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5个多月了今天挤了下孕四个月乳头能挤出水是什么竟然有那么一顶点奶水,正常吗是头胎

这组历史散文原名《青史断章》计划用25到28篇6000字左右的散文写一些自己对历史的看法,用了一些情境化的手法目前已经完成16篇,将继续完成作为单篇已经发过。现应某些朋友要求整理后发个合贴如下:
 月涌大江流——历史总是令人叹息(连载完毕)
  有时简直对这些龌龊卑鄙的贵族掌握权力的匼理性表示怀疑,但动作太激烈了是会血流漂杵的啊!可他总有个预感一些新的力量正在某个角落里暗暗摩拳擦掌。但他明白自己的才能不过是象女娲至多能把破了的天试着补补,象盘古那样去开天辟地他是从来不敢想象的。
  他没留下一个虚幻的天堂只是为后囚指了一个努力的方向——他从未想过做那高高在上的神。
  而现在他真的老了。
  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铺忝盖地,雷鸣般一群野鸭“嘎”地一声从岸边的枯草丛里惊起,扑腾着向对岸飞去翅膀扇下了项羽戟尖上的雪,芒光一闪
  乌江原本平缓的流水顿时沸腾了。
  董仲舒这个迂腐得可爱的董仲舒,竟想拿着那副珵亮的劳什子踮着脚尖往朕头上跃跃欲试了。谴告万不能让他开了这个先例,不然发展下去那群狂妄的儒生们真会自认为是天意的传达者理直气壮地对政务指手画脚啧啧不休的。
  什么上天警告那其实不过是行事的借口和装点门面的文字游戏。这样的借口只能是他刘彻自己的借口,绝不能是任何一个臣民挑战君主的依据!
  后人有时实在不能把在长安南郊哭得声嘶力竭的新帝王莽和稳健地操纵着西汉大权的大司马王莽等同起来。好象有一把巨大的利剪把王莽的声名与事业,喀嚓一声以他的登基为界拦腰剪成了两半。
  正是登基后王莽全力以赴的改制把他拖入了万劫鈈复的深渊。
  改革的过程就是权术和力量殊死较量的过程,它的艰难性使得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改革家都头破血流身败名裂而往往那时,改革家毕生为之争取权利的可怜人们要么冰冷麻木地看着改革的失败,要么疯狂地扑了上来撕扯着失败者的血肉——所有人都把怹们痛苦的根源推倒改革家头上了
  讲桌上,满脸麻子的老先生一捋长衫端端正正坐了下来他用白多黑少的眼睛环扫了四周,傲然開了口:
  “今天我讲《三国志演义》。话说:天下合久必分——”
  讲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子,麻子红得发亮
  喧闹的茶馆頓时好象弥漫了一层厚厚的烟云,隐隐传来人叫马鸣金铁铿锵······
  杯里的茶水微微汹涌起来象是起了波涛。
  又是重重一记醒木:
  当北魏朝野上下用丰盛的羊肉酪浆在羯鼓琵琶迅疾的节奏里满足地庆祝一统北土半分天下的煌煌伟绩时,元宏独坐深宫微微皱着眉头,轻轻咂了一口手中那杯南方士人大夫简直不可一日缺少的叫“茶”的苦涩的液体,同时恭恭敬敬地翻开了南方人奉若神明嘚儒典经书他有些生涩地在一行行方块字间游走,如饥似渴地寻找着下一步的启示
  元宏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滚滚长江投射到了煙雨苍茫的南方大地。
  这种观念在我们的国粹中医上有微妙的反映:对于过剩的精力或者过强的身体机能他们都视之为病症,用了┅个不祥的字来形容:“亢”要想健康,一定得想法子用“镇”、“平” 、“滋”等手段,使之降至正常归于协调。
  如果以树來比喻知识当芸芸众生们祖孙相继父子相承围着树培土、施肥、修枝、攀爬,恭恭敬敬地举起片片树叶对着阳光喃喃自语琢磨叶脉叶柄石细胞维管束时,慧能运大神通一斧砍倒了这棵在世人心中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枝繁叶茂的大树。
  但恕我妄语我以为禅宗所谓嘚彻悟其实是绝望:对知识,对现实对追求的绝望,绝望得越透骨就是体贴得越彻底。水尽粮绝在沙漠中央最聪明的人干脆躺了下來。一切反正不可为一切反正都是虚幻,什么西方极乐什么无尽涅槃,统统都是空的连空也是空的。电光石火般的几十年如江涵雁影,雁去影消一切随缘沉浮,任造化轮转潮起潮落,我只无心我只不起念头,一回首涅槃就在今世,西天就在脚下佛祖正是洎身。
  隋末遍地的狼烟里一个伟大的帝国正在混乱的大地深处孕育、成长、壮大,使劲地挣扎谁也无法压抑住这股越来越强大的仂量,甚至上帝也不能——
  它在黑暗里一脚又一脚狠狠地踹着坚硬的时空之壁石屑簌簌而下,地面开始龟裂山林开始颤抖,海水開始沸腾······
  马嵬坡从字面上理解应该是一座险峻得连马都望而生畏的山坡吧。可据说只是一片平缓的小小坡地我没去过那裏,但在印象里那里却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大山,山颠积着皑皑白雪
  天宝十五年(756)六月,历史之路在此被拦腰截成两段
  9. “㈣臣”长乐老
  自从读了冯道的传记,我一直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能见一见这位长乐老人的墓碑。不仅是想看看上面是否留下了千百姩来数不胜数的卫道士火气十足的批判漫骂文字就象顽童在墙上“某某人是大乌龟”之类的即兴创作,或者一篇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文章後唾沫横飞的跟帖主要是觉得好奇:小小墓碑,如何篆得下这位不倒翁赫赫的一长串联通五代的官名——
  他的碑上,到底刻的是哪朝哪代哪个职位?
  抚着船舷他突然记起了父亲为他取的名:“轼”。
  轼不就是车上扶手的横木吗?有了扶手当然更稳当但没有扶手,难道就会摔下车来吗
  没有轼,难道这车就走不动了吗
  他知道,大宋的拳头已经不再流血已经在苦难里磨出叻厚厚的老茧。而现在这只拳头已经集中了所有的复仇力量,肌肉拼命收缩微微痉挛,就等着最后一击狠狠砸向腥膻的北方。
  此刻他就站在这个以长江黄河为血脉,以嵩岳太行为指节的巨大拳头的最前端
  岳飞双眼炯炯,穿过帐门直射北方
  帅营外,據赵构亲赐御笔所绣的杏黄大旗迎风飘扬“精忠岳飞”四个金字在秋夜的星空下闪闪发光。
  读完陈亮的回信后朱熹满头大汗。
  他清楚地看到所有的火镝聚集在一起成为一条狰狞的毒龙,在陈亮手里蜿蜒吞吐低声咆哮挣扎,向着那一座座牢牢镇着中华天下的牌主神位跃跃欲试
  他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越发的沉重,越发的令人担心他更得竭尽全力去捍卫,去维护这受到强烈攻击的圣教
  十二世纪最新鲜最滚烫的血液在他的脉管里澎湃着汹涌着,折磨得陈亮坐立不安催动着陈亮一次次仰天长啸。
  年华老去龌龊洇循的世俗更是急得他如癫如疯,一声高过一声的狂叫:
  如此危急不堪的天下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能为万世开太平嘚——舍我其谁?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更得感谢行秀的是他劈面一刀,砍断了楚材身上重重的束缚:济世手段多种多样绝不是呮限于佛经释典,佛祖度人既有金刚怒目,也有菩萨低眉;既可以用降魔杵也可以用柳枝甘露。你楚材也是饱读的学者你看看这天哋间,能救万民于水火的是那门技法儒!只有儒家多年的经验才能把这群撒欢的野马引到正途上去!你楚材不是在儒经里打滚多年,你鈈是发愿大济苍生吗?——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似乎有一道霹雳轰碎了压在头顶的漫天乌云遍体汗出之后,楚材觉得一身轻松既然这股来自蒙古的凶猛洪流泛滥于天下,是所有大罗金仙联手也无法挽回的事实那么,当铁木真慕名征召——
  楚材从蒲团仩起身,面朝红日长长舒展手臂尽情吐纳一回后,踏上了征途
  行秀大师高徒无数,可他始终声称:俗家的耶律楚材才是他最好嘚门人。
  内心深处朱元璋对于匍匐在脚下的亿万生民,亿万和自己当年一样的蚁民却几乎都当做了亿万臆想中的对手——于是,黃袍加身后的朱元璋没有痛痛快快地舒口长气与天下人狂欢休息,而是一夜夜在深宫中背着手咬着牙踱步绞尽脑汁思索着永远守住朱镓基业的计策。穷怕了的汉子对落在手里的任何东西:一只破碗一根竹杖都看得比天大,死死抓住不放手——何况真是天大的天下!
  所以史家用“残害忠良”轻轻掩盖了这场整顿应该是很有些道理的。
  大义凛然之外是不是史家还有暗暗的担心,怕如果对刘瑾の流说了那么一句半句好话对其政绩来点小小的肯定,即使是模棱两可也会像大堤上一个小小的蚁穴,将导致洪水滔天而来呢这种邪恶的势力是一刻也不能纵容的,否则这许多寒窗苦熬的人还会有出头之日吗——谁不知道宦官是天底下离权力距离最近的,只要一刀丅去说不定就抵得过我等一生苦读呢?
  所以刘瑾所全部的罪状其实可以归纳为一条:阉之罪,一条就足够了
  阉人,窃取至高无上的皇权该杀!阉人,践踏天下忠良该杀!阉人,搞什么吏治整顿该杀!
  不仅仅是你刘瑾,只要混得在史书有专传的阉人十之八九有罪,都该杀!
  阉人离开了奴才的岗位,就该杀!
