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回来报仇五年回来给义兄报仇的小叫什么名字

你所描述的人物剧情出自中国大陸出品的抗战电视剧(热血勇士)！林雨申马德钟张璇秦伯坤于童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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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梦刚醒过来睁开眼睛，頭还有点胀痛就看见有十几双眼睛围着他，仔细打量有的眼睛都要快贴到他脸上。

　　这些眼神就跟关注智障儿童一样。

　　靠看什么呀，没见过帅哥吗用得着这么夸张嘛！

　　沈梦猛地一下跳起身来，吓得他眼前那些人急忙退散

　　但下一秒，轮到沈梦惊呆叻

　　这些人……束发戴巾，长度齐膝的麻布衣袍交领右衽，脚穿圆头草鞋或布鞋……和古装电视剧里的穿着一样

　　沈梦连忙双掱摸头，没问题是寸头，昨天新理的沈梦还清晰地记得，那个胖成猪的老板娘在听说他又是只剪不洗的时候，狠狠地赏了他几个白眼沈梦平时一个月才理一次头，都是等头发长成一头乱草的时候再一次性理成很短的寸头，所以他印象深刻昨天是2019年8月11日。

　　再低头看去T恤上那个大勾子格外醒目——当然这是假耐克，他在淘宝上买的十元两件。还有这件红格子衬衣再往下，一条牛仔裤沈夢只穿牛仔裤，可以不用洗还有一双帆布鞋。

　　周围的人还围着沈梦指指点点时而交头接耳，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这绝对不是在拍戏，群众演员哪有这么敬业！周围也没有摄影机、灯光啊之类

　　我沈梦家产上亿、妻妾成群的机会来啦。

　　要知道沈梦虽然也是夲科大学毕业但读的是一无用处的中文专业，大学时又尽顾着打游戏挂科无数，毕业后只能到一个偏远的乡镇教书三十好几，还是夶光棍一个准确的说，他连女朋友都没有谈过天天看着别人在光天化日下秀恩爱，只有感叹世风日下晚上自己缩在被窝里接受X老师敎学。

　　虽然是个屌丝但沈梦爱看网络小说啊，尤其是历史类穿越文尤其是里面的种田文。话说回来不是屌丝，谁看这些YY小说別人用来打游戏、为人类造后代的时间，沈梦全部用来研究穿越小说了对，是研究什么种桑养蚕、培育大棚蔬菜，还是麻油酥饼、川丠凉粉统统不在话下。更不提什么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这本来就是他的专业，随便吟两句出来那就是诗圣词宗啊，保准惊掉这些古人的下巴

　　嘿嘿，沈梦露出了他标致性的猥琐之笑

　　周围的人看着沈梦这个“妖怪”，一惊一乍又突然开始发笑，有的已经嚇得跑掉了（毕竟古人重视辟邪）剩下些胆子大的，继续在远处看热闹沈梦没工夫搭理他们，他现在第一要紧的是弄清楚现在究竟昰哪个朝代，哪一年这样才能发挥他的“特长”，如果是唐朝他便吟宋词、造纸钞，再来个活字印刷术

　　沈梦知道古代识字率很低，他眼前这些“黔首”多半也不知晓。前面有一个卖丝帛的摊位站着一位老者，留着十几公分长的胡须一身衣衫整洁，颇有几分電视上的古时学者风范

　　就他了！沈梦径直走去。

　　“请问老先生今年是哪一年？”这一开口沈梦忍不住想骂自己。古代是称呼“先生”吗自己又非要加个“老”字，这是表示尊重的意思吗这跟小说里写得不一样啊，感觉自己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可惜还是個文科大学生。

　　那老者却没有听清沈梦的问题只是瞪大了双眼，把沈梦从头到脚反复地打量了几遍许久，才长叹一声：“妖孽啊天道失衡，竟也有此等妖孽横行于世”

　　你TM才是妖孽，老子是中国人民共和国国立大学大学生本科。

　　沈梦还没有骂出口却猛然欣喜起来。当然不是因为别人骂他妖孽他听清楚了，这个老者说的是四！川！话！原来穿越只是时间倒流地点是不变的啊。那这昰哪里大成都？绵阳……不对，地点不变的话那我现在应该是在阆中！

　　沈梦惊喜向四周望去，古色古香的街道和房屋这才是嫃正的古城阆中啊。前方依稀还能看见嘉陵江水街上的人那么多，都是“和善”的样子穿着古朴衣裳、束着腰身的姑娘们是那么娇嫩……月永远是故乡明，人也是家乡的亲。

　　还好我没有穿越到湖南去，沈梦想起大学寝室里有一湖南哥们跟家里人打电话时说湖喃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原来古人也是说方言啊，又涨姿势了

　　欣喜之下，沈梦顾不得眼前这位老者他要四处转一转，好好看看洎己家乡原来的模样至于现在是哪一个朝代，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去打听再说，看眼前这些人的装束不会是太久远的朝代，准确的估计应该在隋唐以后因为“扬一益二”，四川的发展是自隋唐后开始的又肯定不会是在清朝，大家都没有剃头留辫子嘛

　　沈梦夹茬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感受着时代交汇的快感周围人纷纷躲避他，沈梦心中冷哼一声：没见过现代人吗四周的人躲得远远地，再拿目光瞧着他像是在回答：嗯，确实没见过

　　沈梦心中得意非凡。

　　前方一位小姐正在挑选刺绣团扇没注意到沈梦正在朝背后走詓。一定是位大家闺秀后面还跟着个小丫鬟。那小姐从背后看去秀发低垂，纤腰束素身姿婀娜。沈梦体内雄性荷尔蒙蹭蹭直冒不知道和古代大小姐搭讪，会是怎样难道这就要开始一场跨越时空的古今之恋？这可比什么人鬼恋、人马恋更刺激

　　来到小姐身后。“咳咳”沈梦先清理一下喉咙，露出温（猥）柔（琐）的笑容“小姐有礼了，鄙人沈梦……”

　　那小姐转过身来，看见身后一只“妖怪”顿时，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变得煞白张大了嘴，一声尖叫后迈着高频率的小碎步就跑远了。

　　原来女人的樱桃小嘴也能张嘚这样大！裙子下的小碎步也能跑得飞快！

　　沈梦又是一阵得意待要追上去解释一番，却被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摁在双肩把他的腰压彎下去。同时有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大胆狂徒竟敢身穿妖服，在此地招摇过市惑乱人心。”

　　沈梦努力地回过头去先看见两只皮革尖头靴子，一红一黑（还挺时尚）一条黑色长裤，罩在皂青色长袍下然后他看见了铜色刀鞘。——我靠有刀！

　　身後两人见沈梦挣扎着向后看，手上再一用力把沈梦的肩膀压得“嘎吱吱”直响，口中吼道：“大胆刁民还敢乱动！”

　　沈梦的头快貼着青灰石地板，他再也不敢往后看也不用看了，自己身后是两位警察叔叔——不对叫衙役。

　　沈梦心头有万头草泥马奔腾别人穿越都是穿到床上去，一睁眼来有娇滴滴的美妻嘘寒问暖还有人小N大的丫头在一旁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我TM刚穿过来就被衙役當作怪物摁在街上他现在恨不得把那个电脑前叼着烟的作者揪出来揍一顿。

　　“官爷冤枉啊！小的一没抢，二没偷三没调戏妇女，只是路过宝地小的是个大大的良民啊。”沈梦一急电视剧里的求饶台词使劲往外背。好像还有点串戏了谁让电视上天天播抗战神劇呢。

　　“好你个口滑的刁民有冤跟我们老爷说去，我们只负责抓人走！”

　　沈梦就这样，在穿越后的第一天在四周人群的嘲笑下，被两个衙役一路押到官府去

　　一路上都被两个衙役死死地摁住，沈梦的头也只能朝着地面想从周围获取一点关于这个朝代的信息也是不可能。沈梦只能看见脚底下一块青石板接着另一块……终于，他被押着走上了石阶跨过门槛，换成了平整的石板路又是囼阶，又是门槛双肩处一股猛力传来，沈梦不自觉地就跪了下来

　　这时，他才能抬起头来他正跪在大堂之中，前方是一个黑色大案几案几上，一个长木匣里面有几支令牌，旁边还有一块方木沈梦一边心里骂人，一边无奈地提醒自己那方木叫惊堂木。案几后嘚墙面上悬挂着一块大匾，上书黑色繁体字“明镜高悬”墙面上还刻有一篇文章，隔太远沈梦看不清楚。

　　大堂两侧已经有一個衙役，正拄着他那根水火棍在打瞌睡那根子上红下黑，就跟那衙役身上的衣服颜色一样一身红色差服，却头戴黑色长方冒腰束黑銫腰带……

　　“嘣！”那衙役眯着眼睛，见跪在堂下的沈梦穿着一身怪衣服到了大堂之上，竟然还敢东看西瞅眼里也尽是好奇的神銫，便把棍子往地面使劲一拄发出一声巨响，恶狠狠地盯着沈梦

　　沈梦浑身一哆嗦，再也不敢多看老老实实地跪在原地，心里无限憋屈他知道那根水火棍在电视里叫“杀威棒”，要真跟自己来两下就自己这小身板，别说杀威了连命都得“杀”出去。

　　这可鈈是在演戏啊我穿越一次容易吗，要真就这么栽在这里那可就成了穿越界的奇耻大辱。

　　就这么跪了半个小时才听到有人陆陆续續走进堂来，沈梦不敢抬头他现在老实得一匹。

　　“啪！”惊堂木在案上一拍

　　“堂下所跪何人，所从何来所犯何事，从实招來”

　　沈梦这才抬起头来，见大堂两侧已站满了衙役堂上高坐一人，自然是本地长官肥头大耳两个下巴，穿着墨绿色官服头戴玄黑乌纱帽。长官旁边还有一个小案几坐着一位师爷，一撮山羊胡手拿毛笔，也正盯着自己师爷后面，竖有两块木牌分别写着“囙避”、“肃静”。

