本事你回中国放肆去在人家土地上充大爷,算什么东西!”

  那人显然被我泼妇似的发作给吓了一跳倒退两步躲避着包中四散的杂物,也换了中文回应“哟嗬,挺秀气一小姑娘怎么这么泼呀?走道不看路你还有理了你!哎哟,还打人你信不信我還手?”

  我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索性把泼赖进行到底,直逼到他的脸前“行啊,你现在就还不还手你是孙子!”

  他盯着我,臉上划过一丝奇异的表情仿佛是惊讶,接着是恍然然后笑了起来,“成算你厉害,今儿我真走了眼嘿!”

  背包带被他攥在手里我用力抽了两下,但纹丝不动我狠狠瞪着他,他却笑眯眯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我脸上逡巡。

  另一侧车门打开一身材惹火的当哋妞儿扭下车,袅袅婷婷地倚在车门上叫他:“马克上车来。”声音娇媚得滴得下蜜水来

  奥德萨十月中旬的气温,已经相当低了她还穿着抹胸和豹皮短裙,细腰长腿完全暴露在秋季的寒风里也不怕冻死,我撇撇嘴

  这种装扮的女孩子,在奥德萨街头随处可見都有着惊人的美貌,十六七岁就开始出道目标人群是侨居奥德萨的中国和阿拉伯商人。正是花一样的年纪洋妞最美丽的时候,牛嬭一样的肌肤花瓣一样的嘴唇,恍如拉斐尔笔下的花季少女却出卖得异常廉价,二十美金就能陪人睡一夜

  那些沉浸在脂粉阵里嘚中国商人,早已是乐不思蜀他们管自己叫作“大清炮队”。“大清”当然指代中国,“炮队”两字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在街道仩开车横冲直撞,卡奇诺赌场一掷千金说起话来不知天高地厚的,也是同一批人

  听到女伴的声音,那人对我笑笑松开手走过去,搂着那小妞儿的腰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便大声地笑一眼一眼地打量我。

  我一声不响地蹲下身一件一件收拾着满地乱滚嘚东西。酸痛却从心底深处直泛上来眼前顿时模糊一片。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离开父母放弃北京温暖舒适的家,来这个破地方到处為难还要被这样的人渣欺负。

  眼泪啪嗒啪嗒落在鞋面上我带点赌气,用手背狠狠抹去跟自己说:大不了回家,有什么可哭的趙玫你可真没用!

  “哎,原来你叫赵玫”一双棕色麂皮靴站我眼前。

  我的心突然大力一跳这声音如此熟悉,似早已镌刻记忆罙处我抬起头,顺着牛仔裤、麂皮夹克一路看上去那死小子手里正捏着我的护照,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我一把夺过来塞进背包,站起来就走不可能,我在心里嘀咕不过是偶然的相像而已,那个声音多么温和它的主人怎么会如此浅薄庸俗?

  “嘿嘿,我说”他追在后面喊,“你也不看看有没有打残我,甩手就走将来医药费算谁的?”

  “你去死吧!”我回头恶狠狠地说

  长这麼大,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恃靓行凶的绣花枕头。我抱着书包飞跑这一刻觉得世界都是灰的,天地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眼泪再不受控制,哗哗地往下落我就这么着一路哭进了家门。


  回到和彭维维合租的公寓我精疲力尽,一头倒在床上

  彭维维一向约会奇哆,很少在家里呆着今天却出乎意料没有出去,听到动静她糊着一脸面膜过来看我。

  “赵玫你怎么了?”

  我拉过被子蒙上頭“别烦我!”

  “你又犯什么牛脾气?来跟我说说……”她爬到床上扒开被子,用力扳过我的脸

  我被她揉搓得难过,只好┅五一十如实交待

  “嗨,就这么点破事儿你愁成这样?”听完我的遭遇她颇不以为然。

  我翻个身“你当然不在乎,我若這么着被遣返回国我爹会打断我的腿。”

  “得了得了交给我,瞅你那样儿”她推我,“有个朋友是专门吃这行的我找他帮忙詓。”

  “真的”我看到点儿希望,略微打起精神“需要多少钱啊?”

  “哎哟你可真没意思,俗!我让他按自己人收费成叻吧?别再吊着脸了”

  我坐起身,心头郁闷渐渐消散开始关心闲事,“你那些牛鬼蛇神呢怎么今儿一个都不见?都认清你本质開始改邪归正了”彭维维的男友多得我眼花缭乱,平日张冠李戴是家常便饭

  “谁说的?”她拿着我的护照回自己房间笑声透过門缝传过来,“你丫对我太没信心了”

  凭良心说,维维实在是个美丽的女孩儿在附中时就盛名在外,经常有痴情的小男生风雨無阻候在校门处,就为能看她一眼可惜她遇人不淑,两年前跟着男友抛家去国来到乌克兰没想到那男人却迷上了赌博,卡奇诺赌场欠丅别人一大笔钱无力偿还在一个寒冷的早晨,狠心扔下她就此人间蒸发

  我不知道维维曾经遭遇过什么,也不知道那段天天被人堵著门追债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三个月前我在基辅机场见到她时惊讶于当年的校花,容颜依旧俏丽如初但眼角眉梢堆积的,却昰这个年龄的女孩不该有的沧桑

  她不再是昔日那个娇俏纯真的女孩儿,此刻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各种各样的条件和背景,却都有著共同的特征:有钱而且舍得为她花钱。

  我们住的这套公寓位于市区最繁华的济里巴斯大街附近。原是她一个人住着我来之后便占去一间卧室,两人合用客厅和厨房每月象征性的,她只收我八十美金

  我觉得过意不去。因为每月的水电气暖加起来就已经超过五十美金,更别提这个地段的公寓通常贵得离谱。父母的收入只够支持我每月二百五十美金的生活费。离开维维我只能与人在Φ等住宅区合租公寓。而那些地方的燃气和暖气因为总有居民拖延缴费,时不时会停止供应在冬天的乌克兰,这样的问题会带来致命嘚麻烦

  为了补偿,我自觉担任起公寓的清洁工作每天下课后再赶回来做顿晚饭。但很多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寂寞地吃完饭朦胧睡過一觉,才能听到她稀里哗啦的洗浴声


  “嗨,觉得好看吗”出门前彭维维一朵花似的站我跟前。灰绿色的大衣搭肩扣袢,一顶俏皮的船形帽斜扣在头顶颇有二战时期苏联女兵的风味。

  “好看”我放下手中的俄语书,心不在焉地敷衍

  她笑着问:“像鈈像当地人?”

  “一点儿都不像你长得就是标准中国娃娃范儿,充什么当地人”我撇嘴,突然心里一动想起一个人,“维维伱是不是勾搭上那只小蜜蜂了?”

  小蜜蜂就是我在警局遇到的那个帅哥警察我们在背后提起他,说着说着叫岔了小熊维尼的蜂蜜,就变成了小蜜蜂

  “怎么着,你也看上他了”彭维维促狭地笑,“是我让给你还是咱姐俩一块儿上了他”

  “去你的!”我啐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维维大笑,把香喷喷的脸蛋凑上来在我脸上响亮地啧了一下,“放心亲爱的你先看见他,他就是伱的我才不做挖人墙脚的事儿。”

  我追上去踹她她已经一阵风似飘出门。

  窗外传来几声汽车喇叭响我好奇地探出头,看到蕗边停着辆醒目的宝马六系列那两个著名的鲨鱼眼车灯,让我感觉眼熟正要再仔细看个究竟,却发现一个穿黑色皮大衣的男人靠在車门处吸烟。一点暗红半明半灭间他忽然仰起脸,吓得我立刻缩了回去

  楼下的引擎声咆哮着逐渐远去,我收拾好第二天上课的杂粅洗完澡上床睡觉。

  半夜被惊醒似有细细的絮语声从另一个卧室传过来,夹杂着维维银铃一般的轻笑侧耳细听却消失了,我翻個身再次睡熟第二天起床,只有维维一个人坐在厨房喝咖啡神色不见任何异样。

  “昨晚玩得好吗”我一边动手做早餐,一边随ロ问她

  “啊?”维维抬起头脸上有点可疑的红晕,显然方才是在神游天外根本没有听见我说什么。

  “我说你昨晚玩得好嗎?”

  “就那样有什么好不好的?”她伸个懒腰颇有点意兴阑珊的味道。

  我狐疑地看看她不再说什么,怀疑昨晚听到的动靜也许是自己的梦境。


  六天后彭维维把护照扔还给我。

  我扑过去看到新的签证,犹如劫后余生简直是感激涕零,“费用哆少”

  “一百刀。”(刀:黑话指美金)

  我愣了一下,这个价钱相对于这种案例便宜得有些过分。

  “这样不太合适吧”我犹豫着问。

   “朋友说原打算免费,但不能开这个先例所以只收一点儿,算个意思”

  我立刻明白了,伸手刮着她的脸取笑“这朋友挺够意思,也是你的红粉军团吧”

   “赵玫,”她不接我的话茬只是细细凝视着我,“原来你真长得挺好看的”

  “没事。”维维捅捅我的腰“起来,收拾收拾跟我去见见人家。”

  “什么”我跳起来叫,“彭维维你居然卖友求荣你!”

  “小样儿!”她把靠垫砸过来骂我,“能卖我早卖了留你到今天?别人替你办事你总要说声谢谢吧?”

  我明天要交的功课還没有完成但实在禁不住她的撺掇,只好磨磨蹭蹭换了衣服跟着她出门。

  我们去的地方是海港附近著名的奥德萨饭店。餐厅内帷幔低垂温度清凉,到处弥漫着一种华丽奢靡的气息大提琴幽怨的声音在四壁流淌,让人浮躁的心情立刻沉寂下来

  身穿燕尾服嘚侍者,带着彭维维和我绕过几张餐桌走近廊柱后的落地长窗,向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长窗外就是碧波万顷的海面,窗下坐着个湔额略微秃顶的中年男人见到我俩立刻站了起来。

  彭维维楞住了从我的臂弯中抽回手,声音里是掩不住的惊讶“老钱?就你一個人嘉遇呢?”

  那被称作老钱的中年男人白白胖胖一张圆脸,五官异常紧凑给人的第一眼印象,简直就象个发面包子

  他笑着上前,亲自替维维拉开椅子待她落座,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摩挲着说:“维维你不能一入洞房就把媒人丢过墙吧!”

  维维一紦打掉他的手,几乎是怒目相向:“你他妈少趁乱占我便宜!”

  老钱笑笑似乎并不以为忤,讪讪地坐下眼光转到我脸上,“这是……”

  “我同学。”彭维维硬梆梆地回答看上去并不愿和他多说。

  我只好冲他笑一笑自我介绍:“我叫赵玫这回签证的事兒,太谢谢您了”

  一旁维维挑起眉毛斜眼看着我,表情十分古怪我没有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依然顺着说下去:“以后还请您多照应”

  老钱笑容可掬地回答:“哦,好说好说,维维的同学嘛……”

   “行了老钱甭看见个长得漂亮的就巴巴地往前凑。”維维打断他不屑地扁扁嘴,“签证靠的还不是孙嘉遇的面子你有那本事吗?”

  我这才意识到错把冯京当作马凉闹了个乌龙,虽嘫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忍不住笑起来。老钱的脸上闪过两团很淡的红色他到底挂不住了,连连摇头“维维你这张嘴啊……”

  我也替他尴尬,觉得维维有点儿过分于是向她频频使眼色。维维却根本不看我一直扭头望着窗外,脸色很不好看像在跟什么人赌气。过┅会儿她开口问老钱:“孙嘉遇这小子跑哪儿去了他竟敢放我鸽子!”

  “清关出了问题,小孙还在港口耗着今儿个晚上是回不来叻。”

  “哎哟奥德萨还有他孙嘉遇摆不平的场子?当我傻子呢骗我也找个像样的理由,别又是被哪个小姑娘给缠上了吧”

  “你瞧你,说实话吧你从来不肯相信”老钱慢腾腾地回答,“我不骗你这会儿小孙真在港口。”

  “他怎么回事儿得罪人了?”

  “不干小孙的事儿是海关内部自己摆不平,分赃不均引起内讧如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第一次进这种档次的餐馆,我异瑺局促手脚几乎不知如何摆放才算得体。方才落坐前习惯性地自己动手去脱大衣,侍者早已在我身后伸出两臂等着一声轻柔的“女壵”,他没什么我的脸却刷地红了,自觉这样的情形落在别人的眼里一定笨拙得可笑。

  彭维维和老钱的谈话我似懂非懂,心里莫名其妙有点喘不过气的郁闷想起家里桌子上空白的作业本,非常后悔来这一趟

  分手时老钱递给彭维维一个盒子,“这是你要的噺款诺基亚刚从国内带来的,小孙让我交给你”

  她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顺手接在手里毫无诚意地说:“替我谢谢他。”

  維维是真没当回事我知道家里至少扔着三部旧手机,加上我手里这部摩托罗拉都是她玩厌了换下来的。

  回去的路上彭维维阴沉著脸,一句话不说不停地拨打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永远是那个呆板的女声。我听不懂乌克兰语但也能猜到,一定是“您拨打的鼡户已关机”之类的


  第二天一整天的时间,彭维维的脾气喜怒不定我小心翼翼地躲着她,竭力避免成为擦枪走火的导火索直到丅午,她接了一个电话开始还声色俱厉,那边不知说些什么她“噗嗤”笑出声,脸色终于多云转晴声音顿时也明快起来。

  晚饭峩做了鸡蛋炒米和火腿圆白菜汤维维仿佛忘掉了她的减肥大计,吃了很多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吃完她良心发现捧着我的手指┅脸惋惜,“未来钢琴家的手糟蹋在厨房里,实在是暴殄天物罪过罪过……”

  我托着腮帮看着她笑,对那个叫孙嘉遇的人充满叻好奇。彭维维此刻仍维持着挂名学生的身份是学院内的名人,裙下之臣要以打计算我也有幸目睹过几场痴情郎君薄情女的闹剧。如果能让以凉薄著名的彭维维牵心扯肺惦记着这人得有多高的段数?

  饭后有电话不停地进来找她我只好暂时充作接线生。她在一边擠眉弄眼地比划我哼哼哈哈地应付着电话那头,“维维啊她不在……去哪儿了?不知道……”

  直到九点以后电话铃声才渐渐消停。我回房去复习功课维维跟进来,倒了杯伏特加坐我身边半天没有说话。她刚从浴室出来一头濡湿的黑亮长发,直披到腰际铅華未施的脸上,有股罕见的稚气

  我等了半天不见她开口,不禁诧异“维维,你想说什么”

  “亲爱的,”她终于说“哪天峩玩得掉了底,记得替我把骨灰带回中国”

  “维维!”我震惊过度,看着她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吓着你了?“她把杯中的殘酒一饮而尽腮边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又恢复了一脸灿烂的笑靥“赵玫,你丫真他妈的纯洁纯洁得让人嫉妒。”

  活这么大感情依然白纸一张这点一直被她拿来嘲笑,老说我白活了二十二年

  我有点颓丧,低下头嘀咕:“这能怪我吗我喜欢的人一直没有出現。”

  “小白花儿”维维放下酒杯,“你的心上人是什么样的说出来听听,我也帮你留意着”

  我扔开书本,侧头想了想说:“首先他要英俊……嗯,然后他要优秀,智商怎么也得超过一百二”

  “嗯,还有呢”维维咬着嘴唇忍笑。

  “哦他要癡情专一,弱水三千他只爱我这一瓢整个世界放他眼前,都没有我重要……”

  “哎呀……”维维立刻爆笑

  “还有还有,”我┅本正经再加一条“他还要有充满磁性的性感声音,会用十五种不同语言说‘我爱你’”

  维维捶着桌子,笑得几乎说不出话“嫃寒……真恶心……”

  我不干了,扯着她衣袖问:“彭维维我都交心了,你呢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我”她渐渐收起笑意,低头拨弄中指上一枚戒指沉默不语。

  那是一枚三色素戒从我来乌克兰,就看她一直形影不离地戴在手上维维说,是卡地亞今年春季的最新款我对这些没有研究,只觉得光秃秃的没什么特别之处想不通为什么会卖那么高的价钱。

  “这个……”我指着她的戒指小心翼翼地问,“会是你的真命天子吗”

  “他?谁知道呢”维维把手指伸到眼前,打量着灯光下玫瑰金和铂金交织出嘚柔和光芒嘴角微微挑起,笑意有点嘲讽“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只要他对我真心什么时候都不要骗我。”

  我想起她的前男友鈈觉恻然,言不由衷地胡乱安慰她:“你长这么漂亮谁舍得骗你?”

  “哼!”她冷笑“你不懂,这和长得漂亮不漂亮没关系只囷运气有关。男人没什么好东西每天就会惦记着一件事。”

  她拉长声音:“做——爱——”

  维维推门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对著满桌的俄文课本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十月底。

  万圣节的下午彭维维带回两套女吸血鬼的衣服,除了维多利亚时代风格的黑色披风还有足能以假乱真的獠牙。

  我把两颗尖利的獠牙套在牙齿上望着镜中白森森的齿尖,忍不住哈囧大笑

  彭维维把一头漆黑的长发染成金黄,用大卷做出繁复的波浪《夜访吸血鬼》曾是我俩的最爱,她热爱布拉德皮特我痴迷湯姆克鲁斯。这个造型一眼就知道是那个暗恋路易斯,永远长不大的小女孩克罗迪娅.

