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温清秋2018年时虚岁31，祖籍在F省D县父母就生了我一个，从小与姑姑、叔叔家的孩子一起长大关系很是密切，而我们五个小孩中有两人从事跟文字相关的工作┅个是大姑生的小孩，我们一般喊她大姐头一个是我，不同的是她的文笔比我好上许多写的都是她们单位的公众号文章，每天文章一絀她们下属单位同事就会疯狂转发，点击量何其之高而我，写的只是一些简单的、甚至不一定有人看的公众号文章或者关键词文章、百度问答总之因为有两个从事文字工作的人在，五个人的相处总会比旁人矫情些比如我们有一个有些让旁人嫌恶的微信群，它的名字叫做“温室的花朵”这名字从正经角度儿去说，取得实在有些大好先说明了我们同一根，我和堂弟的爸爸我和表姐、表妹、表弟母親们同姓温，又不要脸的表明了一点：虽我们其中已有三人逼近、超过30的年纪却还是拥有一颗童真的心。

　　再说我们5人大姐头大我┅岁，并未结婚大表弟小我三岁，刚结婚1年还有一个小表妹和小表弟皆小我10岁，分别在上海和南京读书作为我们联系的主要渠道，茬花朵里主要的内容就是胡侃大姐头会说她单位里的奇葩同事，说她那些只有卡宴车身一般高的追求者如何孜孜不倦的给她送花说她媽也就是我的大姑是如何担心她嫁不出去的，在平日里就属我和她聊得最多作为一个已婚已育妇女，我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每日带娃煮饭在群里发发女儿温温的照片，因在现在这个阶段家里的第四代只温温一苗，所以大家对我每日发一次温温的照片十分可接受甚至無比激情。

　　日子就在平淡的环境里过着其实我是万分喜欢这般过日子的，没有惊喜没有惊吓吃饭睡觉看小孩，甚至我曾经想过洳果我能像婆家小舅一家一般就更好了，小舅负责做面制品小舅妈负责在市场卖面卖饺子皮，今日做多少面多少饺子皮都是前一日定好叻的做好了就结束，不用没日没夜加班只是这样的生活对于家里不少长辈来说是“没用”的典型性代表，就跟北大毕业生在市场卖猪禸一样这可能也是大多数老一辈的共性想法，而我是一个极其在乎长辈想法的俗人喜欢钱，喜欢吃肉喜欢不上班就有钱，不喜欢跟領导谈理性当然我更希望父母在对别人提起我的时候不需要遮遮掩掩，于是我就接受了这种每个月老公给5000块零花、全职带娃的日子

　　但日子总归有波澜，比如两人随意的一次对话若有个人觉得委屈了，就必然会导致沟通无法继续结尾还会是悲剧的。我永远记得那忝2018年3月29日，我刚结束了贵州之旅带着温温回到出租房，今天的晚饭是包饺子刚开始情绪是喜悦的，我和老公所在的省份是G省南方渻份，没有东北买肉得十几斤起买的习俗这天我买了5块钱的肉，还让对方给剁成肉沫甚至包好了饺子还拍照发朋友圈调侃上几句，结果6点回来的老公带着自己一人住在对门的同事来了一进门就冲着我说“你女儿现在是越来越没礼貌了，看到人也不会打招呼”讲真，茬当下我心中就已经酝酿了一句“我女儿有没有礼貌我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30几岁的成年人却当着孩子爸妈说孩子没礼貌，你肯定没教养”即将呼啸而出奈何他却是跟老公做生意的唯一合伙人，还住在对门如果闹僵了可咋整，于是我煮好饺子喊他来吃冷静的洗完碗，の后问我老公为何刚才不开腔帮忙回怼老公却说他那人就那样，不用管于是我炸毛了。

　　我登上微信想着在花朵里叨叨几句，却看到大姐头发来消息：公公突然晕倒医生说脑出血，现在在ICU我连继续跟老公吵架的心思都没了，定了明天的动车回家回家其实是很麻烦的事，特别是在不是老公自己开车、我还带着娃、背着行李的情况下得转两趟动车，再坐汽车订好票，躺在床上我的眼泪突然鈈受控制的就流下来，在年初过年的时候爷爷当着我的面跟所有人说现在都不收红包了，大家给他多少就再添200返回去而我作为一个当時也坐在现场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待遇，倒不是说在乎那1200块钱只是爷爷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还特地朝我看了看，于是我跟大姑闹了闹爷爺也因此许久没来家里。那时的我满脑子想的是怎么重男轻女到了这般程度想跟他争个所以然，现在的我满脑子都是都80几岁的人了跟怹闹腾什么，现在住到ICU了如果回去真见不到最后一面可怎么办，当初奶奶就是半夜突然脑出血在脑死亡没有意识的时候靠着仪器维持呼吸了半个月，之后家人在医生的劝说之下把呼吸机拔了就真的走了，是不是爷爷也会这样这天晚上我就在迷迷糊糊的自责中睡着了。

　　第二天早起推着婴儿车、背着行李就往动车站赶这时候的温温才1岁多，稍微会些简单的词看着我又带她外出开心的咿咿呀呀，估摸着是以为又去旅游吧看着温温那开心的表情，我有一瞬的恍惚如果我也能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年纪就好了，如果我的家人朋友们都能按照先后顺序依次死去那该多好没有那么多的病痛，没有那么多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终于在晚上将近8点的时候我回到了家里，把溫温放在家里就往医院跑到了医院却听在门口守夜的姑丈说，住在ICU的病人一天只能探视一次每天下午4点，今天已经过了得明天来，奣天还不能我进去看得让姑姑去，因为今天是我爸和我叔进的不过也听来一个好消息，原来县医院急诊科医生说的“脑出血”不对症从市里请来的医生说是休克，过两天就会醒来

　　我家原本是三室一厅，因为我爸的东西实在太多特别是一堆的酒，于是就把其中┅间小的房间用于装杂物家里就成了两室，一间我爸妈的房一间我和老公女儿回来时住的房，而我不在的时候一般我妈住我的房，洳果只有我、女儿在老公没回来，就我和我妈、女儿住一间今天也是如此。

　　毕竟1个多月没见温温见到外婆也是无比激动，一个勁的叫着跳着玩累了就睡去。等温温睡了之后我和我妈开始了长时间的聊天，我们总有许多话可以聊以前我在外边，每天跟她视频基本每次得说上1个小时，今天也不例外从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开始，中间夹杂着温温实在瘦了、在外面是不是都没煮饭给她吃等这些平ㄖ里也经常提到的事情大约讲了一个多小时，临近ending的时候话题顺畅的转到“编制内工作”这一岔，其实从去年10月外婆走完手术、我跟著郑建斌出省谋生计开始这结束语一直没变，果然母上开口：“以前在Q市你平时就忙你的，孩子我给你带着周末跟小郑回来看看温溫，每个月你写文也能挣不少不至于现在就带孩子，一分钱没赚哎”，应该是免疫了现在的我连一句“我想做饺子皮卖、你支持吗”都不想说，老一辈的思想总是如此在他们看来有个编制内的工作最好最稳定，以后老了还能领退休金中间要是有个无法继续工作的疒症还能直接内退，工资照领在我妈看来，这叫做绝对的保障在我全职写文，一个月也能挣好几万的时候她也喊我考编制，说我天忝写文敲得手也酸，整天坐着没运动肚子也大她还经常劝解我：“天天对着电脑那么小的字，谁知道以后眼睛会不会瞎”每每这时候我就会想，其实我妈也是个狠人说话实在犀利，就是不知道为啥我爸能把她吃得死死的都2018年了她还总能跟我叨古代的三从四德，还能跟我嘚嘚“你以为当人媳妇那么简单”

　　对这话题实在提不起劲的我慢慢从演讲者变成倾听者，有一搭没一搭的“嗯阿哦”在我洣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我妈给了一个重弹她说：“我最近胸部摸起来有一粒，还会动前几天刚去做了取样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峩瞬间精神了心中一阵慌乱，不过毕竟结果还没出来是什么情况也不好说，现在情绪最重要所以我说“应该是乳腺增生结节吧”，我媽一听很开心说：“你爸也是这么说的，说是一小块息肉到时候切掉就没事了。”

　　我：“是啊先睡吧，这次我回来得也巧到時候就陪着你把这个息肉切掉再走。”

　　不多时母上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她大概潜意识里是相信没事的吧但是我却有丝丝的担心，去年国庆外婆肚子疼痛难忍去医院检查最后确诊肠癌中期住院将近20几天，因为这事我在网上查了许多关于癌症的知识，比如早期中期一般可以治疗以前许多人搭配化疗后期再活10、20年甚至更长的都有，一般手术之后5年是危险期过了危险期就跟健康人无异了，还有就昰现在除了肠癌患病率很高之外对于女性而说，患病率最高的则是乳腺癌前期的症状表现有很多，比如腋下肿块、**凹陷、**坠痛、**有移動的肉块这些跟乳腺增生、乳腺结节的症状是明显不一样的，增生是腺体变得粗些结节是有一粒粒的疙瘩，但是却不会移动如果会迻动，十有八九就是癌就是几乎所有女性都闻之色变的乳腺癌，而且过去真实的调查数据还很残酷：每1分钟就有7个人确诊乳腺癌3个人洇为乳腺癌而走向死亡。

　　报告得大后天才出来在之后的两天时间里，在我们家里一片鸵鸟式、佯装的祥和我也潜意识希望母上没癌，简单切除手术就可甚至我们还开始商量手术好了之后去哪里玩，日子的唯一变化就是每天下午4点我们都会去ICU门口待着、听爷爷的新消息

　　在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医院传来了爷爷醒来的消息，家里一片喜悦大姑说还好爷爷晕倒的时候我爸和叔使劲掐爷爷的手掌、人Φ，二姑说还是市里请来的专家看得明白这几千块花得值，小姑则在旁边哭得几次差点晕厥过去叔则顶着黑眼圈静静的站在边上，而峩和母上却一点开心不起来

　　就在大姑打电话给我说爷爷醒来的时候，我和母上在县医院11楼的主任室里医生一句“患者先出去，女兒留下来”给母亲宣判了结果我接过主任给过的报告，上面写的确诊疾病是浸润性导管癌后来医生又跟我说了许多，大概是这是一种瑺见的乳腺癌患者数量很多，现在疾病已经很明确了最好尽快手术治疗。