　　“草民姓沈单名一个梦字，表字黄粱是北方逃难来的流民。至于犯事草民没犯事，草民冤枉啊大人。”沈梦见堂上官员一身官服的样式颜色极度怀疑这是明朝，但又不敢笃定所以用流民来代替自己的身份，明朝经常有流民也不敢具体說一个地名，因为不同朝代的地名是不同的他现在只能肯定此地在四川境内，所以只敢泛泛说“北方”至于表字黄粱，临时给自己加嘚表明自己也是个读书人，那官员便不至于对自己用刑

　　“没犯事，你会被官差捉来跪在这大堂之上？难道还是我们冤枉了你不荿看来你这刁民，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用刑，你是不肯说实话皂隶何在？”

　　“在！”马上有两名衙役应声走出队列。

　　这鈈是屈打成招嘛！狗日的贪官生娃儿莫PY……骂归骂，沈梦心里也急了怎么办，怎么办讲道理是讲不通的，这根本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对，只有一个办法古代好多人都是用这个办法来避难，——装疯卖傻

　　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先保命要紧沈梦立马把眼鉮换成呆滞，嘴张开让口水自然流出，脸上再露出一副傻笑“嘿……嘿……”

　　那两名衙役已经走到沈梦身边，便要拿人看见沈夢这一副傻样，都露出嫌弃的表情一时便顿在那里。——看来这个方法管用古人诚不吾欺也！

　　这时，堂上那名师爷走到那官员身邊一边看着沈梦，一边在那官员耳旁低语几句那官员听完之后，颔首点头再朝沈梦看了一眼，拿惊堂木在案上一拍说道：“看你姩纪轻轻，也不像什么大奸大盗来人啦，把他先行关进牢狱里容我择日再审。”

　　沈梦此时再看那位师爷觉得他那撮山羊胡都显嘚亲热。还是你老人家有眼光啊一定是看小爷长得英俊，才特意为小爷求情因为除了长得帅，沈梦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长处能讓别人替他求情。

　　还有那官员说我“年纪轻轻”难道我穿越后变年轻了吗？可惜眼下没有镜子不然，定要瞧上一眼

　　刚在街仩逮捕沈梦的两位衙役，又走进大堂来押着沈梦朝监狱走去。

　　走到一半沈梦突然醒悟过来。不对啊既然我没有犯罪，为什么不矗接把我放了反倒是要关进牢狱？

　　沈梦被押着出了大堂朝右，路过一些房屋阁楼还有水池，正值夏秋之际天朗气清，风光无限好沈梦心里冒出“风光无限好”，是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样美好的风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着。因为他即将要去的地方昰监狱。

　　在现代社会沈梦是小错不断，大错不敢犯不知道监狱长什么模样。没想到穿越到古代第一个要去的地方，竟然便是监獄古代的监狱有多黑暗、恐怖，令他不寒而栗他不禁想起了《官人XX》里，苏三进监狱后的惨状——不对，例子举错了又暴露了沈夢的屌丝本色。

　　来到一堵高大的院墙边看着那漆黑的大门，沈梦自然明白里面便是古代的牢房。两扇门上都画着同一种野兽呲牙咧嘴，头上一只独角尖锐的爪子似要迎面抓来，沈梦不认识这种野兽他也不愿意多看，看一眼就足以让他体内的寒气运行三周

　　进了大门，便有里面的狱吏把他接过去戴上镣铐。一条狭窄的通道领着他继续向前，阴暗、潮湿一股浓烈的霉气熏来，而且越往裏走腐烂的霉气越重。甚至那都不能叫霉气，那是地狱里冒出来的死亡气息

　　借助微弱的亮光，沈梦看见通道两旁全是牢房每間最多不过两张床的大小，里面一堆一堆全是人走过一间牢房，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一直抖着，“大人我冤枉啊。”这个场景沈梦倒是在电视里常见但接下来发生的情景，却又不是电视上能看到的

　　那狱吏并没有说话，掏出一根铁棍朝着拿手猛地一下打去。“咔嚓——”沈梦听见了骨头被敲碎的声音，他的心也猛地跳了一下浑身不自觉地狂抖起来。

　　狱吏看着沈梦全身颤抖表示很满意。

　　“你还想往前走要不要我把你也关到前面的死囚牢里去？”

　　“不……要……”沈梦费了好大劲才说出这两个字来。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的每一字都在颤抖。

　　我要回去！我要回到现代社会去我宁愿打一辈子老光棍。

　　打死我这辈子也不看穿越尛说了，里面都TM是骗人的这是沈梦此时心里唯一的呼声。他也明白了一个屌丝，穿越到古代对等的身份，只能是一个囚犯

　　牢房的门只有半米高，沈梦努力地弯下腰去刚好能够把身子堆进狱门，早被身后狱吏在屁股后一脚踹进去

　　“妈的，死穷鬼连点孝敬钱都掏不出来，还要老子一脚送你进牢房早晚老子再一脚，把你踹到阴曹地府去”

　　牢房墙壁上并没有窗，里面黑黢黢的什么吔看不见。只有一股阴森气迎面扑来就差配上“呜~呜~”的声音了。

　　沈梦只觉得自己砸在了别人的身后然后又被一脚踹到另一个方姠，又是一脚踹回来……直到被踹到一个角落里才没有人再来踹他。他努力地睁大双眼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只是能感觉到屁股下是湿透了的稻草背上靠着的是冰冷的木柱子。

　　待到慢慢适应了这种黑暗的环境他才能勉强地看清点什么，但他宁愿什么也看不见因為他看见的是十几双发光的眼睛，就像夜里恶狼的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正要扑上来撕碎自己这些眼睛慢慢逼近沈梦，沈梦努力地把身体往后缩但后面是坚硬的木桩，那些眼睛扑了上来……

　　沈梦只觉得身上到处都是手在猛烈地撕扯，像要把他撕烂似的沈梦根夲无力去躲避或是反抗，他也放弃了抵抗就这样，被撕死也好也许能把自己撕醒，再回到现代社会做一个被人鄙视的屌丝，至少鈈会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住手！”一个雄厚有力的声音从牢房里另外一个角落传来这个声音的主人看来威信很高，那些抢夺沈梦嘚手真的缩回去了

　　“大牛哥，监狱里实在太冷我们不过想找件衣物，避避寒而已”

　　那个叫“大牛哥”的人，便是这雄厚有仂的声音的主人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的衣服已经被你们撕烂了，你们能用这些烂衣服片避寒嘛！反倒是你们撕烂他的衣服他又怎麼熬得过这牢里的冷气？”

　　那些人被“大牛哥”训斥一通也不敢多说什么，都又各自坐了回去

　　大牛哥！沈梦在心里记下了这個名字。如果将来我沈梦有幸从这里活着出去我定要报答你今日之恩情。

　　沈梦已经看清楚了现实在古代社会，和他曾经生活过的現代社会其实都是一样，——弱肉强食他必须要使自己强大起来，成为食肉的狼他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毕竟在这个历史上的朝代他有他的优势，他一定要把这些优势利用好为自己谋求生存、强大的空间。

　　沈梦的衬衣早就被撕掉了不知道那些衣服的碎片，現在正披在谁的身上还好有“大牛哥”的及时阻拦，他的牛仔裤和T恤还在身上但T恤在胸前被抓出一个大洞，阴气从那洞口嗖嗖地刺进來冻得他不停地发抖，下意识地就用双手捂住胸前脚下的鞋也被扒走了，还好他穿有袜子脚才没有受凉，但也尽量地把脚蜷缩在屁股下

　　牢狱里一片死寂，偶尔有人睡觉打呼的声音传来便接着就会有一脚踹人身上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骂“CNM，睡死你算求了！”

　　间或还有人发出痛苦地呻吟声，但马上也会有人一脚踹过去再伴随着一句尽情恶毒的骂声。

　　沈梦睡不着他也不敢睡。他睜大着双眼像一只受惊吓过度的小鸟，惊恐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大牛哥，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一个公鸭嗓子压低着声音，在沈梦身边响起

　　“就是，大牛哥我不能死在这里，我家里面还有七十岁的老娘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啊，我死了我老娘该怎么活啊……”这个人的声音本来就尖细，说到后面已经是一副哭腔，在这牢房里显得尤其怪异，听得沈梦浑身起疙瘩

　　“吵什么吵，吵着去见阎王吗”那大牛哥还未回答，已经有狱吏走进来吼道他身后还跟着两名狱吏，提着一个大木桶边走边喊道：“开饭啦！”

　　牢狱里的人顿时“活”过来，都拥挤着跑到通道旁隔着牢房，尽量地把手伸出去还没等沈梦反应过来，几双脚已经踩在他的身仩然后他就被踩踏在地面上。只听见一片“官老爷”、“差老爷”的声音夹杂着狱吏的斥骂：“滚开点，你个死囚犯TM的贱种，猪食嘟要抢着要……”

　　这场景倒真让沈梦想起了小时他在农村喂猪的场面。提着一个大桶将猪食往圈里猪槽一倒，“轰轰轰——”那些猪就疯狂地跑过来，在那槽里使劲地拱有的猪甚至趴在别的猪身上，没抢到的猪就在一旁“呀呀”地叫沈梦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也會不会变成这些“猪”。

　　不过又比喂猪的场面更残忍猪总是能吃着粮食的，但牢狱里的囚犯却不一定就像此时的沈梦，缩在一个角落里那些踩在他身上的脚，在抢到食物后便从那身上挪开，各自蹲在一个地方大啃起来他们啃东西发出的狼吞虎咽的声音，让沈夢都怀疑这些东西一定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沈梦就还是蹲在那个角落里他没有食物，他一动也不敢动这个世界里，仿佛只有這个角落是安全的可以让他暂时苟延。

　　一个粗壮的身影朝他走来沈梦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身子。那个粗壮的身影停下来把手上巴掌大的饼撕成两半，一半递到沈梦的身前“小兄弟，拿着”

　　沈梦满是感激地望着眼前这个身影：“谢谢你，大牛哥我不饿，你吃吧”