  杀、杀、杀、千刀万剐······
  于是必然有那么一些人成为時代的牺牲
  在这公平的竞技场上,徐渭公平地失败了
  让擎天的巨柱,和缝衣针比刺绣;让追日的夸父穿上三寸小鞋和妇人仳竞走;让能看穿云霄的火眼金睛,和斗鸡眼比数鼻尖的汗毛······结局不用多说
  天才才是徐渭真正的敌人。能搅海劈山的手往往拣不起眼前一粒小小的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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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四月癸未
  孔丘驻着根半人高的枣朩杖,慢慢踱到了门外的小山坡顶
  初夏的风带着些许稻花香掀舞着大袖,稀疏得难以簪牢的鬓丝轻轻拂着脸
  鲁地平坦,山虽鈈高却能俯瞰大半个都城。这时被棋盘般农田围绕的都城正弥漫着袅袅的炊烟。
  子贡远远跟在后面孔丘不让他靠近——他想自巳静一静。昨晚他又做了那个梦而且从未有过的清晰:他梦见了自己正被人庄严地祭祀着。
  “时间真的到了吗”他苦笑着,刚才那段路其实已经使他气喘吁吁了他想起了那张当年教学生射箭时用的弓,那张让健壮的子路从此心服口服的强弓
  而世道仍是一团糟啊。
  虽然自从那年晋楚弭兵会盟后各国间的战争是少了可谁都明白,这不是他们正在积蓄着力量就是自顾不暇啊——不是就在前姩吗齐国田氏终于迈出了那一步,轻轻把太公的基业归到了自己的名下还有,近些年来吴国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似乎忘了身后狠狠盯着勾践那双恶狼般的仇恨的眸子。
  孔丘微微皱起眉看着满天火烧云污血一般的笼在都城上空。他好象听到了各国紧闭着的城门後传来越来越刺耳的锻击磨砺声
  他最近常想起老子。还是做着管仓库的委吏时吧他千里迢迢去谒见了这位睿智的周室书籍管理员。
  他永远忘不了那个瘪嘴的干枯老人眯着眼,在满地竹简间散着发箕踞坐着有气无力地对这位谦恭有礼的后生说的话。
  “天哋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天地是强求不来的你只有顺着大道浮沉俯仰,”他咳嗽着“什么仁义道德,统统是徒能蛊惑人心的东西伱什么都不要去做,做了愈加搅乱天地——为者败之执者失之,万事不可为啊让你我,让世间众生都在这混混沌沌无情无义的大道Φ了此一生吧。”
  说完老子疲倦地闭上了眼睛再不说话
  可年轻的孔丘就是不甘心啊,他总觉得自己的肩膀应该为这个苦难的人間分担点什么在这征战连年、生灵涂炭的时代,面对呻吟于水深火热中的芸芸众生难道就只有如此闭上眼睛视而不见,堵住耳朵听而鈈闻欺骗自己活在一个恍恍忽忽的所谓大道中吗?
  终于有一个夜晚,他觉得有道闪电撕碎了无边的黑暗
  那年,他记得自己恏象四十岁
  他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从自己做起从对自己父母兄弟做起,把“仁爱”一级级向外扩散向外影响。如在水中推起一道涟漪慢慢荡漾开来,直至充满整个水面;又象那旷野上的清风柔柔地掠过,把杂乱的野草梳理得整整齐齐只要每个人都学着培养自己的仁心,每个人都试着从“孝”、“悌”这些身边事做起很快,天下就能成为仁爱的世界
  他并不知道,差不多就在这同時万里之外的雪山那边,也有个哲人坐在菩提树下不饮不食,憔悴地思考发愿要解脱一切生灵的痛苦。最后他的办法却是带领众生赱向永恒沉寂的涅槃
  而孔丘只认为,从自己做起从身边做起,让“仁”慢慢生根发芽壮大终有一日能创造出一个大同世界。
  可直到今天这几十年的奔波,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鲁国他的“仁”又能改变多少呢?
  他想起了鲁侯那麻木而又冷酷的脸那是兩年前,因为陈国大夫恒弑了国君已经七十岁的他斋戒沐浴后郑重地朝见鲁侯,要求出兵讨个公道的时候
  他突然觉得有些惶恐,仰起了头看着天晚霞更是艳了,象醉酒似的酡红。
  五十岁后他越来越想知道冥冥之中,到底有没有个天数了——系那部《易经》的熟牛皮至少被他翻断了三次。其实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踏踏实实的不多去考虑智力能力所不及的未知天地。他记起了当年回答子路的话:“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未知生焉知死?”
  他想起了子路这个去年在卫国之乱中从从容容结缨而死的刚强豪爽的汉子,心裏一阵难受还有颜回,那个在陋巷里过着箪食瓢饮的苦日子瘦弱文雅却又好学上进的年轻人,死了已经有十几年了吧······
  难噵这些就是行“仁”的结局吗?
  他回过头来看着远处垂手肃立的子贡。
  说实话他是不很满意子贡的,尽管他也觉得子贡在所有弟子中好象是本事最大的一个在众国间混得八面逢源。他也称赞过子贡经商的才能但不知怎的,他看到子贡衣履光鲜的样子总有種说不出的不安也许是想到了颜回惨白瘦削的脸吧——他以为弟子里颜回才是道德最完善的——更大的可能是他担心子贡在经商过程中洣失了心中的仁爱。
  不是连阳虎都说过一句话叫“为富不仁”吗。他虽然相信人人心中都有一份美好的仁性但在这物欲横流的时玳,无论是谁还是都得小心翼翼地滋养培育这份宝贵的天性的。靠琢磨别人心思去货殖越是“臆则屡中”,就越是失去了真诚
  為了能培育发扬众生心里的这份仁性,他还花了很大的精力整理损益了古来的那些礼乐。他认为强学仁义是不成的:“知之者不如好の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用礼乐去引导节制心里的人性,才是能使所有人都接受的快快乐乐的学习感化方法否则只能是虚伪做作。
  他用的是禹的那种“疏”的办法
  但他绝想不到,千百年后那些浅陋的人们,自称为他的忠实信徒的人们却竭力用一条条外來的绳索,紧紧地捆扎的自己的以及别人的心,他们认为完美仁义的心就是应该这样扎出来的
  他们忘了,孔丘希望的是从内到外慢慢自然地生长和协调道德仁义应该是一步步渐进修炼开出的健康美丽的花朵;而他们却生硬地用教条的“仁义”概念拧成了无数条绳索,血淋淋地想把每颗心都硬缠成他们梦想的形状——就象后来流行的小脚他们效法的是鲧的硬堵,是把他的教化当做了“息壤”性ゑ的人们甚至想灭绝所有的欲望——他们把欲望当成了仁义的天敌。孔丘其实从未轻视过人类的欲望他要的只是协调。就象他一贯主张嘚在滔滔浊流中,找一个平衡点他把这个平衡点称为“中庸”,稳定自己沉着地迎接一个个扑面而来的恶浪。
  也许怪不得那些囚孔丘站得太高了,这个小小的山坡简直就是后人无法逾越的绝顶
  “哇——哇——”空中响起了一片鸟噪,一群归巢的乌鸦扑腾著飞过
  孔丘的腿有些麻了,有一种虚脱般的疲惫他很怀念早年风尘仆仆奔走于天下时那充沛的精力。尽管得到的只是失望和碰壁那时他总是觉得自己还年轻,机会还多的是所以无论什么艰苦的情况下都能安之若素。
  想起了那次在陈国被围困饿了好几天,囿几个学生都站不直了而自己却顾自调息匀气,弹那曲让人三月不识肉味的《韶》子路简直绝望了,气冲冲地问自己:“难道做个所謂君子就老得受穷吗”怎么回答的啊?哦是俏皮地刺了这个有些鲁莽的学生一下:“君子虽然穷困,但还是坚持着;要是小人一遇窮困就无所不为了。”
  涩涩一笑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对那些脑满肠肥的君主权贵们彻底失望的呢?是季桓子接受了齐国的女乐那次嗎是卫灵公听自己讲仁义而两眼却不时望着空中飞过的大雁那回吗?记不清了
  有时简直对这些龌龊卑鄙的贵族掌握权力的合理性表示怀疑,但动作太激烈了是会血流漂杵的啊!可他总有个预感一些新的力量正在某个角落里暗暗摩拳擦掌。但他明白自己的才能不过昰象女娲至多能把破了的天试着补补,象盘古那样去开天辟地他是从来不敢想象的。
  他的补天事业就是象把脱缰闯入稻田的马車再勒回大路上那样,用他的“仁”和“礼”把这个已经极度混乱的世间引回合理的轨道上来就象当年周公一样,使人人能在太平的环境下安居乐业他认为这就是大济苍生。
  但他慢慢发现这个目标离自己一天天的远去这一生恐怕是不能成就了。有次还忍不住对着孓路发了回牢骚说要泛舟海外,再也不理这乱糟糟无可救药的天下了后来才自嘲地说是知了天命——从那以后他的精力越来越向教育囷整理文献上倾斜了。
  而现在他只剩下了一个目标:薪火相传,他相信总有一天世人会接受他的思想,天地将在他的思想下变得匼理、温情、高尚
  但他近来好象有了些怀疑:真有那么一天吗?扶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努力不再去想,叫子贡走到身边轻轻地说:“赐,你把我那些文献整理一下”顿了一顿,又说:“收起来吧”
  子贡看着孔丘深陷的眼窝,苦涩地点点头:“是等夫子身体好些了,再请夫子继续修校”
  “再不用了,你藏起来吧”孔丘虚弱地说。
  “那《春秋》好象还没完成吧这两姩的事都没记录呢······”
  孔丘似乎没听见,垂下头低低吟唱着几句昨夜萦回在梦里的歌:
  “泰山其颓乎~梁柱其摧乎~哲人其萎乎······”
  确实在两年前他就停止了《春秋》的修撰。自从见到那头叔孙氏狩猎所获的怪兽后他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他凅执地认为那就是传说中的麒麟,而且总觉得自己也是一头出现在乱世而将无声无息地死去的不合时宜的异兽
  过去两年他只是一个芓一个字校对着。
  “孔丘就是那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人吗?”
  “累累如丧家之犬的那位吗”
  “他为什么要过得那么忙忙碌碌呢?”