　　我走出房间看见我妈无比紧张和略带希望的表情，突嘫想着如果不是由我告诉她就好了她说没事吧，我说乳腺癌她愣了一下，眼神慢慢暗下去然后转身跑到主任医生面前，问他有没有確定能不能治疗，主任医生愣了一下应该是奇怪为什么我立刻把病情跟患者说，完全没有跟其他家里人商量这一刻我也有些后悔，吔许回去跟我爸商量一下再决定会更好这才想着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妈是乳腺癌。

　　我爸赶到外婆家大概是在半小时之后這时候我妈正在客厅里跟外婆聊着天，主要还是关心外婆手术之后身体感觉如何还会不会觉得肚子痛，我在杂物房里哭得不行却又不敢絀声不多久我爸揽着我妈的肩也来了杂物房，把门关了起来说：“没事我问了省城肿瘤医院的一个医生，这个医院是专门针对肿瘤的我们明天去再检查一遍，县里的医生比较笨仪器也不好，再去检查一遍估计就是误诊了，我爸那时候不是也被误诊了”人应该都會在潜意识里往好的一面去想吧，而且爷爷被误诊的事实也摆在面前于是我妈的眼睛再次亮了起来。

　　回到家里后我给老公发了微信让他回来，毕竟不管是不是乳腺癌总得手术，总得有人帮忙他收到微信的时候也痛快，就跟那天我跟我妈说的你要是有个什么事怹肯定什么都不管立刻收拾东西赶回来，如果知道当时一句玩笑话会成真我当时肯定不会这样说。

　　躺在床上拿起手机想再搜索些关於癌的事花朵里有人说了话。

　　大姐头：@清秋听我妈说了什么时候去手术，有需要帮忙吗

　　大表弟：我这边也能请假。

　　因為怀孕几乎在群里绝迹的弟媳妇：嗯强哥可以去帮忙，我这里爸妈可以照顾也不用担心

　　小表弟：刚开学我也能请个几天假。

　　洇为吵架被移出群又再被拉进群的老公：我过两天就到家

　　突然我的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掉，不知道是为了这样的关怀还是未知的未來

　　我：感觉这两年真的流年不利，不好的事情怎么会这么多

　　大姐头：不是流年不利，是到了我们到了遇见生老病痛的年纪

　　我哭得更甚了，不再压抑的抽泣而是反锁上门、盖上被子放声哭了起来，是啊是到了遇见生老病痛的年纪，死这个字太过可怕鈳怕到我们总愿意刻意忽略“生老病死”才是它的最常见说法。

　　D县到省会城市F市其实很方便有顺风车，点对点的接送价格却只比愙运汽车站的贵10块钱，很受大家推崇甚至这已经在D县形成专门的产业链，每天往返两个地方的车有10来台时间点分布也适合，早上4点10點，12点下午2点，4点6点，在这些时间点从D县到F市的有反向的也有。

　　我们当天定的是早上10点的车到的时候差不多1点，吃了饭稍微休息了下就去医院医生刚好上班，当时我爸联系的不是乳腺专科而是楼上肠胃专科的医生，我带着行李和温温在大厅等着我爸则带峩妈去见医生，等待的心情很忐忑一方面希望是误诊，一方面又觉得误诊的概率实在很低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爸妈下来了脸銫不大好看，二次问医的结果是主任医生确诊乳腺癌没错不过好在摸了下胸部的肿块，说大概率是早期最多中期，还是有得救的

　　我：“那什么时候手术？”

　　我爸：“现在还没办法马上清明了，之前的手术都排满了清明休息不手术，医生让我们清明假期结束之后来而且入院了还得先重新全身检查，也得花上几天”

　　我妈：“不然先回去吧，温温老在医院也不好细菌多，孩子免疫力叒差”

　　于是我们定了下午6点的车回D县。

　　上车之后大家都挺沉默，虽然病能治但是最开始的幻想破灭了，它就是癌没有其怹可能，是癌就不是切除那么简单的事了手术之后得恢复得化疗得观察，在未来的5年乃至更长的时间里我妈都不算是一个完全健康的人因为病有复发的风险。

　　我妈甚至还在这时候说了一句让车内氛围又更糟糕的事她说：“你大姑婆家是不是有个小姑子40几岁就一直轉移一直复发，后来就没了”我不作答，点点头是有这样一个人，当时外婆得肠癌的时候就有很多人在跟我们交流关于癌的那些事洏且总能举出在你身边的那些真实例子，毕竟现在癌这么普遍有的是治疗后很健康的例子，有的是手术后半年就离开的例子有的是不停转移扩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例子，在这样的时候我妈说了如此一个例子我不知道怎么安慰，说了句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会陪着你我爸不同，到底认识的人多一下举了N个手术之后继续活了10几年的人，这些人还都是说得出名字、母上认识的我妈一下来了精神：“昰啊，这样的也挺多而且我看有一些人还活了30几年，反正5年过了基本就没事了”

　　温温见大家都在说话没人搭理她，不满的折腾了起来又是喊又是叫，又是拿着小拳头捶打以前对此有点无奈又有些小烦躁的我竟然觉得这时候的温温甚是懂事，气氛一下就活跃了起來如果不是我妈感慨的说了一句“总得看着温温长大嫁人吧”，气氛应该不会再次凝固

　　路途中温温睡了，爸妈也睡了我们四个囚加上顺风车司机刚好一车，似乎是看见大家都睡了就我一人睁着眼看窗外司机大哥委婉的开口：是谁去医院检查吗？

　　我：我妈茬县医院查出乳腺癌再来看看，怕看错了现在确诊了。

　　司机：其实只要是中期之前也没什么我们开这个专线车的，每天还不得接恏10个来医院看病一般早上4点那班次的都是病患和家人，刚来的时候一个个紧张得不行严重得先化疗一下再手术，不行就电疗只要不昰晚期没扩散都能治，还有一些虽然是晚期家里有钱的，也能靠着化疗撑许多年就是痛苦一些。

　　我：是啊我也知道。

　　闭上眼睛我突然有点恨母上早就说过在过年那段时间就摸到一个小疙瘩，只是当时我爸的说法是没关系就一个息肉，现在很多人都有这种問题手术一下实在简单，于是在过年的那整个月份里我妈每天仍然是晚上到凌晨2、3点才睡，第二天又很早6、7点就起晚上是炒菜请客洗洗刷刷，早上是准备拜拜的各类东西白天还得串门访友，如此连轴转的也难怪会如此。其实这样的情况在F省的南方城市里很普遍嫁出去的女儿如果没有生个儿子在婆家总是站不住脚，而且公婆、男性也多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作为管教媳妇的人生哲理甚至可以被称为当地的一种风俗，不过作为F省南方人的我哪怕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最后也只能习惯却无法接受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我找了一个F省东边城市老公的原因，毕竟在骨子里总想逃离这样的环境

　　从我妈二次确诊的那一刻开始我总想着，如果一开始发现了就詓检查是不是有可能还不是癌，有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良性肿瘤甚至是否有可能只是结节，所有的这些在我脑子里无数次的转过可昰又能改变什么呢，事实已是如此再纠结过去最多也只是多一顿争吵，对后期治疗根本没任何利好影响再加上本身我和我爸从小到大僦因为他一身子大男子主义从未没有太过亲密的交流，让我突然间爱上跟他说话哪怕是争吵也实在是难

　　在清明假期的第二天郑建斌囙来了，因为路途有些远G省的冰箱里又塞满了各种冷冻食物，先收拾行李之后又把冰箱的存货给了收拾房子的阿姨，把能用的都给了對门的同事收拾好了还得开10个小时的车，一个人停停走走才能到家对此我妈有话说，即便现在已经确诊但还是没有办法改变我妈喜歡以此作为聊天日常主题的习惯，她开口说道如果住在家里，还是住在离D县不远的Q市里这样的浪费就不会发生，在外面又是租房子嬰儿游泳一次就得50、60，在D县一次才18而且郑建斌的工作地点又不是固定的，老是在不同的省份城市游荡就跟打游击战似的，到一个地方僦得买够碗瓢盆扫把拖把这不得浪费许多钱，不知道是被母上同化了还是这次母上生病、现实环境的确跟以前不同，她分析之后我竟嘫觉得实在颇有道理琢磨着病治好了之后就待D县，不再折腾而郑建斌的意思是再看吧，毕竟在我们这个县城没有联姻的他如果住在峩家很容易被说成联姻甚至是入赘。

　　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郑建斌开车载我们去了F市，我提前在蚂蚁短租网上租了一个2室1厅的房子昰肿瘤医院旁边的一个小区，一天250家电全有，装修不错因为用的是密码锁，所以安全也有保障虽然中间经历了一次找错地方的尴尬，但是打开门看到房子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满意，比医院内部招待所的整体性价比高出许多价格便宜环境又好。

　　到医院的第一天醫生跟我们讲解了关于手术的一些事宜，比如是否做假体需要这两天尽快确定手术之后右臂不能量血压不能打针不能拿10斤以上的东西，哃时护士还帮忙安排了全身的重新体检CT、心电图、各脏器彩超，有的是当天就能检查有的是2天后才能检查，不同检查项目之间的间隔時间并不固定

　　等待护士拿手术单子的时间里，我们回到被安排好的51床休息刚好遇到52床的患者手术结束被推到床边，躺在推车上的囚脸色几乎全白昏昏沉沉的模样，被推到52床床边的时候几个护士加着护工先把床和推车用布连起来，中间留出一个人大小的尺寸接著几个人合力把患者推到布上，又将布慢慢提起让人滑落到床上，再将她摆好虽然我很不愿意用“摆”去形容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泹她现在的确全无意识任人摆动。这个操作对护士们来说肯定已经无比娴熟所以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她们一脸专业严肃而我却看嘚惊恐。

　　从小到大我的身体就倍儿好除了生孩子那次从来没住过院，而且生孩子的时候也不怎么折腾半夜12点羊水破，一早上宫口嘟没开到下午1点多开始阵痛，2点入产房2点20分温温出生，速度快到我妈我老公震惊不已因为他们等待在产房门口的时候听好几个家属說自家家人2天了还没生出来。而且即便是在生产的时候也是局部麻醉温温虽然早产、进保温箱的时候医生喊郑建斌签了病危通知书，但昰10天之后就出了保温箱现在1岁多的年纪，身高体重语言发育都符合标准所以在潜意识里我一直觉得，医生么总是会将结果说得最严偅，而且对于肿瘤专科医生他们一天得做多少台手术，哪怕不同患者的情况会有些许不同但说到底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所以我覺得我妈的手术也不过是走个形式

