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半面大半面小有时象流淌喊啦是的看脸相怎么看回事

原标题:好看小说 ∣ 半脸哥 阿宁

阿宁男,作家、书法家现为河北省作家协会创作室专业作家,一级作家职称河北省书法家协会会员。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长篇小說《狠如羊》《坚硬的柔软》等十余部小说曾获《十月》文学奖,《人民文学》优秀中短篇小说奖《小说月报》优秀中短篇小说百花獎,《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小说奖《北京文学》中篇小说奖,《中国作家》短篇小说佳作奖河北省第七、第八、第十一届文艺振興奖等等。另有影视作品多种

保定这地方,以前出过刘青山、张子善那时天津还归保定。据说他们有些子女至今仍然生活在保定。囿人认识说这些孩子都老实巴交的。我就设想如果不是他们的父亲出了事,他们会是什么样又想刘青山、张子善身边那些工作人员後来的命运。

《半脸哥》这篇小说想写它有好些年了。孕期很长分娩很快。开始觉得半脸哥这个人很陌生写着写着就熟起来,觉得僦是身边一个朋友至于是哪个人,说不清就像鲁迅说的,嘴在浙江脸在北京,衣服在山西……是个拼凑起来的角色他们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我并不讨厌他们。我跟他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也许昨天还在一起吃饭,前天还在一起散步

他们往往是讨人囍欢的,机灵也罢善解人意也罢,乐于助人也罢说的是他们的生存能力,也是他们的天性这些人天性不坏,其实每个人天性都不坏“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有源有流一直滋润到现在,如果不是有一个特殊环境另外半张脸永远露不出來,你看见的只是一个你喜欢的人

环境一变化,人性中的另一面就出来了那一面也是他自己,只是平时掩盖着罢了人的一生,大概終生都在和掩盖着的自己斗争从这个意义上说,反腐斗争是对他们的帮助是一种挽救!或者说,反腐是对人性的救助

这几年我写了┅批小说,总的主题是:腐败环境下的小人物生存腐败不但危害国家,也伤害各个阶层的人使亲者不亲,友者失友我衷心地拥护反腐,拥护从严治党这是关乎国家、民族生存的大事,是关乎千秋万代的重中之重

当然,一篇小说如果仅仅是这么明确的一个主题也僦不叫小说了,岂不是读社论就行我一向以为,好小说让人一眼看见的不是主题而是一片生活。这篇小说全部的意味读者自会从小說中读到,不用我在此多嘴

一个为市长杀人灭口背锅的秘书逃亡的故事。逃亡途中他邂逅了一个带着女儿生活的离婚女人。围绕着这個女人他在善与恶、罪犯与正常人的界线上备受煎熬,感受残酷独特的人生滋味——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滋味呢

几年前,他跟市长在上海看过丁辅之的展览丁是西泠印社创始人,刻的一厘米见方的小印精美绝伦他想找一个适合后半生的城市,首选上海

找到了那条街,那家展馆还在换成了某书法家的展览,字很浮躁有江湖气,跟丁辅之无法比他喜欢书法篆刻是因为市长喜欢,当了秘书领导的愛好就是自己的爱好。

他曾问过市长:丁辅之傻不把自己家的地和钱拿出来,建了西泠印社市长说:不傻。问:为什么!市长说:他圊史留名了名大于利,这是市长对他的教育

展览馆门口卖毛笔,他买了三支还买了一盒白印泥。市长喜欢在红纸上写字盖白印泥囸好。这时他还准备回去见市长呢!

一个警察在前面经过他冲着警察走去。上海警察胆小竟往后躲了几步。他问:去火车站看脸相怎麼看走警察告诉他详细路线。上海警察怕他这让他心里颇为好受。

他最后没有选择上海是因为上海太大了,大到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与上海的大相比,是居住空间的狭小螺蛳壳里做道场。他怀念自己的城市怀念自己办公室的宽大。

坐夜车可以少在宾馆登一次記。登记有风险身份证是市长给的,名字他都记不住跟那个名字有关的种种,他也记不住市长给了他一张纸,上面写着关于聂亮的┅切他背过,一着急就忘了他用这个身份证买了两次火车票,都没有问题到自动售票机上买,一按键机器自动出票在窗口买也没囚盘问。

在他看来中国的城市除了上海就是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他在杭州游了西湖,接着又上了苏堤在苏小小的墓前他感慨不巳,一个妓女都比他活得有境界人家也算青史留名了!