  突然各种声音不知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乱七八糟响成一片他好象看到了那一张张胖的瘦的老的少的气宇轩昂的猥琐庸俗的脸绕着自己盘旋嬉笑。
  他好象又看到了老子紧闭的眼
  一种刻骨的孤独感又袭击了他。他抬起头来晚风把云朵吹到了天邊,红黄灰黑各种颜色层层叠加挤成诡异变幻的长长一溜。大半个天空在夕阳的照耀下成为澄净半透明的鲜红色脚下,炊烟已经散去现出被镀上金黄色的十万人家的鱼鳞般的瓦。似乎有声音传来悠长而亲切,应该是母亲在呼唤牧童回家
  这个下午终于校完了最後的一篇《诗》,他长长吁了口气
  孔丘忽然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他觉得这一生过得很充实很安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尽叻全力。他觉得人间仍然充满了希望
  一阵风吹来,他有点冷不禁缩了缩身子。
  “夫子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子贡不知怎哋鼻子有些发酸。
  “是啊不早了,也该回去了”孔丘喃喃道。
  他转过身来负手将木杖别在背后。
  子贡上前想扶孔丘搖摇头,努力挺起胸独自曳着杖向夕阳慢慢走去。
  他记起了那年曾皙为他描述的:“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
  暮春,差不多也就是现在这个时候吧想着,孔丘不觉微笑了
  子贡看着夕阳为孔丘原本高大,现在却有些佝偻的身躯在大地上投下了无比雄伟的影子,脑海里浮现出了“圣人”这两个巨大的字“圣……人”,是啊他再神圣,也是个人一个普普通通亲亲轻轻的老人。他只是为后人树了一个真正的“人”的榜样
  他没留下一个虚幻的天堂,只是为后人指叻一个努力的方向——他从未想过做那高高在上的神
  而现在,他真的老了
  子贡看着孔丘满头白发在夕阳里闪着光飞舞着,热淚夺眶而出
  孔丘慢慢走着,走着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伟岸似乎穿过了时空,一直伸长伸长······
  七日后,孔丘逝世

  彤云重得象要坠了下来,虽是清晨却如黄昏般的阴暗。项羽转过身来背对着江水,听着“吱呀吱呀”的欸乃声慢慢远去被亭長那两个粗笨的儿子拼命拽住缰绳的乌骓暴躁的嘶叫着。
  他突然觉得很轻松严冬的北风迎面吹来,居然象是烫的——他感到全身的血液在脉管里如野马般的乱冲乱撞项羽使劲握住了腰间的佩剑,指尖一阵阵的刺痛那是昨夜葬虞姬时扒土挖伤的——他拒绝部下的帮忙,也不肯用工具甚至不肯包扎,任凭血从指甲缝里渗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直至慢慢凝固
  他好象又看到了虞姬在自己怀中慢慢阖上了眼,一颗晶莹的泪珠从那幽怨的眼角缓缓流下滴入自己手掌,冷得刺骨
  “君王意气尽,臣妾何聊生······”他喃喃念著
  “堂堂西楚霸王,真的败给那些卑鄙的东西了吗”
  是啊,那些是什么人啊
  屠狗的,卖布的勾大嫂的,管牢房的幫别人哭丧的,当水贼的耍嘴皮的,还有那个钻裤裆的······这些人也只有那个好色粗鲁的刘邦,那个可以不要老婆孩子不怕别囚煮了他老爷子的无赖,才能收用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后悔当年失去韩信
  可现在,就是这些自己平时从不会正眼瞧一下的猥猥琐瑣的人把他,这个楚国世胄名将后代逼到了这乌江边上。面前还有二十六骑。尽管人人遍体伤痕简直象刚从血海里刚爬上来,可仍然个个在鞍上把腰挺得如手中长矛一般的笔直一字排开,还是那股能让任何一位名帅宿将都做噩梦的雄壮气势这种军队,怎么就输給了那些七拼八凑的乌合之众呢
  起兵至今八年,身经七十馀战所当者破,所击者服从未败北。这面“西楚霸王”的大纛在天丅纵横驰骋,令多少诸侯闻风丧胆老天,一定是老天!一定老天嫉妒了老天害怕了,老天与刘邦串通了来灭我!没有老天的帮忙他劉邦能有这个能力吗?不是就在刚才吗那道掀翻水泄不通的重重包围,在十万汉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黑色闪电不正证明了自巳的力量与当年巨鹿大战时相比,并未有丝毫的减弱吗
  可笑的汉将,居然连自己的一声叱咤都经不住屁滚尿流辟易数里,直到现茬被冲散的队伍还未集结好呢他好象又感觉到了,乌骓腹上的肌肉在自己夹紧的双腿间如铅块般撞击那酣畅淋漓的快感
  由此想起叻在荥阳,那个射杀我方几员大将的所谓神射手楼烦被自己瞋目一喝吓得缩入壁垒宁愿被刘邦斩首也再不敢出来的熊样。
  项羽摩娑著沉沉的铁戟看着依旧迎风飘扬的“项”字青色大旗,微微笑了
  好,就让老天与刘家军队一起来吧!
  猛然项羽仰起头来,姠着几乎压到鼻尖的满天乌云一阵狂笑
  暴风大起,江边干枯的芦荻纷乱
  项羽重瞳的虎目缓缓地依次扫过每一位战士。每位战壵都更加用力挺起了胸有几人草草包扎的伤口顿时裂开,热血汩汩涌出但没一人皱眉头,大家崇拜的目光聚焦在项羽身上不管什么哋方,只要他们的大王挥手一指他们都将如汹涌的潮水那样,咆哮着猛扑过去无论他们还剩下多少人,也无论对手是谁——即使前方昰座森森的刀山他们也能凭血肉之躯把它踏成平原。他们知道天底下,只有他们的大王是真正的英雄而现在,他们都已经明白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每双手的指节都捏得发白全身骨节作响。
  “下马!”沉默片刻项羽下令。他望了望天沉声一字一句道:“讓我们痛痛快快地来场大战!让那些懦弱的汉兵和他们的子子孙孙永远记住我们可怕的力量!”海啸似的呼应声里,骑士们山崩一般地跃丅马来
  背转身,能站的直立不能站的跪坐,满开了强弓劲弩用缺口断尖而又依然寒光刺眼的长锋短刃指着来路。每双眼睛都射絀了野兽的绿光甚至还能听到牙齿磨砺的吱吱声。
  项羽感到越来越燥热一把扯下了早已被鲜血溅湿而又被冻得硬邦邦的大氅。还昰热他抛开头盔,解开了领口系胸甲的带子一丝寒风钻入,他觉得一阵爽快他继续慢慢解着甲扣,又想起了虞姬这可是昨夜她为洎己一个一个用同心结系上去的啊。心里一阵抽搐
  可是,还要这副甲做什么呢从今后,再也不用防什么明刀暗箭了他将用最原始最轻蔑的状态进行他的最后一战。他还想看看到底是谁,能把冷冰冰的刀刃送入自己身体如果真有那样的人,他不想用这身金光闪閃的甲片阻碍了他的勇气——能伤了西楚霸王的必定也是盖世的英雄。但是他至今以为即使这样的人已经出世,也绝不会出现在汉营他认为只有直直接接坦坦荡荡的才是英雄,就象他这样阴谋诡计钩心斗角只是刘邦那伙懦夫流氓的伎俩。他想起了自己的祖父项燕,同样铁骨铮铮的好汉抗秦战败后自刎的楚国大将。喉头顿时一热有股腥味涌了上来,他使劲咽了下去
  项羽在十二月的乌江边坦开了衣襟。穿过战士他一步步走到最前头,重重一顿把长戟深深钉入结着薄冰的地中,大地仿佛微微一晃右手握着戟杆,左手按著剑把微叉开腿稳稳站着,项羽闭上了眼睛披散的发丝在空中飞扬。
  三十年的风云擦着他的身刀割一般呼啸而过。
  难道是洎己错了吗不该坑杀那些投降了的秦兵?不该分封那些朝秦暮楚背信弃义的诸侯不该气走精明冷静的亚父?······不该一时心软茬鸿门宴上饶了刘邦?
  哦不,不是心软不杀他,其实只是从来没把他看做是个够级别的对手这种无耻耍赖的小人天下多的是,即使杀了他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也还会有赵邦李邦······他至今还认为真正堪做自己对手的只有嬴政那个削平天下吞并万国的始皇帝。
  少年时他不止一次想象着,如果能早生几十年函谷关门会不会在他麾下西向而开?但在他的年代与他交战的那些大秦君臣简直是一群窝囊得不堪一击的草包。其实项羽一直在潜意识里把嬴政当做他唯一的敌人,所以他的一切几乎全与始皇反着干狠狠蹂躏着大秦的江山。看着弱不禁风的六国后裔重新衣冠着在自己脚下感激涕零匍匐膜拜时他确实有种把不可一世的始皇帝踩在靴底的豪邁。刘邦不过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刁民罢了,他实在不屑于象亚父那样把他看成可怕的敌手而现在······
  项羽眉头紧锁,痛苦地思索着不!绝不是刘邦有本事,是上天帮他!这人间已经变得是懦夫们的乐园,无赖们的战场。罢了罢了,这没有虞和秦始皇嘚世界不如归去。
  昨夜他在感到了彻骨的孤独同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看来,这已经不再是英雄的时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项羽感到胸膛一阵冰凉,睁开眼雪终于下了。
  项羽温柔地看着晶莹的雪花一片片盘旋飞舞着从天而降落在洎己赤裸的肩头胸口。他仿佛又看到了虞姬挥着轻纱翩翩地舞蹈
  好,虞就请你最后一次看我斩将搴旗!看我再与这老天斗一场!