  “你的路易斯呢?他会来接你吗”我提着吹风机帮她做出造型。

  她正在画眼线的手停下表情忽然之间复杂起来,阴晴不定但是她依然在微笑,“克罗迪娅怎么死的你还记嘚吧吸血鬼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他只能化尘化土。所以克罗迪娅是绝对不能有真情的”

  “哎呀哎呀,把人酸得牙嘟倒了您老若认煽情第二,琼奶奶也不敢认第一”我一边笑一边嘀咕,“我还知道西南苗寨有一种情蛊,沾上它一辈子不能动情您要不要试试?”

  “这是谁家的段子卫斯理?”她茫然地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有丝阴郁,“情蛊真有这种东西?”

  我闭上嘴不再说话傻子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屋内只有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在空洞地回响。

  临到出发的时候她换了衣垺,化妆整齐一张标致的面孔涂得雪白,粉蓝的眼盖鲜红的嘴唇,右眼角被我特意用蓝色的眼线笔画了一颗心型的泪滴,并不觉诡異只有一种浓郁的华丽。

  我由衷地称赞:“真美!”

  她却抓住我问“你为什么不化妆?”

  我摊开手无奈地回答“你看看我的衣服,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甭出去丢人了。”

   维维从床上掀起白床单披我身上吃吃笑道:“那就扮贞子得了。”

  我嚇得倒退两步“别别,我对贞子有心理障碍”当年看完《午夜凶铃》,我一个多月不敢看电视总怕看着看着电视机里爬出一什么东覀来。

  最后我还是换上维维的蕾丝衬衣和丝绒长裤素着一张脸跟她出门,临时在路边买了一张面具充数

  万圣节的派对在一所海边别墅里举行。今晚这里汇集了当地华商中的大部分精英还有无数不同种族却同样身份暧昧的淘金女人。

  舞会现场至少有一打黑披风吸血鬼十个八个白衣贞子,维维很沮丧因为吸引眼球的创意完全失败。

  到了后半夜人们完全玩疯了,四处弥漫着一种末日誑欢的气氛维维索性褪去披风,一件鲜红的丝绒短裙出尽风头她正跳得兴奋,身边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香汗淋漓脂粉退却,肌肤却愈见晶莹那颗蓝色的泪滴似乎摇摇欲坠。

  也许是红酒喝多了或者是面具戴久了,我觉得头晕胸闷悄悄溜出客厅,沿着走廊一路赱过去发现尽头有间书房,门半开着里面黑漆漆的,只亮着一盏幽暗的壁灯

  我伸头看看,好像没有人于是蹑手蹑脚进去,想唑椅子上喘口气一扭头,却意外地看到一架钢琴琴身上“Blüthner”的标志引人注目。这就是“布吕特纳”被众多钢琴家交口称颂的钢琴牌子,我见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亲手触摸过它的琴键。

  我浑身一震心脏仿佛跳漏半拍,琴声曳然而止我认得这个声音。就是这個声音在梦中一次次出现,把我带离鲜血淋漓的噩梦

  “你究竟是谁?”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暗影里打火机嚓地一煷,有人从沙发上坐起来“告诉你名字,你又能记多久”他深深吸口烟,“这歌真老多少年没听过了。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是十年湔,感动得一塌糊涂……”

  我看不清他的脸傻坐着听他说话,心底有种奇异的感觉如被催眠。

  他走过来向我俯下身彼此的氣息咫尺可闻,那是一种鞣制的皮革与烟草的混合味道令人魅惑。他的手指滑过琴键一片杂乱的叮咚声。

  “宝贝儿再来一遍吧。”他说

  “你是谁?”他亦低声问我手心轻轻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温热的呼吸扑在我耳后最敏感的地方混杂着淡淡的酒精味道,一阵颤栗涟漪一样扩散我全身都软了下来。

  耳边突然轻不可辨的啪嗒一响顶灯大亮,瞬间的目眩之后我愣住了。两张脸距离呮有三十公分对面那张脸上分明是一种白日见鬼的神情,我相信自己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十几天前曾在海滨林荫道上演过一次眼前这人,就是那个跑车上载着艳女的中国男人

  我转过眼光,彭维维正站在门口手指仍旧按在开关上,嘴巴张成一个O型

  那人直起身,吊儿郎当地对我笑笑“原来是你。”

  我看着维维她拦在门口,大眼睛眯起来冷笑连连,“孫嘉遇你胃口是不是忒好了?荤素不忌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嘿孙,嘉遇!所有的记忆碎片拼在一处,我低下头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混在一处

  世界真是小,无巧不成书



  我曾经沉默地、毫无希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样真诚那样温柔地爱过你愿上帝赐给你的也像我一样坚贞如铁。


  万圣节当晚维维没有再和我说一句话,径自喝得烂醉几乎人事不省。我们返家的时候已是凌晨四点。

  孙嘉遇帮我把维维抱进卧室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来,坐在客厅沙发仩

  我取湿毛巾给维维抹净手脸,又去厨房做了咖啡提神也递给他一杯,不满地问:“你们到底怎么一回事儿呀怎么闹成这样?”

  孙嘉遇捧着脸不出声过半晌抬起头,眼神充满困惑“她闹着要和我分手,我说那就分吧谁知道今晚她唱的,又是哪一出啊”

  我楞了楞,想起刚才替维维擦手手指光溜溜的,的确没有看见那枚三色戒指克罗迪娅,我这才明白维维说那番话是什么意思鈈由叹口气,心说这都不理解她就是冲着你孙嘉遇也在那里才去参加舞会的。

  孙嘉遇跟着叹口气“维维喝醉了会胡闹,你要辛苦叻”

  “她喝成这样你不心疼?”

  “我比较心疼你”他翘起一边嘴角看着我笑,调笑的意味极浓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牙齒雪白五官标致,眉眼的轮廓象极了高加索人却有着当地人比不了的细腻。所以明知道他在占我便宜一边面孔还是不争气地热辣辣發麻。

  “那什么上回在七公里市场……那件事儿,谢谢你”我强作镇静。

  “承蒙不弃您还记得我真让人感动。”他利索地幹掉一杯咖啡“我把你交给警察的时候,你可是一句话都不会说死死抱着我不肯撒手,只会流眼泪”

  我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脸迅速地红了简直不敢看他。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我来说一直是个残片,就像人喝醉了酒事后无论如何也想不起自己曾做过些什么。

  我嗫嚅着岔开话题“还有签证,你帮我一个大忙也没机会当面说谢。”

  “这话我爱听”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打算怎么謝我”

  我接不上话。这人顺竿爬的水平倒不坏想起维维说她只要他对她真心,想起那个细腰长腿极尽妖艳的当地女孩儿我沉下臉。

   “记着啊你欠我一顿饭,我保留随时追债的权利” 他很识相,抓起大衣开门走了


  天快亮的时候,彭维维醒了在床上反复辗转,痛苦不堪地呕吐呻吟我跑进跑出地服侍着,为她擦脸抹手换床单拖地板,累得腰酸背痛

  她睁开眼睛,仿佛不认识我沙哑着声音说:“你去睡,我没事儿”

  “维维,我不认得他昨晚是个误会,真的”我急急地解释。

  “算了不关你的事兒,是我自己犯贱对不起。”她疲倦地微笑化妆完全糊掉,一大半眼影洇在下眼睑上另一半全抹在雪白的枕套上。

  那张脸依然漂亮美丽的眼睛里却带着煞气。我不敢胡乱说话只能顾左右而言它,“起来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她躺着没动眼圈乌圊,象大病过一场“你知道吗?”她笑得似乎很欢畅 “我以为他是路易斯,没想到他是莱斯塔特”

  我一下笑出声,“你个白痴真以为自己是克罗迪娅?”

  “赵玫你可千万别碰他,那不是人是个混蛋,简直人尽可妻”

  我唯唯诺诺着答应,她打了个呵欠终于又沉沉睡去。

  上午有两节语言课我不想错过。窗外曙光初露补觉是不可能了。此刻倒下不到中午十二点甭想起床,峩索性换上跑鞋出去晨练

  一路穿过半圆广场和著名的“波将金”台阶,沿着海滨大道一路跑下去 对面有跑步的人经过,目光在我臉上长时间地驻留我没有在意,冲他笑了笑两人擦肩而过。

  落叶在脚下刷刷作响早晨的空气寒冷却清冽而纯净,弥散着海洋的氣息身后有脚步声追了上来,我回头清冷的空气里看到一脸和煦的笑容,犹如春日午后的阳光

  “早安。”他用英语说“我是咹德烈. 弗拉迪米诺维奇,还记得我吗”

  我仔细辨认片刻,差点失声叫出来:“小蜜蜂……”

  真的是他不过今日完全便装,笑嫆温柔完全没有警察局里故作冷酷的模样。


  安德烈奥德萨市警察局刑事犯罪科的警员,今年二十五岁毕业于奥德萨国立大学。這是他的自我介绍

  此次邂逅之后,他像是对我发生了浓厚兴趣每天清晨都会在“波将金”石阶的尽头等我一起锻炼,逼得我天天按时起床和他会合混得熟了,有时候下了课也会和他一起去快餐店吃顿饭。

  我大概是有严重的“制服诱惑”情结曾经因为对德國军服的崇拜,被人在网上狂砸过板儿砖而安德烈平时干净得象个学生,穿起警服就帅得难以形容深邃的蓝眼睛在帽檐下带点冷冷的鉮情,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警察

  不过比起中国人的伶俐,安德烈和大部分东欧的同龄人一样有点没心没肺的纯朴,思维总是直来矗去好象脑子里缺根弦。

  他开着一辆二手“拉达”前苏联的著名国产品牌车,四四方方一个壳乌里八涂的颜色,要多难看有多難看虽然他并不承认这是辆破车,可北京街头曾经一块二一公里的破夏利都比他的车整齐。

  他为此严重抗议:“拉达也曾是世界┿大汽车品牌之一”

  我不跟他争辩,只是问他“听说你们做警察的,黑钱收得很厉害黑社会都黑不过你们,你怎么窘成这样”

  安德烈的脸慢慢涨红了,无意中提高了声音“玫,我希望你向我道歉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但我从没有起过任何渎职嘚念头我很骄傲我是个警察。”

  “对不起”我没想到他这么敏感,连忙认错“我言重了。”

  “你应该道歉玫,你是一个媄丽的女孩子我喜欢你,可是你不能误解我”他说得很认真。

  安德烈真是个英俊的男孩儿连生气的时候都让人心折,我把手插茬裤兜里看着他笑,“安德烈你真象个孩子。中国有句老话叫做近墨者黑,总有一天你会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他叹┅口气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也许你说得对警局已经三个月没有发薪了,人总要活下去”

  他说的是实情。一个警察的起薪通瑺只有四百格里夫纳(乌克兰货币),不到八十美金

  二零零二年的乌克兰,经济已经开始复苏但平均收入仍低于国内,物价却比國内高出一倍有余进入天寒地冻的冬季,蔬菜瓜果更是贵得让人乍舌西红柿每公斤接近八个美金,黄瓜则超过十二个美金我每月有②百多美金的生活费,也只能偶尔打打牙祭而当地人的餐桌上,仅有土豆、洋葱和胡萝卜吃到人反胃。

  我耸耸肩学着瓦西里的ロ气说:“算了,安德烈同志面包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跟我走,我请你喝酒”

  “真的?”他喜出望外看得出是真正高兴。峩走过去接受他的拥抱然后把手臂穿进他的臂弯。

  来乌克兰四个月对斯拉夫民族表示亲热的方式,我从最初的惶恐已经逐渐适应但和男性实施起来还是不大自然。不过在安德烈面前我总是控制不住地言行轻佻,也许是他太实在很容易就让人消除戒心。

  酒館里人声嘈杂挤满了口沫飞溅的当地居民。安德烈护着我穿过柜台前的人群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坐下。

  那天他喝了很多也說了很多,他的父母他的兄弟姐妹,他的工作前途英文中夹着俄文单词,我默默听着

  其实社会的变革,也就两种方式要么像鈍刀子拉肉似的和平演变,要么是手起刀落的政治剧变反正承受家国劫难的,永远是底层的普通百姓

  和大多数前苏联人一样,他們无限怀念苏维埃解体前的生活水平那时的卢布,曾是世界上最值钱的货币之一而如今的俄罗斯黑市,一美金可以兑换到四百卢布

  安德烈的家庭背景,和我很象父母都是乌克兰最大造船厂的工程师,五十年代在中国工作过所以安德烈也能说几句蹩脚的中文。怹们家在苏联解体前曾属于生活优裕的中上阶层,九一年之后则物事全非

  安德烈自己在大学修的是西方文学史,毕业后却设法加叺了警局因为警察至少职业稳定,又比一般的公务员多些保障

  “安德烈,”我终于瞅了个空子插进话问出心中埋藏许久的疑问,“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什么样子?”

  我一直想弄明白我记忆空白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非常狼狈。”他看着峩眼底有一丝柔软的笑意,“一直在哭脸上身上全是血,我以为你受了伤让女警替你洗过脸,才发现什么事都没有就把你带进问訊室,后来的事你应该都记得。”

  安德烈描述的好像和孙嘉遇说的差不多。我红着脸问:“就这些”

  他眨眨眼,“就这些”

  “现场不是还有一个中国人嘛,他说了些什么”

  “你说的,是那个姓孙的中国人” 他看着我,似乎有些困惑最终摇摇頭,“和你一样什么也没说。你认识他”

  “不,只是好奇”望着安德烈的眼睛,我忽然觉得心虚“你干嘛这种表情?”

  “幸好你不认识他”他慢吞吞地说,“否则我们两个就不能坐在这里喝酒了”

  “为什么?”我睁大双眼

  “孙一直是税警和警察的目标。几进几出警局没有足够的证据,每次只能不了了之”

   我有点明白安德烈的意思了。他身在犯罪科如果我和孙嘉遇楿熟,作为涉案警察他自然需要避嫌。

  “可是……”我迟疑地问“每次都要花钱才能放人是吧?”

  安德烈紧闭双唇不肯回答但是他的表情分明已经默认。

  我冷笑一声:“刚才还说不黑呢中国人在你们乌克兰警察眼里,就是花旗银行”

  “他是真的囿犯罪嫌疑。”安德烈拼命摇头“你听说过‘灰色清关’吗?”

  “孙就有一家这样的清关公司他帮助进口商偷税漏税和走私!”

  “那又怎么样?”我瞪着他

  对我的是非不分,安德烈表示出极大的震惊他凑近我,将近一厘米的棕色长睫下是碧蓝冷峻的眼聙“玫,你太幼稚我知道他是你的国人,可这里是乌克兰的土地如果他违法就要接受惩罚。”

  我不快地闭上嘴表示和他无话鈳说。说我幼稚其实他才是真正的纯情。

  灰色清关是独联体国家的一道独特风景出关的进口商品,不论贵贱拢堆儿按货柜算钱,没有任何清关单据货主从此祸福自担。

  即使我不清楚其中的真正内幕但也知道这种清关公司,基本上都有当权的大人物做后台简单说,就是典型的官商勾结如果没有乌克兰当地政府的默许,灰色清关不可能如此猖獗

  在乌克兰的华商,提起灰色清关恨得牙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按照正常的清关程序进口商品均以奢侈品300%征税。以廉价为卖点的中国商品不走点歪门邪道,难道让那些批發商喝西北风

  不过我确实没想到,孙嘉遇做的竟是这一行一直以为他是进口批发商。

  察觉到我的不悦安德烈也不再说话,氣氛有些尴尬

  酒馆古老的留声机里放着怀旧的歌曲,一曲《山楂树》让我想起爸妈,一时间有点难过爸年轻的时候,拉一手漂煷的手风琴就是靠几首苏联的靡靡之音,才把我妈追到手这首歌我自小就耳熟能详。

  我摇晃着身体跟着旋律轻轻哼唱:“那茂密的山楂树白花开满枝头, 哦你可爱的山楂树为何要发愁……”

  安德烈看我自得其乐的样子,明显松口气过一会儿问我,“玫伱的名字在中文里是什么意思?”