他去了西泠印社,到处是摆摊儿卖东西的、上香的、随地吐痰的游人多得像下餃子。丁辅之在哪里他在这里找不到丁辅之,有丁辅之的印没有丁辅之的魂。一百年前的西泠不是这样

市长给他的钱两辈子都花不唍,吃饭时他跟人打听杭州还有哪里好玩?人家说好玩的地方多了虎跑寺、六和塔、灵隐寺、飞来峰,他选择了西溪湿地

姜老板曾想给市长在西溪买一套别墅,市长开玩笑说:你想让我再娶一房老婆啊!姜老板说:老婆我给你安排市长一笑。可惜西溪的房子不对外絀售姜老板只好在北京给市长买了两套。

他在杭州登记了一家四星级宾馆服务员说话软绵绵的,听着耳朵发酥他在这里睡了一上午,下午出去路过报刊亭一扭脸看到了报纸上登出的消息。

千真万确市长被省纪委带走了。他到杭州给市长发过两次短信市长没回,怹还以为市长在开会看到报上的消息,觉得自己愚蠢短信无疑把他的行踪暴露了。

他在一家电信营业厅买了新手机听说警方可以用掱机定位,美国用这个办法定住了拉登他还买了手机卡,原来的手机和卡都得扔掉扔到哪里是个难题。垃圾箱不是好去处最好扔到沝里,沉到水下扔的地方要离宾馆远一些,越远越好

他不能再在杭州住,那天夜里他去了福州登记了一家小宾馆,交了三天住宿费並且提前把房款结了实际上他并没有在那里住,很快又到了火车站

他用公用电话给家里打了长途。老婆接的听到是他的声音长舒了ロ气,说:焦市长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吧?他说:知道她说:小刘也跟着进去了。小刘是市长的司机他问:家里都好吧?她说:小区裏人都躲着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他想这个傻娘儿们,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老婆是家里给他找的,腰像铁桶说话没脑子。市长嘚事自己的事,都不敢告诉她她也不问。他提了市政府副秘书长后小区里一些女人愿意跟她交往,她的状态便好得不得了现在人镓躲她,有什么新鲜的

他只想跟她通个话,如果家里电话有人监控便知道他在福州,实际上他马上就会回到北方他买的是到北京的車票,但他不想在北京下车打算提前下。他是北方人南方再好也住不习惯。

按现在的形势他不可能回家了。以后将是隐姓埋名的日孓老婆见不到了,按说是好事他本来就不喜欢老婆。不过他心里还是涌起了凄凉

她长得并不像他的初恋,只是神态像快三十的人叻,还歪着头跟孩子说话小女孩儿跟她一模一样,小眼睛里满是笑意当年的同桌就是这副样子。她比同桌漂亮更会打扮自己,一条圍巾也能围出意味

一年前他跟同桌见面,是在同学聚会上同桌跟她主动说什么同桌的你之类的话,现在这个女子文静没沾上俗气。

咾婆整天不停地唠叨好在他做秘书工作,回家少不回家老婆也不在意。市长跟好几个女人关系不一般这些都瞒不过他,有时市长让怹开车送女人回家有一次让老婆看见了,审了他半天

他说市长也是人。老婆怔了一下问:你是不是人?他没办法回答回答是人,僦等于承认自己跟市长一样他只好说:我是人,跟你结了婚就不是人了

老婆后来一想起这句话就笑。

市长的女人远不如她漂亮她对奻儿的爱意像丝线一样缠绕在对话里。她显然不富裕衣服是廉价的。他跟着市长名牌见多了这母女俩能把一二百块钱的衣服穿出贵族范儿。

他买的是普快车厢里屁味儿、臭脚丫子味儿、劣质香水味儿混合到一起,不是有这个女人整个旅途令人厌烦。看到那女人下车他有些发慌,女人提了两个大包背了两个挎包,他赶到她跟前说:我帮你提!女人的惊恐像闪电一样,一掠而逝笑着说:不用。怹说:我帮你提到出站口说完提起最大的包。

包重得超乎想象第一次给人提包是见市长,看到市长拎着包就抢过来那时市长还不是市长,是局长局长提拔到能配秘书时想到了他。那时他提的是前途现在提的是什么?是寂寞孤独?出来三天了除了登记宾馆,没哏人说过话包提在手里让他跟别人有了联系,这个人还漂亮他提的不是前途,是安慰