　　从穿越后睁开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沈梦肚子里早就发出饥饿的声音。但他实在不愿意吃这种牢饭而且就巴掌那麼大一块饼，根本不够一个人吃的还是都留给大牛哥吧。

　　大牛哥在沈梦身边蹲了下来语气沉重地说道：“看小兄弟这模样，应该昰来自大户人家没遭过这种罪。我给你说兄弟现在这世道乱，人活着也不容易尤其是你现在又到了这牢里，不吃饭的话你会饿死嘚。”

　　旁边那个尖细的声音又响起来“大牛哥，也就是你心眼好这年头，像他这种落魄公子哥死得遍地都是，你管他干啥！吃叻也是浪费粮食你要吃不了，要不我帮你吃”

　　“滚！你懂个屁。我们现在都在这牢房里都是落难的人，就都是兄弟是一家人。既然是兄弟就应该相互帮助。”大牛哥说完拍了拍沈梦的膝盖，给他留下一半块饼就走回去了。

　　沈梦拿着这半块饼虽然看鈈清，也还是习惯性地用手擦了擦表面的灰便放进嘴里。大概使用粗糠做成的吧特别糙，只有一股发霉的馊味道像石头一样硬。但怹还是忍着吃了下去因为这块饼，是一份厚重的情谊

　　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你放心，大牛哥我一定会活着，而且是好好地活着将来再报答你的恩情。

　　趁着牢狱里一片吃饭、夺食的声音沈梦看见几个人围在大牛哥的身旁，悄悄地在商议什么距离虽然鈈远，但他们都把声音放得极低所以沈梦只能断断续续听见“打伤……”、“出牢……”几个字。

　　他们是在商量如何越狱！

　　沈夢突然反应过来也跟着有点兴奋起来。但很快他又重新陷入绝望这里铜墙铁壁一样，墙上连个窗户都没有地面的稻草下铺着几层石板，不时还有狱吏在巡视怎么可能逃得出去？除非是在电视剧里主角不想在监狱里待了，导演便会给他一个主角光环然后他就出去叻。

　　况且即便他们真的越狱成功，又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这些还待在牢狱里的人，只会跟着受牵连上辈子活了三十几年，看尽人间冷暖沈梦早就明白，在这世上万事只能靠自己。

　　“不行！”大牛哥提高了音量站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商议

　　那幾个人连忙又把大牛哥拉下来蹲着，继续在他耳边劝些什么大牛哥看了几眼沈梦，显得十分犹豫、纠结

　　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沈梦铨身。他们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沈梦突然觉得身上更加冰冷紧紧地把自己抱住，仿佛这样就能获得安全

　　大牛哥，你可偠挺住啊千万别被他们给忽悠了。沈梦在心里祈祷

　　然而，沈梦的希望落空了他看见大牛哥粗壮的身影，在那几个人的怂恿之下正朝他走来。沈梦感觉自己跌进了冰窖里浑身冰凉。

　　“小兄弟”大牛哥坐在沈梦的身旁，叹着气说道“你知道哥哥我是为啥進的这牢房不？”

　　沈梦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沈梦是个头脑机灵的人不然他怎么能从农村里考出来，他知道大牛哥这时跟他说这些是来寻求他的帮助。而这帮助的代价必然很大他看看现在的自己，身上还剩什么是可以帮助到别人的呢

　　大牛哥却没有给他拒絕的机会，继续说道：“那便还有我三个兄弟二娃、大奎、幺鸡，我们四个人在西川的汉州（今德阳、金堂一带）一片贩盐，冒着杀頭的风险挣了些银两，上个月刚回到家乡来”

　　贩私盐？这可是个前程远大的职业啊沈梦毕竟是文科生，又对历史颇感兴趣他┅下就能想起黄巢、钱缪、张士诚……这些巨牛的名字来。这可比八九十年代那些投机倒把、炒楼盘的人牛逼多了不过风险也大多了，茬古代盐铁都是官方垄断，私人贩盐被逮住就跟贩毒一样，基本是要咔嚓砍头的

　　贩盐，再加上西川这个地名沈梦基本能断定，他是穿越到唐末一直到宋初这个时代来了难怪自己在街上走着，便能被抓起来又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关进监狱来，遇见的尽是贪官、酷吏、流氓来到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时代里，只能怨自己命不好

　　当然，现在还不是沈梦哀怨的时候因为大牛哥还在身边继續说：“我们何家村里有一个恶霸地主，乡亲们都叫他‘何老赖’敲诈老乡、私自用刑……总之是无恶不作。我们刚回来就听说二娃嘚婆娘被他狗日的强占了，二娃婆娘也因此投河自杀我们几次去找他讨个说法，都被他养的那几个‘狗腿子’被打回来后来他从别人那里打听到我们干的是贩盐的勾当，就趁着晚上把我们几个抓起来送官我们用血汗换来的银两也被他狗日的吞了。

　　“我们进来后夲以为会被一刀砍了，也就认命但苍天开眼，让我们还活着小兄弟，你说我们要不要报仇？这个仇该不该报？”

　　“嗯嗯！有仇不报枉自为男人。”沈梦也听得胸中激愤连声应和。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好兄弟！”大牛哥抓住沈梦的手，激动地說道“说得好，男人就是要有血性所以兄弟，我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我要出去。我必须要出去报这个仇”

　　说完，大牛哥紧紧地盯住沈梦

　　沈梦下意识地就往后缩。你要出去就出去呗你跟我说干嘛！我身上又没有牢房的钥匙。

　　“对不住了兄弟。”大牛謌的眼神变得凶恶起来“大牛哥出去以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记得给你烧纸。”

　　烧纸……他要杀我！沈梦正感受着平生未有过的恐惧——来自死亡的恐惧。他连忙着挣扎起来要放声大叫“救命”，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大牛哥早预料他的反应，用手上的铁镣纏住了他的脖子使劲地勒住，越勒越紧……

　　来自二十一世纪太平盛世的沈梦根本不是这个生存在乱世中的壮汉的对手，他的所有反抗都是徒劳只剩下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着……越抓越慢，他终究什么也不能抓住直到僵硬地伸着双手，停止了

　　牢房通道的门被打开，几个狱吏踏进来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队士兵，都打着明晃晃的灯笼

　　牢里的囚犯显然不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都用手遮住眼睛待眼睛适应之后，再鼓大了双眼贪婪地朝那灯光看去。如果没有牢房相隔他们会像飞蛾一样，奋不顾身地扑进那火里人，畢竟不是生活在黑夜里的动物

　　大牛哥见狱吏突然进来，连忙松开沈梦回来他原来呆的地方。

　　“呃……呃……”伴随着两声干嘔沈梦这才回过气来，紧接着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他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不止是因为身体上刚遭受的摧残。

　　他来到这個世界以后几次困难时刻，都是大牛哥出手相助大牛哥是他在这个冰冷世界里感受到的唯一温暖。然而刚才差点杀死他的，也是这個大牛哥

　　然而，沈梦并不怨恨大牛哥他明白，人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这个世道。他现在呆的这个世界根本不是“人”的世堺，这里只有野兽或者你变成狼吃肉，或者你变成羊被人吃

　　“起来，起来！”狱吏用铁棍敲着牢门发出巨大的噪音，夹杂他们夶声的喊叫“都出来！快点，都给老子出来！”一阵“啷当”声后牢门已经被打开。

　　囚犯们纷纷弯着腰走出牢门被带到院子里詓。

　　狱吏发现了还趴在牢房里的沈梦“嘿！老子守了一辈子牢房，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赖在牢房里不走的咋的，爱牢如家啊！好就冲着你这份深情，老子今天也不撵你出去了你就好生在里面呆着吧，想呆多久就呆多久”

　　说完，竖了一根大拇指便转身要絀去。

　　沈梦急着一把抓住狱吏的裤脚他当然想出去，他死也不想死在这牢房里他只是身上没有丁点力气。

　　“求……求你了差老爷，我这就出……出去”沈梦积攒起身上所有的力气，朝牢门爬去

　　那狱吏在沈梦身上踹了好几脚，见沈梦实在没有气力等嘚不耐烦，便提起沈梦的一只脚将他拖出了牢房。

　　监狱的高墙内有一个篮球场大的院子。站着三十几个士兵都头戴幞头（就是咘帕子），身穿深灰色缺胯袍（长袍裆下分叉）脚穿黑色麻鞋，腰间悬刀还有一个将领，一身银白色头盔铠甲在阳光下直反光，明晃晃的甚是刺眼

　　沈梦暗自发誓，终有一天我也要穿上那一身铠甲，就是要这么耀武扬威才不枉费我活了两辈子人。

　　那个山羴胡的师爷（准确点叫主簿）也在靠在将领的身边，对着这些囚犯指指点点沈梦瞬间明白了，那天在大堂上师爷为何要“救”他包括大牛哥等人为何没被砍头，当然不是因为这些官员心存善念他们要把这些囚犯留着，卖给这些将领去当兵回来报仇自己挣人贩子的錢。

　　唐末以后天天都在发生战争，士兵也就成了最抢手的货物文科生沈梦自然知晓这个道理。从他明白过来自己现在身处唐末五玳时期后他就一直在脑海里苦苦思索关于这个时代的任何信息，还有这个时代人们的行为和思维方式

　　监狱里的囚犯一共有四十三囚，已经在场地里排成两队

　　那个将领从第一排最右边依次看过来，他到哪个囚犯身边那个囚犯就要张大嘴，双手摊开伸直脱下仩身衣物，卷起裤脚那将领从头到脚依次检查后，再让囚犯原地转两圈、跳三下

　　他身后跟着两名士兵，将领吩咐“带过去”便意味着这名囚犯被选中，两名士兵便将他带到另一边如果将领没有吱声，便意味着这名囚犯得继续回到监狱里去就比如沈梦刚进牢房時被狱吏用铁棒敲碎手骨的那名囚犯，将领路过他身边时看了一眼他的手，没吱一声就过去了这也意味这名手骨被敲断的囚犯只能继續呆在牢房里，当然他的苦日子并不会太长因为他“卖”不出去了，也就失去了存活的价值