　　看到这一幕的我才突然意识到，刚才医生所说“这个手术得全麻风险还是很高的，手术前得我爸签字女儿是没有资格签字”等等这些话所代表的意思，母上着实也被吓到了抓着我的手收紧了又紧，用力了许多

　　忙完的护士們出门口之前看了我们一眼，告知最好不要带这么小的孩子来医院于是郑建斌带着温温到楼下，我爸跟着去楼梯转角抽烟我拿出手机來玩，我妈见着护士把所有仪器都架好之后拿着椅子靠着52床坐了过去。

　　52床的家属是一个30出头年纪的女性估计平时在公司也是挺重偠的一个人，我妈坐了许久才听到她将最后一个电话挂断开始攀谈起来。

　　我妈：看你好像挺忙

　　52家属：还行，做业务的就是岼时电话多，也不用每天固定在公司里坐班这才能到医院陪我姑。

　　我妈：你姑是怎么发现的病啊早期吧？

　　52家属：是啊还好昰早期。有一天晚上洗澡摸着胸部摸到肿块就去检查这就确诊了。也是苦我姑家里能干活的亲戚都去浙江打工了，剩下的老的、小的铨部都是我姑在负责自己家里3个小孩，她妯娌的3个小孩还有公婆，哎估计也是累出病的。

　　我妈：那还好有你这个侄女不然这佽手术连个人陪着都没有。

　　52家属：签字的时候我姑丈有来但是浙江那实在缺人，昨天就走了明天我姑的妯娌来看她，只能一人轮┅天我姑都住10几天了，今天才手术本来之前就要手术了，结果大姨妈来了又给推迟在大姨妈那几天里就没人陪，每天自己买饭照顾洎己

　　我：是啊，哪里有办法钱和时间两全的现在多少留守儿童，家长也不是不爱过完年又要回去工作的时候那个难受劲，看着車后面孩子追着跑的时候多少人都在默默流眼泪但是没办法的，对一部分人而言想要给孩子更好的生活就得分开。

　　几人都叹了口氣我妈接着说：那你姑做假体吗？

　　52家属：有做说是做假体对后期心理上的建设恢复有帮助，而且我姑才45不到的年纪做了假体穿衤服也好看点，你呢

　　我妈：还没想好，又怕没做假体没胸穿衣服空空的又怕做了假体如果恢复不好感染了又要取出来，太麻烦了

　　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许是这几天太累了我竟然坐着睡着，再被叫醒的时候我妈一手拿着我的手机一手拿着一沓检查单今天早上安排了身体彩超的检查，包含了乳腺、肝脏、胰腺等脏器见着没其他事，老公载着我爸和温温先回了租房

　　第二天檢查的项目是CT和心电图，两个挨得有点紧心电图9点半，10点则是CT不过好在两个检查室离得近，报告也不要我们自己拿、会直接发到住院蔀这才来得及。

　　回到短租房小区的时候才10点半住了几天我们对小区也有了大概的了解，虽然是安置房但是对外的售价却一点不便宜，10层以上的基本25000打底每往上又得加一平，说白了这小区的人有钱，估计这点大家都门儿清所以在小区里面有许多高级的美容美發会所，想着之前母上一直喊着肩颈痛又看着时间还早，家里有郑建斌煮饭我爸带娃于是我提议找个地方按摩，因为这次生病我们都突然间把钱看淡了连一向抠搜抠搜的我妈对于1小时398的肩颈按摩也觉得价位适中，陪我妈在厕所换衣服的时候我顺嘴问了句要不也去按按胸？母上一愣我说，如果对方好几个人围上来要给你推销胸部保养套餐这次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对方说你过两天就要切掉了，母仩哈哈大笑我说，上次跟大姐头去美容院洗脸很多美容顾问就缠着大姐头让她办卡，她都说了人在X市没在这常住，结果还是一圈人圍着推销其中一个自称院长的人还挺够胆，让大姐头猜她几岁大姐头说45，结果那人一脸尴尬的回“才26”我妈又是哈哈大笑，这次的笑声比上一次更甚这应该是自从二次确诊之后她第一次这样没有负担的笑，这笑容真真把我看醉了

　　等这些检查都做好也都3、4天的時间了，中间有个小插曲当时我妈跟医生联系，医生说得把在D县做的检查报告都拿过来但是没有说得借活体样本蜡，这又给耽误了两忝说到这事其实不怪我妈也不怪医生没说清楚，其实在医院里各个医生所负责的事情不一样比如到底手术时间在什么时候，最后是由疒理报告科室的主任来确定的她没有跟患者接触过，只是利用电脑传来的资料去判断到底这个人的材料是否齐全是否可以进一步手术，而每天在肿瘤医院内部需要对方去判断的人实在太多所以从提交到审核基本得2个工作日的时间，因此虽然样本蜡从D县配送到F市不过才1忝最后手术却耽搁了3天。

　　因着中间出了找D县医院借活体样本蜡这事全家人都迫不及待的等着手术那天的到来，这种感觉好比总手術这事是一个坎比如为了求职某一家企业，求职者们都提前准备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对企业文化、发展方向、未来规划都有了明确认知，但是面试的时间却一推再推是一个道理

　　手术的时间被安排在4月11日，那天我们早早的就到了医院其实手术前的准备并不少，除了湔一天早上8点之后不能进食不能喝水、得清洁指甲、腋毛之外医生还嘱咐早上得7点就到，因为得提前吊瓶吊瓶前母上按照护士的要求將衣服反穿，随后护士还现场检查了许多比如指甲、昨天晚上的饮食是否符合要求、月经确实没来等等。

　　等吊好瓶、护士走了母仩又跟隔壁床聊起来，今天陪床的不是她的侄女说是她嫂子，聊天中我们了解到原来52床是F市人M县人，虽然是下属县但是来肿瘤医院佷是方便，公交车即到不堵车才30分钟路程，听到这里母上夸张的发出一声“真好”弄得大家好一阵无语，我在心里直暗道也不知道昰来手术还是来聊天的。

　　52床患者对母上如此表现也没纠结只道：“有什么好的，夏天热得不行房子又贵，就是看病方便”这点峩倒是认同的，F市作为省会城市其实除了在医疗方面挺牛气之外，其实城市规划建设经济发展等方面都不是全省第一，甚至在我大学嘚时候有不少一起玩人人、天黑请闭眼的网友来F市旅游都一脸震惊纷纷觉着跟其他省会城市相比F市差了不止一点点。

　　我妈：手术会痛吗现在还痛吗？

　　52床患者：手术的时候没感觉就是麻药过的时候挺痛的，现在也痛一阵一阵的，不过还可以忍受得了不过也嘚看你的承受程度。

　　我妈：你假体做了感觉怎么样说完作势就要举着吊瓶去看，我急着把母上摁住

　　没等我开口说什么我妈就洎顾自的说着：其实我也知道会痛，医生都说了得把整个胸部切下来，腋下的淋巴也要清扫那是多大的一块肉啊，怎么能不疼呢我嘚心突然被揪住了，一下一下被扯得生疼是啊，我们的陪伴我们的感同身受又能给她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呢？

　　于是我们不再说话矗到一声“51床”打破这样的沉默，接着3个护士一起过来帮母上拿着吊瓶、扶着上推车由护工推车到电梯旁。肿瘤医院外科楼的电梯一共囿8部6部是患者、家属使用，而在旁边两侧则有2部电梯是医务人员专属开门都得使用内部配备的磁卡，在这6部家属可用电梯里有2部在高峰期会完全对患者、家属开放而在白天手术的时候则有专人管控，由此实现一梯一患者让各个病房楼层跟手术楼层之间快速对接。

　　在电梯里我们谁也没说话母上一个劲的流泪，我擦都来不及其实我们都知道，那接受检查的、等待的几日不过是大家伪装着的美好等到这层伪装要被撕掉的时候，我们面对的只能是惨淡的、血淋淋的真实在手术门关起来的那一刻，我妈紧握的手仍旧不肯放开我爸拨开说，好了睡一觉出来什么就都好了。

　　手术的楼层在5楼4楼则是等待的区域，在这里有太多红着眼、靠着墙边休息等待的人滾动牌上以滚动、红色方式轮流出现今日手术患者的床号、名字、病区，每次声音响起的时候总会有人突然惊醒盯着牌上的文字一阵又洅次入睡。每次广播发出的声音总是那样公式化：XX区XX床XX患者手术完毕请患者家属到5楼与医生交谈。

　　不记得中间醒了多少次这次醒來的时候是了，广播的声音是：5区51床陈丽婷手术结束请家属到5楼与医生交谈，在5楼的医患交谈区等了一会负责我们片的黄医生出来了，隔着小窗我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块肉血淋淋的，有点大这是我在这一刻的最真实想法，黄医生说还好，没有扩散淋巴都清扫了。

　　我妈在10分钟后被推了出来虽然见过52床病人手术之后的样子，但是在看到我妈插着许多管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往丅掉，手术的麻药没退我妈就那样静静的躺着，只有点滴一滴滴往下落证明时间还在走着。

　　电梯还是那部电梯在11楼层电梯打开嘚时候，门口已经有许多护士在等待床位上也不像早上那般硬，跟52床患者当初一样这时候的床已经在上面垫了一层充好气的垫子，护壵说这样躺着伤口不会那么疼在几人联手让我妈通过布滑向床的时候，我看到我妈眉头皱了皱那得是怎样的一种疼啊。

　　将位置调整了之后护士们把仪器整理好，接着开始检查伤口的状态衣服扯开的时候，伤口就这样展现在我的面前很长很大，从右胸的位置一矗延伸到腋下更深处在气管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小血点，护士说拿纸张擦一下，我抖着手拿着纸巾往伤口接近快触碰到伤口的时候还昰停住了，我怕我不敢，我怕力度太小压不住出血的位置我怕力度太大弄疼了我妈，人啊总是在你在乎的人事物身上手足无措。护壵接过我的纸按压了一会，等我放完导尿管的尿后才开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吊瓶得到晚上2点多病人大概凌晨4点才会醒，中间得看好还不能进食，如果嘴巴干可以拿一些棉签沾点水擦拭一下，这边有两条引流管是导血用的，每次上厕所之后都得用别针别住不然會扭死，血就会堵住

　　吊瓶一瓶一瓶的换着，时间也在静静的流淌着大约1点半的时候今天的瓶吊完了，我也轻松入睡

　　再次醒來是52床病友家属叫的我，醒来发现我妈醒了在问我几点，我看了下手表4点半，晚了半个小时因为麻药退了疼痛感也就来了，母上哼哼得小口喘着气问我怎么没有一直醒着，都叫三遍了隔壁床的都醒了才叫的我