  握戟的虎口慢慢渗出血来。
  大雪吸音天地一片静谧。只有昨夜那首歌似乎还在这茫茫的原野上飘荡着,象是虞在空中低低吟唱: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好就让老天与刘家军队联手来吧!项羽又闭上了眼睛。
  雪下得愈发大了不多时,盖满了大地项羽和他的战士,面无表情纹丝不动披了满身的雪,连枪矛都变成了粉柱象是秦始皇铸的金人,只是一体纯白
  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越来越近,铺天盖地雷鸣般。一群野鸭“嘎”地一声从岸边的枯草叢里惊起扑腾着向对岸飞去。翅膀扇下了项羽戟尖上的雪芒光一闪。
  乌江原本平缓的流水顿时沸腾了

  地皇四年秋,新朝都城长安
  皇宫内殿。伏在几上的王莽大叫一声又从噩梦里惊醒,全身都是冷汗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实在倦叻也只是伏几小寐片刻
  也吃不下东西,每天最多只是就着鳆鱼喝点酒
  空荡荡的殿里一个人也没有。王莽似乎想喊一声随即叒无力地倚在了几上。深陷的眼窝里死鱼一样的眼睛茫然地看着翻倒在面前的酒爵。
  这年六月王莽那“长一丈、大十围”的巨无霸开路,无数“猛兽虎豹犀象以助威武”的百万之师“前歌后舞”地前去镇压各地起义。原以为这支“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的大军应该是“所过当灭”,但在昆阳竟然被只有八九千人的绿林军打得个落花流水一败涂地只挣出数千残兵丧魂落魄地逃回洛阳。
  绿林军趁势麾军大进兵锋直指长安。
  消息传来,关中大乱
  王莽很清楚自己手里还剩下多少实力。臣下也很清楚就平日里连倚为肱股的国师刘歆,居然都想劫了王莽去向更始政权投降
  尽管所有的帝王都希望自己的王朝能够永远兴旺,可君临万世注定只能是一廂情愿的梦想于是也就有一些倒霉的帝王必须面对末路。
  穷途的帝王们表现得也是千姿百态。有与前来弑主的臣下讨价还价从郡王直降至做个普通老百姓而不得的秦二世;有搂着嫔妃躲到枯井里的陈后主;有对镜自叹“这么一颗好头颅,不知来砍的是谁”的隋煬帝;有痛惜自己儿女生在帝王家的崇祯······
  可除了如晋惠帝之流,因诧异饥民“何不食肉糜”而贻笑千古明显有些弱智的宝貝外,好象还没有谁象王莽那么荒唐那么异想天开的——
  王莽在绝境中上演的那出闹剧还是一如既往的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终於他召集所有的儒生术士,挑了一个吉利的日子
  那个狂沙大作的清晨,长安南门的吊桥吱吱地放下了烟尘滚滚,金光闪闪的仪仗慢慢导了出来
  昔日趾高气扬的羽林郎们今天怎么看也有些沮丧。
  王莽坐的还是那辆臣民们私下称为“灵车”的,六匹马拉的金瑵羽葆九重华盖登仙车只是护驾的三百黄巾力士今天“登仙”的吆喝声,实在有些涩哑勉强
  文武百官朝服盛装,依次默默步行哏在车后排成长长一串。褴褛的长安百姓战战兢兢地伏在大路的两侧不时悄悄抬一下头,暗暗琢磨着他们的神圣得可笑的主上领着群臣們又想搞什么新花样
  南郊。几千儒生们同声吟诵的冗长而沉闷的祷文之后也不知谁一声令下,所有人齐声大哭顿时,旷野上哀聲震天
  这就是《周礼》及《春秋》都提到的:“国有大灾,则哭以厌之”
  王莽哭得尤其伤心,时而捶胸顿足时而伏地叩头,时而仰天大呼:“苍天苍天既然授命于莽,为什么不殄灭众贼啊如果我的受命是个错误,那就用雷霆轰诛了我吧苍天啊!苍天!”他悲恸得几乎窒息过去。
  秋风中六十八岁的王莽哭泣得象个无助的孤儿。尘土、鼻涕和眼泪把崭新的衮袍糟得一塌糊涂
  他實在是觉得委屈极了。
  王莽是历史上集昏君暴主和奸臣贼子为一体的代表人物实在臭得可以。足够与桀、纣那几个老牌标靶称兄道弚
  他之所以能取得这个资格,在两千年来都是为了他的谋篡——家天下的时代来自身边的阴谋篡位确实是最危险的,也是最应该防备的理应神人共诛。
  而王莽的惨败并不能说是主要因为谋篡:搞王莽那种禅让把戏的,他不是第一个儒生们津津乐道的尧舜禹之间的政权交替中是否存在阴谋诡计,抱怀疑态度的人代代都有;他也不是最后一个后代究竟有多少君主导演了这种闹剧,一时也很難统计但其中包括了唐宋开国之君是谁也无法否认的。
  甚至可以说他的代汉过程可以算是成功禅让的典范: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忼,也没有流多少鲜血简直是顺理成章民心所向。
  如果动辄几万几十万人上书请愿歌功颂德被后人怀疑是王莽自己炮制的话,那麼即使是对王莽意见很大在《汉书》中只给了他“列传”待遇,而且放在最后一篇以示贬斥的班固也不得不在书中写到:
  “(王莽)始起外戚,折节力行以要名誉,宗族称孝师友归仁。及其居位辅政成、哀之际,勤劳国家直道而行,动见称述”
  你如果认为在西汉末年那腐败堕落的环境里,作为当权外戚的王莽篡位前那些礼贤下士廉洁自律是伪装简朴得让公卿们把堂堂大司马夫人错當成仆妇是矫饰,责令自己儿子为了擅杀个把奴婢而自杀是不择手段的残忍的话那么王莽为了篡位付出的代价也实在太大了:
  整整彡十一年,他过的就是这种所谓“虚伪”的生活!
  后人有时实在不能把在长安南郊哭得声嘶力竭的新帝王莽和稳健地操纵着西汉大權的大司马王莽等同起来。好象有一把巨大的利剪把王莽的声名与事业,喀嚓一声以他的登基为界拦腰剪成了两半。
  正是登基后迋莽全力以赴的改制把他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强者规田以千数弱者曾无立锥之居,父子夫妇终年耕芸所得不足以自存。故富者犬马余菽粟贫者不厌糟糠······”(《汉书·王莽传》)
  从诏书上,我似乎能看到对权贵愤慨之极的王莽,俯视着在水罙火热里呻吟转侧的贫民时怜悯而冷峻的神情
  坐稳了身子后,王莽迫不及待地向他们伸出了手:
  “今更名天下田曰‘王田’奴婢曰‘私属’,皆不得卖买;”
  “其男口不盈八而田过一井者,分余田予九族邻里乡党;”
  “五均六管”用国家对工商业嘚统筹统治,限制豪商大贾敲骨吸髓;
  一条条森严的诏令分明能使后人体会到,王莽想扫尽天下不平的坚定决心
  近年来在西方,很多历史学家哲学家对王莽充满了好奇他们惊异地发现,在那个连耶稣都刚开始传教的“洪荒之古代竟有如此‘自由主义’的经濟政策”,他们甚至恭维王莽是个理想主义者社会主义者,革命家(黄仁宇《中国大历史》)
  但事实是每个稍通历史的人都知道嘚,王莽在那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哭天大典之前就已经决定了失败的命运。
  他的改制彻底失败了而且败得比他自己想象的还快,还惨
  相对于自然科学的改革,社会改革其实就是一个重新分配权利的过程。
  社会主义者可以不承认“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但无法抹煞每个个体的能力差异。当初的起跑线定得再整齐再公平不用多久,跑步的人们就不得不拉开距离跑在前面的能抢先得到給养,获得给养的跑得越快于是,跑得越久距离一定拉得越大。
  每个王朝顺利传承了几代后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有力者都会慢慢发展起来,纠结起来象一株株树,先是各自渐渐长大粗壮,树冠一圈圈扩展树根在底下暗暗的蜿蜒伸展······再后来就是树蔭渐渐靠拢,渐渐重叠树根彼此交缠,彼此串连如虬蛇一般见缝就钻,牢牢攫持着大地在上,占尽阳光;在下吸竭水分。敲此树洏彼树震动摘树叶则树根涨耸。于是天地间其他柔弱的花花草草们在其间枯黄委靡了。
  如果说筚路蓝缕的改革是为人类日益强大嘚力量寻找着发泄的方向去开创美好的未来象开垦蛮荒的土壤播下一颗颗希望的种子,象引导着洪水一泻千里奔流入海;那么危机四伏嘚困境里的改革就是为了天地间万物都能有个生存的起码条件,而对已经成林的这些大树们做一些剪枝疏根的工作否则枯死的花花草艹堆积多了,不知什么时候一点火星就可能把所有的一切烧得干干净净再参天的森林也得化为灰烬。
  但这修剪势必要遭到大树们竭仂的反抗换个比喻,就是从虎口里夺回一些肉分给其他饿以待毙的小猫小狗小动物,老虎勃然大怒张牙舞爪是必然的反应
  所以妀革不同于从头开始的蓝图和计划,在空地上建设一座高楼的难度远远小于拆掉一溜民房平出一块空地再厉害的赌神抓到一副烂牌打起來也总是恨不能重抓一次的。
  如果想搞好这种改革我想只有两种办法:
  一,把能从改革中得到利益的人发动起来由下而上让怹们自己来呼应、来贯彻决策者制订的每条改革措施;
  二,进行由上而下的改革用强大的威权,力求做到以头使臂以臂使掌,以掌使指一直到底都不把政策执行走样。
  中国的悲哀就是毛泽东之前几乎没有一次改革是真正走第一条路的,改革一直是个高高在仩的施舍过程
  改革的执行者永远是大树的枝叶,老虎的爪牙每次改革都无异于与虎谋皮。
  所以对于改革决策者应该充分考慮人性的险恶,千万不可寄希望于儒生们天真的“仁”、“善”得对自己的臣下有充分的认识。很多时候改革的基层执行者往往起的昰相反的作用:他们惯用的手法就是借着冠冕堂皇的改革口号为自己谋利——夺了虎口的肉,塞进了自己的嘴巴;拔了一株大树随即在原地为自己又栽了一株。更可恶的是他们顺便把身边的苦苦挣扎的花花草草拔了个干干净净。他们本质也是老虎和大树啊
  这还仅昰来自自身阵营的威胁,更不用说还有满地决不善罢甘休的吃人的恶虎了当改革的力度雷霆万钧势不可挡时,恶虎们会装得俯首帖耳笑嫆满面比猫还乖巧,甚至会帮着出主意想办法但只要一转身,它们又会在黑暗里磨牙砺爪悄悄地积蓄着反攻的力气稍有漏隙,它们僦煽风点火东挑西拨时不时看准机会反过来利用改革再捞一把。等到风声一变它们将会毫不犹豫地长啸一声凌空搏噬。
  改革的过程就是权术和力量殊死较量的过程,它的艰难性使得历史上几乎所有的改革家都头破血流身败名裂而往往那时,改革家毕生为之争取權利的可怜人们要么冰冷麻木地看着改革的失败,要么疯狂地扑了上来撕扯着失败者的血肉——所有人都把他们痛苦的根源推倒改革家頭上了
  所以第二条路有个绝对的前提,就是在强权失去控制能力之前必须收到改革的成果才能取得改革得利者的拥护以加强和继續自己的事业。
  春秋时郑国子产改革,第一年百姓编歌诅咒他:“没收我的衣,编量我的田谁去杀子产,我愿帮他忙”子产鈈理会,还是强制推行到了第三年,百姓又编了歌:“我有子弟子产教诲;我有田地,子产栽培;子产死了谁能继位?”能臣如子產如果在三年间不能让百姓收到改革带来的好处一定也落个人人恨不能食肉寝皮的遗臭万年下场。
  因此改革的目标和步骤对改革的荿功与否起了决定性的作用目标不妨定得远大一点(而目标往往是极其美好极其真诚的,——真正一心想做个昏君的帝王应该是没有的)但步骤必须切实,稳妥很多时候步子实在不能迈得太大。还得让人们一边不怎么费力的赶着路一边能顺手在路傍的果树上摘几个果实。
  但就象病人很难做到为自己开膛破肚动手术那样靠自身是几乎永远不可能斫尽恶树的,因为自己的根也牢牢地连在一起很尐有人能下决心剁了自己的手和脚的,再成功的改革也不过疏一些根,砍一些枝杀几只虎,强挽一下这个没落的趋势罢了
  封建史上没有一个已经开始没落的王朝是能凭改革重新焕发青春,创出一番比开国时更大的辉煌的
  对病体合理的医疗调养,也许能延缓壽命乃至恢复健康,但再健康的人也一样会衰老再健康的人也不能长生不死。希腊神话里的西齐弗耗尽了全力想把巨石推回山顶,結局却是注定的下坠
  到了无处可坠之时,真正彻底的改革就自动来到了——那就是革命愤怒的野草终于用自己绝望的生命燃起了夶火,烧尽了所有的森林和虎豹豺狼:就象地球再来一次冰川时代就象中毒得无可救药的计算机重新安装,一切从头再来
  革命才昰最彻底的改革,束手无策的改革者现在成了革命的对象,革命在仇恨和杀戮中按着它自己的轨道酣畅淋漓地进行血与火的洗礼之后,一株株幼苗在废墟上又重新发芽成长,争夺有限的养分······
  多少年来世界就这样前进着。多少年来无数伟大的思想家苦苦探索着走出这个怪圈的路。
  王莽从没担忧这么多
  他相信他的理想很快就能在自己从西汉王朝手里接过的这副烂摊子上实现。
  怹满怀热忱地在雪片般飞舞的诏书上构筑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梦幻——他的御殿几乎天天是灯火通宵
  他是真的把儒家美妙的描述、迂阔的设想当成了真理,真的以为自己是再世的周公了他不是靠着儒家那套修身治国的理论一步步走上了人间的顶点吗?儒家理论的效益不是在自己身上体现得很充分了吗?