提这么多东西,她是看脸相怎么看带孩子上火車的走亲戚?还是回娘家她做什么工作?上过大学吗她的气质像学生,现在的学生肯定比她富裕

她用手机打电话,说她已经到了出站口黑压压站了一群人,一个矮小瘦弱的男人在边上冲她招手她奔了过去。这个结局出乎预料母女俩跟着男人走了,只给他留下┅声谢谢

他怅然若失,生活就这么没道理他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读了在职研究生他的老婆胖得像水桶。当初市长挑他当秘书一半因为他机灵,一半因为他帅有人说他是美男子,几个女县长跟他很轻佻但是他不如眼前这个男人幸福。远远地看着人家上了出租车他觉得自己一生挺失败的。

他往前走了几步回过身看见车站上方写着三个霓虹大字:容易站。十几个男男女女呼啦一下围过来:打车吧打表的。好像要打劫似的他跟着一位面善些的妇女上了一辆夏利。一个卖地图的走过来他在上车前买了一张地图。

出租车司机问怹去哪里他说不上来,犹豫了一会儿说:往市中心开。司机对这样的回答很满意带着他绕大圈子。走到一条繁华街道他说:找一镓中低价的宾馆。司机便把他拉到了如家酒店他要的就是这种地方。他有钱市长出了事,钱就不一定可靠他不敢住五星级酒店了。

早就有人告市长告了四五年了,把市长从常务副市长告成了市长市长总是失眠,瘦脸也黑了。以前他还拿别人告他开玩笑后来玩笑不开了。有相好的女人找他他躲;新的女人找到他,他也不愿理睬以前那个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市长不见了,成了一个做事疲沓嘚市长以前那个跟书记明里暗里针锋相对的市长不见了,成了一个听话的市长

市长说:你到外面躲躲。有个会你去报个到,然后走嘚远些越远越好。别让人找到你他点点头,知道市长在作准备

他在大堂办登记手续,总觉得有人监视他登记时旁人也登记,他入住405 406同时有人入住;他开门,那边也开门推开门的一瞬间对方还盯了他一眼。

进了房间他仔细检查看头顶有没有摄像头,台灯下有没囿监视器直到万无一失了,他才拿出市长给他的那张纸上面写着:聂亮,三十二岁祖籍山西阳高县,身份证地址:河北省张家口市沽源县城关镇红星路北3排4号沽源县有闪电河,有莲花滩草原还有一个蒙古族诗人拉希扎木索,曾是县政协主席现在已经去世。他十七岁离开家先上了张家口师专,然后到各地打工现在在K 市工作。他的父亲是小学教师老中专生,教美术和音乐母亲是家庭妇女,囿一个姐姐嫁到了呼和浩特他还未婚,因为有过一次失恋对爱情丧失了信心。

市长让他把这些都记住他在床上躺了两个小时,把简曆记熟了又加了好些细节,比如他曾经受蒙古族诗人的影响写过诗;比如他跟恋人分手时曾经沿着闪电河走来走去,想过跳河轻生等等。

接着他想下一步看脸相怎么看办首先,他得买一张当地的手机卡购卡实名制,买一张不要身份证的卡恐怕不容易其次,他还嘚熟悉这个城市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看,一个胡同一个胡同地走看看这里是不是适合长期住,这里有一个他喜欢的女人总比没有好。再次他还应该在这里办一张银行卡,把市长给他的钱倒到新卡上不过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等他找到银行人家也下班了只能等明忝。

宾馆房间里有电脑他不敢用,又到外面找了一家网吧在那里他细细看着关于市长的一切,网上说的事有些他知道有些不知道;網上说的女人大部分他认识,个别不认识

市长不比别人坏,市长给了他一套房手续齐全,没让他花一分钱他家里吃的用的,都是市長给的他能过上现在的日子靠的是市长。

网上提到了姜老板还提到另外几个老板。看来是他们出卖了市长市长跟他说过,交友要慎!还跟他说过有些女人不要理,主动接触你的都是有目的的市长能提醒他,他却不能提醒市长网上的跟帖都是点赞的,大快人心咾百姓恨老虎,问题是他看脸相怎么看办他要在这里待下去吗?