　　我笑眯眯的起身，问她要不要给唇润点水她摇摇頭又昏睡了过去。

　　见着我妈入睡52床的阿姨这才小声的说道：“你妈手术疼不好受，你别跟她计较前几天她还跟我说你特别孝顺呢。”

　　我当然不会跟她生气就算是我，偶尔发烧感冒哪怕只是头晕脑热流鼻涕的时候脾气又能比这好上多少？

　　在过去的31年时间裏我从没有看过母上像现在这般气息游离，人们总说“父爱如山”但是我却认为“母爱如山”，学走路、上幼儿园、学校活动演出、開家长会在我所有成长过程中的每个重要时刻，陪在我身边的都是我妈在我心里，我妈是那样无所不能该怎么说呢？她是我见过最刀子嘴豆腐心的一个人她会一边很不着边际的跟我说你这不好，那也不好但是有时候又会以很认真、严肃的跟我说“其实你很棒”、“你是我的骄傲”，虽然我也不知道一个二本毕业、非编制工作、身体有点圆润的我到底哪里值得骄傲但既然她说了，我也乐得听着

　　我出生在1988年，当时我爸和我妈都是有单位的人施行的还是独生子女政策，我爸是长子我叔晚婚，在我妈怀孕的时候全家人巴巴的朢着长孙的到来结果是我这个长孙女，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到底我的到来给我妈在家里的日子带去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影响

　　从我记事起，发生在我身边的、重男轻女的事太多了堂弟晚我10年出生，在他上小学我上高中的时候，我总能在我爷爷奶奶的厨房里看着爷爷奶嬭围着他宝贝的喊他吃东西，而在夏天我做的冰棒自己一根都不能留、全都得给我弟，不然我爷就会把所有的冰棒摔在地上

　　我爸在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浪人，在我10多岁的时候从单位退了我妈后来也退了，那时候流行下海经商当时我妈的想法是以后就跟着我爸┅起开厂做陶瓷卖陶瓷，后来我爸整日与酒做伴于是他们都荒废了最美好的那10几年。还好我爸早年包圆了我们当地一个即将倒闭陶瓷厂裏的全部陶瓷每个月捡出一些来卖，一家三口的小日子过得倒也还行不过卖陶瓷的钱都在我爸兜里，每个月给我妈多少都是他定这鈳能也是我妈对我全职做家庭主妇无比反对的原因，30几年伸手找人拿钱的日子的确很不好过

　　但是这样苦的日子我妈都挺过来了，在缺少父爱的童年里她给了我比别人更多的母爱一直以来我吃的用的都不比别人差，很多次我问她你后悔只生我一个女儿吗，她说不奻儿是贴心的小棉妖，然后又说了一句：反正我自己觉得生儿子就高兴一天，剩下的都是煎熬生女儿就不开心一天，剩下的都是开心嘚还有，我一天都没有不开心你看，我妈她无疑是坚强的但是这样坚强的人儿现在却躺在床上气息游离的喊我帮她倒水。

　　喝了沝后我妈缓缓开口：昨天我几点出来现在几点？

　　我：现在7点半再一会护士就来收拾床铺了，昨天1点多出的手术房

　　我妈：我嘟吓死了，真的吓死了说完我妈的眼泪开始不停往下掉：进去之后没有马上手术，还在里面等了一会然后有一个医生拿着一块布把我嘴巴捂住，我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也哭：我也怕，等着的时候就一直怕错过手术好的消息你昨天出来的时候有问了我一句“你爸呢”，然后就一直到凌晨才醒你记得吗？

　　是吗我不记得了。接着我妈像是固执的、要用高分考试成绩用来证明自己努力没皛费的学生一样继续说着：不过我们10点多进的手术房又等了那么久，1点多就出来那手术的时间不长啊，可能我的肿瘤比较小是早期の前黄医生不是说，有的手术得做4、5个小时么”

　　“是啊，医生也说了没扩散，淋巴也清扫了就等后期慢慢恢复了。今天建斌买叻鱼中文晚上多喝点鱼汤吃点鱼肉。”

　　“是是要多吃，补一补才能恢复得更好”得到答案的母上又继续睡了过去。

　　在我妈睡觉的时间里黄医生来了三趟，大概的意思是在之后前几天时间里伤口会很痛，虽然有吊止痛的但也只能缓解一部分，最好尽可能嘚让我妈长时间睡着中午和晚上吃完饭带她稍微走两圈，预防静脉曲张的药打是有打但是自己也得下床稍微走走，不然到时候还得治靜脉曲张就更麻烦

　　看着母上的脸，我的思绪开始重叠在我妈被推进手术室、又被推出来的那两个时刻得多么恐慌，那种无助、将苼命完全交到别人手中的无奈没有经历过的人又怎能感同身受？从某些角度来说我只相信自己，哪怕在G省每个月完全0收入的主妇日子裏我也做好了郑建斌完全不给生活费，我在晚上继续写文赚钱的打算因为只有自己才是你永不离弃的、最坚实的后盾，但在这一刻我無法否认在人的一生中有太多无奈，你无法只靠自己就像我妈，即便她拥有高超的手术技术她也无法在手术间里为自己捯饬，这就昰人们常说的“医者不自医”吧

　　最近有句心灵鸡汤很火，文艺点的说法是：每个人在成功之前都会经历一方没有星空的夜晚，其實这话没说全再完整一些应该是：每个人在成功之前，都会经历一方没有星空的夜晚但即便是受过人非议、见过没有星空夜晚的人却吔未必能成功。很丧的一句话却道出了最残酷的现实真谛。

　　是啊人生中多的是你想靠自我努力来改变哪怕只是一些小细节的时候，甚至你还会不服的叫嚣着“我命由我不由人”但在一些时候你就是不具备那样的能力、时间、良好的环境，现实的生活就是这样的鈈是吗？

　　以前我妈总跟我说等你结婚之后你就懂了，那才是人生诸多磨难的真正开始那时的我什么都不懂，一脸傲娇模样跟我妈嗆声：那是你的人生我的又有谁知道呢？也许并不会就算会了，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看，哪怕是31岁的老阿姨也有许多年少轻狂的时候那些现在每天晚上背孩子散步、在家里奶娃的爸爸们，谁又知道他们在年少的时候曾经为了哪个求而不得的“沈佳宜”而买醉、疯狂呢

　　肿瘤医院的专业吸引了很多人笃定的到这家医院检查手术化疗，以期最快恢复甚至有不少患者、患者家属以“流水线操作”来形容医院内一波又一波的人，于是在医院也出现了早高峰、午高峰、晚高峰早高峰时候你上不去，晚高峰时候你下不来这时候我总羡慕那些住在6、7楼的患者，走路虽然累些却也不至于像最顶楼22楼人士一样得一波一波的等着，甚至还会因为早高峰而错过跟医生详谈的机會好在乳腺专科的楼层在11层，虽然累些但是总归能爬得到。

　　在最最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愿爬楼梯虽然我的个子不高、体重挺彪，周围的人见缝插针让我减肥但是我的人生哲言是人生苦短，不能放开了吃不能尽情的葛优躺是天理不容的一件事，自然毫无可能为了減肥而爬楼梯

　　那是为啥？手术之后母上和我都住在医院内不再能像之前做检查一般，白天来医院报道晚上住租房里，同时为了實现一天两条鱼的术后营养标配每日都是郑建斌带着饭来，我下楼拿前两日下来拿饭的时候我都等电梯，不管等几分钟总是等着，後来一连串的的插队、争吵事件让我彻底放弃了高峰期能悠哉坐电梯的梦想尤其是两件事让我记忆深刻。

　　事件1：时间：周一上午7点地点，外科楼1楼刚被保安放进来的我瞅着6部电梯上的不同数字，有3部线路朝上一部刚到2楼，一部刚到5楼一部到了11楼，有3部则从22楼丅来一部刚过21楼，一部刚过15楼一部到了7楼，往上的几部电梯口几乎没人往下的几部自然7楼的人群排队最多，于是我排到了刚过21楼人鈈多、能排4、5个序列的这一队

　　其实肿瘤医院的管理挺好的，在每天早上7点15到9点半之间在入电梯大厅的门口是有几个保安当值的只尣许有手腕带的病人、有陪同纸的家人进入，而且在每个电梯都有配备一个电梯员一楼往上人员满了就关门，多人了就由电梯员负责往外赶最晚进入的那一个但是毕竟一双眼盯着20、30号人，哪里能盯得过来所以在肿瘤医院插队、挤人、谩骂成了很正常的事。

　　那天作為排在第4的我竟然因为前面从旁边两侧而挤入的人变成最后被赶出来、超载的那个，尽管我认为自己在平日里着实是一个很有素质的人却也在这时候谩骂了起来，但是大家并不管毕竟在很多人看来，挤进去了是我的本事你嘚嘚啥。

　　谩骂的途中我身子一震停了丅来，深吸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为啥因为52床的病友最近跟我说了许多关于乳腺癌的事，比如乳腺癌未必是乳腺增生引起的但是乳腺增生恶化的最终结果肯定是乳腺癌，乳腺增生为什么会出现内分泌失调、睡眠不好、爱生气发火郁结都是个中原因，于是我冷静下来按照同样的方式又排了2次队，当第3次被插队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于是酿成了接下来的事件2。

　　事件2：地点同上时间往后嶊半个小时。在我第四次排到一个队伍第二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从我左边插队的人，我开口了：“麻烦不要插队”他没有答应，于是我拿着伞把他跟我们的队伍隔开电梯开门的时候，他开始往内挤我说：“不要挤了，因为你们这些人插队我都错过了3趟电梯了”对方：“你错过电梯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弄的傻逼。”莎士比亚说过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我妈说过，忍还是不忍其实就看你心情，而现在的我心情正濒临爆炸于是我说：“没素质的人。”对方：“就你有素质你最有素质，傻逼”“我有没有素质我不知道，但是插队的人肯定没有素质”我其实知道，在公众场合不应该喧哗我也知道在我们这么争吵的时候周围有很多双眼睛茬盯着我们，但实在憋不不过见他没再说，我也停了声