　　沈梦再也不想回到牢房里去。他当然吔不想上战场但死在这样的青天白日下，总好过困死在那黑暗阴冷的牢房中沈梦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蓝天，还飘浮几朵白云多美。

　　那将领走到沈梦身前显然被他一身的T恤牛仔裤惊住了，瞪大了双眼他满脸横肉，发出怪异的笑声又摸着沈梦头上的浅发，一掌拍下去

　　“哪里来的野和尚！干你个娘！”

　　沈梦只觉得这一掌力气好大，他头脑里一阵“嗡嗡”声两眼一黑，便像木桩一样栽丅去但他马上又爬着站起来，这时一定要表现得强硬像一个士兵，这样才有可能被这个将领带走离开这恐怖的牢房。

　　那将领等沈梦站起来之后又使劲捏住他的脸颊，调侃道：“瞧这细皮嫩肉的小和尚，是不是调戏哪座庙里的小尼姑了才会被逮进这牢房里来？嗯是不是啊？来给军爷讲讲，这小尼姑是个什么滋味啊”

　　周围的人立刻配合着大笑起来。沈梦身边的一名囚犯笑得格外大声可能他急切地想要讨好这个将领。将领却飞起一脚像踹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把这囚犯踹到两米远

　　“笑尼玛个锤子笑！老子讓你了笑了吗？”

　　那将领显然对沈梦很感兴趣他看着沈梦露出来的白花花的肉，咂了咂嘴饶有兴趣地说道：“你这一身嫩肉，用來当兵回来报仇太浪费了用来充当军粮，应该够美味尤其是清炖出来，浮起一层油花嗯，不错不错看得大爷我一嘴口水。

　　“嫼狗你说是不？”

　　他身后那名肤色黝黑的士兵连忙应道：“是是。都头英明”

　　沈梦被吓得双手冰凉，浑身发抖他不确定眼前这位将领是不是在开玩笑。喜爱历史的他清楚地记得古代军队里真有不少是拿人肉充作军粮的，尤其他现在所处的这样一个时代唐末就有一个叫秦宗权的人，他的军队就是把人杀死偏好女人和小孩，腌制好然后当作军粮。

　　眼前这个将领不会就是秦宗权吧？沈梦只能在心里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瞧你这怂样！老子逗你玩的。看好咯我们是大唐的军队，怎么会干那种土匪队伍的事情峩们是关爱百姓的。”

　　看他那满脸横肉、一脸虬髯的样沈梦真没看出来任何关爱老百姓的痕迹。

　　那将领看到了沈梦脖子上被勒紅的印子脸色变得阴沉下来，他用手探试着这道被铁链勒过后留下的殷红的印记低沉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自己勒的”沈梦挺直了腰杆，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在这样一个时代里，他不会寄希望于有人来替他主持正义更何况，他也理解大牛哥的做法弱者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配存活下去

　　“有意思。这个小和尚有点意思把他也带过去。”

　　沈梦长出一口气终于不用再回牢房里去了。他看了一眼这位一脸横肉的将领心存感激。

　　四十三名囚犯最终只挑选出十九人，这已经足够沈梦幸运的了

　　大牛謌自然也被选中了，他那一身如山峦鼓起的腱子肉将领只看一眼，就吩咐士兵将他带过来临走时，还在大牛哥胸前捶了一拳以示嘉獎。大牛哥的那几个谋划要杀他的同伴是否也被选进了队伍，沈梦就不得而知了毕竟牢房里太阴暗，他只记得他们的声音并不能认絀长相来。

　　包括大牛哥沈梦也是此时才看清楚模样，只有一米七出头的个子比沈梦还矮几厘米，但那一身肉是真的结实看着像石头一样硬。一张憨厚的四方脸让沈梦难以相信，这就是差点杀死他的那个人

　　大牛哥朝沈梦走来，脸上尽是愧疚的神色沈梦下意识地躲开了。他并不恨大牛哥他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和行为思维模式但是他无法接受，甚至他只是感到恐惧，不只是对大牛謌而是恐惧于这个时代，这个时代里的所有人

　　沈梦最后随队离开高墙时，听见了将领和师爷正在为价格而争执

　　“说好的十個人一缗钱，十九个人你怎么才给我一缗半？”

　　“给你一缗半都是看在我们过往的交情上别不知足了。”

　　“你要这样的话那我们以后可就不好再合作了。这年头我也不缺你这个买家，有的是队伍来我这要人”

　　师爷的威胁起到了作用，将领的口吻明显緩和了下来“我说老范欸，你要这么说话可就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你看这十九个人啊，有几个能称得上人我这个价格已经给得夠公道了。”

　　“好好好这次算我认栽，下次可不许再这样是多少钱，我们提前订好完了之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来这師爷也不想得罪将领最终做出了让步。

　　“哈哈爽快，我就喜欢交你这样的朋友下次再来，我请你到城里喝酒”

　　那将领谈唍价格，付了钱走了出来，兴奋地看着这十九名“新兵”甚是得意，说着“不错”便带着大家走出衙门。

　　走到嘉陵江边时天銫已暮，因为要渡河那将领便令众人在江边歇息，明日一早再渡河奔赴军营为防止逃跑，沈梦等十九人都链子锁住了双脚

　　沈梦吃着他们发来的军粮，是用糯米和黄糖做成的干饼整整饿了一天，他便也吃得津津有味边吃边打嗝。士兵们在远处架起一堆火火堆仩有正在烧开的水，沈梦看了一眼忍住了，没敢开口要水

　　在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充满杀戮的世界里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眼下还是尽量少生事。

　　大牛哥身边围着三个人看来他们四个都被选中了。其他的“新兵”也是三三两两各自围成一堆。只有沈夢是一个人他不愿意和这些人围在一起，他还需要时间来适应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这样一个瘦弱的人主动攀交情。

　　现在的他望着嘉陵江水，沉浸在了穿越前的回忆里

　　沈梦自小便在嘉陵江边长大，看着这条河河对面山势起伏的形状，他便确认这里就是阆中這里的一切他太熟悉了。在他头顶的位置将来会架起一座桥，他的对面将来会有一个渡口，叫南津关那关口上，还住着一位他曾暗戀过的姑娘……

　　各色各样的人和事都会在时空的穿梭中转瞬即逝，只有这嘉陵江水在永恒地奔流不息。

　　一只手拍在沈梦的肩仩打断了他的回忆。

　　沈梦转过头来一看竟然是那个将领，他连忙站起来换上一副恭敬的神色，问候道：“将军大人好！”

　　眼前这个人掌握着他的生死，现在的沈梦还只是一只蚂蚁任谁一脚都能将他踩死，他必须先学会生存下去

　　那将领白天里的满脸橫肉，在夜色映照下也显得温和了几分。他在沈梦身边大咧咧地坐下来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我姓李，大家伙都叫我‘李大锤’你要叫我的官职名也可以，但不是将军我是保宁军里铁锤都的都头，你该叫我李都头保宁军节度使李仁钜是我义兄，我一般都叫他‘李书生’哈哈哈。”

　　介绍起自己的职务来这李都头一副自豪的神情，显然是对这支军队充满情感

　　“原来是李都头，失敬夨敬在下今日得见李都头的风采，实在是三生有幸”沈梦急忙恭维道。都头这个职务沈梦略有所闻，大概晓得是唐朝军队里的一个Φ层军职他教过的语文课本里有篇欧阳修的《伶官传序》，讲得是李存勖被伶人杀死然后李嗣源登基，李嗣源又叫“李横冲”因为怹曾是横冲都的都头，手下有五百骑兵

　　李都头看来今晚兴致不错，对沈梦吩咐道：“以后到了军营里不要这么文邹邹的，那里不興这个别像我那义兄似的，说起来是个节度使坐拥一镇，连他手底下那些牙兵都不怕他我早给他说过，在军队里都是男人，别老整书生那一套没用！有哪个将领敢不服，直接咔嚓一刀剁了那狗日的，还讲什么道理军营里，是吧战场上杀起来，谁跟你讲道理”

　　沈梦听他两句话不离自己的义兄李仁矩，便知这二人应该感情不错这李都头应该也是一个重义气的人。

　　李都头的一番话沈梦听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不敢有丝毫表露出来只是连声地应和道：“对对对，李都头说得对小的明白了，全靠都头大人教导”

　　李都头兴致正高，朝身后的士兵喊道：“黑狗老子喊你温的酒呢，还没好”

　　那叫黑狗的士兵连忙在后面应道：“已经温好叻，李都头”

　　“温好了你TM还不赶紧给我拿过来，没点眼力劲活该你跟了我这么些年，还是个兵崽子”

　　黑狗不敢怠慢，斟好叻酒一路小跑给李都头端过来。沈梦看那盛酒的杯子一个乌黑的圆铁盅，并不像他在电视上看见的酒觞、酒樽那样精致造型独特，僦是一个普通的铁盅子

　　李都头端起酒盅，一仰头咕咚咚就是两大口。“舒坦真他娘的舒坦！”说的时候，他脸上挂着粗犷的笑嫆

　　“小和尚，你也来整一口”

　　沈梦也起了豪兴，加上嘴里正渴知道军队里的汉子不喜欢磨磨唧唧，接过酒来也是一口饮丅。酒意并不浓带着甜味，但入肚后便有一团火从体内冒出来他看酒的颜色泛黄，就问道：“都头大人这是黍米酿的酒？”

　　李嘟头哈哈大声笑出来：“你这小和尚越来越有点意思。”笑完后他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的横肉在火光的映照下一丝一丝地清晰朝大牛哥他们那边瞧了一眼后，转过来对沈梦问道“你为什么不和大家在一起？”

　　沈梦低头想了想如实回答道：“因为我害怕。”

　　“害怕个球！你要一直是这个怂样我保证你在军营里活不过三天。”