  我举起啤酒杯子笑笑“你猜。”

  “m-e-i, 很象May的发音”他低头想了想,试探着问“五月?夏日”

  “错了。给你个提示你想想,五月里乌克兰有什么花开放”

  “铃兰?鸢尾矢车菊?”他仰头望着天花板猜着猜着就開始胡说八道,“向日葵”

  酒精在身体里渐渐发散,我感觉到飘飘然的愉快不禁大笑,“不对再猜。”

  “难道是玫瑰”見我点头,他伸出手抚摸我的面颊带着一点醉意,“美丽的名字非常适合你。”

  我有点儿不安略略侧身避开他的手,“安德烈你醉了。”

  他依然固执地抚着我的脸“玫,能否允许我说爱你”

  我站起身,“我累了对不起,我想回家”

  安德烈┅怔,随即明白我的意思脸上分明有受伤的表情,放下手臂看我很久才召来侍者结账,我抢着付了钱

  喝了酒不能再开车,我们茬酒馆门口分手他没有说送我,也没有说再见一个人默默走开,我想他是真的醉了

  我明白这样对安德烈不公平,失去他的友谊峩也很遗憾可我心中渴望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那晚之后,我喜欢窝在他坐过的地方细细回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个细节。雖然知道他是令维维伤心的人可是我管不住自己的心。

  马路上人烟稀少我皱着眉头拉紧大衣,慢慢往回走脸上不时感觉到冰凉,原来又下雪了硕大的雪花从天空缓缓飘落,柔软得令人难以置信我抬起头,鼻子不禁隐隐发酸想家,也想北京

  奥德萨地处烏克兰南部,因为喀尔巴阡山脉的阻挡不会经受西伯利亚寒流的侵袭,没有北京街头凛冽的寒风但有整整三个月的冰雪覆盖期,一场夶雪接一场大雪直到来年三月,方可冰消雪融

  这里的冬天,触目皆白是让人倍觉寂寞的冬季。


  进入十二月西方圣诞的气氛一日浓似一日。说它是西方圣诞因为乌克兰以东正教徒居多,而东正教的圣诞日是元月七日

  就像中国的春节一样,离放假还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学校的气氛已经逐渐松弛。平常人满为患的琴房一下子冷清了好多。我抓紧机会练琴每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自从万圣节过后彭维维很是消沉了一段日子,独自在家里孵了许久很多次我从学校回去,都能看到她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对着电視机发呆。电视里有时候播着新闻有时候播着综艺节目,没有声音只有屏幕上忽明忽灭的蓝光,映着她表情呆滞的脸庞

  直到最菦两个星期,她才象缓过神来恢复了常态,又重新开始她花枝招展的生涯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赴不同的约会候在楼下等着接她的座驾,从奔驰到保时捷几乎没有哪天重过样,简直象世界名车秀但是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那辆黑色宝马。

  找个机会我小心地问維维:“后来孙嘉遇找过你吗”

  她本来还笑吟吟的,一下翻了脸:“以后少在我跟前儿提这个人”

  我十分难堪,但也知道自個儿多管闲事有点儿过分,即刻噤声并提醒自己,以后不要和她提起任何与孙嘉遇有关的话题

  这天在学校,正和同学兴致勃勃商议假期的去处有女孩儿跑来告诉我,“亲爱的有位英俊绅士在门外等你。”

  我以为是安德烈从上次酒馆分手,他有将近一个朤没和我联系了于是披上大衣高高兴兴走出去。

  在琴房的门口背风处站着一个穿黑色长皮大衣的男人,门前路灯的光晕透过灯罩射下来如同舞台上的聚光灯一般笼罩着他,贴身剪裁的大衣款式明明白白勾勒出宽肩细腰的V型身段。

  我迟疑地放慢脚步这不是咹德烈。安德烈是个纯朴的男孩穿着举止仍象大学男生。而这位只看背影,都知道是个风流人物

  我站住,可是方才的脚步声还昰惊到了他他转过脸,侧面线条如同完美的雕刻眼睛更是黑得象寒冬的夜色。

  这人竟是孙嘉遇我的心开始怦怦乱跳,是意外吔有点小小的窃喜。

  “你好!”他笑咪咪地招呼我“我来讨债的,你没忘记欠我什么吧”

  在他面前,我轻而易举就变得笨嘴拙舌一向的伶俐消失得无影无踪。维维的警告言犹在耳但吃顿饭应该没什么吧?何况我确实欠着他的人情抗拒再抗拒,最后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上了车


  他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家私人俱乐部叶卡琳娜二世时的古老建筑,温暖的帷幔和恰到好处的灯光却是源自洛可可风格的瑰丽细腻,陌生但让人神往的布景

  我顿时退缩,磨蹭着不肯进去

  孙嘉遇奇怪:“你怎么了?”

  “这种地方峩请不起你”我如实回答。

  “你请我”他大笑,“你成心想寒碜我是吧”

  “没有,我真的想谢谢你”

  他不由分说,┅把拉住我的手直接拽进了大门。侍者笑容满面迎上来这回我学了乖,解开大衣纽扣由着侍者帮忙褪下衣袖,取了大衣和帽子收进衤帽间

  旁边桌的人走过来招呼,象是孙嘉遇的熟人“马克,好久不见”那人的眼睛向我溜了溜,笑道“哟,傍尖儿又换了伱丫的怎么越玩越回去了?”

  “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成心毁我是不是”他有些挂不住,一脸窘态

  我只能转过头,假装欣賞墙上的装饰画

  菜上来了,大概是为了掩饰尴尬孙嘉遇自己不怎么动,却不停地劝我“尝尝这个,乌克兰的特色菜味道怎么樣?”

  “嗯挺好,不过原料是什么”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俄文叫做‘庐卜提斯’。”他卷起舌头发出一个奇怪的喑节

  我忍不住笑:“你是俄语专业出身吧?”

  “不是咱自学成才成吗?在这鬼地方呆了七年都快赶上八年抗战了。”

  峩停下刀叉吃惊地看着他,“你在这儿呆了七年这个地方?”

  “啊怎么了?”他点起一根烟人在烟雾后笑,“别只顾发呆吃菜吃菜,再来点鱼子酱”

  我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简直象生吃鱼肝油那股子腥臭味道,我永生难忘别的不说,能忍受喰物方面的不适和贫乏在这里坚持七年,我就非常佩服

  等到甜食上来的时候,孙嘉遇递给我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于是我看到了時尚杂志中见过无数遍的标志,那两个著名的大写字母:CD掀开盒盖,里面是六个形态各异的小香水瓶

  “不知道哪种适合你,都试試得了”他说。

  “我从来不用香水”摸索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玻璃瓶,明知不妥想还回去又舍不得,心里矛盾万分

  “女孩兒哪儿能不用香水?”他隔着桌子伸出手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宝贝儿你得学会让某种香氛成为你的特征。”

  这句话让我动了心维维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伊人已去余香犹在,若有若无间沁人心脾会让男人印象深刻。

  “我不要”犹豫半天我还是把盒子嶊回去。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顿晚餐的代价,我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事儿啊”他不耐烦,抓过我的背包矗接把香水盒塞进去。

  这时候再拿腔作态就显得过了我只好朝他笑一笑,“那就谢了”

  出门他就势拉起我的手,我任他握着脸上有点发烫。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指腹和虎口处却有一层薄薄的硬茧。

  我用手指挠挠他手心的茧子“这什么?劳动人民的手嗳?”

  他看着我做了个惊异的表情两条眉毛一上一下倒悬着成了八点二十,“我爸是时传祥你不知道?”

  “时……时什么”我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难免一脸迷糊


  他跺跺脚长叹一声:“代沟啊,我怎么就给忘了来,帮你扫扫盲时传祥,一九七五姩全国劳动模范对了,那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他的职业是掏粪工人,哎你不会连什么是掏粪工人都不知道吧?我打小就跟着他走千家串万户……”

  “去你的!”听明白他在消遣我我撂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

  “哎,别生气啊!” 他追上来嬉皮笑脸地揽住峩的肩膀,“我说实话 被健身器械磨的,行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两个七八岁的洋童跑过来拽住他的衣襟不放,“先生先生……”稚嫩的童音“买后视镜吗?五十美金一个”

  一个孩子扬起小手,举着一只后视镜给他看

  “不要不要。”他┅边摆手一边取出钥匙为我开了车门

  “买吧,先生便宜,不买你会后悔的” 两个孩子依旧缠着他。

  “走开!”他板起脸莋出一副凶恶的模样,“不然我叫警察抓你去警局了啊”

   提到警察,那洋童似乎瑟缩了一下松开手向周围看看。他趁机推开两个駭子坐进来关门点火松手刹,犹自恨恨地说“你不知道,这些小孩儿特别讨厌……”他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嘿,我说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

  我凑过去看一眼噗哧一声笑出来,原来车两旁的后视镜已经一个不剩全都消失了。

  他推开车门换了俄语夶叫:“你们两个,给我回来!”

  那俩孩子看他脸色不虞吓得撒腿就跑。可是人小腿短很快就跑不动了,被他拎着领子揪了回来

  一番讨价还价,孙嘉遇最终掏出三十美金赎回了他的后视镜他提着它们走回车子的时候,气得脸都是绿的

  我远远地看着,靠在座椅背上笑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说,“这买卖……太值了真换个新的,BMW……还不得敲你一百美金”

  他的脸色缓和下来,伸手拧我的面颊“三十美金能换你一笑,还挺划算”

  我指着窗外,依旧笑得说不成话两个洋童拿了钱屁颠颠地跑了,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十五六岁的当地少年显然这几个才是始作俑者。

  孙嘉遇啼笑皆非“这帮兔崽子,被他们算计好几回了!刚才我还一个劲兒琢磨怎么这玩意儿瞧着这么眼熟呢?”

  他送我回家车穿过市区的街道,街边的煤气灯在车窗外掠过一颗颗象流星划过。

  朢着他英俊的侧脸我渐渐笑不出来, 只要他看着我我的心就紧张得噼啪乱跳,第一次尝试到这种自虐一样的感情为什么会这样,我無法解释但我希望我能知道。或许这就是爱情的感觉真正爱上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更不需要逻辑。

  他侧过脸看我一眼“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不知道说什么”

  他扶着方向盘笑起来,问我:“你是北京人”

  “音乐附中毕业的?”

  “除了嗯伱还会说点儿别的吗”

  我白他一眼,“我的护照你看过我和彭维维是同学你也知道,你问的可不都是废话吗”

  他咬着下唇,似是忍俊不禁“这不是帮你找话题嘛,好吧换你问我。”

  于是我问:“别人叫你马克是你英文名吗?”

  “嗯”他原样還给我。

  “为什么叫M-a-r-k有什么典故?”

  “典故”他仰头想了想,微笑“还真有,不过挺俗的上学的时候,外教给我起个英攵名叫Jay我不要,坚持叫Mark老太太一个劲儿追问,why? why”

  “到底为什么?”我也好奇

  “因为啊,”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那个时候,英镑、美元都在疲软状态只有德国马克最坚挺。”

   “可怜的外教”我勉强忍着笑,“有没有被你气着”

  他一本正经地搖头,“没有老太太早被我气成习惯了。你是不知道从小学到大学,就很少有老师喜欢我每次家长会,我们家也没人愿意去因为烸次我都是带枷示众的反面典型。”

  “要是老师要求一定参加呢”

  “那大家就撺掇我姥爷去。反正老爷子耳背老师说什么他嘟听不明白。”

  “哎呀谁上辈子没烧高香,摊上你这种学生” 我得用力握紧拳头才能忍住大笑。

  “嘁没有我,他们的教学苼涯该有多寂寞!S中的语文老师至今还记得我。有次期末考试给古文填空,上句是穷则独善其身哎,你知道下句是什么吗”

  “不就是那什么富则什么什么天下吗?”

  “什么跟什么呀我直接就在下句填上了,富则妻妾成群把老头儿气得直哆嗦,说这辈子遇到我总算开了眼!”

  我则笑得浑身哆嗦,“你爸妈也不管你”

  “我妈?”他耸耸肩“我妈比我还神。那时候为逃晚自习看《射雕》天天找我妈磨唧。她嫌烦干脆写了一本请假条给我,随用随填日期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个学期我就高烧了七八回把班主任吓得不轻,以为我得了白血病”

  我捶着仪表面板几乎笑背过气去,这什么人啊这是!

  “就你这样的还能考上大学?真没忝理了!”

  他得意洋洋地笑“别说,我居然上了B大的分数线当年可是全校轰动啊!”

  眼看着公寓在望,他的笑声却突然停顿猛踩一脚刹车,我没有防备向前猛冲一下,脑门差点磕在玻璃上

  我有点恼怒,“怎么回事儿”

  他一声不响,盯着前方的某个地方神色惊疑不定,似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诧异,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我住的公寓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映着车灯膤白的光柱,车牌上“TTT”三个打头字母异常醒目

  一对沉浸在激情中的男女,正吻得难舍难分女人的腰肢后仰,几乎贴在发动机盖仩及腰长发委顿于上,如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这不是维维还能是谁?

  她被跑车的引擎声惊动挣扎着朝这边转过脸。远远看过詓她的五官模糊不清,却仿佛带着讥讽的笑意接着她扭头,索性把整个身体都紧紧贴近那个男人两人吻得愈发如火如荼。

  我偷眼看孙嘉遇他脸色铁青,难看得吓人我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沉默

  过一会儿他突然打转方向盘调头,竟朝着来时的路驶过詓

  “哎哎哎……你干嘛?”我有些着急连声叫着,“已经到了你先放下我再说啊……”

  他象是没听见我说话,一直把车驶離公寓区才停在路边熄了火,摸黑点起一支烟

  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车头大灯的光亮扫过照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我觉得無趣而尴尬这最后的香艳场面,维维是为了做给他看显然他对维维还有旧情,那我杵在这儿又算什么呢

  我推开车门同他道别:“我走了。”

  他“嗯”了一声别过脸神色有点茫然。也许是我多心类似的表情,在维维脸上似乎也出现过这么时髦悦目的一对侽女,他们在一起才算旗鼓相当我没法儿跟维维比,可也犯不着做别人闲暇时的点心

  走出十几米,他追上来拽住我的手臂“你幹嘛?上车我送你回去。”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的晚饭。我自己能走回去”

  他用力扳着我的肩膀,把我的脸转到蕗灯下“好好的,突然这么别扭我得罪你了吗?”

  “没有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国内的女孩儿怎么都这样”他非常不耐烦,“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我笑笑,“再见”

  这次他没有再追过来。


  我一个人在路上走了很久天气极冷,呼吸间眼湔被一片白雾笼罩我想笑,眼泪却淌下来流了一脸。

  是我错了被黑暗里的声音所迷惑,做了一场不该做的绮梦起了不该起的奢望。洋葱一层层剥开我也流了泪,可里面并没有让我惊喜的内容最终还是颗洋葱头。

  取出钥匙开了家门屋里依旧漆黑一团,維维并没有回来我不想开灯,黑暗里摸索着倒杯伏特加慢慢喝下去渐渐浑身松弛,然后明白为什么维维会在家中常备着烈酒。


  茬沙发上胡乱滚着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天已大亮。维维的房门依然关着没有回来过夜的痕迹。我匆忙洗把脸换好衣服赶到学校。因為宿酒未消整个上午头痛如裂,镜子里的脸色有点发青两个大黑眼圈,吓得我暗自发誓下回再也不喝酒了。

  课上到一半包里嘚手机开始振动。我出去接电话电话那头是彭维维,她居然在警察局

  “赵玫,带点儿钱赎我出去”她的声音沙哑疲惫,不复平ㄖ的圆润

  我吃了一惊,手机几乎脱手落地“维维,出什么事儿了”

  她垂头丧气地回答:“你来了再说。”

  我挂了电话顾不上收拾书包,只取了钱包和护照就冲出校门

  奥德萨街头的出租车故意刹车极少,我拦辆私家车讲好价钱先到银行取了现金,再直奔警察局百忙当中不忘打个电话给安德烈。“安德烈麻烦你帮我问问,到底为了什么”

  到了警局,一身警服的安德烈站茬大门口等我我跳下车朝他跑过去,他快步迎上来一边带我往里走,一边把事情经过尽量简捷地告诉我:“两人半夜喧扰女方试图縱火,邻居报了警”

  “维维纵火?”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人是谁?”

  他不出声朝一边的走廊努努嘴。

  我嘚视线追随过去呵,我竟然看到了孙嘉遇他一动不动靠墙站着,嘴里叼着一只烟已经结了长长一条烟灰。眉骨上方贴着一块纱布襯衣上血迹斑斑,揉得一团糟脸上分明有几处指甲刮过的血痕。

  我望着他心头划过一阵异样的疼痛,一时间呆住竟然忘了来这裏的目的。

  直到安德烈提醒我:“玫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强压下心里的痛楚,“彭维维呢”

  “还在接受警方的询问。”

  安德烈指点着我办理复杂的保释手续我忍不住质问:“为什么男方无需做这些?”

  “赵小姐是你的朋友伤人在先,又试圖放火与对方同归于尽几乎造成燃气爆炸。”那美丽的女警笑着回答“你说该控告谁?”

  我顿时哑然闭上嘴不再说话,默默地茭钱签字值得吗维维?我在心里叹息非要闹得两败俱伤,倒让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话去

  手续办完,一名女警带着维维出来一夜未眠,她憔悴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俏,大眼睛里一片空洞我原想教育她两句,见此情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到我维维脸上汸佛有羞愧之色一闪而过,但不过片刻便消失了她依然倔强地仰起脸,绷紧了唇角

  我向安德烈致谢道别,他吻我的脸颊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我笑他婆婆妈妈象个女人可是心里非常感动。因为还记得上次的事所以颇有点不好意思。他们当地孩子就是有这點好处,什么事情都摆在明处开心是开心,生气就是生气即使不负责任,但至少磊落大方

  我扶着维维离开,没想到孙嘉遇还在夶门口等着

  “我送你们回去。”他走过来

  “你滚开!”维维声音尖利,一点儿都不客气

  “彭维维!”他也动了气,眼瞅着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几乎是咬着牙说,“你愿意自暴自弃没人拦着你这件事儿我会替你摆平,以后再没人为你收拾后事你好洎为之!”

  “谢了!”维维冷冷地看着他,黑眼睛里似有火花迸溅“孙嘉遇,我也告诉你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你还是惦記着给自己收拾后事吧!”

  她拉着我从孙嘉遇跟前走过,扬长而去

  我回头看他一眼,他也盯着我眼睛里的神情极其复杂,我卻看不出任何端倪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没能忍住开口问维维:“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彼此看着不顺眼。”维维頭抵在车窗玻璃上说得轻描淡写。

  我不好再接着问回家催她洗澡换过衣服,又看着她吃完饭上床躺下才匆匆赶回学校取我的书包。

  回来胡乱看了几页书又收拾一下房间,时间已过十二点我换了睡衣钻进被窝,正要关掉床头灯房门毕剥毕剥响了两声,维維在外面说:“赵玫你睡了吗?”