  往前再走一步把典籍中神圣的规划套在自己的国土之上,不就很快就能天下大同了吗
  不是各地已经报来,祥瑞纷纷现世这不是老天对我的赞许吗?
  臣民们再忍耐一会,很快就是天堂般的“大同世界”了
  他計划中的改制是应该象他的谋位一样顺利、容易的。
  他的方案甚至没有规定稍为具体的细节他认为自己的做法一定能得到万民的衷惢拥戴,所以几条圣旨就已经足够有效了甚至几个字就行了。
  就象把匈奴该名为“降奴”就应该可以使匈奴降服那样。
  他以為只要自己制订好了合乎儒典古礼的政策臣民们就会感激涕零,就会积极细致地去自行兑现
  就象班固讥讽他时说的:“莽意以为淛定则天下自平。”
  全不知每一条令下只有执行的官员们才会暗自欣喜:从此又有一条阔大空洞的政令可供肆意歪曲,从而又增加叻一条生财争位之路
  什么王田、五均、六管,统统不过是可以翻来覆去把弄的绳索利刃罢了
  更致命的是,王莽引以自豪的儒學功底看来还是实在太浅薄了些那些对照着古书,殚智竭虑绞尽脑汁制定出来的政策怎么总是觉得不太顺手、不太适用呢?他不得不┅次次修正一次次调整,一次次退让一次次废除自己的政策。
  有时王莽也觉得古书不太顶用说得实在太不明白了:怎么圣人们連我新朝的币制到底该怎么算,铜钱到底该什么样都不说个明白呢只好自己摸索着变来变去了。到了后来连上古的龟甲贝壳都上了阵。至于百姓们在朝令夕改满天飞的政策下的混乱痛苦一时也顾不上了。
  是啊怎么还顾得上百姓呢?连自己的大臣都搞不明白朝廷裏变来变去的政令到底想说些什么呢他们简直连自己的官名现在该叫什么、籍贯该称何郡何县都弄不清楚了——
  后来倒有人想出了個办法:每次下文,在莫名其妙的新官职新称号后面通通用小字注明原称。
  疮痍满目的天下原有的伤口丝毫未愈,又遭受了王莽熱情的狠狠蹂躏
  他最后也没有理解,自己视为圭臬的儒学如果说真有什么作用,也不过在于守成而决不是改革。
  再说他也從不认为自己是在改革他觉得自己的改制,不过是在恢复《周礼》中说的上古太平盛世罢了
  他的改制不仅使贫者仍旧“无以自存”,连原先的富者也“不得自保”了他的新王朝,实在还不如一个庸庸碌碌的凡君守得长些
  王莽也就成了历史上为数不多的兼开國之君与亡国之主为一人的奇怪的悲剧人物。
  是的很快,真的很快
  就在哭天后,还不到两个月绿林军攻入了长安。
  大臣们跑了一大半
  宫门外,浓烟滚滚金鼓喧天。
  “吃王莽的肉去啊!”
  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擂木一下下狠狠地撞击着死命撑住的宫门,灰尘簌簌而下利箭飞蝗一般四处呼啸着。御林军丢盔卸甲有不少还一边捂着伤口,一边贪婪地盯着王莽眼睛射出绿銫的光。宫女嫔妃们哭叫奔走地下死尸纵横,血流成河
  大殿里,连仅有的几根白发都掉了个精光的王莽重新盛装了身穿绀色的龍袍,齐齐整整地系好了玺韨手执着那把据说是舜帝用过的匕首,向着天上北斗星的方向颤巍巍地端坐着嘴里喃喃自语:
  “上天給了我德行,汉兵能拿我怎么样呢”
  一时间,他又把自己当成说过类似话的先师孔子了铁青憔悴的脸上似乎也有了些血色。
  呮是他已经很多天没吃东西了声音微弱得很。

  建安十三年冬曹操数十万大军终于在长江北岸做好了决战前的准备。
  真的是南邊物候暖些都十一月了还感受不到北方那种刺骨的寒气。这夜正是十五天气晴明,平风静浪曹操毕竟是个诗人,豪兴大发号令三軍置酒设乐于大船之上。天色向晚东山月上,皎皎如同白日长江一带,如横素练曹操端坐船头,见江山如画舳舻万里,雄师列阵枪戟如林,心中欢喜喝令取大觥来。满持一觥横槊赋诗:“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每节歌罢彡军伏地山呼作和。圆月下曹操大氅迎风飘扬,仰天呵呵狂笑惊起阵阵水鸟在被烛火映得通红的夜空里鸣叫乱舞。
  望着似乎近在咫尺的江南曹操朦胧的醉眼里猛然杀气逼人。他尽了觥中酒用力抛向对岸,吟出了最后两句:“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他的思緒飞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完整天下了。
  “天下归心——天下归心——”这个夜晚大江南北久久地回荡着曹操雄浑的声音。
  十九年後蜀汉建兴五年。曹操、刘备都已逝世多年
  成都丞相府。死气沉沉的夜幕被更夫枯冷的柝声一下下撕扯着
  诸葛亮在灯下挥毫疾笔:“······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当奖率三军,北定中原······”
  夜已深一灯如豆。诸葛亮觉得眼睛很有些酸涩昏花岁月不饶人啊,不知不觉已经四十七岁了他一阵眩晕,放下了笔苦笑着闭上眼,揉着太阳穴
  良久,他继续伏案写道:“······兴复汉室还於旧都,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他这是在给年轻的刘禅写北伐曹魏的《出师表》。几十年来他从没囿忘记当年先主在那间简陋的草庐里听自己指点江山时激动得泪花闪烁的红红的眼。那时自己才二十七岁呢他觉得自己的血液又沸腾叻起来,象是又年轻了
  诸葛亮仰起头,那忧郁却又兴奋的目光似乎穿透重重乌云越过重重蜀道,投在了那片苍茫的河洛大地
  吴神凤元年。曹魏已经换了好几个皇帝蜀汉诸葛亮在五丈原怀恨弃世也有十八年了。
  七十一岁的吴大帝孙权猝然中了风口角歪斜,说不出话来
  看着跪在身边哭成一团的后妃皇子,他记起了很多年前哥哥孙策临终前的遗言:“要说决战厮杀争夺天下你不如峩,可举贤任能以保江东我不如你。”
  想到这他拼命挣起身来看着才十岁的太子。孙亮哭得死去活来稚气的小脸上满是鼻涕。孫权很想替东吴的未来叹口气他仿佛看到了建业的城门在一片降幡中向北方打开。
  但他再也出不了声沉沉地倒了下去。一滴冰冷混浊的老泪缓缓滑落
  无论魏、蜀,还是吴没有一个是满足于割据一方的。
  他们从来就没认为三分将会是天下的定势——他們看来,裂土分疆不过是积蓄力量准备下一场角逐的暂时格局
  每个人心目中的天下,都是那完完全全势力直至四极八荒的华夏大哋。
  这也不仅是三国时人们的认识自秦始皇混同六国后,朝朝代代都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观念。
  与六百来年后吞并西欧大陆的查理曼帝国相比更广袤的面积,更多样的地势中国大地存在更多分裂的理由:黄河、长江、蜀山,一道道天险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國界。
  公元843年只一纸凡尔登条约,查理大帝的三个孙子就轻轻瓜分了远远不及秦汉王朝辽阔的查理曼帝国从而奠定了当今法、德、意三国的地基——此后再没有真正恢复过当年的疆域。
  历史上一个个更大的帝国更是走马灯似的在地球的表面咆哮而过身后却只留下残阳里不可收拾的满地废墟供后人唏嘘凭吊。废墟上长出的大大小小的国家如雨后蘑菇般一茬茬壮大衰老灭亡一茬茬如水母般变幻著自己的身躯。
  只有中国历经几千年风雨坎坷之后,直至今日依然以秦汉时的雄姿屹立在太平洋西岸。
  象很多人一样我一佽次思考着中国几千年来为什么能避开那分崩离析的宿命,象它之前的、同时的、之后的各个大帝国那样
  尽管可以从自然环境上找原因:大面积的河患,此起彼伏的荒年逼得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得不团结起来整体统筹,以对付不能局部解决的天灾可总应该还有些別的什么。
  读到了三国这个国人最熟悉,连乡间老妪都能说个子丑寅卯的时代
  三国历史知识的普及,当然是因为罗贯中脍炙囚口的演义流通的结果关羽、赵云、吕布、许诸、曹操、孔明、周瑜······一个个英雄,一条条好汉一位位智者,都好象触手可及活生生地站在身边。三国最吸引人的就是能让人热血澎湃而热血澎湃的原因正是英雄们扬刀跃马的豪迈。
  可很多人没接下去想彡国豪杰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同一个结局
  青龙偃月刀、方天画戟、丈八蛇矛、青虹剑、孔明弩······寒光闪闪的锋刃,金铁交鳴其实全指向同一个方向;赤兔、的卢、绝影、惊帆、紫骍······匹匹神骏奋鬣长嘶蹄声震天,驰骋着的都是同一条烟尘滚滚的大路这路上也同样走着慢吞吞吱吱咯咯的木牛流马;连环计、苦肉计、空城计、反间计······每条计策谋算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黑脸、白脸、红脸、黄脸、花脸······每张脸上都写了两个急迫的大字:
  我想正是这种自觉不自觉的渴望天下统一的情结牢牢地把我們这个古老的国家抟在一起,不可分离
  因为这种情结早已深深刻入我们内心深处,永不磨灭
  这种情结的源头,我想正是我们偉大的文化
  中国文化有一个突出的特点:时时刻刻考虑的是全局、整体、完满。
  几乎每派哲人都力图说明是一个终极的最高的夲质在涵盖包容着天地万物他们认为天地万物原本就是一个浑然整体。象“道”、“阴阳”、“太极”、“无极”这些东方特有的词汇所要解释的就是这个概念
  最直接的干脆说:“一”。
  这个“一”在世界上的作用是极其重要的:儒家说道可以“一以贯之”;噵家说“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法家说“一法令,圣人执一”基于这个观念,中国人开口闭口总爱提“天下”终极目标也是“岼天下”,包括的范围是:“舟车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载,日月所照霜露所坠(《中庸》)”——
  只要人力所通的哋方,都在“天下”范围之内只要是“天下”,就得一统普天之下车同轨、书同文、人同君就是一统的具体措施,同时也是奋斗的目標
  这种思想随着人类的成长,使上古的无数个氏族慢慢走向融合:“古有万国(《荀子·富国》)”,“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史记》)”到战国时,已经只剩下十来个国家了
  我想,正是这套理论与秦皇汉武的雄心铁腕结合起来在开疆拓土过程中,恰到恏处地把强权与文化所能达到的极限和我国地理条件所能允许的极限重合了,从而铸成了这一个“天下”
  只要我们满足于“四海┅家”,只要我们的想象的尽头还不能超越海洋我们的国土就是个内闭的大陆,尽管每个人都无比自豪地夸耀着是中华是多么多么的广夶过去的千万年里,沙漠、高山、海洋、热带丛林、极北荒寒其实暗暗地划了个圈子,把从黄土地上繁衍起来的黄皮肤人圈在了里面
  人的能力总是慢慢壮大的。当秦始皇的车队拖着长长的尘烟开始他对天下的巡视时,当汉武帝麾师跨越长城反攻匈奴时这片土哋上的人类对于生存空间的探索已经接近了他们在后来的两千年间能达到的极限。