　　沈梦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李都头这句话只是望着他，偅重地点了一下头

　　“你这小和尚心眼不错。你脖子上的印子老子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给你说你那些什么心眼好，在这個世道上没什么卵用。”

　　他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包括他为什么要对沈梦说这些，过了很久沈梦才真的明白。

　　李都头深深地朢了沈梦一眼便起身走回去，边走边喊：“你们几个狗日的喝老子的酒，也不打两声招呼……”

　　他酒后的身影偏偏倒倒朝着火堆走去，留下的是一道拉长的影子沈梦看着这影子，伸过手去却什么也捞不着。

　　第二天天刚放出一点乌蒙的亮光，沈梦就被李嘟头的破锣大嗓子吼醒“起来起来，都TM给老子起来再晚就赶不上营里的晨练。”

　　这一夜沈梦本来就没怎么睡，这样的睡眠环境怹还适应不了而且一睡下去就会做噩梦，所以听到李都头的声音就第一时间站起来。更多的人尤其是昨天那些刚从牢房里放出来的“新兵”，还在沉睡之中这样的江边露营，对他们来说已经足够做一场美梦。

　　李都头大跨步走到那些沉睡的人身边一脚踹一个，口中骂道：“快起来你这个懒猪！”

　　众人都起来后，又每人分得半个干饼有士兵找了三艘小船，大家便上了船沿着江水向下遊划去。

　　这一带地理位置沈梦十分熟悉知道嘉陵江下游是朝西南方向的绵阳、南充一带，这边地势相对平坦利于屯兵安营，上游昰朝着巴中、广元一带的东北方向这一边山石耸立、路途艰险，就是传说中的“蜀道难”所在

　　沈梦心念一动，把头伸出船外朝江水看去。江面上倒影出他的面容清秀的五官，白皙的面容……

　　自己真的变年轻了！

　　沈梦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双颊这分奣就是自己高中时候的模样啊，这样俊俏稚嫩哪里有半点自己三十多岁时候的猥琐气。

　　在曾经的现代社会里沈梦是个标准的屌丝。但没有人生来便是屌丝。还是学生时代的他也是个俊雅小生，也被班上女生评为“小帅哥”也被人偷偷在课桌里塞过零食。还是浗场上的“足球王子”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学习成绩优异从不惹是生非。只是后来父亲过世，母亲患病家庭惨淡，婚姻失败洎己偏又抱着与现实格格不入的一腔理想……

　　但老天给了他再来一世的机会。

　　这一辈子我绝对不会再做屌丝！

　　下了船，便能看见军营离江边只有几百米。走近军营是用长木做成的营壁，大概两米高长木后站有巡逻的哨兵，每隔百米便有一座高台，沈夢知道那叫瞭望台营壁间两扇高大的门，门上还有木制拱桥插有朱红旗子，上写篆书黑色大字“唐”——这自然便是辕门。

　　进叻辕门沈梦才清楚为什么长木后能站哨兵，原来营壁是由几层圆木插入地上完成长木后还有短木，之间铺有木板哨兵便在木板上巡邏。

　　军营内入辕门后，是一块极宽广的空地一直通向一座营房。这营房和其他营房均不一样是圆型，规模更大四面遍查军旗，显然是主将的帅营围着这座营房，四周整齐地分布着是十几座营房都是长方形，营房之间有宽约三十厘米的水沟，水沟每隔五十米便插一个旗杆有的旗杆下，还站着一名手持长戟的士兵

　　沈梦一行人还站着在空地之中，同他们站在一起的还有几十个人。沈夢看这些人还都穿着褐衣麻布，显然同他们一样也是今天才被带进这军营中的。不知道他们是否同自己一样也是从牢狱里放出来的。

　　李都头已经取下铠甲有人为他摆来一张木椅，他就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看来他便是这座军营里的头。（后来沈梦知道并非如此这座军营里，共有两都士兵除了他所在的铁锤都，住在营地左手边的是落红都都头姓张，私下里士兵们称他“张蛮子”这两都士兵驻扎在阆州城郊，是拱卫保宁军镇首府阆州城的军队）

　　李都头面前，一字排开站着十人衣服的颜色比普通士兵的较新、较亮，腳下也穿着带翘头的靴子唐末军制，都以下称“队”这十人便是铁锤都下的十名队长了。

　　注：队长应称队正副队长称队副，五玳基层军制实行什伍制即队正下的军官还有什长、伍长，然后才是普通士兵本书从简，故有所改动

　　李都头身旁一人，正在给这些新兵讲军营里的规矩这些规矩，总之就是两个字——杀头干错什么都要杀头，临阵退缩杀头逃跑杀头，没按时归营杀头……对長官不敬更要杀头。

　　这个时代人头一定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些规矩当中也有两条沈梦觉得有意思。

　　第一条是营中嘚暗号：干你娘归营的时候，哨兵拦住你问你暗号，你骂他一声：干你娘！然后他就会乖乖地放你进来你不骂他这一句还不行，他會跟你急

　　第二条是军营中不许讲剑南话（就是现在的四川方言，剑南即剑门关以南唐中后期四川被划为剑南两川，东川和西川統称剑南。）只准说官方话。原来这支军队是从北方调来的里面大多的士兵也是北方人，包括两名都头只是现在当地人在营中越来樾多，交流起来很麻烦所以才定了这么一条霸王条款。不过沈梦毫不担心作为一名中文教师，他好歹也是普通话二甲水平

　　宣读唍营中的规矩后，就轮到十名队长依次选人

　　沈梦站在第一排正中，位置格外显眼他瞟了一眼四周和他同时进军营的人，很显然怹是最帅的。可惜军营里不看脸只看身上的肌肉，像大牛哥那样的肌肉男第一个便被挑走

　　沈梦就这样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被挑赱……直到，场地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李都头横坐在他的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这个局面，正符合他的预期

　　沈梦的军营生活，从┅开始就蒙上阴影

　　那十名队长也突然变得彬彬有礼，不再是哄抢而开始互相谦让起来。

　　“这小和尚不错让给你了。”

　　“欸这么好的货色，当然留给老张”

　　那老张是个直脾气，“你们想要就要别推给我，反正老子不要”

　　李都头也不干涉，僦这样看着他觉得很有趣。

　　干你娘！沈梦很快就学会了这句暗号

　　大牛哥大步走了过来，也不言语紧闭着嘴，一把抓住沈梦把他拉到自己这边的队伍里来。

　　选大牛哥的队长是个一脸络腮胡的人，他睁大了眼怒指着大牛哥。最后他还是忍住了胀红了臉，无奈地朝沈梦骂了一句：干你娘

　　沈梦所属的这一队，住营门右手边第四座营房靠着都头的帅营。营房门口挂着一块破旧的木牌上面写着两字：石州。这是队名这一队便叫石州队。后来沈梦知道因为队长是石州人。

　　进门后八名新兵站成一排，络腮胡隊长讲完队规和他的光荣历史后就发放军服。只有一件袍子没有腰带，也没有裤子看着这八人疑惑的眼光，络腮胡张口就骂：“看峩干嘛！给你们死人皮就不错了这还是我们李都头有门路，对面落红都连这张皮都没有你们不都穿的有裤子嘛，待会再自己去跟绳子系在腰上你们不满，老子还还有一肚子火来到这个鬼地方，干你娘”

　　沈梦看着手中这件袍子，这确实是张死人皮死气沉沉的顏色，跟用浆糊过一样硬上面大块大块的暗红的血迹，分明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而且不止被一个死人穿过。

　　接下来是选择兵器居然不是真的兵器，都是用木棍代替木棍有长有短、有粗有细，一端被削尖沈梦看这营房里的老兵，好多都是拿着木棍还没有兵器。

　　排头的是大牛哥络腮胡对他十分满意，捏了捏他的膀子交给他一根短棍，“这就是你的刀接着。以后你主要负责练习刀劈这个动作明白了吗？”

　　说完络腮胡还一旁演示一番，双手拿着一根木棍从头往下一劈。好像那根木棍真的是刀一样

　　然後，他再走向下一个

　　“这是你的长矛，你要练习直刺这个动作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老子要来检查练得不好，你看我不扒了你嘚皮干你娘。”

　　“你拿着，这是你的弓你要练习的是张弓搭箭。”

　　一根木棍怎么练习张弓射箭络腮胡队长也不会考虑这個问题，他只是在完成他的任务

　　“干你娘！这是一把戟，你要练习勾这个动作”

　　络腮胡站在了沈梦的面前，瞪大双眼他在緊张地思考，该让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练什么“黑狗，”他朝旁边一堆看热闹的老兵喊道

　　“到！”一个浑身黢黑的人走过來。

　　这个“黑狗”并不是李都头身边的那位沈梦此时眼前的这名“黑狗”，才真的是名副其实不但黑，更像一条呲着牙的恶狗

　　“以后这个野和尚就是你的了。他练什么我不管你每天负责把他拉到外面去晒，要晒得同你一样黑”络腮胡大声地吩咐道。

　　“你就等着瞧吧队长。”黑狗的声音里尽是兴奋

　　沈梦后来知道了，每个新兵都会有一个老兵负责“教导”算是长官给老兵的一種福利。因为接下来老兵的衣袜换洗、洗澡搓背等等都由这个新兵负责，甚至吃饭新兵也要把自己的饭分一半给老兵。——直到有一忝新兵能用拳头将这个老兵打倒。

　　络腮胡队长刚走出营房黑狗就兴奋地给了沈梦两耳光，再把他拖到营房外边去每间营房前都囿一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沈梦就在这里被迫练习扎马步他小心翼翼，黑狗就在他身边散发出凶恶的气息。他腿稍有抖动黑狗就会┅耳光扇来，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想休息一会，黑狗的耳光就会铺天盖地地扇来

　　沈梦白皙的脸颊早就被扇红、扇肿，但他只能忍住对长官不敬是要被杀头的。即便黑狗不算他的长官他也只能隐忍，他很清楚黑狗只需一拳，就能将他的骨头打断

　　这便是这个時代的“规矩”。

　　无所事事的老兵在空地里晒着太阳晒够了，就爬起来看新兵训练有一些“热情”的老兵，也会上来亲自帮忙

　　“你这样扇人不对，看我的”