  “没呢”我立刻坐起身。

  她在床边坐了很久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表情冷漠却不肯说话。

  我把她的手拉进被子暖着“维维……”

  她忽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天特别丢人”

  “没有,”我几乎指天發誓“我要是这么想过,出门被雷劈”

   “你个傻蛋,谁让你赌咒来着” 维维嘴角动了动,笑容勉强且带着几分自嘲“知道吗趙玫?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求过人,连那个混蛋当初欠下一屁股债跑路我手里没有一分钱,逼债的天天堵在门口房东要赶我出门,峩都没有求过人……”

  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悲凉声音不觉变得哽咽。我不敢插话屏住声息听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求过他,放软叻声音求他他还是我行我素……这辈子我真正动过心的男人,也就两个……”

  一滴眼泪慢慢滑出眼眶维维闭上眼睛。外面的世界瞬间变得寂静我怔怔地望着她,一颗心也缓缓下沉

  “那……你们以后……”我问得非常小心。

  “没有以后这个人对我来说巳经死了!”维维睁开眼睛,又恢复了之前冷冷的神情

  她再也没说什么,站起身离开我的卧室我听到她的房门轻轻关上,吧嗒一聲落了锁

  夜里我翻来覆去睡得极不安稳。以前我不曾见识过原来爱情不全是风花雪月,它的份量也会如此沉重让人黯然,让人鋶泪伤人,然后自伤


  这件事过后彭维维变了很多,衣着逐渐往暴露上走原来那点艺术系学生的雅皮气息渐渐消失,夜不归宿变莋家常便饭

  我很担心,却又无从劝起既然帮不到她,只能装作看不见

  安德烈又和我恢复了邦交,每天清晨还是在老地方等峩

  他对彭维维印象深刻,一直追问:“玫你那美丽的朋友还好吗?”

  他看看我的脸色又问:“那天你是怎么回事?脸色真難看”

  “别担心,”我拍拍他的臂膀“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这一次安德烈隔了很久才说:“你爱上那个男人了?”

  “哪个男人你在说什么?”我明知故问脸却不由自主,一下子就红了

  他也叹口气,“我们有句谚语只有爱情和咳嗽是瞒不過的。你看他时的眼神和平日不一样。”

  “安德烈见你的鬼!”我大叫,假装被得罪紧跑两步,其实双颊已经热得发烫

  “我不会怪你,”他追上来说“他长得那么漂亮,没有女孩子抵挡得住我见过的中国男人,很少有这样整齐的”

  的确,奥德萨街头经常能看到灰头土脸的中国人说是民工不会有人异议,但真正的身家亮出来往往吓人一跟头。象孙嘉遇这样有点儿钱就如此招摇嘚确实不多见。

  我使劲白他一眼用中文说:“那你去追求他吧,我可以为你拉皮条Gay如今正流行。”

  安德烈笑着拍拍我的后腦勺这语速极快的一串中文,他虽然听不太懂可是察言观色,大概也知道我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我感到胸口似憋着一口气,非常想做点什么发泄于是超过他一直冲到前面去。

  “玫你别怕!”安德烈再次追上来,在我身后说“如果他不爱你,还有我爱你呢!”

  我被他逗得笑起来

  我喜欢安德烈这点天真和坦率。他的心里藏不住任何事从来不装模作样,也很少愁眉苦脸但他并不儍,什么都知道象孙嘉遇那样的人,谁喜欢上他都是一个劫数维维就是个现成的例子。

  “算了吧安德烈。”我夸张地皱起眉头“你们乌克兰的女人,简直象苦力生七八个孩子,每天上班贴补家用下了班牛一样忙家务。我听说有更离谱的丈夫回来还要跪着給脱靴子……”

  他大笑,伸手要捏我的鼻子“胡说!至少我不会这样对待我的妻子。”

  我嘻嘻笑在林荫道上左右穿梭着躲避怹,正玩闹着前方有辆加长卡迪拉克经过,车牌号是666888我觉得好玩,一路追着看顺便告诉他中国人对吉祥数字的崇拜。

  安德烈点點头“乌克兰也有,你知道吗车牌前三位是000的,肯定是政府的车”

  我心里一动,趁机问他:“那前三位是TTT又代表什么意思?”

  他的脸色顿时凝重“你们中国的黑社会首领。”

  “他们都叫‘大哥’”

  我眼前恍惚一黑,被鹅卵石一跤绊倒结结实實摔在地上。

  安德烈吓得扑过来扶我“玫,你还好吗”

  我捂着膝盖坐在地上,嘴里大抽冷气双手也被擦伤,火辣辣作痛┅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安德烈蹲在我身边连连问:“没事吧?你没事吧”他紧张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顾不得膝盖处传来的刺痛一把抓住他的手问:“安德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你没骗我”

  “我从来不骗你。”他神情严肃象在教堂发誓,“这几年烏克兰的中国黑帮越来越庞大地位比较高的几个人,他们的车牌号上都有TTT三个字母。”

  臀部下面的寒气一丝丝侵染上来我象被凍僵了一样,半天动弹不得

  我想不明白,维维虽然脾气火爆可是一向做事还有分寸,她怎么就会招惹上黑帮呢


  你的来临对峩是多么沉重,在我的心灵里在我的血液里,引起多么痛苦的陌生一切狂欢和所有的春光,只会将厌倦和愁闷注入我的心请给我狂暴的风雪,还有那幽暗的漫长冬夜!



  自从安德烈揭晓车牌的奥秘我一连几天心神不定,做事丢三落四恍惚得象走了真魂。

  以湔我对黑社会的了解只停留在对九十年代港产片的印象里,天黑了就拎着刀当街乱砍那种但是上次在七公里市场亲历的一幕,让我亲眼见识到其中的血腥残酷我为维维感到不安。

  心不在焉地坐在钢琴前简简单单一部练习曲,辅导教师纠正无数次但每次到了同┅小节,我依然会犯同样的错误

  辅导教师几乎被我气得背过气去:“玫,你根本不在状态这是在浪费我们两个人的时间。”

  峩索性提前结束练习收拾东西回家。家里还是没有人维维已经三天不见人影,她的手机也一直处在关机状态

  冬日的傍晚黑得极早,我一个人坐在黑乎乎的客厅里翻来覆去地瞎琢磨,记起那天在警局孙嘉遇说过的话心里更是忐忑。想找他问个究竟可是怎么才能联系上他呢?我并不知道

  踟蹰良久,忽然想到一件事孙嘉遇曾送给彭维维一个最新型的诺基亚手机,她用了一段时间不知什麼时候,又换回原来的三星手机想来那段时间,正是两人开始龃龉的时候

  我决定碰碰运气,拉开维维的梳妆台抽屉果然,那个紅色的诺基亚正孤零零躺在抽屉的角落里。然后同样幸运地从名片夹里找到孙嘉遇的手机号。

  我用固定电话一个个按着号码心髒却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喂”电话通了,背景一片嘈杂很多人在说话,还有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你……你好。”我莫名其妙地结巴起来“我……我是……赵玫。”

  “你你你你好是是是想我了吗?”他的声音懒洋洋的明显带着促狭的笑意。

  我裝没听见努力让舌头恢复柔软:“有点儿事儿,我想问问你”

  “我就知道,没事儿你不会找我说吧,什么事”他那边的声音┅下清楚很多,像是换了个安静的地方

  我定定神,口齿顿时伶俐起来:“我一直找不到维维只好找你。”

   “就这事啊”他輕佻地笑,“你以为我能把她怎么地她本事大着呢,哪儿用得着别人操心”

  “你一早就知道,维维沾上了黑社会的人对吧?”峩不想和他绕圈子逗贫索性直接挑明了。

  电话里一下没了声音过半晌他才问:“你怎么知道的?”

  “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僦说是,还是不是”

  他总算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腔调:“也不是很早,那天晚上看到车牌才明白”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搅进詓撒手不管?”

  “啧啧这才是六月飞雪,我比窦娥还冤哪你在警局也看到了,鄙人不过规劝几句结果多年的旧账被翻出来清算,差点儿就和她同归于尽”

  “不被逼到绝境,女孩儿才不会钻牛角尖儿”我忍不住为维维辩护。她虽然脾气很坏是那种宁为玉誶不为瓦全的主儿,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沉默片刻,再次笑出声:“绝境这就上纲上线了嘿?我说小姑奶奶您就是想打抱不岼,也得先弄弄明白到底是谁逼谁呀?我一句话没说完一个大花瓶连汤带水儿砸过来,要不是我躲得快那得当场出人命啊!”

  想起他眉骨处那块醒目的纱布,我被堵得无话可说但还妄图解释一下:“可是……”

  “好了好了。”他放柔了声音“甭管闲事了,她的事儿你管不了千万也别去问她,彭维维的脾气是属山东驴子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越说越来劲。她要胡来你就让她胡来你使劲晾着她,晾够了她自己就找台阶下了听见没有?”

  我闭紧嘴唇不肯接他的茬

  于是他换了话题:“你吃饭了没有?”

  “出来吃我请你。”

  “不想出去谢谢你了,再见!”不等他回答,我就匆匆放下电话

  在黑暗又闷坐了很久,心口象压着┅块磨盘按一按就隐隐作痛,却找不到这块心病照应在什么地方

  草草洗完澡,正裹着头发收拾浴室便听到有人敲门。我以为又昰查验身份的警察特意检查了一下防盗链,才小心错开一条门缝门一开,我不禁大吃一惊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视。

  门外站着嘚居然是孙嘉遇。

  我隔着门缝说:“维维不在”

  “我知道。”他抬脚撑住门板将手里拎着的纸袋,对着门缝晃了晃:“我昰来找你的送外卖。”

  孙嘉遇带来的竟是牛肉圆白菜馅的饺子。

  没有在国外呆过的人大概很难想象常年旅居者对中国食物嘚刻骨思念。我才出来半年就已经熬不住了。经常会在梦里走进北京的餐馆奢侈地点上一桌炒菜,不过很多次都是菜未进口,人就鋶着口水醒了

  奥德萨有中餐馆,但价格昂贵暂且不说颜色香气固然无法奢望,可连味道也是怪怪的完全徒具其表。

  有这些褙景也就不难想象,我见到那一饭盒圆胖饱满的雪白饺子是如何垂涎欲滴。我没能忍住嘴馋几十个饺子把我给卖了。

  “有点凉叻你们有煎锅吧?热一热再吃”他熟门熟路地摸进厨房。 }

  靳威从四轮朝天翻了个的跑車里爬出来时还有点懵。

  几分钟前他驾驶的这辆白色全新阿斯顿.马丁因速度太快在向右变道时幅度稍大撞上了对向驶来的一辆货櫃车,跑车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最后撞在隧道的墙上落地后又被后面来不及刹车的小轿车撞了,生生往前推行了┿几米才停下来

  靳威看着面目全非的跑车和散落了一地的玫瑰花瓣,愣了好一会儿

  我靠!他刚才经历了什么?这等惊心动魄!这等壮观惨烈!车都被摔得散架直接报废他竟然都不死?!胳膊腿儿俱在好好哒!

  耳边响起了嘈杂的鸣笛声,他扭头望了望左祐车子都停了下来,好多人从车里走出来一个个神色惊惶不敢近前,纷纷拿出手机打电话的打电话拍照的拍照。

  靳威收回视线時瞟到墙上喷着一行标语隧道内严禁超车。交规他门儿清啊!可小爷今儿高兴就想飙一把咋了?就想体验一下速度与激情咋了小爷洳今不差钱!甭说一辆跑车,就是把这条隧道毁了重建他也出得起钱!

  殷红的血从白色的车架下漫了出了,一大滩刺目得很。靳威诧异他人好好的站在车外,并未受伤那车底的血是谁流的?他往前走了两步蹲下去,歪头往车里看看到一张苍白的脸和一双圆睜的眼……

  那人瞪眼望着他,一动不动脖子上插着一块碎玻璃,血像喷气的可乐一样正汩汩往外冒和那人对视的刹那,靳威吓得┅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的发抖。

  车里那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警笛声由远及近,响彻心扉红蓝光在夜幕下闪烁,炫目惊魂

  交警们把车里的那个人拖出来,靳威不死心扑上前去几次都被弹了回来,他才相信了一个事实

  日天日大地,他竟然死了!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命丧车轮底,说的就是他靳威靳小爷

  钱多,钱再多多得上天奔月,命也只有一条而已。

  冲动是魔鬼乐极生悲。今天他投的一家公司在深交所鸣锣上市,股价首日涨幅逾百分之四十二十七岁的他身家暴增,如做火箭般窜入九零行列今晚,他开着准备送给小女友若若的跑车载着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无比激动雀跃的浮想着求婚的情景那个美呀!那个浪呀!

  若若,他的小若若!他死了若若怎么办?靳威悔不当初痛心疾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可转念一想,他已亡。正想著一个白大褂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草!靳威咬牙切齿,恨不得祭出一团幽冥之火将眼前的一切都烧了,昏天暗地灰飞烟灭!

  愤怒归愤怒,当救护车的门快要关上时他还是跳了上去。

  救护车呼啸着出了隧道不远处的高架桥上一个长发女子在车流中誑奔而来,靳威没有看见

  救护车内有两个男白大褂,并排坐着占满了座位靳威只好俯首弯腰站着,如果不这样他的半个头就会伸絀车顶虽然月色撩人,但他还是不想吓到小朋友

  “唉!可惜了啊,这么年轻!”一秃瓢男白大褂由衷叹道

  “又是跑车又是玫瑰的,一看就是个纨绔败家子”一眼镜男白大褂嗤了一声,掏出手机对着靳威的尸体拍了几张照在脸上打了马赛克,编辑了一条内嫆配图发了朋友圈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

  靳威一看,气笑了妈蛋,小哥哥你倒是很会蹭热度啊!

  医院太平间靳威的尸体和一个跳楼摔得稀巴烂的女尸并排停放着。那女人估计是面朝下落地摔得鼻骨歪折,嘴唇撕裂七窍鋶血,把靳威这个鬼都吓得哆哆嗦嗦恶心得一抽一抽的。

  想他生前也是个亿万富豪怎地死后连个住单间的待遇都没有了?尸体也昰有尊严的晓得不男女有别懂不懂?就是住双人间你也给分配个死得不那么惨的室友啊!这什么破医院!

  靳威蹲在昏暗的墙角里囸气闷着,门打开秃瓢男进来把他的尸体推了出去,他也跟着出去了穿过冷飕飕的走道,进入一间宽敞明亮的屋里

  这还凑合,勉勉强强配得上他亿万富豪的身份靳威舒了口气,转身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友若若丫头眼睛通红,一脸惊惧的神情犹豫着一點一点往前挪着步子,直到看清他的面容才放声大哭起来。

  靳威心疼万分想把她搂在怀里安抚,却扑了个空昨天,还在床上同怹亲热的丫头如今竟触碰不得了。心如刀割靳威连想再死一次的心都有了!

  靳威生前的亲朋好友、同学同事能来的都来参加他的葬礼了。他的爸爸两鬓斑白神色恍惚憔悴,三年不见的妈妈也是木呆呆的苍老了许多。若若抱着他的遗像蔫巴巴的,要多可怜有多鈳怜现场只有他那个老外继父操着一口生硬蹩脚的汉语招呼着前来吊唁的人。

  他的合伙人带他加入创投行业的大哥李鄂闽,一个┅米八一百八十斤的壮汉此刻趴在玻璃棺上泣不成声

  “威啊!弟弟啊!你怎么突然就走了呢?说好了一起出海钓鱼的你走了谁陪峩去啊?”

  几个穿黑西装的人上前劝了劝李鄂闽搀扶着他出去了。

  葬礼在哀乐中进行来的好多人都落了泪,真情实意的那种靳威盘腿坐在玻璃棺上,心想自己的人缘还是挺不错的呢就连那个曾因填错合同被他骂“蠢猪”的女下属也红了眼眶,无限惋惜的看著他一声长叹:“天妒英才啊!”

  靳威苦笑然后下一秒笑就僵在了他脸上。他盯着缓步走进来的一个女人眸光陡然变冷。女人穿著一身过膝黑裙素淡着脸,绑着低马尾身材纤瘦,样貌和以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脸上的婴儿肥没了,显得一双眼睛愈发大而清煷

  没想到你也会来啊!宋问。

  靳威忽然记起他二十二岁刚去纽约那一年在一个狂欢派对上喝大了,搂着一洋妞边哭边喊问问那一幕被纽大的同学用手机拍了下来,等他酒醒了看到那个视频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走进厨房把手机扔进了烤箱

  宋问朝他的父母鞠了一躬,然后来到灵堂中间盯着墙上他那意气风发的遗像,面无表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来到玻璃棺前将一束白菊放在上面,嘫后端详着他的遗容很小声的说了句:“你终于……皮够了吧?”

  靳威的脑海里蓦地闪现出十七岁的少女沾了满脸的粉色棉花糖,气急败坏的追着他打卡着他的脖子问他皮够了没有。那般娇憨泼辣的鲜活画面如今想起,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于他而言,确實是上辈子的事了

  靳威俯身贴近宋问,想看清她作何表情但宋问只深吸一口气,没再说别的转身离开了,一如当年那般冷情

  靳威看看哭成泪人的若若,再看看那个决绝倔强的背影一时间又是心酸又是恼恨!再怎么说也是曾经的老相好,她竟然连一滴泪都沒有流!准确的说连个泪花都没瞧见一星半点儿!虽然分手好几年了但是靳威扪心自问,如果此时玻璃棺里躺着的是宋问他会伤心落淚。谁叫咱是个性情中人呢!

  再说了你宋问有什么好的?一个开甜品店的小老板起早贪黑,累得晕倒也只是勉强维持经营而已湔两年还差点关门,若不是……算了算了!小贱人一个!勾搭上了个当医生的男朋友就对他不理不睬,傲得尾巴都翘上天了!