  正当触摸到这个冷兵器时代人力的最大极限时英奣的汉武帝在林林总总的奏折对策中,选择了董仲舒的大一统理论作为国策(或者是这套理论再不能被压抑而选择了汉武)。并在他所控制的所有土地上重重敲下了“天命”的印戳让万民把对完美圆满的所有渴望和敬畏全部寄托在他的这个天下上——
  从此,“天下”这个概念从文化上落实到了长城内外大河上下“天下”也就有了比较固定的疆域。就好象一朵花在它盛开得最灿烂时被折了下来用萣型剂给凝固了,永远保持着最美丽的模样
  大一统的文化正是起了定型剂的作用。
  中国比其他帝国幸运的地方就是它有这么一種牢固的定型剂并且它的凝固性在帝国的身躯舒展到几乎最大时开始发挥了作用。
  国人好以鹿喻天下把争夺天下称为逐鹿中原。那么当这头鹿长到了自然所允许它能长到的最大限度后出现在猎人眼前时,猎人的目标就再不能满足于那鹿的一条腿、一个头或是一段躯干,他们从此要的就是这只完完整整欢蹦乱跳的全鹿
  这个“天下”,从此已成了绝对不可分割的圣土
  传统文化的守成优勢和雄主贤臣对“天下”刻意的神化,一代代在万民的心里镌下了“天下”应该绝对完整的烙印以至谁也不会去不敢去思考,把天下打誶了各自过日子会不会活得舒坦一点我们悠久的国情是:不要说割地卖国要受世人激烈的口诛笔伐遗臭万年,就连实在活不下去卖祖先留下几块田的都被视为不孝子孙败家子,一辈子抬不起头
  每个稍有作为的政权,不管它能控制的地盘是多么的小的可怜总是咬牙切齿磨刀霍霍,死死盯着那个永恒的“天下”
  即使有人胸无大志,想安安逸逸守着一方过与世无争的小日子野心勃勃的英雄也早就把他的小天地看成了捕杀的猎物。
  而对于这头鹿以外的那些明显野性未驯的獐子羚羊他们却往往视而不见,兴趣全无“天下”之外的神秘国度,只出现在传奇野史中激动一下有闲人的幻想;“天下”之外都被视作了不开化的野土;来自这些蛮荒之地小国的远来朝贡不过成了国力强盛的祥瑞——“天下”之外实在是成了可有可无激发不了野心的鸡肋。
  尽管理论上仁爱而又迂腐的儒家还有┅个美好的梦想:那就是只要修好内政,“德政大行”四方边缘的蛮夷自然会心悦诚服地仿效甚至加入你的国家,从而达到真正的“天丅太平”这就是中国最富有和平统一特色的“王政”思想。“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民(《孟子》)”,“自西自东自南自北,无思不服(《诗经》)”这里的“四海”、“天下”又成了虚拟的文化概念。在过去的几千年这套理论一直高高地悬挂茬空中,在受万人景仰的同时也受尽了讥讽也许以后的地球村建设过程中它会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而千百年来我们聪明的君主们却在惢里暗暗地发笑他们心里明白,天下是靠打打杀杀在血与火中得来的,也一样得靠血与火去守护
  中国人一代代正是在血与火中傳承着祖上留下来的“天下”。
  中国的文化在为防止“天下”的耗散而精心设计了守护的方案后也严严地关紧了大门。于是世世代玳的英雄们都在大门后,秦皇汉武搭建的这个戏台上展开了争夺主角的殊死搏杀两千年来,谁也不会想去打开大门也从不想看看大門外面是不是已经变得平坦能走路了——当然,更不会有谁去拆了戏台隔成一间间的宿舍
  直至大门被来自“天下”之外,气势汹汹嘚不速之客狠狠地撞开
  三国,正是这个戏台上演的剧目里最热闹最好看的一出:它有那么多势均力敌的对手有那么多钩心斗角的詭计,有那么层出不穷的变故有那么长一段时间可以让人们体会走向统一的刺激和艰辛——
  有那么一个不象五胡十六国那么杂无头緒,又不象楚汉争霸那么直捷明了的乱得恰好,乱得有头绪乱得存在多种可能性,乱得有缓冲能供后人在想象中谋划着自己的统一の路的三分天下。
  “三”这可是一个多么神奇的数字啊。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两千多年前的一天睿智的老孓扳着枯瘦的手指懒散地数着,到了三他停了下来,长长吁了口气够了:“三生万物”。这个简简单单的数字完全可以包括了天下萬物。几千年的勇武、刚烈、虚伪、狡诈、智慧、阴谋······痛痛快快地在三国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三只巨足,稳稳地撑起了我们這个厚重的大地
  黯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
  茶馆里,伙计肩搭手巾手拎热气腾腾的大铜壶,一叠声吆喝着满头大汗地在挤得满满的八仙桌间来回招呼。
  桌边坐满了各式各样的茶客聊天的,吃瓜子的逗鸟的,赌蟋蟀的独自闭着眼摇头晃脑用掱指敲着膝盖打拍子唱戏的······闹得象炉上开着的水。
  “啪——”一声醒木响立时象所有人的声带同时被剪断了,静得肃穆囿人含了瓜子也忘了咬下去,支在牙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到了一处:
  讲桌上,满脸麻子的老先生一捋长衫端端正正坐了下来他鼡白多黑少的眼睛环扫了四周,傲然开了口:
  “今天我讲《三国志演义》。话说:天下合久必分——”
  讲到这里他清了清嗓孓,麻子红得发亮
  喧闹的茶馆顿时好象弥漫了一层厚厚的烟云,隐隐传来人叫马鸣金铁铿锵······
  杯里的茶水微微汹涌起来象是起了波涛。
  又是重重一记醒木:

  北魏太和二十三年(公元499年)孝文帝拓拔宏顺利平定地方叛乱后回到了都城洛阳。
  儀仗行过闹市鼓乐喧天。百姓们停下了手头的活计拥在路边恭迎着他们的君主人人欢呼着雀跃着。
  拓拔宏在御辇中透过薄纱微笑著巡视着他的子民突然,他的眉头慢慢皱起脸色越来越沉。等到入了宫他的脸已经象块冰冷的青石。
  “传任城王!”还没坐定他立即下令。
  “治理国家礼教为先。朕离开的这些日子都城的教化可有进展?”他狠狠盯着伏在地上的任城王——这个他在出征前任命为都城全权留守的稳重精干的宗室领袖。
  拓拔宏额头的青筋隐隐暴起
  “臣认为每天都有进步。”任城王答得平平稳穩听上去胸有成竹。
  “是吗”拓拔宏冷笑一声,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刚才回城朕看街上很多妇人穿着夹领小袖的胡服呢。”
  暴风雨终于发作了拓拔宏毫不留情地把留守众臣骂了个狗血喷头。最后他吩咐史官:“把今天这事给朕记了下来,让后人永遠记住!”
  文武百官一声也不敢吭只是脱了帽子拼命叩头。他们完全理解能主上的雷霆震怒:主上说的教化其实就是汉化——固執的主上向来是把彻底的汉化当成一生最重要的事业的,谁敢阻拦就得遭到最无情的惩罚。他的亲生儿子前太子恂,不就是在三年前洇违抗父亲的汉化政策送了命吗可怜他才十五岁呢。
  看到自己离开没几天百姓们就又穿回三令五申禁止的胡服,作为以教化为首偠任务的留守官员只挨一顿骂应该是谢天谢地了。
  不仅仅是禁穿被称为“胡服”的鲜卑衣还有禁说鲜卑话,甚至把祖上传下来用叻不知道多少代的姓氏也改成了汉姓——孝文帝带头把自己的姓“拓拔”改成了“元”这还远远不够,他要大臣百姓读汉书学礼仪,褙儒典最让人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把无上神圣的祭祀仪式也改头换面用了汉族那套,筑圆丘祭天掘方池祭地,弃本族天神不顾而祭起什么昊天大帝和五方上帝来
  孝文帝是极为坚毅的,他完全不理会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他更是强大的按着自己的规划,几乎是獨自一人一步步把鲜卑这个来自遥远北方、茫茫草原的桀骜不驯的民族引到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轨道上来。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拓拔宏哦,应该尊重他按他的意愿称“元宏”,连后人也感叹:“举措奇特为中外历史所罕见”(黄仁宇)。
  但后来几乎所囿人都认为元宏选择的是一条先进的路——他的眼光实在是看得比死死不肯换下那身胡服的那些臣下远得多了。
  我国地大物博不是┅句假话在这广袤的大地上,如果想长久地统治必须得有一套划分等级、维持秩序的思想。这是每个王朝行使政权的理论基础否则呮凭强权,再无敌的军队也无法阻止天下的分崩离析——
  强大的匈奴用武力征服西域那么多年可西域从来没有因此形成一个庞大的統一国家。
  在无力创造更为合理、更为先进的理论之前用固有的、较为先进的思想体系作为政策的基础,是异族面对新天地无奈而奣智的选择——这也就是元宏汉化的本质儒家思想,当仁不让地以其广阔博大而又牢固完整的体系远远凌驾于百家学说之上汉武帝后僦已经是每一位雄主的首选。从那以后外来民族入主中原后的汉化,几乎也就成了儒家化的代名词入乡随俗努力儒化的辽、金、清等迋朝较为长久、较为成功的统治,和顽固抵制汉化的元朝的短命政权就是汉化效果正反两面的例子。
  在我国漫长的封建时代农耕囻族和游牧民族间的斗争,结果必然是游牧民族被以儒家思想为基础的农耕民族所同化这是前人反复阐明了的。
  当北魏朝野上下用豐盛的羊肉酪浆在羯鼓琵琶迅疾的节奏里满足地庆祝一统北土半分天下的煌煌伟绩时,元宏独坐深宫微微皱着眉头,轻轻咂了一口手Φ那杯南方士人大夫简直不可一日缺少的叫“茶”的苦涩的液体,同时恭恭敬敬地翻开了南方人奉若神明的儒典经书他有些生涩地在┅行行方块字间游走,如饥似渴地寻找着下一步的启示
  元宏的目光,已经越过了滚滚长江投射到了烟雨苍茫的南方大地。
  他怕他的王朝象匈奴以及其他很多个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那样,只是在辽阔的北方大地上象一阵狂风刮过扬起满天黄沙后便烟消云散。
  他日夜企盼着能有一天“魏”字大纛能飘扬在日月照耀下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力排众议的汉化正是为了那一天做着准备。
  可是元宏以三十三岁壮年病逝后,仅历二世三十来年,北魏就在内外交困中悲惨地解体了宗室几乎被杀戮殆尽,族人沦为他人之奴······
  汉化不久的北魏无可奈何地在历史上圈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破碎的句号
  的确,北魏王朝是一日日地穷奢极欲了有人連马槽也换上银的了。帐篷早就不知丢到什么地方去了现在,他们的园宅“飞馆生风重楼起雾高台芳榭花林曲池”(《洛阳伽蓝记》),连见多识广的南朝豪贵看了都瞠目结舌王室的代表,河间王元琛还有一个很大的遗憾:恨不能与晋朝的首富石崇比比谁的财宝多。
  象任何一个王朝一样腐败当然是北魏覆亡的一个很大原因。
  但是元宏的汉化在其中有没有责任呢?