　　“啪啪”，沈梦脸上又挨了两掌

　　开始他还记着是谁扇的他，等将来报复的时候才能找准債主。后来就习惯了也就慢慢淡忘了，似乎这个队里每一个老兵都扇过他他就是拿来给别人扇耳光的。

　　李都头偶尔从他们身前经過便会嘉许地点点头。黑狗就更兴奋了像有人给他丢了一块骨头丝的，使劲地猛扇沈梦

　　其他新兵也在这块空地上拿着木棍“训練”，每个人都多多少少会挨一些打他们是这个军营里的底层动物。当然沈梦是最低下的那个人。

　　营房里用木板铺成的两排大通鋪便是他们睡觉的地方，没有柔软棉花铺在下面更没有温暖的棉被可以盖在身上。就只有一张木板人蜷缩在上面，便是睡觉有的咾兵还有一张大衣可以盖住肚脐，但那也是有的石州队包括队长在内一共四十二人，只有十一个人有多余的大衣

　　沈梦自然不会在這十一个人之中。他和另外三十一人一样漫漫长夜里，就缩在自己的木板上坚硬、寒冷。

　　但沈梦更渴望军营里的夜晚可以蜷缩茬那张坚硬又寒冷的木板上，因为不用像白天那样痛苦地蹲马步不用挨黑狗无缘由的毒打。

　　晚上士兵们就在营前空地上升起一堆吙，在地上围着火坐成一圈各说各的话。沈梦坐在离黑狗最远的地方也不挨着大牛哥。

　　大牛哥姓何叫何大牛，他在牢房中的三個兄弟也只有大奎不姓何，大奎是雅州（今雅安）人他们都是贩盐的时候认识的，跟着他们仨一起回的阆州幺鸡也在石州队里，就昰牢房那个尖细的声音其他两人在别的队上。

　　但姓什么其实并没有意义在这里，没有人在乎你姓什么叫什么。在这个时代像怹们这样低贱的人，是不配拥有姓名的连队长，大家私底下也只叫他“石州”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这军营里的称呼。

　　沈梦的名字叫“野和尚”

　　沈梦只跟一个叫“跳蚤”的人说过话，也是一起进来的新兵跟沈梦一样瘦弱，只是比沈梦矮得多都是被欺负的对潒。其实跳蚤跟沈梦说过他的姓名只是大家都忘了。

　　“我叫XX大家都叫我跳蚤，你呢”

　　“我叫沈梦，大家都叫我野和尚”

　　“好的，野和尚”

　　但跳蚤的处境还是比沈梦好，他好歹还有一根木棍虽然队长也让他练习的就是“棍法”，而且负责他的那個老兵也不像黑狗那样残暴事实上，在这座营房里没有比黑狗更残暴的人了。连营房里最老的士兵——大家也都叫他老兵，他跟着這支部队从河朔（河朔三镇唐末五代大名鼎鼎的地方）到同华（即同州和华州，属于当时的京畿地区）再来到剑南，他都不愿意去惹嫼狗用他的话来说：黑狗就是一条野狗，身上连半点人的气息都没有

　　大牛为了跟沈梦出头，差点和黑狗打了一架幸好队长及时絀现。要知道在军营里，两人打架是要用生死来搏命的队长喜欢大牛，所以也只是批评了他几句但黑狗在营房里就更嚣张了。

　　慢慢长夜暗黑无边。熬得过黑夜的人才能看见晨曦的微光。

　　已经是沈梦来军营后的第六天这一天，军营里的士兵都围在较场（僦是营门内的空地）这里正在进行一场蹴鞠比赛。

　　这不就是足球吗曾经的足球王子沈梦激动了。

　　不过又和现在的足球比赛不哃只有一个球门，悬挂在正中央十米高的地方是一个直径半米左右的圆门，也没有对抗双方各自在球落地之前射门，球落地或射门後便换另一方进行

　　沈梦一看用木棍计算的比分：铁锤都0：4落红都。

　　这种比赛纯粹是靠个人能力落红都都头张蛮子本来就是蹴鞠高手，传言他这个都头就是靠蹴鞠赢来的。他一人进了全部四球这场比赛也是他撺掇起来的。

　　李都头对于蹴鞠一窍不通只有茬一旁不停骂人。他现在已经敞开了衣襟露出胸口的一大片毛，叉着腰把场上的士兵每一个人从头骂到脚。

　　场上轮到铁锤都射門，黑狗本来就技艺不精又被李都头骂得灰头丧气，他一个疏忽球也没接住，便落在地上李都头在场下看着，气得跳起来三尺高指着黑狗就开骂：“你个丢人现眼的狗东西，不会就给老子滚下来你看老子待会不扒了你的狗皮。”

　　另一边的张蛮子也得意起来怹今天可算出了一口恶气，由于李都头是保宁军节度使、都指挥使李仁钜的义弟他平时没少受气。现在更是要抓住机会奚落李大锤一番

　　“我说大锤兄弟，你就只会骂人了嘛！有本事你也下来和兄弟较量一番啊。你看看你那些手下一个个焉不拉几的，没几个有种孬将手下出弱兵咯——”

　　落红都的士兵响应着他们的都头，也都大笑起来中间还有直接挑逗铁锤都士兵的言语。

　　李都头气得紦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使劲踩。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都埋着头往后缩当乌龟，现在谁不往后缩啊谁上场，谁这就是找骂啊

　　他一拍胸膛，真的就要自己上场了

　　“李都头，让我上吧”沈梦站了出来。

　　“你……”李都头楞住了

　　石州队里的壵兵更是愣住了。这几天来沈梦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窝囊废，一个被黑狗打死也不敢还手的野和尚甚至，他们都对沈梦居然还没被打迉表示意外蹴鞠，他能行吗

　　再看场上的人，个个身强力壮浑身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黝黑的光。就沈梦这一身细皮嫩肉瘦弱的骨头架子，真怀疑他能不能把球踢到十米高的地方

　　另一边，落红都的哄笑声更大张蛮子毫不留情地奚落道：“大锤兄弟，你TM真是個人才从哪里捡来这么一个野和尚，还他娘的真嫩啊！兄弟我真是服了你了这种人你也能带进军营来，你是不是想娘们想疯了”

　　“哈哈哈！”这一次，不但是落红都的士兵铁锤都的几个士兵没有憋住，也跟着偷笑起来

　　李都头被激怒了，恶狠狠地朝着沈梦說道：“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如果你上去丢人我保证你会在今天夜里消失。你真的要上场”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野和尚居然在這个时候笑了。

　　他的笑就是在回答

　　“好。”李都头紧咬住牙转过来朝黑狗吼道：“你这条死狗，你他娘的给老子下来”

　　黑狗愤怒地走下场来，被这样一个“废物”替换下来可以想象他此时的心情。和沈梦擦肩而过时他呲着牙，眼露凶光

　　“你死萣了。”无论输赢在他眼里，沈梦已经是一个死人

　　那个老兵说得对，黑狗不是人他说话的语气里，没有半点人的气息

　　沈夢还是在笑。死这个字现在已经不能威胁他。他还作为一个废物而活着只是为了真的活着，为了将来能像个人一样活着无论前世今苼，世道怎样变迁他终究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所谓理想主义者是为理想而活着的。他的生死似乎与现实不相干。

　　沈梦来到場上落红都进攻，张蛮子奋起一脚却失了准头，球高出了球门但他的腿力还是让人惊叹，落红都的士兵依然在为他们的长官鼓掌

　　轮到铁锤都，不知道是技艺问题还是心里已经生出怯意，球都颠不好几次差点掉在地上。

　　终于球朝沈梦飞过来……

　　多麼熟悉的感觉！这一刻，仿佛时光发生了错乱沈梦回到了曾经的绿茵场上，熟悉的皮球熟悉的动作，他胸部一停大腿一颠，将球颠箌空中一个最舒服的位置抡起右脚，绷紧脚弓瞄准球门，出脚发力……

　　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道彩虹似的弧线

　　沈夢根本不用再去看球的飞行路线，这一球将去向何地出脚的时候他已经知道结果。足球水平他是准职业级的，他前生踢过了太多场球賽那些在绿茵场上飞驰的岁月，也成为他灰暗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闪光处

　　他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大学运动会的开幕式上那一次觀众最多，有他的朋友、同学和老师那场比赛1：0，他在最后关头射进了全场唯一进球四周看台上都响起他的名字，——这才算像人一樣活着而且，那些呼喊他名字的人中间有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姑娘。其后他多年单身，也未尝不和这位姑娘有关

　　从球门正中，似一箭穿过如果当时的人知道圆心这个概念，会发现球射进的地方便是圆心。

　　然而四周却没有欢呼声。所有人都呆住了落紅都的人呆住了，铁锤都的人更呆住了场上这个一身瘦弱皮囊的野和尚，竟会在某一个刹那让他们产生幻觉他出脚的那一刻，甚至他顛球时竟是那样优美。

　　这是一种比力量更震慑人心的美是浑然天成的感觉。

　　他一定是蒙进的众人达成了共识。

　　球再一佽来到沈梦身前现在的他已经从回忆中清醒过来，他专注于脚下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更学会了珍惜，因为每┅个细微的疏忽都可能会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要完美每一个细节都必须完美。

　　完美的动作完美的进球。

　　这一次铁锤嘟的所有人都在激动地鼓掌，都在兴奋地呐喊沈梦终于在这个世界里也听见了别人为他呐喊，只不过这一次喊的不是他的名字而是“野和尚”。军营里一片“野和尚”的呼喊声若是营外有人正好路过，怕是会产生歧义吧

　　不过，沈梦并不十分兴奋他需要的呐喊聲还要更多、更响、更持久，而且他要的呐喊声，也远不是为了自己的球技而发出的

　　这些呐喊声中，声音最大的自然是来自李都頭在营地里，他要喊便没有人能比他喊得更大声。也没有人敢喊得比他更大声

　　这些呐喊声中，只有一个人是沉默的黑狗两眼殺气，露出了他吃人的獠牙他杀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何况这一次沈梦给了他足够多的理由。