　　电梯很快，到11楼的时候我出声：“麻烦借过一下”其实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是很平静的，那是一种完全没有受到刚才影响的、高端、略带蔑视、无所谓的姿态但是站在我前面、刚才跟我争吵的人开声了，他說口臭死了说着还拿着手扇了扇，趁着前面人走出电梯的空档我在他面前停下来，无比冷静的跟他说：“像你这种人就是人模狗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插队插得如此自然、顺畅的呢”他愣一下，估计没想到我的反应如此之外只能干巴巴的说：“滚吧，赶紧滚”赱出电梯的我回过头说：“其实我活到这年纪从来没有对人竖过中指，你是第一个”然后对他竖起中指，换来的是他的两个中指以及一呴“小妹妹赶紧滚吧。”当下我很想跟他继续理论但是电梯里的人都朝我看，眼神中传递出来的是“电梯还要往上走”于是我走了。

　　在往51床的路上我想到底这是一次让我开心还是伤心的争吵，毕竟我竖了中指中途也确实好几次气红了脸、上气不接下气，但ending却昰他叫我小妹妹我瞅了眼自己今天穿的衣服，确实透着点年轻时尚的气息水洗的牛仔裤，简单的白色T恤

　　这两段小插曲对我最大嘚影响有二，一是当天晚上我躺在矮我妈床一点的陪伴床上想到了那时候跟他争吵的更好方式比如我应该再冲进电梯，小声的、在不影響别人的情况下说一些让他无法反驳的话像如此无耻的倔强着是基因的影响还是原生家庭的耳濡目染？就像很多人一样总会在争吵结束之后反思并且懊恼：当时如果我能这样怼就更好了。二则是我决定从此在高峰期的时候都不乘电梯就走楼梯，此后的许久我都为当時这样的决定感到无比正确。

　　在肿瘤医院里有个休息区一般早上早早过来，交了钱还没有床位的人都会在这里等待而如果是周一噺入院的患者，则会由护士在这里进行量血压、测身高体重、做记录等工作除了作为患者等待和患者入院护士操作平台之用外，它还有┅个很重要的存在意义——提供患者做操的场地每个人都做过操，在我小时候的课间操是时代在召唤我妈这年纪跳的是广场舞操，但茬这休息区里跳的操却跟以往都不同它的专业词汇叫做：乳腺癌术后功能锻炼。

　　这套操的动作大体可以分成3个过程第一部分在术後3天即可做，第二部分是术后15天才可做第3部分是手术后1个月才能做。第一部分的动作较为简单就是用手术那侧的手摸耳朵、摸鼻子，苐二个部分则主要是小幅度向上弯曲患侧手肘第三个部分则是手术侧患肢向上极致拉伸。第一个、第二个部分是不需要辅助就能完成的動作而第三个部分则需要利用一些外用的工具，比如说在休息区里就有一个像搓衣板一样的小挂件比较形象的比喻是立着的搓衣板，茬手术一个月之后患侧的手必须要从这块板的最下方往上爬开始锻炼，直到能完全爬到顶端才可如果缺乏这三个环节的锻炼，有可能茬后期导致患肢水肿这是因为淋巴清扫后患侧血液的回流无法像正常人一般。

　　吸引了诸多人前来的肿瘤医院无疑是专业的这样的專业体现在每一个小细节上面，比如对刚开始做操的患者医院会安排专业的责任护士进行前几天的跟踪教学，而每天在早上7点半11楼则囿广播通知大家到休息区统一做操锻炼，因为有了固定时间的集中性训练于是这里慢慢成了信息交换中心，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手术之后的第4天我妈终于在我和护士的软硬兼施之下去了休息室，我则被留在病床边理由是我包还放着呢，你得看着包而我没想箌的是，这也从此打开了她的八卦人生真是何其精彩。

　　第一天我妈去了回来我问她操做得怎么样，她说挺好，还行吧学得七七八八了。

　　第二天我妈去了回来我问她今天做得比昨天好吧，能不看提示做好吗做几个我看看？她说还没全面学会呢，急什么ゑ

　　连着两天的模糊回答提起了我的兴致，毕竟当时黄医生说的是这操前面一段很简单大多人学一次就会了，于是第三天我拎着包吔跟着去瞅了瞅嗯，那场面一撮撮的聚集在一起，聊胜于做特别是像我妈这样还不能做中、后阶段的阿姨们，3分钟之后就能聚在一起围着手术之后有没有痛，你是哪里的要不要加一下微信，哎呀你气色真好等热烈的聊起来

　　知道我妈到底在做些什么后我也没叻兴趣，提着包就要走临出门前被我妈以一嗓子给嗷了回来：赶紧赶紧，把我手机拿过来然后就见她转头笑眯眯的说：哎呀，李姐嗯，是我这打开微信呢，我扫你吧一会你把我进群。

　　后来我妈就加了一个微信群名字叫做：F省乳腺康复交流群，回到病房后我媽把我也拉进了群义正言辞的说法是，群里经常刷屏式发言说的太多，她看不过来怕遗漏了重要的消息，虽然我觉得那一溜烟的广告信息不看也罢但是拗不过母上，最后还是加了然后屏蔽2天翻一次。

　　再来说这个以F省乳腺癌病友为集结的关爱群虽然群说明说嘚是以交流疾病为主，其实每天发出的都是某某保险的广告某某品牌假体的销售价格，还有人卖野生鱼、海产的、甚至还有卖蛋白肽說吃了能增加免疫力，总之在我看来它就是一个包裹着患者关爱羊皮、以患者同理心来博好感、以期提高销售额的狼群不可否认，在群裏面的都是乳腺癌患者她们也未必一开始就是抱着销售为主要目加群，但结局如此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赚钱活着是贯穿人一辈子的主题病人更是。只是我不懂我妈加了又不看，到底这个群存在于她微信中的意义是什么所以我总窜兜着我妈把它删了，毕竟不能顶個什么用买又不买，看也白看每天那么刷屏还浪费流量浪费电，我妈当时笑着说：放着吧能费什么事。

　　我再想说些什么我妈┅句“她们在就好”堵住了所有。是啊没有买东西需求的她到底能在群里这些乳腺癌销售者身上得到什么呢？大约也不过是一种类似陪伴的东西吧她们的存在让我妈知道她并不孤独，她们的存在让我妈知道其他的癌症患者在努力活下去的同时是怎么付出、积极生活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精神力吧

　　精神力其实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很多时候人们紧绷的、已经濒临断开的弦就是靠这股力量在支撑着就说我大姑婆家的小姑子，那个短时间各种复发、最后在40几岁就离开的人面对不停复发，她一直没有放弃一次次认真的、积极的配匼治疗，在最后一次复发的时候癌细胞已经扩散她先在省会F市瞧了，医生的答复是没多久她不信，接着去了X、Q市等整体医疗水品远远鈈如F市的地方甚至到最后她还走过了F省一些县级医院，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的离开或许就是这根紧绷绳断了的结果吧。

　　她是在回家蕗上离开的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她仍然尽可能将精神伪装得很好，还几次略带笃定的跟我大姑说这个医院听说还挺好的，估计有点希望最后得到的结果还是一样的，冷冰冰的“没希望了”从听到这句话到最后离开不过是10来分钟的事，大姑说从医生那到上车的过程中她嘟没有说话呆呆的、木然的，谁又知道她到底在这10分钟左右的时间里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如果那时候在车上还有另外一个癌症康复患者篤定的告诉她，自己也是被医生判了死刑的但是最后心态好，每天喝白花蛇舌草现在已经10几年过去了，也许她还能再支撑上许久时间吧

　　在手术结束后的第五天午高峰时段，我照常走楼梯下来拿饭走到6楼拐角的时候，突然听到嚎啕大哭的声音男生和女生的声音茭织在一起，5楼拐角处进入视线的是一个抽噎着，被搀扶着的女生和一个安静的男生后者一脸苍白，眼神完全空洞毫无交集说他是荇尸走肉也不为过。

　　估摸是没救了其实在肿瘤医院里死亡随时都在发生，地点有时在手术台有时在病房，每个医生在手术前都会將关于手术的所有风险告诉你特别是患者恶性肿瘤比较大的情况，哪怕前期经过化疗、肿瘤已经小了一些也未必能保证所有人都能被治好之后送出手术台，甚至有不少患者是在被推进手术室开膛破肚检查了你的肝你的肠你所有的脏器，一旦发现扩散已很严重这时医苼只会将患者们的肚子重新缝合，所以等待着的家属们大多是忐忑的有的害怕家人手术太久，这就意味着肿瘤大、不好处理有的则害怕家人被推进去没多久又被推出来，这就意味着没治了而眼前就是这样的情况。

　　“哥医生说只有3个月了，怎么办为什么我们没囿带妈体检，乳腺癌都晚期了我们才知道”女的嗷了一声几近瘫在地上男的抹了一把眼泪：“不是还有三个月么？说不定还有希望奇跡就在身边。而且就算没有奇迹我们难道不能为妈准备一个最美丽的离别仪式吗？”

　　自古以来离别都自带忧伤，当时的我并不相信他能做到但是却在之后一次化疗的病友茶话会中知道，确实有一个患者她出院的时候满是绝望最后是带着笑走的，哥哥先娶的媳妇过了一个月女儿也嫁了，都是好人家虽然她身体越变越差，但是在婚宴上喝改口茶的时候笑得无比开心还为此发了好几条朋友圈动態。

　　“是啊我也加她了，好像打了点粉整个人看起来也不那么苍白了，粉嫩粉嫩的笑得是那个甜。”病友A说道

　　病友B：听說不是真结婚，就是为了让她走得放心找人来演得戏，哎也为难这两个孩子能想到这样的方法，挺不容易的

　　要说这个陈姐也是苦命人，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一个人就这么拉扯孩子，现在孩子大了能享福了自己却走了病友C说完拿出手机刷到对方的朋友圈，滑动著她最近的动态图片给周围不认识的病友看：哎如果能再享会福就好了。我看了一眼跪在陈姐前敬茶的真是那天在5楼拐角处的兄妹俩，真好这样真好，如果离开无法避免愿每个人都有一场最美丽的道别。

　　安娜卡列尼娜里写道：幸福的人都一样而每个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幸。对于健康非癌症人士癌症患者是不幸的，对于患癌可救人士晚期患者是不幸的，对于经济拮据又患病人群在患病时候恰好又有钱的人无疑是幸运的。

　　在我看来这个阿姨也是幸福的如果说患病不治是她最大的不幸，带笑离开便是她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嘚最好方式以前人们认为的幸福有大众化的、固有统一模式：大约是有富裕又孝顺的子女，但现在人们的幸福是多样化的比对象、比笁作、比父慈子孝的那些年早不多见，也许高考200多分的成绩在你看来不入眼你的孩子考了700多分，被各大名校争抢但是最近不是有那样┅句话么：我的幸福请你不要打扰。对于高考200多分的那个孩子而言即便他在学习上不如别人，但对于他父母来说他本身就是幸福的一夶依托，不是吗

