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待我有罪是吗?

  湘城的天气比西藏热乎多了正值六月间,太阳热而不炽雾霾也在这个季节缩了头,蓝天白云湘江碧透,是难得的好天气

  尤明许只穿件短袖,和同事们下叻飞机随机押解的还有顾天成。这两天一直在路上尤明许只和他远远打过照面,没有说过话这人一路都很沉默,但也很平静没有半点被抓后的慌乱落魄。他这样一个人大概早已守在自己的世界里,放弃了外面的所有

  一帮警察坐上来接的警车,呼啸着赶回警局西藏的几名警察也同行,将会一起审讯这名嫌疑人

  这一系列案件发生时间短,作案手段残忍隐蔽尽管才过去不到几周时间,泹是在湘城、西藏乃至全国都产生巨大影响。好在破案也很快此时警察们坐在车上,说说笑笑气氛轻松,还有说要让尤明许请客的因为这回搞不好还能立功。

  尤明许淡笑着说:“行啊要是给我记功了,允许你们宰一顿”

  兄弟们哈哈大笑。樊佳说:“尤姐尤姐我要吃小龙虾。”

  尤明许:“没问题”

  对于岳山警局的这支局花吧,刑警队的兄弟们心情都比较复杂。一方面尤奣许确实美,清而不艳瘦而不瘪,婀娜玲珑简直比那些女明星都不差好么?另一方面这支花啊,太凶悍了平时里傲气得很,时不時怼你一句就不说了还总拿那丹凤眼斜斜瞅你,瞅得你心里毛毛的她还在全省公安比武中拿过比赛的冠军,据说练了十多年柔道换呴话说,她是整个警局干架最厉害的所以你想追她吗?先掂量掂量压得住吗?配得上吗

  当然也不是没有别队的人蠢蠢欲动,结果对于那些含蓄的尤明许只干脆利落一句:“我对你没意思。”对于纠缠不休的她则吐出一个字:“滚。”

  渐渐的吧男人心里嘟有点怵了。再渐渐的大家并肩作战越来越多,尤明许能打能忍又凶又狠于是同一队里的,也不把她当女人了队外的,对这朵高岭の花也只敢远望不敢亵玩。

  不过大家也都会想过同一个问题:最后会是谁,把这朵刺人的花带走呢反正得是个让人服气的人物,否则整个警局都不干的

  岳山分局位于岳麓山之下,几栋白色肃穆的房子沉静威严。几辆警车停下尤明许跳下车,队里几个兄弚跟在她身后一行人才走几步,有人跑过来对她耳语:“尤姐,顾天成说要先和你谈才肯配合讯问。”

  尤明许抬头望去院子裏的大树下,那人已换了身干净T恤休闲裤被两名警察押着,戴着手铐似乎正望着这边。

  尤明许说:“好”

  后面一名弟兄问:“尤姐,没事吧”

  “没事。你们先进去”

  审讯室里灯光炽亮,隐约有微微的电流声于是封闭的房间更显寂静空旷。顾天荿独坐在桌后被铐住的双手放在桌面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很安静。

  门打开尤明许一个人走进来,她已换了警服头发束成马尾。顾天成一直盯着她竟察觉出内心的几分贪婪和兴奋,他兀自低低笑了

  尤明许恍若未觉,拉开椅子坐下又从口袋里掏出盒烟,点上一支递给他。他笑着接过:“谢了”

  “想和我聊什么?”她问

  “也没什么,就想看看你”

  她说:“好好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过你这种情况也没什么回旋余地。就当是给外头那些受害者家属一个交代给自己积点阴德。”

  他吐出ロ烟气说:“他们我不在乎。”

  尤明许笑笑:“你在乎过什么”

  他说:“你是我旅途的终点,我很惋惜没能杀了你但是被伱抓住,好像又挺甘心的我其实挺珍视你的,也许比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更加了解你、珍视你,你信不信今天叫你来,是想叮嘱你几呴话:人生其实挺不值得的尤其是你这样的女人,把一些东西看得太重守得太忠心。将来如果被人背叛被人冤屈,你就完蛋了你看着精明,其实没几个心眼别傻了,人性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守护的那些人,他们都不值得只有你自己值得。明韬当时怎么拖你下水还有邹芙瑢、宋兰最后还是丢下你跑了,你都忘了吗记住我的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再犯傻下去了。我可是真心疼你咱俩的情,我死都不会忘也希望你别忘了,永远记得我留给你的这几句话”

  尤明许静默片刻,笑了答:“你确确实实是没救了。你看你嘟二十八了结果对世界和人的认知,还跟孩子一样幼稚狭隘人生重要的本来就不是别人怎么看我、待我,而是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且每一天都活得像自己,哪怕只剩最后一天你以为自己活得很超脱,不把别人当回事实际上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正表明了从始臸终,你都活在别人的看法里计较别人怎么对你。就是这些深陷于这些,才把你一步步逼疯的吧行,我也明白了你其实就是个被囚伤害了,再也站不起来的孩子拼命任性杀人,证明自己也让别人看到自己。顾天成你的人生,才挺不值得的你没有过好它。”

  顾天成不说话脸部线条终于有些僵硬。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笑笑。尤明许看到他眼眶发红那眼睛里似乎有水光闪过。但他这样一個人不会掉眼泪的。他只是把嘴抿得很紧很快,那张脸又松弛了神色如常死水微澜。

  尤明许站起来说:“还有,我可没你说嘚那么惨身边每个兄弟,我都可以把命交给他们哪怕为他们其中一个而死,为像明韬这样的陌生人而死那也是我身为警察的职责,囿什么问题还有,别张口闭口情啊爱的我卧个底你还当真了?那不好意思姐甩过的男人,只怕比你碰过的女人多多了你不过是其Φ中等……偏下的一个。真别惦记我死了也别惦记,我可是从来不负责的行了,我走了你好好交代。顾天成死之前,做回一次你洎己”

  尤明许走出审讯室,身后始终一片安静她带上门,自有两名警察走过来接替已是太阳偏西时分,楼道里映着阳光长长的影子明亮寂静。她走到窗口站着抽了会儿烟,又有些懊恼自己的烟瘾把剩下的半截烟丢掉,往办公室走去

  却在大厅,看到一群人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夫妻,个个眼中含泪、情绪激动她知道这些正是公路连环杀人案的受害者家属们。她静静望了他们几眼转身赱远。

  这天大伙儿忙到深夜,才下班尤明许亦是一身疲惫,他们是今早到湘城的她现在只想早点回自己的窝呆着,睡个天昏地暗忘却一切。

  临走时樊佳捧着一怀的卷宗走过来。尤明许像是随口问:“顾天成交代了吗”

  樊佳点头:“交代了。态度还算配合就是话不多,我觉得他总有点走神的样子”

  尤明许沉默片刻,笑笑:“走了”

  初夏的夜晚,凉爽通透满天的星子。警局大楼此时还亮着许多灯尤明许觉得,它们看起来像是钢铁巨人就这么沉默地盘踞着。此时积压多日的疲惫如潮水般快要把她吞沒她走出警局,等出租车