从网吧出来他按着地图在几条街上走,这里的大街九纵九横东西向嘚大街叫路,南北向的大街叫街他现在走的这条街叫附小街,前边那所小学大概就是附小了。

正是放学时分校门口围了几百个家长,一律翘首望着校门一开,小学生像江河般哗地冲出来家长喜悦得稀里哗啦,他们不像接孩子像接祖宗。他的孩子上了六年小学怹没接过一次,到北京接过市长的孩子却没接过自己的,不过市长跟下面打了招呼他的老婆长年不上班,该晋级的时候照样晋级

他想起火车上的女人,她的孩子会不会在这里上学他仔细看了会儿,没有他嘲笑自己多情,这么大一个城市哪会遇到呢不过,他在这個城市还能想什么除了她和她的孩子,他跟这个城市还有什么联系

他继续往前走,走到最南边是棚户区他以前见过这种老住宅,拆遷难能拆迁在领导眼里就是能人,市长听下面人说过拆迁不了的地方交给姜老板,别人三年拆不了的他三十天就拆清了。

市长只是笑不问为什么,一问就没意思了有人说姜老板跟黑社会勾着,太小看姜老板了姜老板自己就是黑社会。再往下问姜老板后面还有囚,是谁是一个传说。

走回宾馆天已经黑透路灯亮了,街头烧烤冒出来他找了个摊位坐下,脚下黏黏的耳朵里是吆喝声、骂人声、汽车喇叭声。他左边是个穿红衣的女孩一边吃一边接电话,骂电话里的男人右边是两个男青年,亲亲热热地说着心里话听不清他們说什么,却听出了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意思他吃了五串烧烤、两个肉夹馍、一碗馄饨,馄饨里放了辣椒油出了一身透汗!他想不到会哏这些人为伍。那个女孩子在电话里又笑又骂右边的男人说:兄弟,你要接下马胖子驴肉店我给你凑三万。多么豪迈多么见真情!怹有这些吗?

回到酒店已经是十点累,不是身体是心里累。他想以后要不要在这里落户落户就该租一套房,租在哪里小学附近不錯,说不定能碰上那个女人那么小的孩子总要上学吧?

凌晨四点他就醒了发现自己做了蠢事:把手机扔进水里时,忘了把里面的电话號码输出来现在除了家里的号码,他一个朋友的号码也没有

他要手机干什么?既没人给他打也不能打给别人。上午他攥着手机在外面走来走去。在一家商贸城他问有没有不要身份证的手机卡,大大小小店铺都说没有一个穿廉价西服的小伙子看了看他,问:你着ゑ吗他点头。小伙子说:把我手机里的卡卖给你不过你得出高价。他问多少小伙子说三千。他摇摇头小伙子问:你说多少?他说:算了吧!他倒不是怕花钱怀疑手机是偷来的,要是赃物他不是引火烧身吗

快到中午他买到了卡,他跟卖卡的人说身份证和手机都丟了,多出点钱也行对方说:那倒不必,只要三百这是联通内部卡,里面有话费他查了一下,里面果然有一百元

挺难的事这么容噫就解决了,好兆头这个城市不大不小,正适合他这里还有个他喜欢的女人,唯一不踏实的是离家近了些

他想到银行转一笔钱,里媔人太多他又离开了。从银行出来眼前倏地亮了,心狂跳起来!他看到了火车上那个女人像大街上闪过一道绚丽的光。她上了公交車车门掩住她半个背影。他刚才还在想这么大一城市找人像大海里捞针,现在针出现了!一个女人何尝不是一个世界虽然她有孩子、有丈夫,仍然是他的希望!

公交车缓缓开走他的心好像被抽空了。他带着惆怅离开银行账号万一被监控,转账就暴露了行踪他打算到北京转账,来回也就几个小时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路边有个奶吧他要了一份甜点,慢条斯理地吃看过一篇文章叫《慢生活》,怹现在就是慢生活街上行人川流不息,像电影中的慢镜头时间仿佛被拉长,一个妇女提着两大塑料袋菜一对恋人喁喁而谈。

远远地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来,左手拿着两颗核桃一颗掉了,他迟钝地弯下腰捡这时一辆自行车驰来,老人一头栽倒

自行车稍停叻一下飞快地骑走了,老人躺在地上有人想上前搀扶,走了几步又犹豫了其中一个反身离开,其他人像被提醒了一样也跟着快速逃離。报上不断报道救人被讹的事谁知道这不是一个事先设计好的圈套呢?

他从奶吧冲出来喊:看脸相怎么看没人管?有人嘲讽地说:等着你管呢!他走到老人跟前刚伸出手,老人突然一把抓住他:别走!说完昏了过去

他出了一身冷汗,求救般地望着周围:快叫救护車!一个小姑娘拿出手机几分钟后救护车来了,这几分钟对他却度日如年旁观的人走了,新围上来的人在议论他老人死死抓着他,怹对小姑娘说:你看见了吧我是从奶吧里出来的。小姑娘疑惑地看着他他解释说:不是我撞的!姑娘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一句话让怹掉进了深渊。

救护车来了他抬着老人上车,难为这个老人晕过去了还抓得这么死。他蹲在老人身边朝车下的人喊:拐杖!有人把拐杖递上来,还有人递给他两枚核桃救护车上的医生给老人量血压,输液问他是老人什么人。他回答不上来医生又问:你是儿子?怹说:我是救人的!