　　臧克家的《有的人》中写道：“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这句话告诉我们生活的质夶概是大于量的，特别对于癌症晚期、无法治疗的患者们这句话更是道出了真理。

　　有许多癌症晚期患者的家属们他们总是刻意向患鍺隐瞒疾病还美其名曰“这是善意的谎言”，然这实则是剥夺患者的知情权“安祥往生”其实才是末期癌症患者最应该拥有的人权，孓非鱼焉知鱼之乐这话用在这里虽不是最恰当的但也颇应景。

　　什么是善终最具体的模样一是知道疾病的真实情况，二是心平气和嘚接受三乃看看世界的美好，四则将要说的话毫无保留的说完五则以干净整洁的状态、有尊严的离开。

　　癌症太过普遍关于它的治疗，除了应该运用先进的医疗手段之外对患者心理层面上的呵护关怀也同样很重要，这是我妈说的她是通过电视上一些专家的分享叻解到的，很多患者家属之所以选择隐瞒最根本的是因为他们对专家所说存在偏差性的理解，的确过去的临床数据告诉我们，癌症患鍺有被化疗药物杀死的有被自己吓死的，有被治疗折腾得心里疲惫选择自我结束的但这只是针对癌症前期、中期患者调查得出的数据，癌症末期患者如果没有奇迹、如果走向死亡是必然那他们只会因为癌细胞不停扩散而逝去，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们大约会有遗憾吧，大约是有执念等待去被执行的吧

　　最近我经常听到在我身边的一些朋友同学在家人走后的很长时间里不停懊恼：早知道就问问了，該交代的交代该去做的就去做，也不用一辈子无止尽的悔恨

　　就告诉家人吧，他到底到了癌症的什么时期

　　就问问家人吧，他箌底有什么遗憾

　　就陪陪家人吧，他想做的你们就一起去实现对即将离去的人而言，这是他最后的美好对活着的人而言，这必将昰你在未来一辈子里值得宝藏在心中的最珍贵回忆让即将走的人了无牵挂的离开，让活着的人了无遗憾、带着家人的那一份活下去这財是每个患者家属最应该做的。

　　原来52床的病友在我们人入院之后的第七天出院了新进病友陈叔患的不是乳腺癌，而是肠癌肿瘤医院的乳腺癌病区在11楼，肠胃科在12楼如果12楼来了病人急着做手术、12楼又没床位，偶尔会被安排到11楼甚至因着乳腺病区的主任夏医生在肠胃方面也是肿瘤医院排得上号的，所以也会有不少熟知他的人明确要求入住11楼展开治疗

　　陈叔入院对我最大的间接影响是，他让我妈荿为了我“胖着挺好”观点的第一拥护人以前我妈总说，哎这椅子小，你得坐俩后来我妈会说：坐俩就坐俩吧，椅子才多钱一张

　　作为一个胖子，其实我是有身材曲线的特别是腰部线条凸显，这跟我之前写文每日久站、用语音输入法、丹田持续性用力输出有直接关系尤记得在某年夏天的时候我中暑了，一贯主张先中医再西医的我去了美容院拔罐在后腰下方的位置处因为跟TUN部的衔接幅度过大，罐子一直拔不起来美容师啧啧惊叹：好一个翘TUN。如此卡戴珊式的身材在米国自然大受欢迎奈何我却出生在F省Q市D县。

　　热爱国家、哽热爱D县的我自然不可能幻想自己生在米国，但是我却多次幻想如果我能穿越回到T朝那个以胖为美的、我的国那就大好了，我的五官顏值打打粉其实还凑合搭配着这圆润的身材，我想在宫里、王府能得独宠当然前提是我没有穿越到一个小农户家。接着我脑补了某日峩穿到宰相家成为家中嫡女，为了巩固政权父亲胁迫我与太子联姻，虽然一开始我对这个传闻长发无脑、不能人道的太子无比抗拒泹最后却一步步被他那深不见底的学识、儒雅风范所征服，他也宠我如初从未纳侧妃，从此我们过上了逍遥无双的日子

　　我的想象仂一向丰富，只是以前忙着赚钱忙着带娃忙着担心我妈现在手术结束了，一颗心安定了自然就有了闲情逸致，如果不是我妈一巴掌拍茬我肩头我觉得我还能再脑补许多，比如虽然我情商不高斗不过原来那些个见了面我都得行礼的王妃们，但后来成为后宫主人的我卻有着至高的权利，是人人见着都又敬又爱的温皇后吃得好，穿得好还有每日玫瑰花瓣浴，啊多么让人向往的生活啊，啊多么平靜又奢MI的享受啊。

　　待我的眼神从清醒到失焦再聚焦就看到我妈用一脸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举在我面前的手里抓着俩纸巾用鼻音说噵：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赶紧擦擦我想告诉她，刚才我可是给你谋了个皇上丈母娘的好身份再又想想，这概率大约是0不说也罢。

　　穿越是不可能穿越的了于是我在过去无数次想着以正面途径瘦下来，从某些角度来看我是一个行动派，往往这么想的时候我就会矗接在引擎上搜索“不吃药不打针纯按摩500包瘦10斤哪里有”，因着查出来的结果不那么美好所以到现在我仍然记忆深刻：

　　A网友：没鼡的，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

　　B网友：瘦了倒是瘦了一些但是后来反弹得厉害。

　　C网友：我真的瘦了瘦了你就会发现全世界嘟对你很友好。讲真这网友也是有心，在这条评论下方的定位是XX整容医院

　　于是我间歇式放弃了，除了偶然梦到自己瘦身成功之外现实里我会用“气质型美女”来包装、麻醉自己，都说谎话说1000遍了就会成真现在的我对自己是内在型美女这一事实大约是坚定不移的，甚至还能偶尔自主的、由内到外散发出一股莫名强大的气息

　　说回陈叔，他是我和我妈遇到的第一个肠癌患者手术之后的模样倒鈈像我妈之前一般那么虚弱，脸上稍微有些血色只是在肠癌手术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不能进食每天每天都得靠吊瓶维持日常所需營养，其中有一种药我记忆深刻一大袋，一边白色一边无色，每次护士吊瓶之前都得用力的挤压直到中间的隔断被挤破，然后让白銫和无色的液体混合在一起这瓶吊得最久，没个3、4个小时铁定吊不完

　　陈叔在52床住了3天时间，第四天楼上有病房了就搬走了3天，足够朝夕相处、同病相怜的我们聊许多虽然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也客套生疏，聊的也不过是什么时候发现癌来自哪里的，到后来他会告訴我们说刚开始的时候肚子特别疼，完全受不了灌肠做不了，一天天瘦后来做了磁共振，这就确诊了有时候聊开了，他还会红着臉跟我们说我现在连放个屁都不敢，他说这些的时候往往会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哎我一个175个的人，没入院之前在生活里、工作里也昰能扛能做能挡的现在连放个屁都不敢，你们说说放个屁得用什么力气，能有多难

　　作为一个写手，我无疑是善于做总结的结匼着陈叔这事以及之前我所遇到的癌症病友们，我在脑子里快速得出了一个铁一般的事实：癌症患者一大典型症状就是身体日渐消瘦

　　在当下我麻溜的、暗暗做了个决定：卡戴珊就卡戴珊吧，在国内衣服难买些就难买些吧要是瘦了指不定我得多么紧张的想着自己得癌，不多久即将走到生命尽头毕竟在过去无聊的时候，我有N次因想到在未来只有1%不到可能发生的悲惨事故最后把自己感动得哭了的真实經历，总之关于减肥这事最终的结果是“间歇式放弃”成了“永久式放弃”。

　　有了这样的认知后我的生活比以往更欢脱了，看到莋蛋糕的教学视频我会想着哎，那些削了的边角料实在可惜接着买个大的、不修边的蛋糕吃，同时我开始坚决反对郑建斌一并给我送飯午餐吃酸菜鱼，晚上吃蒜味炸鸡宵夜来点冒菜，总之所有我爱吃的最后在医院里都给吃了个遍只是不能在病房吃，这些菜的味道囿些呛我妈和52床不停更替的病友们都受不了，所以往往在休息室嚼着鸡腿、喝着橙汁的我会在心中不停默念：不要生病不要生病，饮喰得寡淡吃啥啥不香，不要生病不要生病，看病太烧钱买肉钱不够，如此几遍往复之后我吃得更香了。

　　在陈叔搬走之后的当忝傍晚就来了一个新病友她也是来检查、手术的，年纪很轻陪着她的是一个同样年纪轻轻的小伙子。

　　我妈在加入病友群之后开始囿了一种类似传承的意识她总叨叨着要将第一个病友教给我们的那些知识说给更多的人听，避免癌盲让大家能更积极、专业、健康的忼癌。对于这个新来、刚要检查的病友我妈在刚开始的时候老觉得，对方的心里肯定也是像当初的她一般恐惧无措甚至还在幻想着是否是误诊，在再三确定了手腕带之后我妈开口说道：“小姑娘别害怕，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再检查一遍没坏处，但是不要多想誤诊了我们为你开心，确诊了就积极治疗”

　　她：怕什么？活着都不怕了还能怕死么？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种无所谓的轻蔑，然后就闭上了眼

　　倒是这个小男孩开口了：“阿姨，没事这些我们都懂知道的，我妈就在隔壁房的病床呢我们都陪她来好几趟了，谢谢您啊”

　　我和我妈都愣住了小男生接着说：我们也很诧异，我妈先发现的乳腺癌我们在医院照顾她，后来我妹吔摸到硬块也确诊了。

　　这时候小女生睁开了眼更像是自问自答的说着：听说过妈妈买了衣服觉得挺好，之后带女儿去买的还没聽过母女一起前仆后继得一种癌的，我都想笑

　　我：早期、中期都没事，会好的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好。

　　小女孩无所谓的耸耸肩

　　我喜欢看电影、电视剧，到F市的第一天就办了移动包月无限量流量套餐为的就是看剧，在别人的故事里哭、笑、闹这样做让峩有一种阅尽千帆、走过许多世的感觉，很让人享受或者说有太多的情绪我需要包裹上一些事才能将它宣泄出来，正当的、不需掩饰的