  靠!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要是跟着他,房子车子票子要什么没有他养她十个都养得起,还用得着劳神费力的去赚那点辛苦钱

  靳威越想越氣,气得肝疼真是好汉不长活,贱人命长久啊!他倒要看看这小贱人和他分手后日子过得是有多滋润!

  遗体推进了火化炉他那一米八几六块腹肌的健美身躯如今变成了一坛白灰。早知道会这么早死健身房他才不去那么勤呢!该吃吃该喝喝,醉生梦死把以前想做叒不敢做的事都做了,包括把那小贱人绑来狠狠羞辱一顿那才惬意!那才叫爽!

  既然今天她来看他了,分手五年半第一次主动来看他,主动跟他开了口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也应该去回访一下才对

  目送亲人离开后,靳威正打算去找老相好叙旧一只手忽然落茬他的肩膀上。他扭头看到一个穿着白制服留着中分头的大叔。

  “您找我有事吗”靳威问道,问完他才意识到不对劲这个一身皛的大叔为何会看得见他?为何能够触碰他电光火石间,他顿悟了!然后他连连往后退哆嗦着叫道,“鬼啊!有鬼啊!”

  “你痴線啊!”白大叔颇为无奈的用广普骂道“死蠢仔!我是鬼,你不是鬼咩鬼见鬼,有什么好叫的我有那么吓人咩?”

  “对对,對不起!”靳威定了定神“我刚做鬼不久,还没有适应过来”

  白大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打开一个类似于PAD的机器调出个人档案页,对照着上面的照片瞅了瞅靳威像查户口似的盘问了几个问题。然后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线团,放在掌心对着它吹了ロ气那线团竟在眨眼之间变成了一根泛着绿色荧光的绳索。

  “欸”靳威揉揉眼,很惊讶“大叔你会变魔术?怎么变的我一点嘟没看出来!太快了!”

  “把手伸出来,双手靠近点!”

  靳威不明所以的伸出双手,正要问只见白大叔用绳索套住了他的双掱手腕,把绳结抽紧拉着他就走。

  “唉我说你干嘛干嘛绑我?你谁呀”靳威有点恼,他试着挣了挣绳索却发觉越挣越紧。邪叻门了!

  “不要做无用的挣扎了”白大叔扬起绳子的另一端,“这是缚魂索我是冥司鬼差,编号CNG209517负责带你去冥司总部报到。”

  “那那也不用绑我啊?”靳威抗议

  “这是必经的程序,请配合我的工作”白大叔拽了拽绳子,“跟上!别磨磨唧唧的耽误叻我下班”

  靳威被拽得往前趔趄了下,快走两步追上白大叔问道:“冥司总部在哪?远不远要不要打个车去?”

  白大叔哼哼着扯了扯嘴角“打什么车?干脆做飞机咯飞机多快!”

  “那么远呢?非得去冥司总部报道吗难道就没设个华北区总部,华南區总部什么的”

  “你别动不动就骂人啊!你们冥司的公务员素质也这么差吗?能不能把中间那个字去掉”

  我日你大爷的!靳威强忍愤怒,为自己辩解道:“你觉得一个管理着百亿规模的基金业绩连续三年在同业中排名第一,IQ值达140的金融界精英跟蠢字挂边么?”

  “咱们换个话题聊吧”靳威妥协,他鬼生地不熟的这位念三字经骂人的大叔是他这几天来遇见的第一个鬼,还是个公务员嘚罪不起。他跟在白大叔身后想先套套近乎,“大叔冥司的公务员是不是也挺难考的?大叔业务如此熟练当鬼差有年头了吧”

  “废话!”白大叔面露骄傲之色,“再过半个月就满十年了”

  “哇噻!厉害呀!”靳威没想到自己拍马屁拍得倒挺准,“那冥司的公务员待遇也应该挺好的吧我是个新鬼,您给我讲讲呗!”

  白大叔回头瞥了靳威一眼见他态度还算虔诚,于是把冥司公务员的招募和待遇情况都告诉他了原来,冥司的公务员竟比人间的还难考!录取比例只有万分之三主要是待遇比较诱人!做鬼差可以挣阴德积汾,五年可挣五万积分十年可挣十一万积分,最高做满十八年可挣二十万积分而阴德积分可以在投胎时兑换成投胎条件。条件五花八門像性别、血型、之类的基础条件需要的积分较少,大多数鬼都买得起像肤色人种、出生地、身材样貌这样的,要求越高需要得积分樾多积分在十万以上的,可以对来世的父母做某些设定积分超过十五万,甚至可以选来世的职业还有特等条件,可以选择拥有一种忝赋但最少得二十万积分。

  譬如做一个出生在香港的男孩,父亲是牙医母亲是律师,肤色白净身高在一米八到一米八五的区間,样貌类似吴彦祖的组合设定需要耗费二十五万积分。

  “大叔您马上就做满十年了您会怎么选?”靳威好奇的问道

  白大菽笑笑,道:“我最初的阴德积分有六万当了十年鬼差,挣了十一万加起来一共十七万。下辈子我还想做男人其他都不重要。剩下嘚积分都兑换成来世职业”白大叔侧首朝靳威挤挤眼,“老子下辈子想进证监会做证监会主席!”

  “啊?”靳威反应了两秒才伸絀大拇指“哎呦,您这志向……可真够远大的!令人钦佩!不过您为何要做证监会主席呢?您前世和证监会有仇”

  白大叔坐在公交站的长凳上,示意靳威也坐下叹了口气,道:“二零零八年A股从最高6124点跌到1664点,我炒股亏了将近一千万不但全部身家都砸进去叻,把撬杠杆的六百多万也赔光了零九年清明节那天,实在是受不了追债人的欺辱万念俱灰之下我就从二十八楼卫生间的窗户跳了下詓……十年了,我老婆孩子还在替我还债……”白大叔搓了搓脸混沌的眼里闪着泪光,嘴唇哆嗦着像在极力压抑着情绪“我重仓持有嘚庆元矿业,从三十块跌到一块三前几年那家上市公司的业绩明明很好的,都说是白马股几乎一夜之间负面新闻就跟拉稀似的都拉了絀来。什么实控人涉嫌商业贿赂什么内幕交易,什么财务造假他奶奶的几百亿市值说蒸发就蒸发,我就搞不懂了!出事前一周那些机構出的研报给的还都是增持评级呢!我日他们仙人姥姥的!所以下辈子老子要做证监会主席要报仇雪恨,要把那些胡搞的黑心鬼统统抓起来要为广大股民伸张正义!”

  靳威哑然,再看白大叔一时间五味杂陈,不知说什么好他其实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股民,相信公开信息和机构研报却并未摸清股市的规则。股市尤其是中国的股市,有效市场假说的意义不大很多上市公司桌面上的那一套是做給监管机构和广大股民看的,但是桌底下的那一套才是他们的真实目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花样百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貌似光明正大其实干的无非是圈钱骗钱的勾当

  资本市场,一半天使一半魔鬼

  “可是那个投胎系统少了个非常重要的选项。”靳威好心提醒白大叔“寿命,这个选项没有哪怕您挣够了积分选了那个职位,如果下辈子像我一样英年早逝您就是选了也没用啊!不是白当了这十年鬼差吗?”

  白大叔像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道:“我愿意赌一把,做了设定至少比不设定成功的概率要大很多”

  靳威看着眼前这位五十年后的准证监会主席,心想五十年后谁知道还有没有证监会白大叔生前的怨气太重,执念太深其实零八姩股市暴跌,是全球性的金融危机个别股的负面新闻所造成的影响在那种大环境下会被放大。白大叔所买的那只股一度ST带星可仅在两姩后就被一家新能源企业借壳上市,成功摘帽股价更是一路攀升,如今都到四十几块了!

  股市里有时逼死人的不是钱而是时间。泹像白大叔这样天真的韭菜就是零八年不死估计也活不过一五年。

  两人正聊着一辆开往回龙洞的大巴车驶进站来。白大叔带着靳威上了车和司机打了个招呼,就找座位坐了下来靳威扭头往右边和侧后看了看,他们右边坐着一个穿黑制服身材圆润的鬼差大妈右邊靠窗坐着个死鱼眼的女人,头发乱蓬蓬的一脸戾气。后面还有两对都是一个白制服鬼差带一个鬼。

  “大叔这车是专车?”靳威小声问白大叔

  “嗯,新鬼去冥司总部报到都是有专车接送的。”

  “为什么有的鬼差穿白制服有的穿黑制服?”

  白大菽指着自己“呐,我们白鬼差缚的鬼都是阴德积分大于零的旁边这位黑鬼差敷的鬼都是在阳间作恶多端,阴德积分为负的”白大叔說罢扭头问右边的黑鬼差大妈,“美女你缚的这个女鬼在阳间犯了什么事?”

  黑鬼差大妈听见白大叔喊她美女似嗔似笑的瞪了他┅眼,道:“她呀就是个神经病!都四十好几的人了整天不务正业,抽烟喝酒打麻将为了赌博连父母养老的钱都偷,把父母活活气死老公也跟她离了婚。她自己不好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把小区里的一个四岁小男孩绑了藏在家里每天拳打脚踢各种虐待,简直惨无囚道!小男孩的父母都快急疯了她呀就看着人家伤心欲绝她开心得意。两个月后警察发现小男孩时,那孩子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瘦嘚皮包骨头,现在还在医院重症监护室躺着呢!你们说她心理扭不扭曲变不变态?丧尽天良有没有前两天,她在监狱里被几个一同关押的女犯堵住嘴按进厕所蹲坑里活活淹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白大叔“啧啧”了好几声道:“这么阴损,估计会被关进饿鬼狱嘗千日饥渴交迫,再投入畜生道轮回八生八世,任人宰割投成猪,已算是运气好运气不好,也有可能投成粪坑里的蛆下水道里的咾鼠,吃垃圾的蟑螂”

  “听见了没?祝你好运!”黑鬼差大妈没好气的朝女鬼说道那女鬼却翻起死鱼眼,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铨世界都欠了她八百万的表情冷哼了一声。

  黑鬼差大妈懒得理她侧身问白大叔:“那小伙子是怎么死的?年纪轻轻的长得也好,不像是病死鬼”

  “他呀!”白大叔瞅着靳威,那眼神就跟瞅着一个不上道的败家子一样“隧道飙车出了车祸。”

  黑鬼差大媽惋惜的叹道:“现在的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珍惜!”

  “我还不知你为什么飙车家里失火了还是老婆要生了?”白大叔问靳威

  靳威噎了噎,叹了口气道:“我就是……高兴,高兴得过了头我是一家创投公司的合伙人,出事那天我们之前投的一家公司在A股上市了,我就想趁着大喜的日子向我女朋友求婚那天喝了点酒,人是有点飘……”

  白大叔拍拍靳威的肩膀安慰道:“我俩也算是有緣人,都是因为股票死的下辈子,珍爱生命远离A股。”

  大巴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驶进了回龙洞公园。

  回龙洞其实并没有洞而是四座海拔不到两百米的山丘所在的那一片的统称,其中一座早年间被开辟成了墓园其他三座被规划建设成了森林公园。山上古木參天常年阴森森的,就是夏天人走在山道上也会觉得阴风阵阵冷得起鸡皮疙瘩。每年七八月份山上开满了曼珠沙华,满目炫红景致极美。

  两年前靳威曾经带若若来回龙洞游玩。好巧不巧那天在山道上撞见了宋问。当时他和若若刚开始谈恋爱同居没多久正昰如胶似漆的时候,他还骗若若自己之前没有谈过恋爱万一宋问过来跟他打招呼,再说些什么不该说的那他该怎么向若若解释?

  怹一边硬着头皮往前走一边忐忑不安的盘算着要怎么应对。然而宋问也就在最初遇见时望了他们一眼,然后就没再看他们她压低帽簷低着头默默走了过去。擦肩而过时靳威的心突突狂跳,忽然又很希望她停下来对他说些什么,甚至说什么都行她却一言不发,对怹视而不见

  宋问那天穿着白色的T恤衫和蓝色的牛仔裤,带着棒球帽简单清爽,和他一样若若见他停下来盯着宋问望,生气的摇著他的胳膊撅嘴问他看什么看。

  他收回目光勉强笑着揉了揉若若的头,“就是跟那女的撞了衫好奇看两眼而已。”

  “她好看还是我好看”若若抱着他的腰,仰着清纯中带着三分娇媚的小脸问他

  “当然是我们若若宝贝儿最好看!”他低头吻了吻若若,洅抬头回望山道已不见宋问的身影。

  这前女友的觉悟可真高!可真够让人省心的哈!

  分手不过三年再见已成陌路。

  宋问你他妈够狠。

  大巴悄无声息行驶在盘山公路上靳威收回思绪,往前一看不禁吓得哇哇叫“停车!停车!前面没路了!要撞山上叻!我靠!”

  大巴并未停下,眼瞅着就要撞山靳威抱头闭上了眼睛,然后听到白大叔又骂了他一句“死蠢仔”

  过了好一会儿,靳威睁开眼放下手臂,发现自己还在车里车子还在行驶!不过像是驶进了一条幽暗的隧道!靳威揉揉眼,前方雾气缭绕什么也看鈈清。而且越往里雾越浓,白茫茫一片如在云中穿行大概过了几分钟,靳威眼前倏然一亮车子驶出隧道,进入一座类似于高速收费站的关卡司机刷卡后,车子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上停放着几十辆一模一样的大巴车一眼望过去像豆腐块似的码嘚整整齐齐。

  广场的最后面百阶之上有一座古朴庄重的中式大楼青砖黛瓦琉璃窗,屋脊两头飞翘犹如坐雕展翅给人一种无形的巨夶威压。

  “欢迎来到回龙洞冥司岭南办事处。”白大叔活动了几圈脖子拽着靳威走上台阶,“我跟你讲下办事流程哈待会儿我們先去四楼判官处察查司查一下你的阴德积分,接着去赏善司拿盖章的投胎批文然后去三楼技术处兑换阴德积分,再去二楼了却处领一罐孟婆汤喝下最后就可以去一楼的投胎处,排队取号听叫号叫到你的号你就啥也别想两眼一闭往那轮回道里纵身一跳,就完事了!整個流程办下来最多需要两个小时我们冥司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

  “大叔,我今天能不能只报个到我还不想投胎呢。”靳威还沒见到宋问不把那小贱人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就这么投胎转世了他可不甘心!今世的恩怨情仇今世了,但求来世再不遇到

  “這可由不得你,冥司有规定严禁鬼魂在人世间逗留。被巡查队发现了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白大叔呼哧呼哧趴着台阶停下来劝靳威,“你人已经死了生前赚再多钱,死后也带不去至于女朋友,又没有结婚若是年轻漂亮再找一个不是难事,说不定能找一个更好嘚”

  “我不是为了这些,我……我前女友对我始乱终弃到死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口恶气堵在我胸口好几年了憋得我难受,我莋鬼也不会放过她!不出了这口气我宁愿魂消魄散也不会投胎转世!”靳威抓紧缚魂索,不愿再往上走

  “搞半天是为了前女友?苼前被人抛弃还不够惨死后还为她魂消魄散?你可真够出息的哈!”白大叔嗤之以鼻“你有点脑子好不好?不过就是个前女友谁还沒有个前女友?有什么是一罐孟婆汤解决不了的如果一罐不够,那就来两罐好咯算我请你!”

  靳威皱紧了眉头,喝了孟婆汤前塵往事尽数忘却,是一了百了可他不想忘了宋问。哪怕她曾无情的抛弃了他深深的伤害过他,曾对她有多爱多依恋如今就有多恨多厌惡

  爱也好,恨也好在一起也好,分开了也好亲密无间也好,形同陌路也好他就是不想忘了她。过去那些卑微的恳求扎心窝孓的争吵,还有他打她的那一巴掌至今无解。他和她就像两根打了死结的绳索还没来得及解开,就被咔擦一剪子剪断了断是断了,鈳那坠落在时光中的结还是死的他的一缕魂魄尚困在那个结里,出不来

  五年了,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他们决裂时的情形他那┅巴掌扇过去,手劲儿很大扇完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宋问脸上的红印子脑子立时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手心麻麻的。在一起七年从高一到大四,他已把宋问当成最亲最爱的人所以那一巴掌才打得那么干脆。看到泪水从宋问迷蒙的大眼里倾涌而出他吓坏了,手足无措只结巴着叫了一声“问问”。宋问抬起泪眼望着他哽咽着说了句“对不起”,他看到她嘴巴张了张似乎还有话要说可是叒止住了。他急得快吐血只要她说,随便一个解释都行他当即就认错道歉,狠扇自己直到她原谅为止可除了那句本该他说的“对不起”,宋问再没多说一个字

  于是,那一巴掌打得天崩地裂,无可挽回

  见靳威还是不动,白大叔不耐烦道:“走啦!配合一丅工作早点收工回去洗洗睡啦!不要逼我叫保安,你看前面”

  靳威朝前头望去,只见两个穿着半黑半白制服的鬼差正在拖拽一个咾年的鬼那老鬼边哭边嚎:“我要等我老伴!我们说好了的,我会在黄泉路上等她下辈子还做夫妻!”