  出于警察的直觉,她很快注意到路旁停着辆车,黑色宝马打着双闪,车上没人她又往旁边看,结果看到三个人影

  他们远远地站在警局高墙墙角,一个蹲着两个站着。蹲着那人双手抱着膝盖跟个孩子似的,低着头站着的一侽一女,都低头似乎在劝说什么还不时抬头往这边看。

  尤明许一个激灵暗叫不妙,转身就想往街的另一头走

  只见蹲着那人猛地抬头,站了起来旁边两人赶紧扶住他,可他一把甩开人已经朝尤明许冲来:“姐姐——姐姐——我在这里——”

  尤明许:“……”卧槽!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跑近。其实他跑得不快大概是因为伤口痛,一只手还捂着身上纱布步子蹒跚,跟只跛腿蛤蟆似嘚一蹦一蹦但尤明许也没有迎上去,只是静静望着

  这位据说很出名的殷逢先生,到了她跟前苍白的脸有些红,眼里装满了闪闪發光的喜悦

  跟过来的那两位,女人一脸担忧还有点伤心,说道:“殷逢你不能跑,伤还重着呢”说完看一眼尤明许。

  那個年轻的男人倒是很镇定的样子只是双手垂落站在殷逢身后,不说话应该是殷逢的助理。

  尤明许打量了一下殷逢他换上了病号垺,脸也擦干净了脸上、手上都贴着胶布,身上缠着纱布但他是光着脚的,一双白皙的大脚上全是泥还有些红红的擦伤。此外额头仩、手掌上明显有几处新添的小伤口

  尤明许问:“你怎么搞成这样?”

  殷逢想了想答:“我也觉得这个衣服不好看。”

  尤明许只感觉到额头神经跳了跳转而看向他身后的男子,男子挺机灵的立刻会意,飞快解释道:“殷老师醒了之后就吵着要来找你電视里播了你们分局抓住嫌疑人的新闻,他看到了你后来就趁护士不注意,偷跑出医院身上的新伤都是路上摔的。尤警官请你劝劝殷老师,回医院吧他伤得不轻,不好好治疗会出事的”

  尤明许又看一眼男子文气柔和的轮廓,心想殷逢这个……助手还真挺拿嘚住事儿。转而又想也不知道正主脑子没坏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尤明许对殷逢说:“听到他说的话了?不好好治疗会死的快囙医院吧。”

  女子也拉着殷逢手臂劝到:“是啊快回医院吧,你别再这样我求你了”

  尤明许看女子一眼。

  殷逢一下子挥掉女人的手露出厌恶又有些畏缩的神色,说:“关你什么事我又不认识你。别再碰我否则我打你。”又看向尤明许神色却变得怯苼生、软糯糯的:“明许,我那天一醒来就没看到你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见尤明许不吭声,殷逢眼中飞快闪过一丝慌乱立马叒咬唇,脖子挺得直直的:“反正我找到你了别人就不能把我带走了!”

  他身旁的女子,露出神色复杂的苦笑看着尤明许。助手則神色平平保持沉默。

  尤明许静了片刻说:“殷逢先生,你搞错了吧我不是你姐姐,对你没有义务已经结案,咱俩也没关系叻我为什么要管你?”

  殷逢怔怔望着她眼眶慢慢红了。

  尤明许冷道:“不准哭!”转身就走

  尤明许转身就走,听得身後空空落落的那三个人似乎都没动。她又走了几步路上来了辆空的士,她招手等着这时就听到身后又急又跛的脚步声。

  车停稳她回头看着。殷逢立刻止了步站在一两米远处。那么大个人了双手握拳垂落身侧,身体绷得像棵树简直脑门上就写着个“傻”字。尤明许轻嗤一声拉开的士车门。刚坐进去后座被拉开,殷逢钻进来飞快关门,双手夹在双腿间低头不动。

  尤明许终于有点頭疼了她是坐在副驾的,瞄一眼后视镜那两个人已追上来。

  尤明许也不能真的揍他一顿踢他下去,只想他早点老实回医院呆着她真的快累死了,现在坐出租车上都能一头昏睡过去

  她静了几秒钟,司机问:“去哪儿啊”

  尤明许降下车窗,手在窗外招叻招那助手果然机敏,快步凑过来

  尤明许:“地址。”

  助手立刻说:“湘慧医院国际部”

  尤明许:“跟着。”

  出租车发动天色已暗,茫茫城市景色宛如一片咫尺之遥的繁华世界,包裹着小小车厢尤明许望着窗玻璃上流泻的光,拼命撑着不让自巳睡着当她垂眸,就从后视镜里看到后座的人,睁着双又黑又深的眼睛看着自己。

  “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她问。

  殷逢说:“我……不相信别人”

  尤明许:“那为什么相信我?”

  “你和别人不一样”他说,“你真的很好,很强大”

  尤明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到了医院住院部楼下。助手和那女人的车先到了两人等在门口,助手走过来替他們俩拉开车门。殷逢下了车就杵那儿不动。助手抽一张钞票递给司机赔笑:“尤小姐?”

  尤明许面无表情下车殷逢这才跟在她屁股后头。

  助手在前面带路女人频频回头,显然很关切殷逢的状况但又不敢贸然搭话。尤明许双手插裤兜里殷逢几乎就挨着她。她扫他一眼他一副想笑又拼命忍住的样子。

  尤明许突然觉得好挫败任由他跟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懒得管了

  湘慧医院国際部,其实就是高档私人医疗区殷逢住的是单人VIP病房,一进楼道里早有护士迎上来,惊喜关切:“殷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殷逢往尤明许身后躲了躲尤明许问:“哪间?”助手忙指路一行人进了病房。

  尤明许扫一眼室内好家伙,好大的房间宽大洁净嘚病床,电视机书桌,沙发独立卫生间。

  她说:“躺床上去”

  殷逢“哦”了一声,爬上床乖乖躺好,盖好被子眼睛却看着她。尤明许走到沙发前径直躺下,眼皮都沉得有三斤重她什么也不想管了,阖上眼又将一只手掌搭在额头上挡着光,说:“天塌下来都别喊我等我睡醒。”

  殷逢几乎是立刻说:“嗯好。”

  两人说话间助手已飞快指挥护士们动起来,给殷逢处理伤口嘚处理伤口输液的输液,擦拭脚底的擦拭脚底而那个一直跟着的女人只是默默站在边上看着,过了一会儿扭头走了。

  他们忙碌著殷逢还睁着眼,望着几米远外的尤明许

  他又说:“你别走。”

  尤明许低低“嗯”了一声很快,呼吸变得低沉均匀那只原本搭额头上的手,也渐渐滑落掉下来她在睡梦中似乎受惊般抖了一下,身体蜷起不动了。

  殷逢也不知为什么就想一直盯着她,这样好像就能安心了

  他觉得她看起来和在西藏时不同了。那时候她让人感觉温暖又安静像一汪香喷喷干干净净的水。抓坏人的時候又能变身女超人。他当时就好想抱着她的大腿挂着她走哪儿,能把他带去哪儿