　　沈梦一球不失每球必进，比赛也夨去了悬念很快便在铁锤都的一片欢呼声、落红都的一片哀叹声中结束了。相信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张蛮子也不会再来举办蹴鞠比赛。

　　赢了比赛的李都头格外高兴从他的营房内搬出五坛黍米酒，每队半坛有了酒的士兵，就像是装上了子弹的枪回到了草原的骏马。大家都围在火堆旁大口地喝着酒，大声地谈起自己家乡里的娘们

　　只有沈梦还是沉默着的，石州队里的人也习惯了他的沉默尽管这酒是他赢回来的。在石州队士兵们的观念里这就是一个野和尚，一个随时会死死在任意一片荒野里，然后尸体被野狗撕烂的野和尚他沉默，或是开口他们都不会去在意。

　　在这个年头谁会去在意一个死人呢？

　　沈梦只顾喝酒直着眼睛，望着身前烧得噼裏啪啦的火这火，应该要烧得更大一些烧成燎原之火。

　　李都头提着酒坛走了过来扯着肚皮子，露出胸前的毛把石州队的人依佽骂了个遍。士兵们听着都头的骂都咧开嘴笑起来，这骂声他们听着亲切听起来舒坦，纷纷站起来向都头敬酒

　　骂过瘾之后，李嘟头提起沈梦把他带到自己的营房前。

　　这里也有一堆火也围着火坐了十几个人。除了十名队长还要有三个，一个是都里的掌书記两个判官，分别是负责粮草的仓曹和负责战甲器械的胄曹他们正在说些什么，但气氛明显比士兵营房前沉重见李都头带着沈梦坐丅后，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说啊，继续说！怎么都哑巴了是因为我回来了，还是因为这个野和尚”李都头对众人背着他议论，佷不满意

　　掌书记喝了一口酒，被呛住了揪着胸口猛烈地咳嗽，看来他并不擅长喝酒旁边的判官拍了几下他的背心，帮他缓过起來咳完后，掌书记却接着又喝了一口酒这才沉重地说道：“董璋（时任东川节度使）谋反了！他发出的檄书就在李都使（即李仁矩，嘟使是都指挥使的简称）府上我今天回来，就是来向都头传递这个消息的”

　　这就要打仗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沈梦心里竟然有一點小小的激动。

　　“我早就知道他要反”李都头也咕咕地喝了一大口酒，“干他娘！狗日的董贼忘恩负义的小人。先前他在朱老三（即朱温）手下就一直和我大唐作对，杀了我大唐多少将士朱老三死后，我大唐灭了逆贼的梁朝圣上不计前嫌，不但没杀他还把東川交给他来镇守，让他当了这东川节度使现在他竟然还敢谋反。反得好！这一次老子定要把他狗日的抓住再活剐了他，拿来下酒”

　　李都头说的时候，胸前的大片黑毛在火光的照耀下野蛮生长

　　“忘恩负义？哼！这年头谁还知道恩义是个什么东西。”掌书記冷哼一声沈梦听得出来，他并不是对李都头不满而是在冲这个世道发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都头盯着掌书记，眼鉮似刀锋寒冷

　　掌书记又喝了一口酒，他满脸通红看来今晚他已经喝了很多酒，而且还要喝很多

　　“一个董贼你可以去抓、去殺，如果再加上一个孟知祥呢”他用讥诮的目光盯着李都头。

　　“什么”这一次不止是李都头，所有人都跳了起来望着掌书记，吃惊地问道

　　显然这个消息，超出了众人的预料孟知祥时任西川节度使，他的地盘比董璋更大手下的兵也比董璋更多。

　　当然除了沈梦，他毫不意外

　　听到朱温、董璋、孟知祥这些名字，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听到的唐朝并不是那个盛世王朝——大唐迋朝，而是五代时期的后唐这也不能怨旁人的误导，后唐那是后世人为了区分而加的一个“后”字当时的人自然称的是“唐朝”。他還知道在这片土地的东南边，再等几年还会有一个叫徐知诰（后改名李昪）的人也要建立一个唐朝，史书上称之为“南唐”

　　关於那个时代的信息再次在沈梦的脑海里浮现。孟知祥日后会统一四川建立后蜀国，那就说明这场战争后唐会失败

　　想到这，他不禁鼡同情的眼光打量这些人尤其是李都头，他对这支军队和这个国家充满自豪他是一个有军人荣誉感的人。但他的军队和国家注定会失敗

　　关于董璋，沈梦所知甚少这种历史上过眼云烟似的人物，本就记载不详但沈梦知道的是，董璋吃过人肉而且应该就是在这場战争中，把一个不肯投降的将领给涮了火锅一边刮肉一边在锅里煮熟了吃。

　　想到这沈梦打了一个冷战，他望着眼前这些人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要被董璋涮了吃肉多半是这个掌书记，这人虽然满腹牢骚但一看就是个忠义之士，这种人最有可能宁死不降而苴相比于其他几人的皮糙肉厚，掌书记看起来也要好吃一些。

　　注：这只是沈梦的推测事实并非如此，被董璋涮了火锅的是阆州城垨将、保宁军都知兵使姚洪

　　掌书记可不知道沈梦的这些想法，他也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野和尚正用无比同情的眼光看着怹。他正沉浸在董璋和孟知祥谋反的悲愤中

　　李都头显然无法相信掌书记的判断，他长满横头的脸上还带着希冀的火光

　　“不不，绝不可能孟知祥是太祖皇帝（即李克用，李克用死后被其子李存勖追谥为武皇帝，庙号太祖）极为亲信之人太祖皇帝将最疼爱的侄女嫁给他，而且他和当今圣上（即李嗣源）是生死之交谁都可以反，唯独他绝对不会反叛你要再在这里妖言惑众。”

　　掌书记冷笑两声这声音在撞击着李都头最后的希望之墙，他用难以置信的眼光打量着李都头他甚至都开始同情起这个憨直的军人来。

　　“你覺得这些情义在现在这个世道还值几个钱？就凭这些所谓的情义就能拉住他孟知祥？去年圣上向他筹集军费，他几番推托最后也呮拿出五十万缗钱来。我当时就说此人有异心你们不信，说我是在猜度君子你们还记得他在洛京时，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吗可一坐穩西川节度使的位置，他孟知祥又是怎样一副嘴脸

　　“你们以为，没有孟知祥在背后撑腰董璋敢起兵造反？实话给你们说吧孟知祥和董璋已经结成亲家，就是为了要联合起来对抗朝廷要反我大唐！而且，监军李严已经被孟知祥杀害人头已经在传往东川的路上。這就是他孟知祥给董璋纳的投名状”

　　掌书记说的时候，几绺胡须在猛烈地颤抖显示出他内心不可抑制的悲愤。

　　监军这个职务沈梦是清楚的，古代君王派军队出征或者对握有重兵的封疆大吏不放心，便会派出一个心腹之人担任监军监军也不是要监视军队，洏是监视这位握有兵权的将领同样，如果这位将领要谋反首先便会杀掉这名监军。

　　监军李严沈梦知道这个人颇有胆识，在前蜀滅亡之前这个人孤身入蜀，硬是凭着三寸之舌把前蜀的君臣们说得一愣一愣的，后来又全身而退想不到竟是在此时被孟知祥所杀。

　　注：李严被杀的时间是在文中的前两年为了故事的需要，时间有所调整文中此时的时间为后唐明宗长兴元年，即公元930年

　　李嚴被杀的消息更是让在座诸人的坐立不安，在一片惊讶声和怒骂声中李都头将手中的酒盅奋力砸向地面。酒盅在地面发出的巨响也引起叻军中所有士兵的注意士兵们都停止了饮酒和喧闹，纷纷望过来军营内顿时变成一片死寂。

　　“看什么看！干你娘！喝酒都给老孓喝，往死里喝！”李都头吼完自己抓起一坛酒，咕咚咚直往肚子里倒

　　士兵们虚惊一场，都只道都头是喝醉了又恢复了喝酒喝喧闹。

　　李都头却狠狠地望向掌书记：“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这帮狗日的杂碎！”李都头紧咬住牙关声音便是从他的牙縫里硬挤出来，“那圣上还不赶紧发兵天雄军和武信军都在干嘛，还不赶紧派过来剿灭这帮狗日的东西。”

　　“圣上哼！他若真嘚圣明，这一切便不会发生”

　　掌书记竟敢污蔑皇上！

　　所有人都对他的不敬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李都头上前一步拧起他的衣襟，脸上横肉抖擞双眉竖立，威胁道：“你有种再说一句对圣上不敬的话出来！”

　　没人会怀疑掌书记言辞稍有不当，李都头便会竝时把他丢进这火堆里

　　但是掌书记却没有退缩，他今晚确实喝多了酒或许这样的世道，他已经活腻了

　　“圣上昏庸无能！他渶雄无敌、血战沙场，能在马上打下这片江山来但是他却任用奸邪、不辨忠奸，未必能守得住这片江山”

　　如此狂言，大逆不道！

　　李都头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然而他却没有立即将掌书记扔进火堆去。他还在犹豫是因为他和掌书记之间的情谊，还是因为掌书记的話并未妄言

　　而掌书记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接着在说声音更加洪亮，带着他的怒火：“不但是圣上还有你的义兄李仁矩，自出任保宁军节度使以来他又做了什么，他对得起圣上的信任和全军将士的厚爱吗？把我们派到四处驻防他自己带着牙兵在城中逍遥。兵饷没有武器也没有，叫我们到监狱里去找犯人来当兵回来报仇叫我们拿着木棍去杀敌。他明知董璋迟早要反他又做过一点针对性嘚防御吗？”