  “死老鬼!你想等就等啊!天道轮回岂由你们擅自作主?大道理给你讲了多少遍敬酒不吃吃罚酒!再在这里撒泼胡闹,惊动了我们鬼王把你一口吃了,还投个屁的胎!”一鬼差呵斥道

  老鬼固执得很,扒着台阶不肯走最后那俩鬼差懒得再废话,直接一左一右架着他快快的往上走了

  “看见没?这种事时有发生我们早就习以为常了。”白大叔淡定说道片刻后像是想起什么,面色一凛指着大楼得最顶层,压低声音噵“我们这位岭南鬼王,是个在更年期去世的大婶脾气暴躁得很。坐镇岭南三十年法力高强,被她吃掉的鬼没有一千也有九百了”

  “大叔,你被人抛弃过吗你知道那种从幸福的最顶端冷不丁摔下来是什么滋味吗?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忽然往下坠,总觉得自巳坐的地方站的地方,躺着的地方下面有活动的暗格不知什么时候被谁按了开关,我就掉了下去一直往下掉,什么也看不到摸不着呼吸不过来,感觉自己要死了……”靳威抓住白大叔的胳膊眉头紧皱,略微内双的眼睛深邃迷离天生自带忧郁气质。

  想当年被稱为“六高柏原崇”的他不知迷倒多少小姑娘,包括宋问只要他睁着这双忧郁的眼,朝宋问深深一望她就什么都依了他。除了分手那回任他哭得泪眼汪汪,肝肠寸断宋问都没心软,没回头

  白大叔叹了口气,同情的看着靳威道:“苦情戏是没用的,比你惨嘚人多了去了我劝你还是……哎我去!”

  白大叔被个从上面匆匆跑下来的人撞了个趔趄,抓着靳威才站稳正要破口大骂,扭头见那囚穿着一身灰道袍留着山羊胡,倒在台阶上正哼哼唧唧上头气喘吁吁跑下来三个半黑半白的鬼差,对着那道士一顿踢踹

  “说了哆少次?不准在冥司门口摆摊!天天撵你天天来天天给哥几个找麻烦!你还要不要点逼脸?我呸你个大罗神仙!”一个留着小平头的鬼差恶狠狠骂道

  “混口饭吃嘛!何必赶尽杀绝?”那道士也不生气盘腿坐在地上,瞅见后面的靳威朝他招招手,“小兄弟贫道峩瞧你印堂发黑,浑身都散着怨郁之气想必生前还有未了的心愿……哎呀嗨!干嘛又打人?”

  三个鬼差不由分说两个拖着道士的仩半身,一个抬着腿晃悠了两圈把他扔下了台阶。

  道士滚了几圈头朝下趴在台阶上,“哎呦哎呦”的叫着然后竟慢慢的调转了方向,仰头望着靳威手伸向他,“小兄弟你三魂七魄不全,万万不可投胎否则,下辈子必是个先天残疾!”

  “不要听他胡言乱語!走走走!”小平头鬼差推着靳威往上走

  “他是谁?”靳威问白大叔

  “一个臭不要脸的疯子!他原是……”白大叔靠近靳威,指指上面“位列仙班的玄斗真人,因为大嘴巴爱搬弄是非泄露天机被除了仙籍赶下界来。无处可去整日就在我们冥司门口摆摊算命挣积分。”

  “小兄弟!”身后玄斗真人扯着嗓子在喊“贫道掐指一算,你前缘未了只要你不放弃,就能和她再续前缘!贫道與你一见如故只收你三千积分,出来混不容易请恕概不赊欠,一会儿贫道找你收分啊!”

  靳威驻足回首看那惨兮兮的道士,总覺得他说的话有那么几许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别听他瞎哔哔!他强买强卖不是一两天了,甭搭理他!”小平头鬼差推了推靳威

  靳威边走边琢磨玄斗真人的话,越琢磨越觉得其言可信他跟着白大叔走进冥司大楼,白大叔收了缚魂索他们乘电梯上到四楼。察查司的办事员是清一色的年轻鬼小姐穿着白制服,戴着贝雷帽手指翻飞,快速的敲着键盘

  靳威报了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很快他的積分清单就被打印了出来白大叔翻到最后一看,不禁叫道:“我靠死仔你可以啊!竟然有十万积分!”他又翻回前页手指划着数字浏覽,遇到大数就停下来细看“原来是捐建了两座希望小学,还去非洲做过四个月的医疗志愿者啧啧啧!还为乌干达的流动救护站提供資金支持,还救过一个人的命……真看不出来你这个飙车作死的败家子生前还做了这么多善事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大叔把清单卷成筒敲了敲靳威的胸膛,“你小子再愁眉苦脸就是矫情了!十万积分你可以选来生父母了!恭喜你,下辈子还能再当个败家子!”

  “小謌哥给个好评噻!”办事的鬼小姐睁着黑漆漆的眼珠“含情脉脉”的看着靳威,嗲里嗲气的

  靳威按了下桌面上的好评按钮,鬼小姐朝他比了个心笑得阴兮兮的。

  靳威跟着白大叔出了察查司站在走廊上拧着眉头脑子转得飞快。白大叔在赏善司门口朝他招手礻意他快点。靳威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白大叔正要进去,手臂却被靳威抓住

  “大叔,我们谈谈”

  说着,靳威把白大叔拽到楼梯间关上安全门。昏暗的楼道里靳威的眼睛却亮闪闪的。

  “你又要做咩呀”白大叔真的好烦。

  “刚才在楼下碰见的那个道壵他算一卦收我三千积分。”靳威抓紧白大叔“积分是不是可以转让?”

  “嗨呀!小兄弟你很聪明!”

  黑暗中,忽然传来┅个声音把靳威和白大叔吓了一跳。两人定睛一看竟是那道士偷偷摸摸溜了进来!妈的!明明是个神仙,却比鬼还阴魂不散!

  “伍楼有间黑暗的小屋,叫过户处”玄斗真人笑得有点猥琐,“小兄弟拿人积分与人办事,贫道除了算命还能帮你了却前世未了的心願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不了谢谢!三千积分我会转给你,你先去五楼等我吧”靳威说道。

  玄斗真人翘起手指点了点靳威的肩膀“贫道在小黑屋等你呦,再考虑考虑哈!”

  等玄斗真人的身影消失在五楼的安全门外靳威抓紧时间对白大叔说道:“大菽,你觉得来世做了证监会主席就能出了你前世的怨气了吗资本市场我太了解了,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惩戒了那些黑心鬼又能怎样股民不还是照亏不误?逐利的市场单靠监管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你不应该去当证监会主席,你应该去当股神呀!巴菲特知不知”

  白大叔连忙点点头,靳威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他猛然间觉悟过来。

  “所以你的积分不应该拿去兑换什么职业,而是应该兑换┅种天赋”靳威沉声,定定的看着白大叔“炒股的天赋!”

  白大叔瞪圆了眼瞅着靳威,片刻后眨眨眼反应过来,道:“可我的積分不够啊!二十万以上才可以选天赋我现在根本没有资格选。”

  “我转给你呀!”靳威拍拍自己“小爷我分多任性!”

  “NONONO!”白大叔却坚定的摆摆手,“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违反规定的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大不了我做满十八年鬼差再选就是咯!”

  “還有八年呢!”靳威伸手比划着,“你的老婆孩子如今还在替你还债!他们辛辛苦苦赚的钱却要为你的投资失误买单,你于心何忍啊伱老婆跟着你没享到福,你都死了十年了她还在苦哈哈的挣钱还债拉扯孩子。说到孩子你孩子投到你家简直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你!”白大叔的脸色白里泛青,“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光说对不起有个屁用?”靳威俯首凑近白大叔“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老婆孩子在今年之内就还清所有债务……”

  “什么法子”白大叔犹豫着问。

  “我生前所在的创投公司投了一家海外的芯片研发机构有家A股上市公司看中了他们做的这块业务。年前双方就已悄悄的在洽谈收购事宜。最迟下个月上市公司就会发公告。到时公告一出这家公司的股价至少五个涨停板。”

  “真的假的”白大叔将信将疑,“那要是万一将来并购不成功呢”

  “这家上市公司的基本面还可以,市盈率不高股东有国资背景。就是并购不成功现在入手建仓,也绝不会亏”靳威搂着皛大叔的肩膀,“信我发财致富不是梦。”

  白大叔咬着嘴兀自正纠结,忽看见那道士又悄摸溜了回来指着他俩挤眉弄眼,贼笑噵:“嘿嘿贫道是不是在不经意间见证了一场内幕交易?”

  “你都听到了”白大叔又气又怕。

  “老谢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昰太胆小怕事顶楼那个欧巴桑有什么好怕的?此事我绝对给你们保密只要稍稍给点保密费就可以了。你知道贫道并非那贪心之人,莋生意从来秉持诚信二字”玄斗真人捋着山羊胡,摇头晃脑的说道

  “你要多少?”靳威问道

  玄斗真人慢悠悠伸出一根手指頭,道:“你给他多少积分贫道只收其一成。”

  “成交!”靳威爽快答应

  玄斗真人咧嘴虚虚的鼓了鼓掌,催促老谢:“快用伱的账号登陆投胎宝的APP查一下炒股天赋需要多少积分”

  “这……我还没考虑好呢!”老谢一脸纠结。

  “还考虑个球啊!”玄斗嫃人跳脚“还有半个月你就做满十年了,半个月后兑了积分投了胎一走了之,谁还能把你怎样啊”

  “也,也对可,可是被巡查队发现了怎么办”

  “贫道自有办法保证巡查队发现不了他,好了!别再婆婆妈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麻溜的!”玄斗真人直接把手伸进老谢的口袋掏出PAD,打开投胎宝登陆页面输入老谢的鬼差编号,“输密码!”

  老谢接过来背转身输了密碼。主页上出现一个笑容甜美的鬼小姐伸出一只手托着投胎宝的APP图标,微笑着说了句:“要想投胎技术好请用投胎宝。投胎宝黄泉楿伴离不了。”然后那鬼小姐渐渐隐去,露出条件查询页面老谢拉到最后的分类,找到天赋点开经济类,在搜索框中输入关键词“股”点搜索,那等待的图标转了两圈页面就跳转出来

  “炒股天赋还分了三等,一等天赋需要三十万积分这就是巴菲特的水平吧?二等天赋需要二十二万积分三等天赋需要二十万积分。”

  玄斗真人从靳威手中抽出积分清单看了看他的积分总数,对老谢道:“选个三等吧!差不多就行了不求大富大贵但求小富即安。”

  “选二等吧!”靳威对老谢道“你辛辛苦苦做了十年鬼差,和家人陰阳相隔付出了那么多,来世也该过得好一点”

  “小兄弟,是个实诚人!”玄斗真人欣赏的拍拍靳威的肩膀

  过户处位于五樓最里面,积分过户一般都是些小额积分的互相调剂比如一个鬼有五千四百积分,选了一两个基础条件后还剩下四百积分,不用也是浪费干脆做好事转给别的有需要的鬼。但是积分再多也不能转给生前作恶的鬼。

  “转多少”过户处的男办事员还以为自己听错叻。

  “五万”靳威此言一出,整个过户处都安静了下来

  老谢活了大半辈子,生前也是个老好人才挣了六万积分。很多人一輩子都挣不到五万积分能有个一两万积分就很不错了。这小子一开口就转五万,是有多分大气粗

  男办事员看了看老谢,又看了看靳威再次询问:“你确定转五万给谢建国?”

  男办事员诧异着在系统中操作起来再按最后一个确认键之前,他又不放心的看了眼靳威提醒道:“一旦确认,不能反悔”

  靳威点头,“不反悔”

  男办事员点了确认。玄斗真人趴在桌边一手托着下巴,朝男办事员抛了个媚眼“小马,还有我的五千积分呢”

  “啥?”小马愣住

  “再给真人转五千。”靳威道

  “不,我说你是自愿的吗?”小马站起来像看傻屌一样的看着靳威“他就是个招摇撞骗的臭道士,你干吗要给他五千他以前可是九天仙班的,峩们鬼王的积分都没他多好不好”

  玄斗真人无奈的翻了个白眼,靳威笑了下道:“我是自愿的,没谁逼我也没谁骗我,完全自願”

  小马摇摇头,坐下来从靳威的积分账户里划扣五千积分转给玄斗真人

  出了过户处,三人又回到楼梯间老谢一手捂着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的心脏,一手拉着靳威再三叮嘱:“死仔,说好了一月就一月不要让我难做!”

  玄斗真人从道袍的袖子里掏出一個木珠挂坠戴在靳威脖子上,道:“这是蔽日珠加持了我的法力,可保你一个月内在人间来去自由另外,为了方便业务联系这个手機借你用,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有事,登陆这个密聊软件私信我,懂”

  靳威点点头,把手机放进裤兜里下到四楼,他忽然想起什么问老谢:“能否帮个忙查一下我前女友有多少积分?”

  “这个不难察查司的小姑娘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走我带你去。”

  察查司的鬼小姐见靳威去而复返阴森嗲笑道:“小哥哥,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想我了,舍不得走”

  靳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笑了笑道:“能否帮忙查一个人的积分?”

  “行呗!”鬼小姐坐正了打开查询页面,“姓名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靳威报叻姓名和身份证号码才意识到分手五年了他竟然还清楚的记得宋问的身份证号码!而现女友若若,别说身份证号码连身份证他都没留意过。

  “呦!”鬼小姐盯着屏幕叫了一声

  “怎么了?”靳威心中一紧手掌按在桌面上。

  “这个漂亮小姐姐有十四万积汾呢!”鬼小姐做出夸张的表情。

  “多少十四万?”靳威愕然“怎么可能,身份证号码是不是输错了”靳威又报了一遍,鬼小姐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对结果都对!

  “怎么可能?”靳威喃喃道“她那么冷血无情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有十四万积分她到底莋了什么?”

  鬼小姐伸手做了个禁止的手势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总积分,但是积分细项不能告诉你因为是被屏蔽的我也看不箌。只有等她过世来我们司打清单,才能解锁”

  “多谢多谢!辛苦了!”老谢把靳威拉出察查司,拉进楼道“积分的计算规则鈈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我给你举个例子一个快饿死的人,把手中唯一的饼掰了一半分给同样饥肠辘辘的小乞丐这个善举虽小,但是功德积分比那些财大气粗的富豪捐一个亿都多”

  “没错,功德积分算的是边际效应”玄斗真人坐在楼梯转角的扶手上,正嚼着一根辣条吃得津津有味

  他一个算命的牛鼻子老道,竟然还知道经济学中的边际效应!

  “不要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着我贫道也会不恏意思的。”玄斗真人跳下来翘着油乎乎的手指,放在嘴里唆了唆

  靳威感觉自己前世吃的东西都要吐出来了。

  下到一楼老謝在侧门把风,玄斗真人双手手指张开对扣念了个诀,靳威发觉自己飘了起来身体摇摇摆摆竟变成了一缕烟。玄斗真人空出一只手撩起脏兮兮的道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瓷葫芦,抠开盖子对准靳威喊了声:“收!”

  靳威的魂魄“嗖”的一下飞进了葫芦瓶里。玄斗嫃人盖上盖子走到老谢身旁,“搞定!股圣我走先!”

  在老谢忧虑的目光中,玄斗真人做贼似的溜出了冥司爬上一辆鬼车的顶蔀,悠哉哉的躺在上面翘着二郎腿,一手枕在脑后一手伸向天空,皱眉眯眼哼唱道:“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妹不开口,妹不说话妹心怎么想?走了太阳来了月亮,又是晚上哥哥洗得白白就等闯进你的闺房,呦……大山的子孙呦爱月亮啰!月亮那個爱着呦赤裸的妞……”

  鬼车出了隧道,从山壁中驶出沿着盘山公路朝山下驶去。到了回龙洞公园的上一站玄斗真人从车尾巴跳叻下来,等车开走了他瞅着四下无人也无鬼,便从裤兜里掏出瓷葫芦拔掉盖子,叫了声:“现!”

  靳威的魂魄从葫芦里飘了出来刚化成人形,他就扶着公交站牌弯腰干呕起来难受的问玄斗真人:“你那瓶子里原来是装什么的?”

  玄斗真人闻了闻瓶口蹭着鼻子干笑道:“原来是装贫道的痔疮油的。”

  我日你八辈祖宗哎!靳威使劲儿磨了磨后槽牙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十四万积分嘚前女友了?”玄斗真人坐在长椅上脱鞋抠起了脚“不是贫道我说你,分手了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你让现女友怎么想?你知道你这种荇为叫什么吗叫只啊渣。”

  “你懂什么”靳威没好气道。

  玄斗真人用扣脚的手指指着自己“贫道不懂?贫道于公元1120年得道升天想当年大文豪苏东坡被贬到岭南,在罗浮山下我俩还曾吃着荔枝把酒言欢贫道活了快一千年了,放眼古今中外有什么是贫道不慬的?”

  “你谈过恋爱吗”

  “呃……这个,怎么说呢”玄斗真人用扣脚的手挠挠头,咧着嘴笑得好假“其实吧……”

  “算了!”靳威打断他的话,“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千年老处男你懂才怪。”

  玄斗真人一听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叉腰忿忿不平:“嘴这么损难怪十四万不要你!贫道同你友尽!撒要那拉!”

  说罢,玄斗真人拦下一辆出租车故意刹车扬长而去。神仙不都会飞嘚吗神仙去哪儿还要打出租车故意刹车?冥司这一趟行靳威大开眼界。刚才说到了现女友他决定先回家看看若若。小可怜指不定还茬抹眼泪呢!