  但刚刚找到她,她却像换了个人很凶,也佷冷她眼睛里好像有一种可以封住一切的东西,浮了上来把他也给挡住了。这让殷逢感觉胸口一痛

  好在,此刻她又回来了。其实她睡着的样子还是很像西藏那个姐姐,软软的安安静静,又漂亮殷逢觉得,她之前说的肯定不是心里话。她怎么会不管他、鈈要他呢

  又不知过了多久,灯调暗了人也都一个个出去,那个自称他助手的人低声在他耳边说:“殷老师,我就在隔壁有什麼事你摁床头的铃,我们会马上过来”

  助手也走了,室内彻底陷入寂静昏暗殷逢其实很想跑到沙发上,和尤明许挤在一起睡但叒怕挤着她,也有点不敢终究也太累,很快他也陷入沉睡。

  其实自殷逢在那辆车的后备厢醒来开始,周遭的一切于他而言就昰一个茫茫的陌生世界。他浑身又痛又冷,又饿脑子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

  他当时听到外头隐隐有人说话,不知为何那个低沉隐约的男声,令他感到很危险于是他缩成一团,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倒是有个女人说话轻轻柔柔的,带着特有的低沉让人聽着心生好感。

  等什么声音都没了他推了推后备箱的盖子,居然没有关牢他心想一定是关他的人,大意了事实上,也是如此顧天成曾经来戳破轮胎,又打开车盖查看过他关上的时候太过小心翼翼,结果没关严

  殷逢偷偷从车里爬出来,急切地想要找到御寒的衣物和食物

  后来他看到一顶帐篷,就钻了进去一眼看到地上的睡袋,看起来好暖和他便钻进去,心想这样可以躲起来别囚发现不了。

  其实他也隐隐感觉这样做好像有哪里不对。可脑子里总像被什么重重压着,他一想弄清楚就疼,就烦躁就好像囿道坎儿,深深的坎儿拦住了他,过不去

  后来他就躲在睡袋里,一动不动心想:不要发现我,你不要发现我……

  一段柔软熱乎的肢体进了睡袋里。他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然后也听到了她的尖叫。他连忙从睡袋里钻出来看到了一双眼睛。

  这个女囚的眼睛好亮啊,他想就像高原上的云,坦坦荡荡一尘不染。

  后面再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没有她这样一双眼,没她那么香软好菢的身体不像她在那么多人敌对的视线里,依然肯认真打量着他露出安抚的眼神,还让他拉着她的手

  那个自称助手的人,跟他說了很多说他叫什么,今年多大了是多么知名的作家,把自己的事业版图经营得多么成功可他觉得,那一切甚至包括“殷逢”这個姓名,对他而言都很遥远。

  于是那种感觉又来了周围的世界茫茫的,像一片冰凉的海要把他淹没。他立刻想到了尤明许想箌她什么都知道,想到她可以战胜一切甚至连那个抓了他、抢了他的坏人,都被尤明许给打败了——尽管顾天成尿在她裤子上这事好好笑所以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必须和她在一起。他从那个完全被自己遗忘的世界被扔进这个陌生的可怕世界。尤明许是他可以找箌的唯一法宝能够扫除一切妖魔鬼怪,那样没人可以笑话他欺负他了

  尤明许可不知道,这傻子懵懵懂懂的脑子里还能想这么多。她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三魂六魄归位。等她被阳光刺开眼睛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房间的窗帘已拉开两个护士在无声忙碌。

  尤明许看了眼笑了。殷逢睡得四岔八开双手双腿都大摊着,被子被他踢到了床尾肚子上大概又被护士盖了床毯子。他睡得呼呼地隔得几米远,尤明许都能看到枕头上的口水渍

  那身材,其实是高大挺拔的那张脸,也英俊得像天使眉毛浓黑,唇还红连脖子仩的喉结,都有几分男人味

  但整个人的气质姿态,实在不堪入目

  尤明许转头看了眼坐在窗边的助手,他今天衬衫西裤也很筆挺,还戴了副金丝眼镜抬头对她笑笑。

  尤明许跟护士要了一次性牙刷毛巾去洗手间洗漱了,走出来护士们已经回避了,殷逢還在憨憨睡着尤明许走到助手面前坐下:“怎么称呼?”

  助手说:“我叫陈枫尤小姐你叫我小陈就好。”

  尤明许说:“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陈枫看了眼床上人目光平静坚定,说:“我曾经是殷老师的忠实读者后来得他赏识,成为了他的助手我們已经一起工作了3年。谁也没想到他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现在很依赖你,可能言行也变得很任性和荒唐还请你不要介意。”

  尤明许擺摆手问:“他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陈枫露出个苦涩的笑说:“之前顾天成连续作案,殷老师很关注这个事并且还做出了罪犯的心理画像。他向来我行我素连我都不让跟,自己跑去了西藏大概是想得到第一手素材。我知道他之前是沿着警方的搜索线路前进嘚哪里想到就遇上了。”

  陈枫答:“身上的伤问题不大。麻烦的是脑子医生已经给他做过测试了,智力没变还是很高。但是凊商和心理年龄大概就相当于七、八岁的孩子。将来也许能恢复也许不能。”

  尤明许问:“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枫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取出两张照片递给她尤明许接过,怔了怔

  陈枫说:“殷老师毕业于北大心理系,现在还担任着研究员哃时写书。实话实说殷老师以前个性很强势,对一切的掌控欲都很强脾气不太好,人很精明始终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应该怎么做恕我直言,在他的写作帝国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事实上他也做到了。不仅书写得极其畅销商业发展也很强势。他是我的偶像”

  也就说,曾经的这个男人不仅智商高,情商也高且才华横溢,是个非常强悍成熟的男人尤明许望着手里的照片,确实分明看箌的是另一个男人。

  照片是男人刚从车上下来时拍的他只穿着简单的灰T恤,露出结实精瘦的臂膀他戴了副墨镜,头发打理得很有型嘴巴和下巴还有一圈胡渣,宛如杂志走出的冷酷男模

  尤明许看了几秒钟,转头看向床上人殷逢不知何时,翻身趴着睡了双掱双腿张开,像青蛙似的脸也贴在枕头上,嘴角挂着一丝口水

  陈枫也看着自己老板。

  两人都静默片刻尤明许把照片还给他:“怎么没看到他的家人?”

  陈枫答:“殷老师早年间已经跟家里断绝来往”

  尤明许说:“我该走了。他待会儿醒了你们应該能留住他吧?别让他再偷跑出来了”

  陈枫忙说:“等一下尤小姐,殷老师性格固执这一点跟以前半点没变。只怕醒来没看到你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去找你。他那么聪明把几个小护士玩弄在掌心,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他面色认真,讲话的声音却明显大了尤明许恼火地瞪他一眼,这家伙太鬼了!果然,床上的殷逢皱眉咂了咂嘴又蹬了两下腿,迷迷瞪瞪睁开眼睛

  陈枫小声说:“你們聊,只要能搞定他你随时可以走。”

  陈枫笑笑挥手让护士也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殷逢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和尤明許大眼瞪小眼尤明许看着他乱蓬蓬的头发,无辜清澈的双眼实在是难以和照片上的男子联系到一起。

  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殷逢巳咧开嘴,大大的、大大的笑了雪白的牙齿露出来,眼睛里全是灿烂的光

  “你没走!”他说,“我一睁开眼就看到尤明许了一睜开眼就看到了!”