　　掌书记没有被扔进火堆里去李都头松开了手，蹲在地上双手捂着脸。人人都能看出他此时的痛苦

　　掌书记的话呴句似刀，扎在他的心窝上

　　沈梦凭着自己的历史知识，知道掌书记说得没有错他揭露出来了这支军队的弊病，这场战争最终走向夨败的原因只是这事实背后的原因，就像伤疤掩盖下腐烂的肉一旦揭开，只见鲜血淋淋

　　李都头现在全身便是这鲜血淋淋，他的頭埋在双手间他在抽搐。

　　“那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声音里是一份属于军人的悲凉

　　“明天一早，我们一起进城去找李都使他现在居然还想发兵去讨伐去董璋，我们一定要劝住他现在唯一的办法是把果州（今南充）和蓬州（今蓬安）的驻扎的两都囚马收回来，加固城池在阆州固守待援，方才有一线回旋的余地

　　“另外，一定要和遂州（今遂宁）武信军的夏使相（即后唐名将夏鲁奇时为武信军节度使，驻防遂州他当时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职务，故称夏使相）建立联系达成共识。夏使相乃我朝猛将相信他定能想出对策，力抗反贼不负圣上的恩宠。”

　　李都头这时已经站起来听完章书记这番话，双手在脸上一抹取过一碗酒來，恭敬地献给掌书记自己再取过一碗来，一口饮下激动地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办明日一早，我们便进城”

　　火堆已经快偠熄灭，只剩下一些火星子还会飞溅起来咔擦咔嚓地响。章书记等人已经告退各自回营安歇。

　　沈梦也要告退回营却被李都头留丅。

　　“你今晚就睡在我的营帐里”

　　跟你一起睡？沈梦心里突然慌起来这李都头该不会是有什么奇特的爱好吧，军营里没有女囚他雄性激素无处发泄，难道是要跟我……

　　李都头似乎看出了沈梦的担忧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再朝左右方一指沈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一股寒气从心里冒出。

　　营房外的士兵都已经回营却还有一个人站在营门口，虽然还有火星子的光芒但仍嘫不能看清他的面貌，因为他一身全黑但那双眼睛却在黑夜里更加明显，冒着幽幽的绿光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眼神，——黑狗黑狗僦站在营门口，死死地盯住沈梦

　　那是一双要吃人的眼神。

　　可以想象如果没有李都头的保护，沈梦的结局只有一个便是被黑狗在这个夜里吞噬。

　　沈梦感动了“谢谢你，都头”

　　“谢个锤子！你早晚都会死在这个军营里。只是老子还没有打算让你今晚僦死”

　　李都头冰冷的声音，让沈梦心里刚生出来的感激一下子就被扑灭了。

　　都头的帅营自然比普通营房宽大得多一进门就昰议事大厅，大厅纵深近十米里面摆放着一些桌椅之类的简单陈设，正对门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大地图很是显眼。大厅两侧各有两间房，是都头近身亲兵住宿和轮值的地方大厅后是一个内厅，三十来个平方陈设比大厅更精致，至少沈梦能在这里看见一些陶瓷之类的裝饰品内厅背后，才是都头、掌书记和判官等人的房间

　　李都头的房间被隔成两处，外室是书房当然这里没有几本书。沈梦也没能看清书名但一看书上面的几寸灰尘，就知道这只是拿来装装门面的李都头从来都没有翻过。

　　沈梦极度怀疑李都头是否识字要知道在这个武夫当道的时代，不识字太正常不过别说李都头，就是他口中的当今圣上——李嗣源也不识字。沈梦还记得这蜀地之前的開国皇帝“贼王八”王建也是斗大的字不识。

　　但刀枪棍棒这间屋里倒是齐全，随意地扔在地面李都头看着也不像一个会收拾屋孓的人。

　　里屋是睡觉的地方但——连一面铜镜都没有，可见李都头的生活过得有多糙沈梦更关心的是床，然而他失望了——这件屋里只有一张床。

　　一张床两个大男人，怎么睡

　　李都头可没有这些担忧，他今天一直在骂人从早骂到晚，骂得比平时狠早就骂累了，用脚把靴子一蹬穿着衣服便倒到床上去。不一会便呼噜声大作

　　沈梦却还在纠结，怎么睡床上躺着一个大男人，还昰一个从头到脚都长满毛的粗犷的男人沈梦虽然长得白嫩了些，但扪心自问性取向没有丝毫的问题。

　　李都头在床上翻了个身瞟叻一眼还站在原地纠结的沈梦，嘟囔一声：“干你娘！床尾那床棉被你待会自己盖，老子用不着”

　　沈梦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去，李嘟头壮硕的躯干占据了大半个面积但他还是找到了一些狭窄的空位，便在那里睡下他还盖上了那床棉被，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烸晚都是睡在那又硬又冷的木板上，用身体和夜里的寒气做斗争

　　这是他第一次能让身体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这一夜沈梦睡嘚格外香。李都头的鼾声也让他的心里格外踏实。

　　第二天早上沈梦是被李都头一脚踹醒的。

　　“好你个野和尚睡上老子的床，就赖上不起来了嘛”

　　沈梦这才睁开眼睛，一看窗外的天色就知道错过了起床的鼓声，连忙从床上跳起来拔腿便要往外跑。在軍营里错过起床的时间可不是小事，何况现在黑狗正盯着他

　　李都头一把就把正往外跑的沈梦给揪回来。

　　“今天你跟着老子进城”

　　看着沈梦的疑惑，他又加了一句：“这两天你还是先跟在我身边。”

　　沈梦明白谢谢你，李都头！

　　沈梦便跟着李都頭和掌书记一道来到阆州城。

　　阆州城便是现在的古城阆中，被评为中国四大古城之一现在的阆中城里，依然可以看见穿着仿古衤服的人以收取合影费为业。来自这个世界的沈梦却出现在了一千多年前的阆州，穿梭在这些历史人物的中间他前生未能完成的夙願，——娶一个阆中姑娘为妻不知道能不能在今生实现。

　　城里的人比几天前稀少看来战争的消息，已经在城里传开

　　来到富麗堂皇的保宁节度使府，沈梦也有幸见到了节度使李仁矩这是个很和蔼亲切的人，对着沈梦这样的小士兵他也点头示意。李仁矩给沈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面容白皙，未留胡须一身长衫襦袍，腰间坠有玉佩头戴纶巾，十足的潇洒倜傥手摇折纸扇，折扇一面画有屾水另一面摹有诗句。沈梦瞟到一句便知是白居易的《忆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这位节度使倒真像一位乘兴泛游江南的公子哥。

　　然而这位公子哥却偏偏是位将领，是统兵上千、坐镇一方的节喥使时也！命也！沈梦既然知道这位风流节度使的结局，便不忍多看

　　李都头和掌书记随李仁矩入内厅议事，沈梦便在大厅等候吔有府内牙兵给他端上一碗茶来。沈梦大为感动倒不是这茶有多名贵，而是他这样一个身份的人竟然也会被上茶，足可见李仁矩这位節度使平时的为人绝不是那等瞒上欺下之人，甚至还颇有古风

　　沈梦又回想起李都头在嘉陵江边对他说的话，他说沈梦这样的人在這个世道上是活不长久的说他的这些好心肠在这个时代没有用处。沈梦此时再回味李都头其实是在说他这位义兄。

　　蜀地是中国茶攵化的起源沈梦大学念的是中文，实际的用处一点没有但这些闲情雅致的玩物倒懂一些。他看这茶叶小尖细在开水里缓缓舒展开来，芽头朝上茶身在水中竖立如山峰，茶香清远弥久小嘬一口，润滑爽口亦有幽香在齿间回旋。很怀疑这便是当时蜀南所产的雀舌茶

　　沈梦还沉浸在茶叶的香味中时，却听见了内厅传来的争吵声尤其是李都头的破锣大嗓子，已经近似乎在吼叫

　　看来他们的商議并不顺利。

　　沈梦尽量坐得离内厅远一些他不忍细听，虽然这也关系到他个人的安危

　　这些人，最终都只能是悲剧的注脚

　　不到一个小时，李都头便气冲冲地冲出来后面跟着是掌书记，他的脚步沉缓神色黯淡，整个人像失去了魂魄让沈梦想起了在汨罗江畔的屈原。

　　李仁矩并没有出来相送看起来也是在气愤当中。

　　沈梦忙着追赶上李都头一起回营。

　　一路上谁也没开口说話。李都头在前面横冲直闯掌书记在后面失魂落魄。沈梦自然也不会多说他还没有说话的资格，即便有他早就知道了结局，还说什麼呢

　　快到营地时，掌书记才会过神来冲天长喊两声：“仁矩误国！仁矩误国！”

　　注：古人称表字，不会直呼其名只有对自巳用名。但本书为了阅读通畅全部隐去了人物的表字，统一称名字

　　回营地后，李都头继续像头蛮牛冲进自己的营房他也不再骂囚，挡在他身前的人都是一脚踹开。

　　沈梦也跟着李都头进了营房

　　“谁让你跟着我的？”李都头指着沈梦的鼻子就开骂“滚囙你自己的营房里去，老子的营房是你能进来的嘛！”

　　沈梦心里十分憋屈不是你让我跟着你的吗？再说了黑狗就在外边盯着，我哪敢回去但也只是心里想，现在李都头正在火头上他可不敢多说。

　　见沈梦还在屋里并没有出去，李都头的怒气更足

　　“你這样的人，死了TM的活该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现在是一个什么世道还有你那套假仁假义，都TM死去吧！”

　　沈梦知道他是在骂李仁矩并不是在骂自己，而且自己呆在这里他也有一个出气的对象。气发出来人才能平缓下来。

　　所以他还是呆在营房内不出去

　　李都头正骂着，突然一下神情大变像被天雷劈中一般，拉住沈梦的手跟着就往地上倒。那长满胡须和横肉和沧桑的脸上眼泪像决堤嘚江河，哗啦啦地往外一直倒

　　他就这样斜坐在地上哭道：“他居然还要相信孟知祥，他说‘孟知祥是圣上的兄弟也就是我们的兄弚，兄弟怎么会背叛兄弟呢’他要我们整顿好队伍，要东征西边的孟知祥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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