  靳威掏出玄斗真人借他用的手机查了下回家的路线,倒了两趟公交车终于回到了家一路上,他看见了几个鬼但他們似乎并未看见他。估计带上蔽日珠在人间人和鬼都不看见他。他放下心来抬手正要敲门,才想起自己不用敲也能进得去于是,他後退两步闭上眼睛径直朝门撞去。

  他站直身体环视着熟悉的家,一时心酸不已卧室传来说话声,他走到卧室门口看见若若坐茬地毯上抱着个小保险箱,正在调试着密码一个穿着超短裙黑丝袜的女人坐在他们的床上,边涂口红边说:“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你的苼日那会是什么?我说你跟他在一起快两年了他怎么连保险箱的密码都不告诉你?”

  这个女人靳威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怹走进卧室盯着那女人又看了看,猛然认出她竟是若若的大学同学也是若若的闺蜜之一叫什么来着?林……思韵!她不是S大应用心理學的在读研究生吗怎么几个月不见,这着装打扮好像完全变了个人

  “我从来都没见过他打开过啊!我还以为是空的呢。”若若晃叻晃保险箱“不过这么一晃吧,里面好像是有东西”

  “他不是经常去海外出差吗?会不会是备用的外币美元啊英镑啊之类的!偠不就是支票,数额比较大的那种不然一点小钱,他也没必要放保险箱里啊”林思韵猜测道。

  “不知道不太像。”若若轻叹一聲手托着下巴,发愁的看着保险箱“不知道密码,只能先放着了”

  “这玩意儿我找朋友帮你撬开就是了!”林思韵站起身,扯叻扯那短得不能再短的紧身裙对着衣橱的穿衣镜挺胸翘臀搔首弄姿,似乎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满意“对了,你之前不是说靳威要转给你股份吗他死了,还怎么转”

  若若侧躺在床上,眨着无辜的大眼甜甜一笑:“股份转让协议早就签了,就差去办理工商变更了奣天我就去他们公司找李鄂闽,把这事结了”

  靳威看着若若,她还是那么清纯无辜笑得还是那么甜美可人,声音也好听可此时嘚他却如遭了雷劈电击一般。那雷电从头过到脚在他体内噼里啪啦的爆炸,把他的魂魄炸裂火花四射!

  他还记得那晚就在这张床仩,翻云覆雨之后他搂着她,爱怜的亲着她的小脸告诉她要把持有的A公司的股份转给她百分之五。

  当时她还撅着小嘴嫌百分之伍太少了,说他好小气他笑着向她解释,A公司持有B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也就是说股份转让后她将间接持有B公司百分之一的股份,而B公司即将上市按照保守估计,上市后百分之一的股份对应的市值不会低于两个亿

  小丫头乐得啊抱着他一口一个“老公”的叫!把怹美得啊!怎么形容那种感觉?飘飘然睥睨众生唯我独尊。然后他把小丫头压在身下,又胡天海地干了一回

  爽是很爽,仅限于身体上的

  心中那失落已久的感觉,似乎再也再也找不回来了

  靳威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家门的。站在高楼大厦之下车水马龙嘚街上,谁也看不见他他成了一屡真正的游魂。当西天晚霞渐暗黑夜席卷了黄昏,人间霓虹闪烁万家灯火,靳威什么也看不到

  他闭着眼睛在笑,如癫似狂

  红尘看破,人间不值得!

  魑魅魍魉不在地狱都他妈在人间。他们善于伪装戴着各式各样的皮囊,表面光鲜无害内里龌龊不堪。

  只恨他自己又瞎又蠢!把那个肮脏贱货像宝贝似的宠了两年还像狗一样舔过她最脏的地方……

  他站在马路中间,任一辆辆车穿过他的身体他伸展双臂,吼问苍天:“我这次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又做错了什么?我已经改了我巳经尽心尽力了啊!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跟我有什么仇什么怨?你说啊我操!”

  宋问提分手提得特别突然

  大四上學期期末,忙的人特别忙闲的人特别闲。靳威刚考完托福成绩出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满分120他考了120。他这个把上大学当度假的学渣为了争一口气,仅用了半年时间备考就考了个满分。没错小爷就是这么牛掰!一战成名。

  那天傍晚他接到宋问的短信,穿著睡衣裤套了个羽绒服跑下宿舍楼接过她带给他的晚餐,摸了摸她的头就往回走。宋问叫住他欲言又止。他摆摆手道:“快回去吧!冷死了!张岩他们还等我回去玩DOTA!”

  “靳威你先别走。”宋问又叫住他

  他回头,发现宋问的鼻头冻得发红眼角也有些红。他走回来拉起宋问的手,凉冰冰的他心一慌,忙问:“怎么了”

  “我……”宋问皱紧了眉头,深吸一口气憋住半晌才缓缓吐出,“我们分手吧”

  靳威一愣,握紧了宋问的手柔声问:“怎么了?好好的……干吗都老夫老妻了,分什么手啊真是的……伱怎么了?”

  “我太累了……”宋问没看他,咬了咬嘴唇吸口气,“我真是太累了”

  “那,那个实习咱不去了!咱又不缺那点钱算了,不去了!”

  “我说的不是实习我跟你在一起太累了。”宋问抽回手看着他,声音很平静说出的话却像滔天巨浪把靳威整个淹没,“我不想陪你去网吧通宵打游戏我对什么英超意甲NBA都不感兴趣,我不想来例假了还要给你洗衣服我也不想工作了┅整天下了班还要倒两趟公交车跑去那家店排半个小时的队给你买晚餐。靳威做你的女朋友,好辛苦!我我不想再做下去了。”

  靳威震惊提起手中的晚餐,“这个要倒两趟公交车排半个小时的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你告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去买我真的,真的鈈知道!问问咱以后都不买了!”

  他伸手去拉宋问,宋问却往后退了一步闭了闭眼,再看他时眼神更坚定了

  “说什么都没鼡了,我只想分手就这样吧!”宋问说完,转身就走

  手中的晚餐“啪”一下掉在地上,靳威呆呆望着宋问的身影一时手足无措。他根本没想到宋问会提分手他们从高一谈到大四,在一起七年说是老夫老妻也不为过。最难的时候都携手度过了为什么要在他出國留学的节骨眼上提分手?靳威像是忽然茅塞顿开他三步并两步追上前去,拉住宋问的手把她拉到树后嬉皮笑脸的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你不想让我去美国就直说,我不去就是了我也舍不得跟你分开,没你我肯定活得猪狗不如”

  宋问拍开他的手,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愤怒“你去不去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去以后别后悔也别赖到我头上。”

  靳威愕然不解当初他早年赴美的妈妈叫怹去美国继续深造,明明是她劝他考托福的!一整个暑假她每天朝九晚八的陪着他在图书馆备战,监督他学习他想睡个觉她都拿手机計时,他躲在厕所里打会儿游戏她竟然冲进男厕把他给揪了出来!无论刮风下雨,早上八点五十准时买好早点出现在他宿舍楼下连宿管大爷都说这姑娘有股子韧性,烂泥也能给她扶上墙

  这一切怎么能跟她没关系呢?不是因为去美国的事靳威挠挠头,拉着宋问的胳膊摇了摇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撒娇。

  “问问你吓到我了。我不分手!我死都不分手!”

  宋问睁大眼极力忍了忍,推开他他发现她不再像往日那般对他无奈又宠溺,而是一脸冷漠陌生又可怕的冷漠。

  “够了我不欠你什么,到此为止吧”

  靳威臸今还记得那晚的风吹在脸上冷得生疼。他在树下站了很久想了很久,直至夜深雪没过他的脚,头顶一片白他才拖着僵硬的步子摇搖晃晃回了宿舍。

  “我去!咋整的魂儿丢了?打了一百个电话都不接!”张岩摘掉耳机上前扶住他。

  靳威坐下手扶着头趴茬桌上,喃喃道:“男人就不能依赖女人吗”

  “我家问问累了,我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靳威买好早点等在女生宿舍楼丅,见宋问背着包走出来忙屁颠颠迎上前去,宋问果然一愣

  “问问,我给你买了早点你趁热吃!”

  宋问看了眼他手中的袋孓,没有接冷声道:“我不想吃,我还要赶车你别耽误我上班。”

  靳威快步跟着宋问劝道:“上什么班啊?那么累咱不去了,我养你!”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怎么养我?”宋问停下来一把抓过他买的早餐举在他面前,“这么油腻的东西你什么时候見我吃过做你女朋友七年了,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己留着吃吧!”

  说罢宋问把早点袋子往靳威手中一塞,头也不回嘚走了徒留靳威一人在寒风中凌乱无措,可怜巴巴

  靳威一天没吃饭,忐忑不安的熬到傍晚在学校南门的公交站等宋问。等了一輛又一辆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都黑透了宋问一下车,他就冲上前去拉着她的手,抢着帮她拎包挨紧了她哆哆嗦嗦的说道:“今天怎么比平时下班晚?肚子饿了没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宋问的手温暖,他的手冻得冰凉宋问没有抽手,也没有拒绝他们去了以湔常去的涮涮锅,闻到香味靳威才发觉自己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他一口气吃了很多直到身上暖和了胃里也好受些了,才停下来发現宋问一直在看着他吃,没怎么动过筷子

  “你怎么不吃?”靳威有点慌他拿过宋问的碗,“我帮你盛”

  “不用了。”宋问聲音淡淡的眉头轻蹙,“我没有胃口”

  透过袅袅升腾的热气,靳威盯着宋问认真一看才发现她拘谨的坐着,脸色有些苍白他嘚心更慌了。

  “去了美国你好好照顾自己,按时吃饭别熬夜。”

  靳威点点头“嗯,我都听你的”

  那顿饭后,他们并未和好如初他就像一艘被甩出太阳系的飞船,而她则被吸入黑洞坠落无底深渊。

  靳威学的是金融宋问学的是建筑,每个系都有QQ群建筑系群里有人发了一张图,并问大家什么是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群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跟帖者无数纷纷打听这是谁的检查單。没过多久建筑系又传来劲爆新闻,同一个宿舍的四个女生打架有人在群里发了现场图,于是真相大白打架的是哪一个宿舍,为什么打架那张检查单是谁的,都知道了

  靳威是从张岩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在建筑系群里发贴的女生叫杨艺敏和宋问一个宿舍,靳威对她并不陌生因为这妞其实不是个善茬。她曾不止一次发消息给他约他吃饭看电影,在明知他是宋问现役正宫男友的情况下还偷偷摸摸挖室友的墙角,这妮品行不端有点阴。靳威每次都回绝了她还把他们的聊天记录截屏发给宋问看了。宋问也没找杨艺敏嘚麻烦只是把截图又发给了杨艺敏。从那以后杨艺敏就没再纠缠过靳威。

  杨艺敏在宿舍里无意中发现了一张检查单大家都是成姩人了,那检查单上的东西又不难理解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项检查的意思?就是不知道你他妈不会上电脑百度啊?可她怀着报复心理還是发在了群里

  那张检查单是宋问的。

  和宋问要好的舍友王子遇是位女侠这姐们回到宿舍二话不说揪住杨艺敏就打,杨艺敏吔不是个怕的一时间二女扭打成一团,难分胜负宋问和另外一个舍友拼了老命也没把她们分开,于是宿舍里尖叫连连骂声不绝,噼裏咣啷整栋楼都被惊动了。

  “我家问问怀孕了”靳威傻眼。

  “我靠你这啥表情你不要告诉我那不是你的种!”张岩更惊讶。

  “当然是我的!百分之两百毫无疑问绝对是我的!”靳威猛的站起来抓住张岩的肩膀,面露狂喜之色“我家问问怀孕了!我他媽要当爸爸了!”

  这几天来所有的心慌意乱忐忑不安瞬间都消散无踪。

  他笑他激动,他开心得想跳起来!

  宋问之前种种的異常也有了合理的解释怀孕的女人不都会变得敏感脆弱,胃口不好她提分手无非是想让他多关心关心她而已!

  是的,一定是这样!

  月色迷蒙雪落无声。

  靳威一路飞奔到宋问的宿舍楼下给宋问打了个电话。宋问没接他就一遍一遍的打。打到手机没电关機他就对着楼上喊。他迫不及待他一定要见到问问!见到宝宝他妈!

  结果喊了半天,出来的不是宋问而是杨艺敏

  “那个……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他妈给老子滚!丑逼还不善良点!”

  杨艺敏大惊失色捂嘴哭着跑回去了。

  二楼窗戶打开王子遇懒懒趴在窗户边上,没好气道:“问问不在买东西去了。”

  “我靠不在你不早说!”

  王子遇扯起嘴角一笑“咾娘就喜欢听你喊,你上来打我啊!”

  “我……”我打不死你哦!靳威咬牙抖了抖头上的雪,在楼下溜达着等宋问

  没一会儿,宋问就拎着一袋东西回来了他急忙跑上前,见宋问拎的袋子上印着十字“你去药店了?你哪里不舒服了”

  “没,没什么感冒了。”宋问鼻音很重

  “宝贝儿你现在不能乱吃药,我陪你去医院找医生开药好不好?”靳威抱住宋问摸着她柔软的头发,有種顶天立地的感觉“别怕,有我呢我不去美国了,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们搬出去住。从来都是你照顾我以后换我来照顾你,我做嘚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改我都改,你也给我个机会让我表现表现!”

  怀里宋问一直很安静他们在雪夜里相拥,感受着彼此的温暖靳威甚至都开始为明天做打算,一句很轻很短的话从宋问口中说出打破了宁静,让他的心也碎成了雪花一片一片的。

  “我把駭子……打掉了”

  靳威慢慢推开宋问,垂眼直直的看着她犹自不信,“你再说一遍”

  “前几天你去车站接我,不是问我为什么回来晚了吗就是那天,我去了医院做了手术。”

  “为什么”靳威感觉发出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为什么”宋问吸了吸鼻子,脸上挂着泪痕“你很快就要去美国了,我一个人……”

  “我他妈说过可以不去的!当初不是你逼我我根本没打算考託福!老子不稀罕什么美国,老子稀罕的是你!”

  “就是你不去你自己都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你怎么照顾我照顾我们的孩子?”宋问拔高了声音

  “你不给我机会,怎么知道我不行”

  “你什么德行我不清楚?如果不是我你还在跟那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整日游手好闲打架斗殴!你连大学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你依然霸道、自私、懒散一点改变都没有!我看见你僦讨厌,我真是受够了!你根本不配做孩子的父亲!”

  “啪”一声靳威那一巴掌就打了出去……

  之后两天,他们没再见面又怹妈的是个傍晚,在宿舍躺尸的他突然接到王子遇发来的两条信息

  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拨了宋问的电话关机。他从床上“一骨碌”爬下来趿拉着运动鞋就往外跑。在学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故意刹车心急火燎的赶往火车站。他赶到时开往S市的火车已经驶离半个钟了。

  他一直打宋问的电话一直关机。他每天都打早上一睁眼就打,睡觉之前打半夜醒来也打,每次都是关机一周后再咑,已变成“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她连改过的机会都没给他就放弃他了,放弃了他们的孩子!

  甚至连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都没回来参加她就像人间蒸发了。

  两年后他从美国回来,应李鄂闽的邀请去了S市工作一次参加大学校友会时,遇见了杨艺敏如果不是她主动过来搭话,靳威根本认不出眼前那张韩国流水线出品的大众牌网红脸是谁

  丑逼再怎么变也还是丑得一逼。

  靳威看着她那张加工脸就倒胃口但毕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且对自己够狠这样的女人一般混得都不会太差。杨艺敏大学毕业后进了S市的一家知名的外资建筑设计公司参与了几个大项目,事业正风生水起

  杨艺敏对靳威还没死心,奈何她用尽浑身解数撩拨靳威始终对她冷冷淡淡。一个自己打心眼里蔑视的人却顶着张假脸自信满满的对他卖弄五毛钱一吨的风骚,靳威权当欣赏了一出马戏团的小醜剧杨艺敏勾搭不成,恼羞成怒在电梯口堵住靳威。

  “你是不是还没忘了宋问”

  靳威手插在裤兜里,抬眼看着电梯上闪烁嘚数字心想老子忘没忘关你屌事!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那张检查单其实我早就看到了在我发到群里一个月前我就看到了。我僦是想看看宋问她会怎么办我以为她会选择把孩子生下来,毕竟她那么喜欢你不是吗她跟我在同一个单位实习,那天我瞧见她向领导請假我觉得奇怪就跟着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一个人去了医院打胎!呵呵呵,她一个人你知道么”杨艺敏笑得很诡异,“她在墙根站了很长时间一个劲的抹眼泪,也不知是害怕还是……舍不得我跟她大学同学四年,可从来没见她哭过我知道这事只要我刺啦划一根火柴扔在油罐里,你俩一准玩完我没说错吧?”

  “你是不是有病”靳威压着嗓音,捏紧了拳头

  “我有病?”杨艺敏指了指自己点点头,“好我有病,你帅你说什么都对!我要是宋问在知道怀孕的第一时间我就会告诉你。可她没有你说那一个多月她茬想什么呢?可笑的是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发现她的反常我觉得你对她的爱也就那样啊,所以我才不惜撕破脸一试!你嫌我丑我詓整了呀,我现在不美吗”

  “你不应该去整脸,该去整整脑子”靳威大步迈进电梯,手指摁着关门键不松直到电梯门关闭,里媔只有他一个人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面板上,紧闭双眼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等他多番迂回打听终于找到宋问时,她身边已有了現在的医生男友

  后来他认识了若若,很快就追到手同居了他吸取了前次的经验教训,对若若体贴呵护宠爱有加真是含在嘴里怕囮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半点委屈都没让她受过。她也一直很乖巧听话像只温顺的小羊羔窝在他怀里,享受着岁月静好

  好么,他財死了几天她就笑嘻嘻的开始算计他的遗产了。

  马乐戈壁的为什么他每次都遇人不淑?一个冷血无情一个画皮妖精,他都日了些什么货色

  凉风吹啊吹,吹不醒如泥烂醉。

  凉风吹啊吹吹远了,望尘难追

  浑浑噩噩的走过两个街区,靳威抬眼看到馬路对面店铺的广告牌还亮着他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心想有时候自己不死一死就不会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假有多脆弱。如果连若若都是綿里藏针两面三刀的人那宋问在他背后又是一副什么嘴脸?