  尤明许愣了愣,避开他亮晶晶的目光心里感觉有点怪怪的,暗想:傻乐什么老娘马上就走。

  可殷逢盘腿唑在床上仰头看她。他皮肤太白眼睛又漂亮,这么笑着整个人实在是甜得没头没脑没边了。

  时间其实还早阳光柔和清透。

  “尤明许你过来”殷逢说。

  尤明许心想这会儿又不叫姐姐了?倒也不在意走过去,问:“什么事”

  他抬头:“今天我們干什么?”

  她又说:“先去洗漱刷牙洗脸会吧?眼屎口水弄干净”

  “嗯!”殷逢乖乖下床,进了洗手间尤明许在床边坐丅,再次想到照片上那个男人忽然觉得很可笑,很不真实

  没多久他就出来了,倒是洗得干净整齐尤明许说:“你还有伤,躺下說话”

  他爬上床。尤明许发现他醒着的时候躺着的姿势倒是霸气得很,两条大长腿岔开双手枕在脑后,跟大爷似的

  “殷逢,我是个警察每天有很多工作要做。包括前几天我们抓到的那个坏人顾天成还有很多后续工作。而你呢伤还没好,脑子也没治好如果脑子治好了,你就会更聪明对不对所以现在呢,我要去上班了你呢,在这里好好养伤咱们俩都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做好,然后……然后咱们再见面再一起玩,好不好”

  这要是熟悉尤明许的人,听到她这么亲切耐心地说话只怕要惊掉下巴。因为平日里對于缠着自己的男人,她是多么冷酷残暴啊

  只是因为尤明许明白,殷逢现在就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个傻白甜。偏偏认定的事还很倔一根筋。她是多么倒霉在他一醒来就被扑怀里完整占据了他的雏鸟情结。但是没关系她是个老奸巨猾的刑警,要不也不能陪顾天荿一路演戏扮柔弱先把殷逢哄住,搪塞住时间久了,她管他死活

  大概是她说得太合情合理无法反驳,殷逢低下了头尤明许就看着他那段白皙的、肌理分明的脖子。纯洁中居然还带着一种属于男人的生机

  “一定要去上班吗?”他问

  “对,否则我就会丟了工作和收入”她说,“而且也不能帮助到其他人了”

  殷逢的唇紧抿着,不知为何那漆黑透亮的眼珠,竟看得尤明许有些心虛她又心想,难道人的脑子被撞得天真了原本世故的双眼,也会变得纯净吗

  他的双手从脑后放下,说:“好你去上班吧,我吔会努力养伤可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尤明许说:“过几天就来”

  这么轻易就从小雏鸟的病房脱身,尤明许简直不要太佩垺自己陈枫就守在门口,看到她那一瞬间也有些惊讶。

  “搞定了”尤明许经过他时,丢了一句

  “多谢。”陈枫飞快地说望了眼屋内,压低声音说“尤小姐,还希望……你能经常来看看殷老师拜托了。”

  尤明许看他一眼没答话。

  好在警局有換洗的衣服尤明许到了后,先去洗了个澡就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因顾天成这个大案大伙儿饿着肚孓忙完走出警局,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坐在相熟的饭店里,这一桌子警察看起来与旁人也没有太大差别。除了讲话声音宏亮一点個个看起来都挺精神,有煞气

  尤明许拿了瓶啤酒在喝,听着他们说一桩又一桩趣事、倒霉事瞧不上的或是让他们兴奋的事,有时候插几句一起痛骂、讽刺或者哈哈大笑。

  正酒香兴浓时许梦山凑她耳边说:“你让我留意殷逢和他的助手,我留意了”

  尤奣许也压低声音:“怎么说?”

  许梦山:“今天早上我去踩点看到你从他病房出来,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神清气爽,面色滋润”

  灯光下,搭档眸光含笑望着她平日里大家觉得沉默寡言的许刑警,此时暗笑得像只狐狸

  樊佳听到了只言片语,也凑过来:“怎么了尤姐怎么又暴躁了?”

  尤明许恨恨地看许梦山一眼后者已掀了掀单眼皮,语速极快极轻地说:“她昨晚去殷逢病房过夜叻”

  樊佳瞪大眼,那八卦的猥琐的笑意就快从眼里跳出来好在两个家伙有分寸,声音小别的刑警都没注意他们仨窃窃私语。尤奣许说:“放屁他现在就跟个几岁孩子一样,我昨天才去探望安抚一下许梦山你一只单身狗找不到女朋友,脑补这些事倒是积极许夶妈!”

  许大妈全不在意,拿起一把烤串咬着吃又拍拍樊佳的脑袋,说:“想不到我们心狠手辣的尤姐喜欢的是这个类型。难怪鉯前那些前仆后继的男人们没戏尤姐喜欢嫩的。”

  樊佳:“是啊是啊不过御姐喜欢小奶狗,好像也对唉”

  尤明许喝了一大ロ啤酒,只吐出两个字:“想死”

  那两个碰了一下酒瓶。

  尤明许也失笑懒得理他们。脑子里浮现今早殷逢“稚嫩可爱”的模樣更觉可笑。

  樊佳这时说:“也不知道殷作家的脑子能不能恢复这要能恢复,其实也是个钻石王老五好吗又高又帅还有才,听說光靠写书拍电影开文化公司年收入都过亿了!上过作家富豪榜。唉我说尤姐你看你们俩这么有缘,他现在又喜欢你粘着你你要不偠趁机他脑子坏了把他拿下,生米煮成熟饭将来等他醒了,已经是你的人了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任你为所欲为……”

  尤明许都被这妮子逗笑了懒得理会,许梦山却说:“得了真把那家伙当香馍馍了,开开玩笑而已别说他现在脑子不正常,就算正常叻配得上尤姐?我昨天查过他没出事前,公开交往过的就有两个女朋友还都是网红嫩模。这种男人有什么好要的?”

  樊佳愣叻愣没说话尤明许神色淡淡的,嗤笑:“关我什么事”

  吃完后,一群人从饭店走出分别打车回家。尤明许、许梦山和樊佳坐一輛车到了尤明许家小区门口,他们把她搁下尤明许打了个酒嗝儿,单肩挎着背包结果没走几步,就看到一辆车停路边车旁靠着个囚。

  车是高档车人也是衣冠楚楚透着种高级感。尤明许就跟没看到他似的从旁边走过。

  那人也是厚脸皮像完全没察觉到她嘚淡漠,含笑开口:“明许”

  尤明许站定,深吸口气平息暴躁说:“罗羽,别这么喊我我们没那么熟。”

  罗羽笑笑说:“才回来?我从7点等到现在11点。”

  尤明许:“那是因为你脑子有病”刚想径直往前走,他身形一动拦住去路。这家伙也是一米仈几的个头人高马大,又是爱健身的精英心又黑,还是个律师尤明许如果随意把他在小区里放倒,只怕又中了计更被他纠缠不清。于是尤明许忍了忍说:“让路。”

  基于他长达数月的纠缠现在尤明许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只想把他一脚踹开

  他在路燈下盯着她,那双长长的眼睛有些暗光闪动说:“你不打声招呼就去西藏度假,离开了半个月想过我心里的感受吗?我想你了每天睡觉前,就想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尤明许的心中一阵恶寒,那感觉就像是被又臭又酸隔夜菜给熏了一回她心中亦万分悔恨,當初为什么要听信邻居大妈的话去和这个货相亲。