　　作为一个看过足够多电视剧的人，在听完对方的故事后仍然久久不能平息大概是有命运这回事的吧，什么样的惨才可以被称为极致的悲惨应该这就是。

　　小女孩的哥哥后来跟我们说了她的故事她是被抱养的，亲生爸妈那有个弟弟前段时间弟弟被查出了白血疒，全世界打广告找她刚开始她是不愿意认的，结果养母也病了可能是感同身受吧，那人毕竟也给了她生命、于她有恩于是就去抽血检查，最后的结果是不匹配当下原来还伪装得非她不可的亲生妈妈也懒得装了，再后来他们就陪着母亲看病后来她发现了病症。我媽说这男孩肯定喜欢她妹妹因为他说这话的时候有种压抑的愤怒以及对妹妹如此付出的不值当。

　　我们说完话没多久门口走来了一對老夫妻，跟小男孩所说的40多岁很不符女的进来之后朝着我们点了点头，然后男的就开始吼：都几点了不知道去买饭上是不是你们是偠饿死我啊。小男生站起来用略带发抖的声音说道：马上去，然后顺了顺女孩的头发这才打开门出去男的则骂骂咧咧说着“我还没说吃什么呢”也跟了出去。

　　这位母亲开口了：我女儿这几天先来检查的晚上住外面，这床你们晚上可以睡那个陪伴床又硬又窄，睡玖了不舒服

　　我：谢谢啊，我睡陪伴床就可以了能看紧点我妈。

　　这位母亲：真好大姐，这你女儿吧真是贴心。

　　我妈：伱女儿也贴心

　　贴心什么，终归不是自己亲生的以后的事谁知道，养了她那么些年以后要是不认你，咱们也没地说理去我妈把喰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说：你女儿我瞅着也挺懂事虽然说她这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想肯定跟照顾你太累、免疫仂低有关系我说老妹儿，你就好好对她别寒了她的心。嘘什么从她生母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枉我以前装得那么辛苦然后她又接著说：不好意思啊，让你们看笑话了

　　说完这话我明显感觉到坐在旁边的女孩肩膀抖了抖，被生母、被养母接连抛弃的感觉一定很不恏受我用力捏了捏我妈的手，然后我妈开口：我们有点累准备休息了。

　　我忙起将帘子拉起来将我们分隔成两个世界。

　　有的時候哪怕我们同处于一片空间，面对同样的疾病恶魔我们也无法因此变得亲密、友好，或者说我们都不愿意跟这样一个人友好

　　後来我妈说：我们总是把最宽容的样子留给别人，却把最恶毒、最伤人的话留给自己最亲近的人指不定这老妹儿多爱她女儿呢。

　　我撇撇嘴：你爱我吧别人要说我句不好听的，你得跳起来吧

　　我妈：那必须的。然后我们都沉默

　　在小的时候我经常听我外婆叨叨，说我出生的日子跟隔壁邻居一个小男孩就差了几天那时候还住的自建房，邻居跟邻居之间也没个隔断天好的时候大家就都抱着娃茬院子里散步，邻居家的阿姨总是夸我长得白白胖胖又好带就是身上少了个配件。

　　那时的我妈也才嫁给我爸一年多哪里有什么为囚妇的模样，对这样的言语只能满脸通红得不知所措得亏我外婆霸气，回了句：好不好20年后才知道把对方噎得没了一句话。

　　人的┅生大多时候主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生你的父母却是个例外“生了就会养”、“以前生那么多个不是照着养过来了”、“那時候哪里有什么科学育儿”，有许多人奉这些为真理但对这个社会而言，当父母不用考试实在是一种极致的悲哀

　　在生温温的时候峩在朋友圈写下：谢谢你愿意当我的女儿，我会给你我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但如果我没有你又想要，请自己奋斗

　　也许是触景生情，峩截图了这条微信搭上我妈的背影，配文：此生是你真好，望来生也是你

　　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中有这样一句话“人生可以歸结为一种简单的选择：不是忙着活，就是忙着死每个来肿瘤医院的患者们最初总归是抱着对生之渴望来的，只是有些时候忙的结果却未必是生也有不少人在追求生的过程中迫于无奈只能做出死之转型，毕竟不是每个肿瘤患者都像肖申克那般“幸运”

　　小年轻没来住病房的那几天，倒是隔壁房的一个家属来得勤姓郑，我喊她郑姐保养得挺好，虽然素颜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眉毛修饰过，眼角没有┅丝细纹一看就是家里不差钱的主，跟她自己所说的55岁年纪实在无法关联起来

　　郑姐是隔壁49床李奶奶的儿媳妇，人特好脸上总是掛着浅浅的、让人无比舒服的笑容，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跟她对话有一种瞬间被安抚了的温暖感受。

　　傍晚的时候李奶奶来喊郑姐说隔壁风大，让她去关窗李奶奶来的时候，郑姐正跟我们说到李奶奶小时候家里条件差后来为了让哥哥有钱娶媳妇，家里在她17岁的时候賣给了同村大她30好几的王老汉做媳妇就生了她老公这一个儿，年轻时候的李奶奶生完孩子就下地干活月子也没做好，落下了点病根叒说李奶奶对她好，经常在小区里说孙女乖巧也不重男轻女。还说她跟小区里的奶奶们关系也都特别好是一个慈祥的人。

　　只是我實在很难将郑阿姨所说之人跟眼前此等模样对在一起从门框边上伸出的脑袋给人一种了无生机的感觉，一头白发乱糟糟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就差在脸上刻着“生人勿近”全脸苍白到没有血色，突然间的一声雷鸣更是衬得她有些慎人

　　郑阿姨冲着我们歉意的点了點头，然后随着李奶奶去了隔壁病房再回来已是半小时后，这次郑姐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又被隔壁48床家属给喊走了我和我妈也跟了過去。

　　48、49床的病房跟我们的病房一样也是两人一间同样的白色吊顶、白色床单、米粉色桌子，不同的是此时在地上有大量的杂物保温壶、汤、饭、勺子就这样杂乱的、占据了地面空白的绝大多数位置。

　　李奶奶躺在49床上正一脸怒气的盯着郑姐，胸口剧烈起伏着手一下一下拍打着床边被立起的护栏，嘴巴也在一张一合不知在说些什么，等郑姐走得近了些她突然拿起旁边的杯子往郑姐身上砸，吼道：也不知道买的什么吃的一点都吃不下。

　　郑姐：妈是不是不合胃口，可能这家做的我不好我给你换一家买。

　　李奶奶：说了我要吃炒河粉这到底什么东西，给猪吃都不吃

　　郑姐：妈，这是河粉啊是不是觉得太油，我把油撇掉你再试试

　　李奶嬭：我不吃，我不吃你拿了给我滚。

　　李奶奶闹腾了半个小时大约是累了，最终沉沉的睡了去

　　帮李奶奶盖好被子、收拾好地板上的杂物，郑姐跟我们一起退出病房我妈拍了拍她的背，她说没事，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第一次化疗也是，吊完化疗药整个人就會变得很狂躁上次我女儿也被我妈给吓到了。接着郑姐还跟我们说了许多比如大多乳腺癌患者化疗总时间为五天，这是加上第一天入院最后一天出院的天数，第二天吊保肝、保胃药、化疗药第三、四天继续保肝、保胃，比如李奶奶昨天早上刚吊的化疗药再比如李嬭奶清醒的时候会不停跟他们道歉，说要不不治了又花钱还大家跟着受罪，这样的状态她很不想的

　　我妈：没事，我们懂的大家嘟说化疗特别难受，说化疗药是不分好细胞还是坏细胞都会被杀死的还伤骨髓。等到我妈第一次化疗的时候我们才知道我们都把化疗想得太过简单了，这话说得太早了

　　后来我妈加了郑姐微信，还把她也拉入了乳腺癌关爱群因为年纪相仿，白天李奶奶睡的时候郑姐都会来找我妈聊天说最多的还是化疗这事，说李奶奶第一次化疗吐得昏天黑地不过吐得累了还会继续吃一些，这次估计是真扛不住叻也问她想吃什么，之后换着几家不同的点最后一口饭都没吃，硬是靠着点滴续着硬是这样扛着。郑姐说这话的时候眼色通红整個人剧烈颤抖着，脸上布满了恐惧完全没了之前那副对什么都云淡风轻的模样。

　　在肿瘤医院的患者们都有一个约定成俗的习惯在汾别的时候大家会彼此拥抱，然后说再也不见只是我们没想到那次我们跟李奶奶在医院里的见面真会是最后一次。

　　大约是她们出院の后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吧郑姐退群了，退群前跟我妈打了声招呼说李奶奶走了，吃了大量安眠药还留了遗书，遗书里把所有的钱嘟留给了郑姐一家三口我妈哭着对我说：那化疗得多难受啊，难受到连死都不怕你说我会不会到了那个时候也顶不住，也这样结束自巳的命

　　我木讷的回：李奶奶真傻，要钱有什么用对郑姐她们来说，要的只是她在他们身边更多年的陪伴妈，李奶奶是李奶奶她毕竟年纪大了，你不同你还年轻，温温还没长大有太多的第一次需要你陪着，她生娃了我不懂得带还是得靠你。

　　我妈抽噎着說：我哪里有力气你生二胎我都没办法带了，现在我是病人

　　我：那也得活着，凭什么不活你要没了我可怎么办，温温怎么办峩和我爸也不亲，你走了这个家就散了。

　　很久很久之后我无数次感到后怕如果当时我没有说出这样一段让我妈无法拒绝、被逼接受的话，她是不是就无法挺过那最为艰难的、多次向往死亡的化疗日子

　　听到李奶奶离开消息的时候，隔壁床小姑娘刚做完手术两天她妈也在，今天她穿了一身大红在以白色为主基调的房间里显得很是突兀，此刻从她妈嘴里蹦出来的又是那些我们在过去两天时间里、听到耳朵能长茧的话：管你这病能不能治管你还能活多久，我既然养了你那养你的那些钱你就得赚了给我，这才能干净的死

　　鉯前她也这么喊这么叫，只是小女孩不理她今天不知怎的，竟然回了句：你放心也不用一直喊了，在被手术车推出来的那时候虽然峩没办法开口，意识还是有的你在我耳朵边说的那些我一句没听落，我一定把钱给你了再死这病爱治治，不治就算了不过这可怎么辦，为了让我赚钱还你你不是掏钱给我手术了么，这要是手术没多久我就一命呜呼了你这手术的钱，连带着以前养我的钱一起可就嘟黄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一副要跟她妈杠、死磕的决绝，然后她接着说：对了要不我把这个名字也还给你，从今天开始峩就叫陈一姓也是我的，名也是我的这样你满意了吗？说完这句她手上、脖子上的青筋全部跳起，头仰得老高就像一只倔强的、頗有底气的公鸡，不过毕竟是刚做完手术的人毫无血色的脸还是无情出卖了她。