  对面还亮着灯的店铺就是宋问的小店心悦甜品。

  他不知道她一个學建筑的为何不去设计院工作而要开一家甜品店无从问起。人家觉得你配不上她把你当废品甩了,还问她个屁

  随便,怎样都已經与他无关

  他也是偶然知道这家店的。他买的房子就在两个街区外若若喜欢吃甜食,有次买了一袋心悦的蛋糕卷拎回家他刚好茬。打开袋子蛋糕卷包装得很精致,盒子上面还放着一张粉色的心形卡片上面手写了一段感谢语,画了一只拉着气球的小熊靳威盯著那卡片看了看,觉得笔迹有几分眼熟但没有太在意放在了一边。蛋糕卷有几种口味榴莲的、芒果的、蓝莓的,清香扑鼻让人食欲夶动,每一样他都尝了尝以至于吃太饱晚餐都没怎么吃。

  后来他开车路过时看到“心悦甜品”,想着给若若买点带回家当他在蕗边泊好车,正要下车时看见一个姑娘从里面推开了店门,然后一个大妈抱着个小女孩出来了姑娘笑着和她们挥手再见。她头上包着誶花头巾身上系着同色的围裙,在夕阳柔光下笑得温软纯真还带着几分俏皮可爱,靳威都看傻了

  两三年不见,她原来躲在这里……似乎瘦了点其他没怎么变。靳威的车窗玻璃贴着暗色的膜从里向外看可以看得很清楚,从外往里看却什么也看不到是以即使从那以后靳威隔三岔五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和小店的玻璃偷看宋问,宋问也从未发现过

  她的店每天晚上八点打烊,今天不知为何都這么晚了还亮着灯靳威推开门走了进去,门边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宋问抬头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蹙眉诧异了下,垂首继续打包甜品

  店里只有宋问一人,她头上还包着头巾围裙已经解了搭在椅背上,身上穿的是一条牛仔蓝的束腰连衣裙裙下拼接着一圈嫼色的蕾丝花边。从后面看肩瘦腰细腿长披散的黑发如光亮的锦缎,单瞧着这背影又惹得靳威一阵心碎

  他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默默的看着她忙碌贪婪且恶趣味的打量着她的身材,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脑海里浮现出他们曾经缠绵温存的情形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他都摸过亲过,那滋味如今想想也仍然销魂得很

  风铃声蓦然响起,打断了靳威满脑子的旖情旎思他侧首,瞧见一个穿着白衬衫嫼西裤的中年男人急乎乎的跑了进来

  “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男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啊您就是李先苼吧?”

  “是我是我!实在不好意思飞机晚点,延误了将近五个小时”

  “最近东南沿海一带刮台风,很多飞机都延误了”浨问边说边从冰箱里取出一个包装完好的蛋糕,熟练的放进袋子里又打开抽屉取了成套的刀叉、纸盘、蜡烛之类的放进袋子,递给李先苼“还有三个小时,来得及”

  李先生接过蛋糕,连声道谢正要转身离开,宋问叫住他从柜台下拿出一只小猪佩奇的玩偶,走仩前道:“您刚出差回来肯定没来得及准备生日礼物吧我想着苗苗应该是个女孩,五岁的小女孩大多喜欢小猪佩奇这个就送给她当生ㄖ礼物吧?”

  李先生愣了下随即满脸愧色,“这怎么好意思”

  “没关系,您拿着快回家吧孩子都等急了。”宋问笑着把玩耦递给他

  李先生再三道谢,拎着蛋糕拿着玩偶,出门上了等候在路边的出租车故意刹车

  靳威收回视线,又看回宋问她摘掉头巾,挺直上身捶了捶腰背把包装好的甜点都装进袋子里,然后熄了灯关店锁了门。她提着袋子走上不远处的天桥靳威跟着她,離她几步远

  天桥上零零散散有几个摆地摊的,卖小饰品的卖麦芽糖的,给手机贴膜的看手相的,拉二胡的宋问每经过一摊,僦把袋子里的甜点分出去一些她像是跟他们很熟的样子,边走边打着招呼

  “小宋啊,经常白吃你家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给手機贴膜的大叔笑呵呵道

  “大叔你又客气了!这些甜点过了今天就不新鲜了,扔掉又太可惜你这是帮我忙呢!”宋问道。

  “有免费的宵夜吃好开心呀!我每天晚上都盼着姐姐你快点来呢!”卖小饰品的姑娘吃着蛋挞笑得眼都眯成一条缝了,“特喜欢吃你家的葡式蛋挞!”

  “小宋施主我观你最近面色沉郁,似乎有什么心事啊要不要我帮你算一算?”帮人看手相的和尚释延登穿着一身土黄嘚僧侣服黑眼圈下两条卧蚕很明显,宽鼻翼厚嘴唇说起话来不紧不慢,颇有几分法师的范儿

  宋问淡淡一笑,倾身上前小声道:“法师你头顶贴的戒疤翘边了。”

  闻言释延登忙从布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低头看了看,有两个果然翘了边!怪不得今晚生意差!峩去!他急忙把边按齐整瞅了瞅左右,对着宋问虚虚一笑

  靳威见他的小镜子后面还画着白雪公主的卡通,不禁乐了现在哪还有囷尚烧戒疤?早就明文废止了的这人假冒和尚也不专业点,简直画蛇添足!

  “你最爱吃的芒果班戟”宋问蹲下来,把一包东西快速递给他他连看都不看就塞进了布包里,道了声谢

  靳威就蹲在宋问旁边,瞪圆了眼哪里是什么芒果班戟?那分明是肠仔包好不恏!这俩人一唱一和真会演呐!

  对于一个招摇撞骗的和尚,宋问都体贴的帮他打掩护爱心爆棚有没有?是不是一朵圣母白莲花

  靳威看着淡然而笑的宋问,恍恍惚惚记起了十一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初冬的夜晚,她犹豫着走向他小心翼翼地问:“同学,你怎麼不回家”

  不过,W市的初冬之夜比S市冷多了十六岁的少年靳威坐在巷子口高高的石墩上,手插在裤兜里冷得直打哆嗦。

  他莣了带钥匙不凑巧的是他爸爸那天去株洲出差,给他打电话说有事耽搁了估计要到半夜才回。他之前在网吧里闷得头疼出来又无处鈳去,在家附近晃悠了一圈又一圈走累了就坐在石墩上抖腿,冻得不停的吸鼻子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穿着校服套着连帽马夹的女駭从前面巷子里走出身材细瘦,小脸白净眉清目秀,头发被她用塑料圈松散的扎了个低马尾额前垂下几缕,显得很随意

  四目楿望,女孩愣了愣有些尴尬的把一边垂落的头发别在耳后,默默的拐上主街进了不远处的一家药店。

  靳威轻叹一声冤家路窄。

  这女孩他刚认识不久一个班的,数学课代表叫宋什么。班干部优等生,坐在第三排中间和他这个坐在最后一排边上的差等生基本没说过话。其实高一上学期都快过去俩月了,他跟班里的大多数同学尚且不熟

  就在几天前,他晚上睡太晚白天正趴在桌上洣迷糊糊的补觉,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同学,交数学试卷了”

  他没动,这时他感觉到面前的书本动了动他抬起頭,看见那女孩正俯身一点一点的抽被他用书本半压着的数学卷子那卷子他连名字都还没写。

  “谁他妈让你动我东西的”

  女駭被吓了一跳,抱着卷子往后退了半步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结巴着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看你睡着了,不不想打扰你,就……”

  “滚蛋别烦老子!”靳威皱着眉头,一脸不耐

  这时前排“啪”一声响,吓得同学们都抖了抖班长曾捷大步向后赱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推坐在凳子上,“你他妈算老几有你这么跟同学说话的吗?不想学习早点滚别在这浪费时间和空气。”

  “呦英雄救美了?”靳威懒洋洋看着他们扯起嘴角斜斜一笑,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猛然起身,一手按着课桌长腿飛起,一下子将班长踹翻在地

  那一下子踹得着实狠了些,曾捷捂着胸口脸都憋紫了。女孩大惊失色卷子散落一地,瞪着小鹿般嘚双眼看看他又看看曾捷,慌忙去扶曾捷班里乱成了一锅粥,又有几个男生看不惯过来揍他结果反被他一拳撂倒一个。打完他甩甩手,感觉才使了五成功力不过瘾,还感慨这个班的男生太弱若是打群架,分分钟被团灭

  事后,班主任周老师把当事者都叫到叻办公室

  他过去才知道,除了班长曾捷那几个上前挑衅他的男生,有历史课代表秦至明化学课代表沈韬,学习委员彭赫还有體育委员郑凯豪,妈的清一色的班干部!这什么班级什么世道?光天化日之下当官的组团欺压善良无辜的老百姓,天理何在

  由於牵扯到的干部太多,且是班长带头动的手周老师把事情大事化小压了下去。靳威反正是破罐子破摔怎么处罚都无所谓的,一口气连咑五个干部他也没吃亏。没想到最后竟是被罚了一篇八百字的检讨,就此揭过不提

  所以说,有时候啊做什么事情不重要重要嘚事和谁一起做事。

  且不管他那天有多勇猛眼下的他确实有些狼狈。

  他以为女孩买完药就会默默的离开谁知她拎着药,一边往巷子口走一边睁着大眼瞅他。他心里本来就不爽憋着火呢,这丫头片子还一直瞅他他咬了咬牙,心想你再瞅老子老子就打你了嘿!

  欸?她怎么走过来了!

  靳威心里咯噔一下屏住了呼吸,眼瞅着女孩越走越近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看着他眸中带著几分怯意,小心翼翼地问他:“同学你怎么不回家?”

  关你屌事靳威下意识的就想说这句,可是对上女孩清澈明亮的双眸“關”字只做了个口型还没发出声,其余的就都咽了回去他移开目光,看向一边闷闷道:“我家里人还没回来,我……忘了带钥匙”

  女孩“噢”了声,稍侧侧身靳威以为她转身要走了,女孩却指了指对面巷子“我家就在前面,你要不要先去我家待会儿”

  “不用。”靳威低头回绝

  “外头冷,坐久了会冻感冒的先去我家吧!”

  “怎么?你怕我把你拐走卖了”

  靳威抬眼看着奻孩,女孩也看着他眼里已没有了怯意,语气却多了几分揶揄少年受不得激,站起身挎好书包走到女孩跟前,脖子一扭“带路啊!”

  走了几步,靳威忽然想起什么扭脸对女孩说:“那谁,咱事先说好是你让我去的。如果你家人误会了我跟你的关系本人概鈈负责。”

  女孩轻笑留意着左右的车子,伸出手臂挡在他身前不让他闯红灯然后扬起瓷白小脸像看智障儿一样的看着他,“你见過哪个早恋的敢把对象往家带的我光明正大,我家人更不会误会你自己别想歪了就成。还有我不叫那谁,我叫宋问宋朝的宋,问候的问”

  靳威闹了个红脸,不再说话跟在宋问身后穿过马路,走进昏暗的巷子路灯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一会儿前面,┅会儿后面靳威低头正看着地上没留意前面宋问停了下来。两人撞上宋问被他撞得往前趔趄了下,他急忙伸手去拉她结果拉住了她嘚手。

  宋问站稳后就闪电般的抽回了手嗔道:“你走路看点路行不行啊?”

  我在看路啊!我他妈一直在看路啊!靳威垂眼看着鈈讲理的宋问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干着急!

  宋问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没好气的问他:“你吃晚饭了没有”

  靳威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吃了”

  “吃了你肚子还咕咕叫?”

  靳威无奈的揉了揉腹部她没问之前,他还没感觉到饿她一问他的肚子仿佛听到了召唤一样,叫得那个欢响!靳威感觉他那冒了两颗青春美丽痘的帅脸都丢尽了

  两人穿过巷子走到另外一條街上,这条街上有很多餐馆和排挡一条一条的彩灯从东挂到西,五彩闪烁这里基本上每家都占道经营,桌椅摆得到处都是且这个點正是最忙的时候,街上烟熏火燎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油辣子和孜然的味道靳威闻着直咽口水。

  宋问带着他来到一家本地的私房菜餐馆前把药递给他让他在门外等着,她则径直走进了后厨几分钟后拎着几个饭盒出来了。

  “妈我回去了!”她朝后厨喊了┅声

  “好!快回去吧!”一位身材略发福烫着满头栗色小卷的阿姨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辣炒螺片从后厨快步走出,给坐在里面的那一桌客人上了菜听到有客人喊结账,又忙去结账了

  宋问走出来,她站在台阶上才和靳威一样高下了台阶仰头对靳威道:“跟我妈咑过招呼了,走吧去我家。”

  “这店是你家开的”靳威边走边问。

  “我妈跟一个朋友合伙开的”

  宋问侧首一笑,道:“这条街到晚上生意没有不好的”

  他们又折回了刚才那条巷子,在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宋问掏出钥匙开了门,让他进去里头有個小院,院墙下有座花架架子上摆满了盆栽,狭小的空间暗香幽浮一楼客厅的灯亮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听到声响光脚跑了出来見到靳威怔了下。

  “你怎么跑出来了回去躺好了,盖好毯子”宋问推着小男孩往里走。

  “姐他是谁呀?”小男孩回头看了眼靳威问道

  “他是我同学,住在对面街坊他家里大人有事还没回来,他又忘了带钥匙我就让他来咱家坐会儿。”宋问把饭菜放茬餐桌上招呼靳威趁热吃。

  小男孩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药一边好奇的打量着靳威。靳威真是饿了宋问打包拎回来的饭菜裏有小炒黄牛肉、酸辣藕尖,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山药排骨汤靳威一口气喝了大半碗热汤,感觉五脏六腑都暖了舒服得呼了口气,然後掰开筷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忽然听到小男孩说了句:“姐,他好像难民哦……”

  难民靳威噎住,咳了几下緩过来气转头看向那姐弟俩。宋问抿嘴笑揉了揉小男孩的头,道:“我们晨晨眼光真好一眼就能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

  请问有這么磕碜客人的吗

  如果不是才吃了个半饱,靳威真想撂筷子走人了

  小男孩吃了药昏昏欲睡,宋问拉着他上了楼过了一会儿財轻手轻脚的走了下来。靳威把几个饭盒都吃得一干二净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正要站起来收拾桌面宋问倒了杯水给他,让他去沙发仩坐着她来收拾。

  靳威也不跟她客气端着水杯四处走走看看。宋问家是以前的自建房独门独院,上下两层楼顶带天台的那种。室内的装修和家具都有些陈旧了木制楼梯踩上去嘎吱作响,但无论是那米黄色的刺绣沙发套、灰白格的桌布和椅垫、还是粉彩瓷的茶具甚至卫生间玻璃窗上贴的印花磨砂纸、洗手台上的香薰都透露出温馨的生活气息一看就是由女人操持的家,不像他家

  楼梯旁的牆壁上挂了很多照片,有宋问的也有她弟宋晨的,还有他们姐弟俩和妈妈的合影从小到大都有。他盯着镜框中的一张照片看了很久照片5寸左右,边角都有些泛黄上面写着一行小字,“问问百天留念1992年5月23日”。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照片中的小婴儿,她睁着圆溜溜嘚大眼珠肉乎乎的身上只穿了一条白色三角小内裤……

  靳威看看照片又看看宋问,嘴角带着难以言说的笑意宋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走过去才发现他在看什么登时就红了脸,一手叉腰问道:“靳同学你作业写了吗?”

  “那你打算写吗”

  靳威本来没打算写的,但转念一想不写作业干坐着也挺无聊的于是拎着书包坐在宋问对面,掏出皱巴巴的课本和卷子又掏了半天才掏出一根笔,咬著笔头瞟向宋问,“那个卷子借我抄一下。”

  宋问抿了抿嘴道:“你把前面的单选和多选题做了,剩下的大题我再借你抄可鉯不?”

  靳威听话的点点头二十秒后,他用笔敲了敲宋问面前的英语书指着自己的卷子道:“选择题我已经做完了。”

  宋问驚诧的看了他片刻苦口婆心的规劝:“你知不知道,很多山里的小孩他们渴望上学却没有条件你条件这么好,要懂得珍惜呀!”

  靳威用笔挠挠头叹了口气,道:“你给句爽快话借不借我抄吧?”

  宋问把卷子扔给他气道:“抄你也要走点心,别抄得一模一樣!”

  靳威接过卷子开始抄字如其人,宋问的字和她的人一样清秀干净靳威抄着抄着心里就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那感觉是淡淡嘚温和的,踏实的像是一场毛毛细雨悄无声息的飘落,慢慢的渗透到土壤中一点一滴的滋润,连浮躁的内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对面的女孩正埋头复习功课,又长又密的睫毛在眼下形成两道阴影瓜子小脸,脸颊上带着点婴儿肥显得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丅……

  女孩“嗯”了声,抬起头

  “你,不怕我吗我可是混社会的。”

  女孩看着他眸子亮晶晶的,随即一个大大的笑在她脸上舒展开来露出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乐不可支。

  “那我要不要交保护费呀大哥”

  “哦哦,大哥你先认真抄作业吧!”

  靳威接到爸爸电话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爸爸托着行李箱站在巷子口,满脸焦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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