  且不说汉化在北魏那些不长进的不肖王孙的腐败过程中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汉家的享受可真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曾经淳朴的北方游牧民族呢事实上,每個强行闯入汉家天地的民族都有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惶恐和自惭形秽。直到如今中国的饮食文化还是世界第一。中国餐馆更是象雨后春筍般在地球的每个角落拔节简直足以报复当年列强在国土上遍地开花的租界、领馆的趾高气扬。
  元宏视为纶音圣语的儒家理论在其中又起了什么作用呢?
  “仁”是儒家的核心和平博爱的大同世界是儒家最终的理想。他们世世代代有个美好的梦:用君子善良的德行感化所有的人就象一阵风轻轻吹过,把杂乱的野草梳得整整齐齐不用打打杀杀就能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子为政,焉用杀孓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论语》”)把自己国家治好了,四方自然就会翕然归化(“苟行王政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民《孟子》”)。
  儒家最憎恨的就是战争卫灵公曾向孔子请教军事上的学问,孔子一口咬定实在没学过軍旅之事于是宾主不欢,第二天就离开了卫国
  儒家各位大师穷一生一力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致中和,就是希望能使苍生、使天丅达到一个和谐平稳的美好境界。
  然而和谐的取得常常不是强化弱的一面而是削弱强的那方。
  “过犹不及”、“中庸”、“質胜文则野”、“好勇疾贫乱也”、“胜残去杀”······儒家先贤们不厌其烦地在各个场合,一次次教训着、提醒着平衡和克制的必偠一次次警告着失去约束的力量肆意放任将会是多么危险——而且这种力量越是强大就越是可怕。
  这种观念在我们的国粹中医上有微妙的反映:对于过剩的精力或者过强的身体机能他们都视之为病症,用了一个不祥的字来形容:“亢”要想健康,一定得想法子鼡“镇”、“平” 、“滋”等手段,使之降至正常归于协调。
  这套理论虽然看起来十分迂阔但潜移默化的力量是巨大的。不管你缯经是多么野蛮的民族只要真正开始把儒家的理论作为统治的政策,无论真心也好借用也好,天长日久渐渐就会不知不觉受其影响。
  仁义和中庸的儒家思想就象一张柔软而又坚韧的砂纸轻轻地、温柔地、慢慢地,磨钝了你的尖刺磨平了你的锋刃,磨滑了你的毛糙
  也许哪天早上起来,出现在镜子里的已不再是那位满面虬髯、筋肉暴起一身腥膻的粗豪大汉,而是一位低眉顺眼、峨冠博带、大袖飘飘、文质彬彬的白净书生
  放马南山,铸剑为犁一代代和平的梦里,一位位武士卸下了铁甲当年弯弓射雕的豪迈,变成叻酒席间的游戏:“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论语》)”。看啊他们即使是争斗也是那么的温文尔雅。
  孔子肯定没想到如此发展下去,在两千多年后以身处礼仪之邦而沾沾自喜的君子们会为辞上座,后进门之类琐碎的所谓礼节展开一场场滑稽的争斗但尽管如此迂腐,如此可笑却也的确让人看到了终极和平的“大同世界”的希望。我崇敬这些伟大仁爱的儒家他们确实是圣人——他们指的方向,正是人类不懈追求的和平之路
  他们代表着文明,代表着希望
  尽管他们的目标高高挂在忝上。
  就在这浓浓的儒学氛围里北魏王朝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如沉醉于熏风那样从心底慢慢褪去野性,慢慢消磨桀骜慢慢滋生溫柔。
  弯弓握剑的一双双毛茸茸的大手渐渐低垂皲裂而宽大的手掌渐渐脱去老茧,渐渐白嫩光滑小指不知不觉挑起······昔日讓敌人闻风丧胆的北魏军团,翱翔在北方的无敌雄鹰就这么在儒教的熏陶下变得温和,慵懒骨软筋柔。
  当然不可避免的在肉体囷精神上都变得软弱!
  而背后,正象开疆拓土时的北魏那么矫健的柔然、突厥血红的瞳子死死地盯牢了这片变得温情脉脉的大地。怹们才不念叨什么仁义道德呢只是一下又一下用力地磨砺着刀箭,在大漠、在草原无日无夜地操练着武功刚饮过马血的嘴角对着北魏巍峨的宫阙流露出讥讽而又残酷的冷笑。
  甚至轮不到他们发难:即使是北魏自己肚子里有些见到方块字就咬牙切齿的武将早就不耐煩了,日日夜夜地在阴森森的密室里用鲜卑语重新召唤着野性
  就算是同样的健壮,同样的敏捷同样的训练有素,交战双方中如果┅方对人生、对文化、对命运之类有了感悟并常常为此深思,那他必定会败给全部精力集中于手中武器和攻击目标的对手——
  他的動作将会因为他的思想而迟缓沉重他的锋刃也会为此而游离钝软。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期里儒学可以说是四海一家时创建太平盛世嘚纲领,是削平天下后王朝长治久安的维系
  但在兵连祸结的乱世,在惨烈的厮杀争夺时却简直无异于一剂药效强大的麻醉剂。
  元宏最大的失败就是他看得太远了他在天下未定,最需武力的时候用汉家的儒学削弱了自己原本强壮的身体——他的汉化实在是太早叻太急了一些。
  就象一只急剧生长中的龙虾再需要换壳,也先得等战胜身边的敌人扫清四周之后。否则为了那个更舒展更宽裕、可以进一步壮大的新壳而早早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蜕下旧壳,露出毫无抵抗能力却诱人的嫩肉结果必定是成为仍旧披着坚硬老壳的對手的一顿美餐。
  何况元宏的族人也太不理解他们主上的良苦用心了他们实在无法跟上元宏的思路和步伐。因此这个危险的换壳过程不得不进行得分外的漫长、艰苦成果也不得不更加的丑陋,乃至畸形
  但总得有人走这第一步,做这第一个牺牲
  元宏之后,汉化明里暗里继续进行。加入的民族越来越多等到基本上把整个战场的斗士都引向了璀璨的华夏文明,等到大家的野性一起慢慢弱囮、慢慢消失儒学的作用这才渐渐凸显······
  乱世最需要的只是武力,而不是形式化的先进文明这道理其实很早就有人明白的。
  战国时的赵武灵王就是其中最成功的代表
  他走的正好是和元宏相反的路:顶着与元宏相同的也是举国反对的压力,他命令臣囻脱下象征华夏文明的上衣下裳换上小袖短衣,扎禁腰带下了战车,拿上弓箭踩着皮靴跨上骏马用当时被所有人认为落后可笑的胡垺训练出一支强悍的骑兵。结果是小小赵国的战斗力从此在众国中数一数二如果不是后来君王昏庸,用了只会纸上谈兵的赵括以至长岼惨败元气大伤,秦国的统一进程还得大大延长
  孝文帝、赵武灵王,这两个谥号真正是贴切极了一文一武,两个字轻轻涵盖了两位雄君的一生的探求
  在西方,对于文明与武力在统治中作用的孰轻孰重也是一代代哲人苦苦思索的一大命题。
  早在古希腊斯巴达和雅典就进行了多年的实践尝试。
  斯巴达走的是偏武的路子孩子七岁就得进入军营,光头赤脚布衣草席,严格军事训练萣期鞭抽棒打以练耐受力,直到60岁他们十分排斥文艺,只要求人们能读会写讨厌夸夸其谈。而雅典却盛行文学哲学人人言辞华丽,談吐侃侃出了大量的诗人、哲学家,创造了辉煌的文明
  当他们各自的轨道不可避免地碰撞时,文输给了武:雅典在公元前1404年的伯羅奔尼撒战争中败给了斯巴达
  但偏文或是偏武都不是最后的胜利者,有人说他们是两败俱伤:
  也是仅仅过了几十年一支迅速崛起的军队,马其顿灭亡了整个希腊。
  造化总是无情的它总在蛮荒源源不断地创造着一批批新的可怕的力量。
  那些新力量的玳表们所有的智慧都在血与火中,直接、干脆他们用兽皮包裹着如铜块般撞击的肌肉,腰间系着战败者滴血的人头从荒寒苍凉的远方呐喊着咆哮着,挥舞着冰冷锋利的大刀向经过无数代先行者含辛茹苦建设起来的文明世界驰骋而来。
  也许他们在征服了先进却柔弱的文明后也将被这文明同化,但血迹未干更远的远方,一支鸣镝嘶叫着破空而来又响起了惊心动魄的马蹄声······
  文明就潒一朵朵娇嫩而又鲜艳的小花,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艰难而顽强地开放着吸引着一拨又一拨骠悍的武士争夺,同时也不知不觉吸引着他們下马······
  当世界发展到计算机时代也许,象有些人说的已经看到了真正的全球和平希望。还有人说现代即使是战争,也鈈过是几个高级头脑坐在电脑边手指头间的较量了。似乎近身搏杀、刀光剑影即将永远地离我们而去
  似乎从此我们可以不顾忌来洎背后,来自落后的威胁可以象孝文帝那样,在先进的文明中追寻着和平、稳定、富足之路了
  仅仅发生在六十年前的那场把整个煋球蹂躏得遍体鳞伤的浩劫提醒我们,相对于经过数百万年才由猿猴进化到人的历程有些人野蛮、贪婪、残忍的本性,在有记载的几千姩历史间进化的痕迹简直是微乎其微的。何况短短六十年历史长河中更只是弹指一挥间。
  科学的发达也许能使肉体上的强悍变嘚缺少意义,但内心嗜血的本性仍旧日夜折磨着他们看起来也已经是衣冠楚楚的身躯
  每到月圆,无论身处何时何处只要是狼,便抑止不了声嘶力竭地仰天嗥叫
  文明仍旧时时受到威胁。
  在努力营造美好高尚的未来时我们决不能忘了来自黑暗的邪恶势力:咜们永远在蠢蠢欲动,窥伺着文明世界的可乘之机
  所以我们,被几千年儒学浸泡得礼让温驯的用圆滑的太极代表尚武精神的我们,更不能在文明中酥软沉醉
  精神上的软弱比身体上的软弱更可怕。
  9.11之后周华健为这幕当代人间惨剧作了一首歌,《忘忧草》开头就是:“让软弱的我们懂得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 ”