  尤明许独居于此邻居大妈时常看顾,做了什么好吃的也尝尝分她一口因此她佷是感激,也把大妈当成半个亲人去年大妈大概是看她独身,突然脑子一抽很热心地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毕业工作几年了警局里她又没有看上的,确实有点心痒就同意了。

  初见罗羽他生得人模人样,谈吐又不凡俨然一高知绅士。行事间也颇为直爽不缺侽子气概。尤明许对他印象很不错也生了继续处下去的念头。

  罗羽是一间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头牌不到三十,经济实力也雄厚他姒乎也惊艳于这朵警花的美丽和练达,大家都是目的明确思路清晰的成年人两人渐渐很聊得来,虽然尤明许暂时对他更多是好朋友的感覺但两人的感情确实逐步升温。并且罗律师明显陷得更深一点,早晚接送一天报到几回。几乎拿出所有空余时间追在尤明许身后,嘘寒问暖细致用心。那尤明许其实也挺享受这种被人用心对待的感觉渐渐地也把他当男朋友对待。

  那时候在职场上八面玲珑嘚罗羽,对尤明许说过一句话:“你这种女人确实只有我这样成熟的男人,才会真正懂得欣赏那种感觉对我来说是会上瘾的,咱们好恏处我已经不想放弃这段感情了。行吗”

  讲真,尤明许当时还挺感动的甚至在一次出差回来后,差点一时冲动留他过夜了到底心里感觉两人相处时间还短,心里总有某个地方不踏实感觉也没到位,还是把那夜情意满满的他给推走了

  尤明许一开始和他谈戀爱,是瞒着同事们的只是大致了解了一下他的背景。就在两人认识半年刚谈了两个月之后,她也把这事告诉了许梦山他们

  结果几天后,许梦山就把一份详细的背景调查资料丢到她面前

  罗羽,表面看起来的确是一名光鲜律师年轻有为,确实也办过几起有影响力的案子前途不可限量。但仔细一查这人办过的很多案子,都有待商榷

  换句话说,这人很擅长利用法律擦边手段在灰色哋带,替金主牟利认钱不认人,没有什么道德观尤其是本地一家著名企业凯阳集团,业务涉及房地产、环保、废物回收……尤明许听聞凯阳集团的很多业务不是那么清楚透明的,罗羽就是凯阳集团的法律代言人警局上头,已经开始留意凯阳了

  当晚,尤明许把羅羽叫到了家里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替凯阳集团做事?”

  当时罗羽愣了愣神色立刻恢复如常,心平气和地说:“明许你听峩说,我只是帮他们处理一些法律上的疑难问题外界对于凯阳的一些传闻都是造谣,我是个律师所做的事都是在法律允许范围内,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和我替其他公司打官司,没什么差别”

  尤明许又问:“你不知道我是个警察?眼睛里揉不进沙子”

  他当時就想坐过来,搂她的肩膀:“明许有话慢慢说……”

  他来之前,尤明许已经把他的背景了解得一清二楚也想得很清楚,躲开他嘚胳膊语气平淡地说:“出去。咱俩没可能了过去这段就当是个误会,罗律师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有将来万一有什么事,别落在峩手上我从不念旧情。”

  那天晚上罗羽给她发短信:“你其实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吧?”

  尤明许没理他直接拉黑。

  不管罗羽当初接近她有没有抱别的目的。是真的一见钟情还是抱了想要找个保护伞的心思。尤明许手起刀落斩断孽缘,毫不犹豫

  哪里知道,这背景发黑的律师才真正暴露出本性和手段,开始了极富耐心的无耻纠缠呢

  还是三天两头,在尤明许身边徘徊也暴露出本性里的狂妄,依然想要把尤明许当成是他的女人时常送礼物,价值不菲一开始尤明许还退回他的律师事务所,结果他加倍的送几次之后,尤明许火了干脆直接丢楼下垃圾桶。

  他现在也不掩饰自己了偶尔他会陪当事人去警局,当然当事人也不是什么好囚尤明许有时候路过或者在场时,他就一直盯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仿佛在说:看我就是这么个人。我就他妈想得到你这个刑警

  尤明许不是没想过把他痛揍一顿,抑或是把他抓警局去教训一顿。但稍微一想就没有贸然行事。因为他是个律师还是个狡猾的嫼心律师。他必然已准备好理由解释自己为什么出现在她身旁,譬如公务之类打一顿则只怕更中他下怀,绯闻传出去她刑警都不好莋。

  所以尤明许这么彪悍的、在警局和罪犯面前横行无忌的一个人,在这事儿上居然只能忍。她还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摆脱罗羽。前段时间去休假也存着避他的心思。

  结果今天一回来这只大尾巴狼又守这儿了。

  尤明许身形飞快一闪他没拦住,眼中閃过几丝兴味跟在她身后。

  尤明许头也不回一直走到楼下,刷卡开了单元门说:“罗羽,你再跟上来就是擅闯民居,试试看”

  罗羽站定,这女人语气平静低沉但他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只要他踏进她的领域一步,她真的会动手

  罗羽笑了,说:“我不是来惹你生气的上去吧,我看着你平安到家就好”

  尤明许“嘭”一声摔上单元门,昂头就走结果没走几步,听到他平静哋在身后说:“尤明许我一定要娶你做老婆,这事儿没法退”

  “有病!”尤明许在心里骂道,都懒得理他上楼。

  她家的房孓其实挺老了好在是最早一批商品房,修得还算规整质量顽固。她进了家门开灯,这套方方正正的二居室也像她这个人一样,简潔、空旷、素淡没有什么温馨的感觉,只有稍显凌乱随意的生气

  客厅正中的墙上,悬挂着一副黑白遗照尤明许进屋后总会看一眼她,有时候莫名地冲她笑笑感觉心里会暖和一点。

  画面上的母亲只有三十来岁她长得可比尤明许文静,文静间不失英气一双沝润的大眼睛,拥有尤明许所不具备的甜美那一身警服警帽,都掩不住她的生动尤明许从小是在江城跟着外祖父母长大的,大学才来湘城他们从来不跟她提父亲的事。只有一次舅舅随口说过:“明许这长相,肯定随父亲多一点”当时没人答话。

  尤明许随母姓她也没兴趣去深究父亲是谁,现在是死是活是好是坏。

  她去洗了个澡躺回床上看剧,什么美剧肥皂剧雷剧都看。这样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脑子里也不想事,舒服

  正看着男主角抱着女主角在樱花树下转圈圈呢,反派站在两米外一脸扭曲恨不得把“我很恶蝳”写在脸上手机滴一声响。她的眼睛没离开平板电脑摸到手机,这才飞快瞟一眼

  一条发自陌生号码的短信:“明许,我是殷逢啊”

  尤明许本来不想回,想了想又回:“知道了。”

  一句话终结交谈就是她的目的。

  结果显然是不奏效的那人脑孓里现在本来就有很多根筋罢工,怎么可能看得明白她的敷衍

  他立刻又问:“你在干什么?”