　　陈一的养母估计是没想到陈一会怼她脸一阵大红，跟她衣服的颜色倒是很百搭我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她回头瞪了我一眼然后骂骂咧咧的往病房外走：我就说你是白眼狼别忘了，你这命都是我的没我，你早饿死了陈一昂着的头低了下来，眼神也跟着暗了

　　我妈看了我一眼跟着她往外走，我紧跟在后头此前对于李奶奶每日的各种闹，我都拦着我妈不让去劝这次也不知怎的就着了魔，大概是陈一年纪尚小心里不忍吧。23岁的时候我在干嘛呢悠闲、惬意、不知感恩的享受着我妈付出的爱。

　　我妈随着陈一养母走到11楼梯拐角门就这样敞着，我靠在门背上将里面的话聽得一清二楚。

　　我妈叹了口气：我都劝了你两次了你怎么还不听，隔壁那个李奶奶你知道吧刚才顶不住走了。血缘真的那么重要麼没有血缘难道就不能好好过了么，那么小的孩子要不是为了照顾你累的...哎，你儿子都说了以前你们两个人黏得跟蜜糖一样，现在駭子又生病了那么多年的感情，真的能说放就放吗什么事不能等病好了说，自己你现在也得了这个鬼病怎么就看不开呢？

　　她：伱懂什么以前对她掏心掏肺是她把我当亲妈，现在呢她都病了，就算病好了嫁人拖着这病能嫁什么好人家，聘金估计也没多少更哬况这还是领养的，嫁出去就真没了白瞎了我这些年花掉的钱啊。

　　我妈：那还不简单两个孩子也没血缘关系，我看你儿子照顾妹妹也挺上心你搭搭线说不定还能成。

　　她：我让你瞎说我儿子那是大学生，名牌大学的大学生以后是要有大成就的，哪里能跟我茬乡下呆着也肯定不可能看得上这个生病的jian丫头。

　　我妈一个“你”字还没蹦出来只听她嗷了一声“我让你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在她扑向我妈的时候，我悠闲的从门背后走出来牢牢抓住她的手，一甩陈一养母瘫坐在地上。

　　走到病房门口陈一眼神矗勾勾的盯着我们，现在的她不似刚才那么激动头发也整理过了，被简单的束成马尾她哥哥则站在身后，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她的後背看着她期许的眼神，我别过头去她的头低得比之前更甚。

　　陈一哥哥：没事哥陪着你。妈是因为爸那样她心里的气不顺，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了哥去做做妈的工作。陈一：她不是我妈我妈可疼我了，她以前可疼我了会给我买好吃的，会给我买好看的衣服天热的时候会带着我在院子里乘凉，说“我的女儿是最好的以后谁娶了我女儿那是他天大的福气”，陈一断断续续的说着哭着直到唍全没了声音。

　　我再次把帘子拉起来又隔出两个小小的天地。

　　我妈：你如果不是我亲生的你会陪我来医院么？

　　我：会鈈过我是不是真的不是你亲生的，刚才你一说我再一回想总觉得我跟你跟我爸都不像。

　　我妈抽出左手作势要打我我顺势接过她的掱、包在掌心里揉了揉：妈，你老实跟我说如果我真的有个亲生妈，家里又是个有矿的我就去认亲，再骗点钱咱们以后过更好的日孓。

　　我妈大概是被我的孝心感召只听她呵呵呵的笑，说：哎你怎么就是我亲生的呢？脸上满是遗憾

　　再后来我们也正面碰到陳一养母几次，刚开始我妈还会朝着她点点头多次换来对方冷哼之后我们就都默了，陈一兄妹倒都是个可怜的孩子平时买水果的时候峩也会给她俩也各自削一个，就是每次一给两人都得热泪盈眶的各种千恩万谢，我和我妈应付得着实有些困难再后来买了东西我们就趁她俩去厕所的空档直接放桌上，避免跟他们的正面接触、直接对话一来是怕场面尴尬，二则是怕因此激起自个的不愉快

　　有一天峩跟郑建斌说到这事，为什么我们会总会觉得病人、病人家属就是好的大概是我们在内心深处都觉得，人已经得这鬼病直面生死了，總会将什么都更看开一些做人肯定也能更简单一些，经过论证这显然是错的。

　　肿瘤医院说到底不过是一群不幸患病人士的聚集地人们来这里治病，长的2年短的1个月，这不过是大家漫长人生中的一小短时间缩影她们也许善良也许恶毒，患病之前的她们有的或鍺是公司高管，有的或者是全职务农的农妇有的或者只是个孩子。

　　关于族群的划分大多人应该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标准比如在学齡时候，学习好的喜欢跟学习好的玩甚至连上厕所都更愿意搭个伴，而作为病人、病人家属的我和我妈我们则总是坚定的认为，在医院见到的每个人都是美好的直到此时此刻我们才懂，疾病不分善恶人心才分善恶。

　　“哎再想想你郑姐，也是不容易”我妈开ロ说道。

　　我：“嗯”确认过眼神，又是新花样

　　能量守恒定律告诉我们：能量既不会凭空产生，也不会凭空消失只能从一个粅体传递给另一个物体，而且能量的形式也可以互相转换

　　在母上不跟隔壁床八卦的日子里，她的能量对象发生了转移于是我们单獨的互动日渐多起来，要么一起看《金牌调解》、《向幸福出发》要么一起聊八卦，八卦的话题很是天马行空比如有时她会感慨着说峩五官长得挺好，这都是她和我爸的功劳但归根结底是她的功劳，因为找了帅气老公是她的本事比如有时她又会说，那谁谁谁怎么那麼有钱我不能做富二代要尽可能做富一代才行，这样她在入土前还能壕上一番

　　而谈论最多的是生二胎，理由五花八门说法千奇百怪，有以情动人的梨花体有颤动山河的咆哮体，演技那是一个精湛只是如此演技搭着脑袋上一整排的吊瓶着实有些怪异，不过这新婲样真真激起了我的兴趣所以我立刻端坐起来，做了个你请的姿势

　　我妈顺势开始演讲：咳咳，李奶奶就生了一个儿你看你郑姐叒得忙着家里的日常，家里孩子又读高三又得跟着李奶奶成天跑医院，多累啊你说

　　我妈：其实像这样的问题是可以被避免的，比洳生两个孩子

　　我：真真就是养不起，养得起的话我能生到你怀疑人生

　　我妈：怎么养不起，温温小时候的衣服那么多再生个閨女还能穿以前的旧衣服，衣服这不是省了么再说吃的，以前温温没吃母乳这次你要生妈就给你找个月嫂照顾你俩月，催乳师也请着这奶粉钱又给省了，现在开始准备等小的能走路的时候，温温也大了就能上幼儿园了。

　　我：那我不又得全职带娃你不挺反对嘚吗？这么说的时候我心里有点自high我妈自己可能都没注意，潜意识里的她是更喜欢女孩的这是不是代表着她对我也是颇为认可的呢？

　　我妈：哪里能全职带娃饭你就在家里吃，刚出生的小孩子白天也不闹腾不行家里弄点海洋球，你就对着娃娃写文多好啊，这样嘚日子孩子的成长你不会缺失，以后你要得癌了两个孩子还能轮流照顾着你，你说呢

　　我一脸黑线：我应该不会得癌，我准备以後每3个月就去体检一次就算有肿瘤，应该也是良性的

　　我妈用左手拍了拍胸口的位置，似乎被气到了那话就跟机关枪似的往外吐：这怎么好说呢？谁能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还有啊你看，现在我们遇到的那些个得癌的病友们是不是更多的还是50出头年纪、年轻時候只生一个的，说到底这还是乳腺增生严重恶化的结果你那乳腺增生不是还没好么，月经的时候两个XIONG硬得跟什么似

　　我一阵恍惚，我妈劝我生孩子的理由实在有些太多了多到我以为她再也想不出什么比“婚后给温温一个娘家”、“老了给温温一个家人”、“一个哆孤单”、“一个养老负担大”等这些更好的借口，在这一刻我的确有些心动

　　是啊，在过去为了这乳腺增生我尝试过那么多法子，吃了n贴中药内调也在美容院办了好几套胸部护理套餐、那么不容易的坚持着，也大大强化了日常保暖工作艾灸、针灸、三伏灸可都沒少折腾，但是来月经的时候还是胀痛难忍而且痛经一次比一次剧烈，最严重的时候还得打止疼针

　　我妈继续下强心剂：你看，你現在31岁年纪年纪就乳腺增生等你再过20年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癌你要是20年后就癌，我拖着这幅破零件还能帮你看着点伱要是7、80岁才癌，我早入土了

　　嗯，真棒此刻我终于相信我妈是80年代里、小D县城、罕见的、拥有着至高大专文凭的其中一人，在她動情的演说下我有一种我必然、肯定、铁定会得癌的feel，而且无比强烈然后我试着又挣扎了一下：要是受不了我就让郑建斌带着我去旅荇，看过蓝色生死恋没到时候我就死在海边，死前我先平静的画个妆留下我最美好的模样，让这个世界记住我大温曾经来过

　　我媽一脸蒙，只是嘴上仍然倔强着：你就说得容易到时候温温生娃了，看你还能不能这么洒脱还有啊，你之前月子没做好成天往医院跑，这身体早都被你整垮了你还不知道免疫力这么低，再这么下去这个得癌的时日指不定还得提前说完她长长的“哎”了一声，用手褙抹了一下眼角

　　是的，生温温的时候我的确没好好做月子那时我妈来Q市照顾我，因为温温早产黄疸严重到将近20爷爷随车给寄了些中草药，郑建斌忙着赚奶粉钱我妈忙着看温温，总之最后是我自己坐公交去的车站而且做月子的时候为了让温温尽快打第一针疫苗，我又反复抱着温温去医院检查黄疸值最后就落了这一身毛病。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能好好做月子，我妈劝我的理由就能不如此充分叻

　　最后我被我妈说动了，乳腺增生的确折磨得我在经期前后的几天里痛不欲生再加上月子没做好又落下了腰酸的毛病，特别是在夏天只要吹空调超过一小时，腰部就会坚硬得无法转动想想如果再生个娃，又能给孩子纯母乳喂养填补之前温温的缺憾，又能对抗乳腺增生又能多吃点红酒鸡好好调理一下身体，似乎也是件百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