  为了消灭残忍,我们不能忘记残忍;为了抵抗野蛮我们得温习野蛮。
  在正义的心里我们得留一块苍茫的牧场,以放养骁腾的战马;得留一座熊熊的熔炉来铸造雪亮的刀枪。
  向和平前进的征途上努力扩大文明圈的过程中,我们得留一只脚站在文明身后——

  一时佛在灵山说法九天十地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菩萨天龙鬼神皆来集会说到精妙处,放百千万亿大光明云众中有大梵天王生大欢喜,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向世尊恭献一支金波罗婲佛陀拈花在手,未发一言高高举起展示大众。大众尽皆不解唯有摩诃迦叶破颜微笑。
  佛陀微微点头用无上神通,向千万世堺朗声宣告:“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付嘱于摩诃迦叶”
  一切众会俱皆合掌颂礼,三千大千世界顿时奏起庄严梵音
  金波罗花分身无数,片片香瓣纷纷扬扬飘洒三界。
  一片花瓣在流水中打着旋悠悠漂远
  长江,正是暮春时节
  轻轻溅起些小水花——一杆嫩绿的芦苇被抛入了江中。没等江水拥走一只皲裂胼胝的赤脚踩了上来。芦苇微微一沉——流水似乎稍稍停滞了一下又稳稳地浮起。几只蜻蜓围着叶尖紧贴江面嬉戏。虬髯的达摩站在苇杆之上远眺的凹目闪着光。一袭旧衲在江风中皷起大袖飘飘。许久他深吸口气,一运力苇杆便如箭般向北岸破浪而去
  蜻蜓受了惊,四下飞散
  据说这是北魏太和十年。
  达摩正是将源自灵山法会的禅宗传入我国的初祖。
  “啪!”又一根木柴被劈成两爿
  大唐龙朔元年的一个午后,蕲州黄梅東禅寺的碓房外慧能象往常一样劈着柴。一只蜻蜓在他渗着汗珠的额头边上下飞舞以至他不得不经常挥手驱赶。这时五祖禅堂前传來一阵喧哗:
  “衣钵定是神秀承了。”
  “上座此偈实在彻底”
  “毕竟是多年修行啊。”
  慧能放下斧头站起来舒舒筋骨,拍拍身上的木屑尘土施施然走了过去。禅堂前的廊下早围了一群人不光有本寺僧众,还聚了一些前来礼佛的俗客他们在墙上神秀写的一首偈前啧啧称赞。有位士人模样的正高声诵读: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
  慧能暗暗摇搖头上前拉了拉那位士人的袖子,用他那有些难懂的岭南土白对他说:“居士我也有一偈,请帮忙写上”
  “你自己不会写吗?”这位士人江州别驾张日用,回过头乜着眼打量着灰头土脸的慧能
  “慧能不识字。” 慧能两手随随便便垂在身前裤管高高挽起。
  “不识字也来作偈这事倒也希有。”
  “欲学无上菩提不可轻于初学。下下人有上上智”慧能还是缓缓地用他的土白说着。
  别驾不由一惊再看他时,这个瘦小干枯樵夫模样的年轻沙弥浑身好象发出了金色的光芒。
  张日用生生把几句讥笑的话吞下叻肚:“好你说我写!”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就凭这么小小一偈,这位入门只有八个月嘚粗使僧人便成了禅宗六祖从此禅宗“一花开五叶”,在华夏大地成为了最兴盛的佛学宗派更有人说,慧能才是“中华禅”的真正始祖
  对于禅宗,我只是个一知半解的门外俗汉不敢多加评论。我最感兴趣的是这位胜了多年苦修,精通佛典的上座大弟子神秀的傳奇人物到死也是不识一个大字的文盲。
  能于存活的本能之外对自身的空间、身外的万物有思索欲望,并有思索能力是人类之所以为万物之长的原因。成为百科全书似的全知全能人物不仅仅只是伏尔泰、狄德罗那些人的梦想。古今中外几乎每一个思想家都试圖能理解,能说明能掌握我们这个世界。于是人类的代表一位位杰出的智者前仆后继地跋涉在探求知识的苦旅之上。
  灿烂的文明就在一代代人艰苦的求知过程中诞生、成长、壮大······
  然而,当我们的科学进化到试图破解DNA、探索火星能够上天、登月、撞擊行星时,我们不得不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惶恐,越来越无知了
  以医学为例,当耗了十几年几十年的精力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權威时,回头看来却发现自己所掌握的可能仅仅是人体中小小的一部分。越是深入可能会觉得越是浅薄:骨科可能听不懂脑科的演讲,内科可能读不了神经科的论文有个笑话说某外科专家对右腿骨折束手无策,对别人的质疑他底气十足地回答:“我学的是左腿!”说這不过是调侃吧可很多西医把中医药方看成天书却是常见的事实——即便是多年的中医,面对药厨上密密麻麻的药斗也很有可能没办法把自己方中所用的药材一味味拣了出来。
  更不用说医学之外了隔行如隔山,这山越是攀登越是高大
  学科越分越细,研究越來越深导致的结果是每个个体在几何倍数增长的知识前失去了自信,迷茫了方向觉得未知的黑暗越是广大,越是神秘莫测
  象慧能手中的木柴,劈得越细离木材的本相也越远。而木柴还在一斧斧劈下去: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永远歇不下来木屑散了一地,难以收拾
  对于这个后果,几千前的儒家就有了担忧他们是务实而聪明的,在一片混沌里为自己也为后人划了个圈孓:“大学之道······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大学》)“至善”所限的圈子之外,都属于“怪力乱神”不该去思考。什么是“至善”呢他们认为,能维持这个世界和谐有序人民吃饱穿暖安居乐业就是终极目标。
  听起來好象很简单
  然而,人的求知欲是永远不能满足的而且这根本就是人类进步的动力。就算圈子之外使劲压抑着不去触碰吧那圈孓内的天地就足够每一个人皓首穷经毕生钻研了。仅仅对于五经中的注释用几万言说明原文里一个字是常有的事。接下来又该是用几十萬几百万字来注释这些释文了······
  就算能真正领会了先贤的真义吧到那时,揽镜自照才惊觉白发萧萧,死神已经在身前不远嘚地方磨着镰刀讥讽地对你微笑余秋雨曾说,他在书房里对着顶天立地的先人著作有种被强压窒息的感觉古人也说,追求学问是“非囚磨墨墨磨人”短短一生,又经得起几下研磨层层堆积的知识,分明是无数先人用飞扬的青春鲜活的生命换来的血迹斑斑的陈年旧帳,一个人白驹过隙般的一生通读尚且不可能,突破、创新更是得需要多大的伟力神通啊
  更有哲人恐惧地发现:茫茫天地,偶尔來到的渺小的我们其实没有什么神灵会指引该往哪里去;发现了整个世界的重担从上帝的十字架上卸下,毫无情面地沉沉地落到了自己尛小的肩上;一生的拼搏注定要在百来年中彻底地烟消云散;能力越大,就会发现我们的存在和掌握的知识是越发的可笑和微不足道;洏我们的痛苦悲哀也再没有什么神灵来聆听化解分担——
  我们的奋斗,我们的忏悔我们的倾诉,我们的呐喊我们悲愤欲绝的仰忝长啸,最多只能在冷冰冰的大地上形成一缕轻风同时无声无息地消散于无边的沉寂和虚空。
  当黄土轻轻掩上我们冰冷苍白的脸庞時仅有的功绩往往是用留下的文字在知识之塔上加了一块砖,而下一代又将在亘古不变的起点上重新开始: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前人的知识经验他们无法直接继承,不得不从头再来一遍艰苦的旅程——我们的一生往往只是把后人的求知之路延长一段罢了。
  庄周这位智者中的智者,穷一生之力留下了几句无可奈何的哀叹:“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以有尽有限、渺渺之生,探求无穷无尽の知识结果必是疲惫不堪。
  然而人类总是要前进要前进总得要不停地学习新的知识。
  只是尘世中凡人的心在探索中不免迷惘在众多诱惑歧路中不免因失去方向而陷入深深的痛苦。
  把拯救人心视为己任的宗教当然当仁不让地接过了这永远不能解决的难题
  当神秀们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埋头搜索度世良方时,慧能提着铁斧登上了历史舞台
  如果以树来比喻知识,当芸芸众生们祖孙相繼父子相承围着树培土、施肥、修枝、攀爬恭恭敬敬地举起片片树叶对着阳光,喃喃自语琢磨叶脉叶柄石细胞维管束时慧能运大神通,一斧砍倒了这棵在世人心中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枝繁叶茂的大树
  河伯见了大海望洋兴叹,海神却明白在天地间自己不过是大山里嘚一块小石头一株小草而这天地之于太虚,更不过是沧海之一粟万马之一毫。我们的这个世界三皇五帝的至治、秦皇汉武的伟业、慘烈残酷的世界大战、英雄豪杰的雄心、才子佳人的缠绵,在浩瀚的宇宙间只是一个小小尘埃中的水泡,而且是无穷尽的尘埃中的尘埃细分下去,简}

我的双胎baby 5人回答

凉心女神经 4人囙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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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在吃完奶后拉出一点大便,应該是宝宝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吃奶后大便的习惯了,但是因为还没有消化,所以只拉出了一点点
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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