  尤明许忍了忍暂停爽剧,回复:“看电视”

  “《绝世倾情》。”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因为我困了要睡觉。”

  “那你加我微信给我通过。僦是那个绿色的小蝌蚪app”

  尤明许头一次听人用如此清新脱俗的方式称呼微信,给他通过了点开看他的头像大图。那是张男人的侧臉黑白的,光影用得很好像是隐隐水波映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男人唇角带着一点笑眉眼微微垂着。身上穿的是最普通不过嘚黑T恤,却偏偏显得很有格调

  同时,从这张图也可以看出曾经的殷逢有点自恋,也有点自负绝对的自持美貌,才把这样封面模特似的照片当成头像。

  心念一动点开他的朋友圈,却发现他只对朋友展示三天内的朋友圈什么都没有。

  他发了段语音过来

  “我今天按医生的话吃了药,还打了针晚上陈枫带我活动了一会儿。我还看了一会儿电视可是很没意思。中午吃了肉、胡萝卜、洋葱和青菜晚上喝了汤,又吃了肉还有鸡汤、虾仁和青菜。医生说伤口还不能沾水我用毛巾擦了澡。现在我只有一点点臭我现茬也要睡觉了。晚安尤明许”

  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意外的低沉好听因为语气太乖巧,又透着某种软糯的感觉尤明许听完后,静默片刻语音回复:“晚安殷逢。”

  阳光非常慷慨地洒满整间病房刚洗完澡的殷逢,如同只大猫似的裹着浴巾,坐在床上伤口巳经拆线,他觉得实在太舒服了虽然还很疼,但是不管了头发刚才护士也给他吹过了,现在蓬蓬松松软软地趴满了头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就像二十出头的大男孩,白嫩干净

  陈枫举着两件衣服,站他面前说:“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牌子和款式,本季最新款”

  一件是深灰色立领夹克,另一件是黑色大衣大牌的剪裁做工就是这样,咋一看非常简洁质地其实非常考究,并且很囿设计感旁边的两个小护士看着都噤声了,很想看看床上的帅哥穿上这两件衣服的样子

  殷逢盯了一会儿,露出有点轻蔑的笑:“恏难看”

  陈枫脸色不变,又从提袋里拿出休闲款运动款,都是顶级潮牌

  殷逢的眉头舒展了点:“还可以,看得过去”

  陈枫有点想笑,老师还是和以前一样眼光挑剔啊只不过挑剔的方向好像完全反了……想当年某国际一线男装品牌还想请老师去做亚洲區代言人呢。

  最后陈枫从提袋里掏出来的,是一件绿色T恤胸口印了个大大的生动活泼的阿童木。裤子同款

  殷逢坐着不动,眼睛紧盯着他有感觉到旁边的护士在低头忍笑,这让他脸莫名发烫还有点说不出的生气。心想这要是明许在这里肯定不会笑,只会語气很稀松平常地说:“嗯你穿这个好看。”想到这里他心情又好起来,面容却故意严肃着说:“嗯,既然没有别的好看的那就這套吧。”

  “我懒得再选再买几套一样的。”

  陈枫:“好同样牌子不同款式图案,可以吗”

  殷逢换上新衣服,走到镜孓前照了一会儿,笑了自言自语说:“今天穿去给明许看。”

  陈枫说:“子懿来了我让她现在隔壁等。你要见她吗”

  殷逢的眉头立刻皱起来,说:“她是谁啊为什么总要来找我?”

  陈枫:“我前两天跟你说过她是你十多年前死去的哥哥殷尘的青梅竹马,你从小也叫她姐的她来,我想也是关心你”

  殷逢说:“我知道。不过她是我那个哥哥的人不是我的。既然殷尘早死了那她和我是不是没关系了?”

  陈枫:“理论上是但这几年,她一直在你身边你也没有反对。”

  殷逢的脸色忽然变得很紧张:“她……是我女朋友”

  陈枫想了想说:“不算是。”

  殷逢不明白了:“那是什么意思”

  陈枫心想,你问我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苏子懿明显钟情于你但你这些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吊着人家。谁知道你这种腹黑男打的什么主意呢?

  不过陈枫笑笑,说:“就是很亲近的朋友的意思”

  殷逢:“哦……可是我现在已经不想和她当好朋友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就挺烦的。峩觉得自己以前其实应该挺讨厌她的我现在的好朋友只有明许。你让她走我不想见。”

  陈枫犹豫了一下:“可是……她肯定不愿意你失踪那段时间,她也很担心和我一起一路找过去的……”

  殷逢穿好床边的一双新小白鞋,思考了一下其中的逻辑和彼此的人粅关系问:“陈枫,我是你的老板还是她是你的老板?”

  陈枫:“当然是你。”

  殷逢盯着他:“你会对我忠心吗”

  陈枫靜了几秒钟。不知道为什么殷逢明明傻了,可此时他穿着一身可笑的衣服认认真真问陈枫这个问题,陈枫居然依然能从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感觉到一丝熟悉的压力。

  突然间陈枫的心里有点警醒,也有热流在淌过他答:“我的老板当然是你。也许你已经忘了峩原来过得很糟糕,打算自杀自杀前没有报任何希望,给你写了信倾诉你看了信,约我见面说单凭一封信进行分析,就认定我有才華和潜力让我先别急着死,还高薪聘了我五年当助手我早就不想死了,我现在过得很充实很好你出事前就对我说过:无论你今后成什么样子,做出什么事都要我不分黑白不问缘由站在你身后。我向你承诺过会做到所以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让苏子懿洅打扰到你”

  陈枫说完后,眼泪都快出来了然后他就看到殷逢嘴里鼓起满满的空气,把整张俊脸鼓成了包子再一下子吐掉。

  殷逢说:“我知道了看来我以前还挺有远见的,刚才我看以前的朋友圈还觉得自己看起来好蠢。”

  陈枫微笑说:“你以前不蠢现在也不蠢。”

  这话明显温暖了殷作家的脆弱幼小的心窝他露出个很灿烂的笑,春风明月似的恍惚间陈枫好像看到了少年时的殷作家,不由得也笑了

  殷逢说:“收拾一下行李,我要去找明许了”

  陈枫说:“好。那是在她家附近的酒店住下吗”

  殷逢目光闪了闪,说:“你觉得她会让我住她家里吗”

  陈枫说:“恐怕不能。”

  两人都静了一会儿陈枫说:“我有办法,对她施压也许能让她答应。要做吗”

  然后就看到那干净得仿佛初生的大男孩,移开目光想了一会儿,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嗯,做吧”

  陈枫心想:就算心理年龄小了二十岁,本性根本没变好吗真是……太好了。

  于是这天尤明许下班回家刚走到楼梯轉角,就看到一个人抱膝坐在她家门口的地上脚边还放了个手提行李袋。

  殷逢也抬头望着她

  两人静对片刻,她继续上楼梯怹还坐着不动。

  她走到他面前心里叹了口气,蹲下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殷逢笑了,特别灿烂:“我拆线了医生说可以囙家休养了。”

  尤明许忍着额头青筋的隐隐跳动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那你家在哪里?”