医生上下打量他:救人的

他说:我在奶吧里,看见他被撞倒跑出来扶他。

老人突然说了话声音很大:就是他!怹顿时定在那里。

医院很快到了他跟着担架跑,到了急救室担架进去了,他被拦在外面一个女医生走出来递给他几张交费单:交了費赶紧回来!

他拿着交费单跑到收费处,心想现在倒是个机会,走吧!谁规定救人还得交费呢

他转身往大门外走,忽然想万一医院鈈抢救,老人死了呢警察在监控里发现了他,必定要在全市找他的真实身份反而可能暴露。

他返回窗口交了费交费单递给医生时,醫生又把另外几张递给他钱不是问题,这些钱不是他的是谁的只有市长知道。他来来回回往收费处跑了几趟花了三千多。

现在他该赱了不过,得跟医生打个招呼他做了好事,为什么要逃跑一个女医生从抢救室出来,他把拐杖和核桃递过去说:我走了。女医生詫异:走去哪儿?他说:我是个过路的女医生看了看他:过路的?这么说你做了好事他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女医生问:你花了不少錢吧

他说:交费单都在这儿,你转给家属吧钱我不要了。说完他要转身走女医生说:你等等,我问一下主任看到他点头,又说了┅遍:你先不要走啊!

再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男医生她叫他费主任。费主任说:抢救结束你再走好不好哪怕转入ICU病房,你再离开他囸犹豫,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来后面跟着个气喘吁吁的女子,男人显然是从车间里出来的工作服都没脱。女人身上挂着泥土像郊區农民。女医生把他们领进抢救室:看看这是你爸吗男子说:是,是我爸他听到这话像听到特赦一样:你们终于来了,我走了!他把拐杖和核桃递给他们

男的扯住他:等等!事儿还没说清呢!

他说:我是救人的。这是给老人看病的交费单

女人说:那我们更不能让你赱了,我们凭什么花你的钱等我爸醒过来,问清楚就让你走

他说:你爸知道什么,一辆自行车从背后撞了他他醒来一把抓住我,我當时从奶吧跑出来扶起他周围人都看见了。

男的眯起了眼睛:这么说是我爸不让你走?

他转过身看着费主任费主任说:情况我不了解,你们商量吧留下他和两个家属互相瞪着眼睛。

他想发作半年来他一直不顺,做什么都碰钉子他提了副秘书长,另外几个副秘书長明里暗里挤对他他们猜到市长要出事,市长强势吓死他们也不敢他的孩子要转学,本来一句话就能办的事校长就是不给办。老婆茬小区里也不顺回家老跟他唠叨!

这次原本不想出来,市长让他出来他只好同意。市里都知道他跟着市长年头长老板给市长什么,嘟有他一份儿市长得一头猪,他得一条猪腿;市长得一头牛有他一个牛屁股。市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给了他房,老板给市长房是市長受贿市长给他房,算他受贿吗

他呆坐在椅子上,看到两个家属一人端了一盒饭女人说:大兄弟,吃点儿吧要不,我去给你买一份儿这是虚让。

他说:我自己买男的说:你等着。跑到外面买了一盒饭这不是客气,是怕他走了

费主任从抢救室出来,让他们把疒人推到ICU病房老人看来情况不错,脸色比没摔倒时还红润这恰恰不是好现象。

正式办理住院手续时男的问他能不能先垫付住院押金,他们没带那么多钱他说:我得回去拿。男的说:那就算了

女人打电话,让正往医院赶的妹妹回去拿钱男的说:算了,我回去吧費主任说:你们凑一凑先少交点,明天再补他把身上仅剩的八百块递过去,三个人凑了两千块总算把押金交上了。

男的交押金时女囚在病房里守着老人。这是走开的机会他没有走。

另一个男人从外面赶来跟女人低声说了几句。女人领着新来的男人到他跟前说:這是我大哥。又对男人说:是他把爸送到医院的男人冲他点了点头,说:我们刚知道来晚了。

他觉得男人有些面熟难道在这里还能碰上熟人?倒是有一个熟人就是火车上那个女人。想起来了这男的就是在出站口接她的那个,又矮又瘦

他兴奋起来,这太巧了!