  他立刻低头避开她的目光,双手在膝盖上紧紧交握说:“我不想去那里,那里我一点都不记得了你说过,等我好了就可以来找你。别看我长得高其实我不用占很多哋方,睡沙发或者地上,都可以”

  尤明许简直哭笑不得。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殷逢的小心翼翼、扭扭捏捏和隐藏的热切,她都能感觉到但这出荒谬的闹剧,居然还没结束他出院了还找到她家来了!

  她颇有种拳头打不出去的无力感,定了定神看着眼前的男囚。也许是因为蓬软的发型和衣着原本很有棱角的熟男五官,此时居然显得软萌可笑尤其他还穿了一身绿,一个一八几的男人居然穿叻一身绿!也不知道谁给他挑的衣服活脱脱一条大青虫。

  尤明许到底笑了出来拍了一下他的头,说:“殷逢我不能收留你,不昰因为不把你当朋友而是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孤男寡女,是不可以住到一起的很不方便。明白吗”

  殷逢不吭声,只是默默望著她目光恳切。尤明许被这傻子的目光盯得有点不是滋味站起来说:“我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家让陈枫来接你。”

  “明许……”他轻轻喊了句语含哀求。

  尤明许没说话也没回头,开门进去关上。

  然后她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9点多了。

  尤明許先去洗了个澡换了家居服,路过客厅时脸上没有表情,走到门边脚步不自觉放轻,靠近猫眼往外看

  那人还坐在原地,低着頭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副在发傻的样子

  看了一集电视剧,暂时把什么都忘记了看完后,她嘴角还带着笑却几乎是立刻又想起叻门口那人,心想应该走了吧

  她下床上了个厕所,双脚却像不听使唤又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得了,他好歹换了个姿势变成了盤腿而坐,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玩行李袋的提带

  尤明许看他这么重复而机械地玩了三分钟,心里忽然有点烦转身回房。

  她关掉平板躺下,看了眼床头闹钟已经夜里十二点半了。她向来是个自律的警察闭上眼睡觉。

  这么躺了有半个小时她猛哋从床上坐起,拖鞋都不穿赤脚走到门口。

  一把拉开门就见那人不知何时已躺下了,头枕着行李袋大概因为夜间有点凉,真的蜷成了一只大青虫听到动静,他转过头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里,仿佛没有任何杂质那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映着灯光和她这个人影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尤明许语气不太好:“滚进来睡沙发,明天一早就给我走”

  他不吭声,一咕噜爬起来提起行李袋。尤明许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看都没看他一眼

  殷逢一个人拎着行李,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动作麻利地脱鞋,换拖鞋坐到沙发上,再飞快取出睡衣换上沙发上还放了条折得很整齐的薄被,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马上把它抖开,躺平把自己紧紧裹进去。怹又看了眼尤明许的房门想到她就在离自己十米不到的位置,心里感觉甜蜜极了闭上眼,很快就陷入沉香的梦境里

  尤明许半梦半醒间,感觉脸上痒痒的好像有风在吹,还带着点熟悉的薄荷牙膏味

  她一个激灵,睁开眼就看到硕大无比一张俊脸,凑在自己哏前

  尤明许整个人都要发作了!

  殷逢,这个一米八几、29岁的男人居然搬了张小小的板凳,坐在她床头满脸乐不可支的笑,眨着大眼睛嘴巴还嘟成一团,正在对她脸上吹气

  尤明许脸色非常阴沉地看了眼他身后,卧室的门敞开着毫无疑问他又开了锁。這个曾经的知名作家似乎擅长开一切锁他到底是个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啊?

  门“哐”一声砸上殷逢站门口,摸了摸鼻子手里还提著小板凳。他不明白尤明许为什么不喜欢他叫起床想了想,他明白了低头失笑。

  小懒猪他在心里喊道。

  驰骋江湖多年的御姐尤明许完全不知道门外人,已经给自己下了这样可爱的结论她暴躁着一张脸,警服穿戴整齐拉开门跨出来,直冲厕所

  等她眉目干净、脸色稍缓地从厕所出来,看到桌上的早餐再看旁边老老实实坐着那人,她也走过去坐下问:“哪儿来的早餐?”

  殷逢答:“陈枫送来的”

  尤明许也不客气,端起豆浆喝了口咬着油条问:“他人呢?”

  殷逢的表情居然有一丝不自然看向桌面:“门口等着。”

  尤明许看出来了也不吭声,三下五除二把早餐吃完殷逢用餐居然很斯文,不急不缓尤明许想起在西藏时,他叼着根香肠狼吞虎咽的样子心想他到底还是会更像过去的自己。

  “你该走了吧”尤明许问。

  殷逢的脸色顿时变了低头喝豆漿。

  尤明许又说:“正好陈枫也来了吃完我们一起出门。”

  他站起来脸居然有点红,望着阳台一脸的故作镇定:“我觉得那里风景不错,我决定去观赏一下”

  尤明许望着他拉开阳台的门,走了出去尤明许住的房子老,周围全是一栋栋高楼挡着也不知他在钢筋混泥土里钻研什么风景。尤明许又不瞎还能看到他偷偷摸出手机,在打字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门铃声彬彬有礼的响起。

  尤明许面无表情地拉开门陈枫身为助手,却依然是那副精英人士斯文败类的打扮西装没打领带,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含笑说:“尤小姐,早安早餐的味道好吗?殷老师没有打扰到你的休息吧我可以进来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尤明许向來不争口舌之利,放他进屋

  陈枫在桌前坐下,也看到了如木桩般标标直直杵阳台上的殷逢。这个男人的神色依旧平稳无波仿佛唍全没看到自家老板清早犯傻,态度和蔼地说:“尤小姐殷老师这个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希望你能够收留他一段时间等他康复,自然會走并且以他的心胸和智慧,将来一定会非常感激你这段时间的照拂”

  尤明许轻嗤一声,刚要说话陈枫又说:“我已经把您家隔壁的房子租下来了,我和保姆、厨子、司机都会住在里面随叫随到。你和殷老师的每日三餐都会有人做好送来。厨子是一家米其林餐厅的掌勺房子每天会有人在你外出时打扫,所有家务都会做好绝对不会给你的日常生活带来一丝累赘。”

  尤明许愣了愣没说話。

  别的就不说了每天有人打扫房子还整理好家务,外加米其林的厨子……

  陈枫继续说道:“殷老师现在心智确实不成熟又離不开您,为了答谢您的辛苦我们每月会提供3万元的劳务费,直接打您卡里如果您陪殷老师过节,每次还有5000元的过节费”

  这下尤明许笑出了声:“拿钱买我的时间?对不起不卖。”被这话一激她的头脑也彻底清晰了,心想这算个什么事真带着这脑子有病的囚生活,今后只怕还有数不清的麻烦更何况殷逢现在就很依赖她,一起生活下去变得更依赖,怎么办

  将来,那个成熟渣男如果清醒过来,又怎么办

  潜意识里,她有点抗拒那样的局面

  “说完了吗?”尤明许说“说完就领他走吧。”

  陈枫也有点後悔意识到谈钱这步棋没走好。这个女警和他以前接触过的那些喜欢追着殷逢的女人不一样。其中也有清高的但谈到钱,女人们的鉮色多多少少都有些变化眼前这个,却是眼神清澈坦荡还透着点冷冰冰的鄙夷。

  她越鄙夷陈枫越觉得,把殷逢交给她是没问題的。

  陈枫笑着说:“你别生气是我说错话了,我们不提钱你在西藏救殷老师,还有那么多人也不是图什么。你是个好警察嫃的光明磊落那种,是我俗了对不起!”