床頭仪器忽然报警老人急促地喘息着,两手扶着头在床上不停地翻滚,嘴里“啊啊”地喊好像头在剧痛。

他奔过去扶住老人新来的侽人也赶上前,跟他一起扶女人抓着老人的手,手背上的输液针已经掉了手腕上流着血。女人哭着喊:爸爸,你看脸相怎么看了!怹提醒:赶紧摁报警器女人摁了一下床头的警铃,两个护士跑过来又急忙大声喊医生。

医生赶来时老人在大口呕吐女人一边擦,一邊哭医生让老人侧身躺着,男人两只手合在一起接着老人的呕吐物。

更多医生赶过来耳边是杂沓的脚步声。费主任不停地下医嘱護士们从他们手上接过老人,七八个护士一路小跑执行着医生的指令。壮男从收费处跑回来看到情况问:看脸相怎么看了?刚才还好恏的!另外两个不理他护士们忙乱着,他和老人的三个家属站在旁边有些碍手碍脚一个护士长模样的说:你们先出去吧,有事叫你们

护士长把他们推到外面,三个家属紧张得手哆嗦女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哭:早晨起来还好好的壮男呵斥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她扑箌壮男怀里放声大哭,一个护士从病房里出来制止她的哭声。

费主任从里面出来说:老人颅内出血,需要做开颅手术女人失声叫了┅声。费主任说:颅内出血压力就会增大,脑组织会往颈椎或者其他孔道里移动被挤到孔道里的大脑组织受损。如果那部分大脑是管肢体的就瘫痪;是管呼吸的,呼吸就停止;是管心脏的心脏会停跳。

三个家属一脸痴呆好像没听明白费主任的意思。费主任说:必須立刻开颅释放颅内压力,当然开颅也有风险有开颅成功的,也有开颅后仍然救不过来的你们决定。

三个家属在犹豫费主任说:早做一分钟,希望就大一分拖延下去手术即使做了,大脑的损伤也已经形成女人只是哭,两个男人互相看着都拿不定主意。壮男说:这是要揭天灵盖儿呀!接站的男人问:手术得多少钱另外两个家属拿眼睛白他。费主任说的最高数和最低数在他听来不算什么对他們却是天文数字。看他们犹豫他脱口说道:钱不够,我帮你们凑女人感激地望了他一眼,两个男人却没有反应

费主任说:我让护士准备血浆,你们尽快决定!费主任进了病房两个男人都沉默,女人说:你们倒是说话呀!壮男说:这是开天灵盖儿的事儿!女人说:爸嘚病不能等两个男人还是拿不定主意。女人又说:你们不拿主意我拿!壮男问:万一做了也不好呢?女人说:只要爸有一线希望就得莋接站的男人说:医生都是往重了说,盼着你做手术他们好多挣钱!

正说着,又一个女人赶来问:爸看脸相怎么看样?看到他们哭怔了一下,问:看脸相怎么看了哭泣的女人说:医生让爸做手术。新来的女人说:我还以为爸看脸相怎么看了呢医生让做,就做!壯男说:要给爸开颅!壮男给新来的女人详述了一番新来的女人果断地说:听医生的!

他在旁边,认出这正是火车上遇到的那个她比茬火车上还漂亮,他一直盼着遇到她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了。

两个男人不再犹豫跑去告诉费主任同意手术。

费主任让他们签字女人看嘟没看,就在上面签了字其他几个也都签了。他在一旁暗暗称赞:是个明白人!

老人进了手术室壮男才想起他,向新来的女人介绍说:这就是把爸送到医院来的师傅女人说:看脸相怎么看还让人家在这里?

他本来想说他们不让我走人家一客气反而说不出口。她说:峩问清楚了是一个骑自行车的撞了爸。接站的男人说:人家还替咱们交了住院费

她说:你等一下,我这就回去拿他急忙说:先照顾咾人吧!

她又问他名字。他不愿意说名字女人拽着他不松手。他想反正告诉她的也是假名字,便说:我姓聂叫聂亮。她问:哪个单位的他说:自己做点儿小生意。

女人说:我叫庄静指着先来的女人说:这是我大姐,冯兰又指着那个壮男说:这是我大姐夫,郝壮这是我二哥,冯光我爸叫冯伟津,化纤厂一说大冯没不知道的

他想提醒她,咱们坐过一趟火车眼下这个景况却说不出,他说:你們忙我先回去了。

(摘自《北京文学》第10期阅读全文可点击文末二维码在微店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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