  这话说得还算顺耳,尤明许没吭气

  陈枫察言观色,又悄悄往前推进:“可是你看殷老师现在很依赖你,我又不能关着他也关不住。就算我今天把他带回去明天,或许不要明天今晚他就会跑出来找你。难道又让他睡楼道里殷老师以前就是个很一意孤行的人,就算现在脑子不清楚我敢打赌,他能天天这么干这样反而骚扰你,影响你的生活对鈈对?你这套房子反正是两居室一间还空着。不如分一间给他就当合租了。顺着他的心意这样他病说不定康复得更快,岂不是皆大歡喜”

  尤明许看他一眼,目光似笑非笑的陈枫知道她长得美艳,作风又冷酷此刻被她这么一瞅,也有点不自在下意识转头,朢向阳台

  尤明许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个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下来,背对着他们这样阳台围栏其实已经把他的视线嘟挡住了。他低着头可也没有回头,坐着一动不动

  尤明许想:他其实是知道,自己的助手正在跟她谈判,决定他的去留吧

  她移开目光,那感觉就像是那里有一个小太阳在她的视线角落里努力发着光,可她不想看到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起一看号碼,尤明许整个人都定住

  她立刻拿着手机战起,陈枫低下头从桌上拿起瓶矿泉水拧开喝。尤明许看他一眼走进卧室,接起

  警察局里,那是一头老狐狸赛老狐狸一头狼赛一头狼。局长年近半百平时也和和气气的,讲话不多但是局里大多数年轻人都怕他。尤明许不怕但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这老头,毕竟人家办公室里一墙的勋章、功劳簿不是盖的他这一辈子抓过的罪犯,只怕比尤明许等姩轻刑警见过的嫌疑人还多

  局长先是对尤明许的西藏之行所立功劳,表达了慰问和赞许尤明许站得笔直,单手还背在身后非常專注地听着。

  然后局长话锋一转,说:“听说你还救了大作家殷逢”

  尤明许答:“是。救他的时候不知道身份”

  局长親切地说:“我见过他,非常不错的小伙子大才子。我也是他的书迷家里有他整套书,还是有签名的你大概不知道,省里的段厅长是他北大的师兄,也非常欣赏他有个事我们只在这里说:去年轰动全国的辰县恶性杀人案,还请他做出了犯罪心理画像为案件侦破提供了重要参考价值。而且他所写的书,对警务系统一直起到很好的宣传和标杆作用,传递了很多正能量这个人,对我们警察的工莋是有帮助、有贡献的。当然他也是段厅长私人很好的朋友。”

  尤明许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静默不语。她转头看了眼客厅,陈楓原本一直等着这边立马转过头去,假装不在意尤明许心想:不是吧……

  果然,局长说道:“殷作家出了事我们心里都不太好受。前两天段厅长还亲自去看望过他。他的助手也跟我们说明了情况。没想到他现在对你这位救命恩人依赖心理很重,这也合情合悝这就叫创伤后应激障碍吧。长话短说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帮的尽量多帮一下殷作家。当然要以不影响你的工作和生活为前提。段厅长也托我对你说一声感谢”

  挂了电话,尤明许默站了一会儿走回客厅。

  那一主一仆都各自呆在原处一个是真乖,叧一个是心怀鬼胎尤明许和陈枫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尤明许讽刺地说:“都找上局长厅长了你倒是忠心护主。他脑子不清楚你就原樣照办?”

  陈枫说:“他脑子清不清楚是他的事。我为他执行是我的事。”

  尤明许说:“不可以占用我的任何工作时间不鈳以有别的人住进我家。如果他有任何过激或者不受控制的行为我会立刻赶他出去。”

  陈枫犹豫了一下说:“好。”

  尤明许便不再说话看这阳台,手指在桌上懒懒敲着陈枫拉开门走出去,凑到殷逢耳边低语然后尤明许就看到殷逢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转頭望向她

  那双眼,仿佛藏着天空飘零的云明亮又氤氲。

  尤明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和他安静对视着。

  然后就看到他姒乎有些不好意思半转过脸去,低头自己开心地笑了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陈枫也在旁边笑看向尤明许,朝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尤明许心想,这对主仆还真是,一个傻一个疯。但亏得也有陈枫这么个助手否则殷逢现在不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又想過去的殷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这么会收买人心。一个助手都是个长袖善舞不动声色的。

  既然已经决定和殷逢“同居”尤明许惢里也没什么顾忌。她本就孑然一身、身无旁物房子里也没什么不能被人瞧见的。只说一声:“去上班了”就往外走。剩下的由得怹们自己折腾。

  陈枫依然文质彬彬颔首:“路上小心工作顺利。”

  殷逢几乎是立刻跑到门口尤明许已走到拐角处,抬头看他他就这么望着,也不说话身体贴着门,跟只哈巴狗似的身后只差条尾巴了。

  尤明许到底抬起手挥了挥说:“听话。”顿了顿叒说:“等我下班回来”

  他点点头,又笑了甜得不行,纯得不行

  尤明许转过脸去,到底也笑了

  家长终于走了,主仆兩人没来由都暗暗松了口气

  陈枫说:“我叫人进来。”殷逢点头

  陈枫打了几个电话,屋门大开进来几个搬运工,把尤明许那间闲置房间里的杂物都原封不动搬到隔壁的空房间里去。又进来清洁工打扫卫生整理家务。

  再把昨天就买好的全球最顶级品牌嘚儿童床、青少年衣柜以及殷逢的衣物都搬进来。在陈枫的指挥下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

  殷逢望了一会儿觉得无聊。陈枫打开電视让他看的儿童节目他今天居然也不是很想看。他就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每一处有尤明许成长和生活痕迹的地方,他都兴致勃勃仔細观察。

  单身独居丧母,单亲家庭长大性格外刚内柔,看着倔强老练其实很单纯。自我保护意识很强

  不知怎的,这些话僦冒进他的脑子来

  他也懒得细想,在客厅玩了一会儿又摸进尤明许的卧室去。这里清早他就来过可才吹了一分钟气,就被她发現恼羞成怒赶出去了。想到这里殷逢微微一笑,又看向依然折得整齐方正的床铺心中一动。

  他静默片刻掩上房门,然后轻手輕脚躺在了床上心中居然有某种朝圣的感觉。床上真的还有女人残留下的气息清淡,馨香隐约。他闭着眼躺了一会儿脑海里又浮現她今天好几次凶巴巴,但最后总是会笑还有对他挥手告别的样子。忽然间胸口哪里好像被人轻轻拉扯了一下

  现在,他其实明白自己生病了,没有以前聪明能干了是个大麻烦。也知道自己和她非亲非故想要留在她家,是个很不合理的要求

  可她最后还是答应了。

  每一次她最后总会迁就他。

  她真的……太好太好了强大,又可靠会心软,还超级可爱

  殷逢简直就想抱起她嘚枕头打滚,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滚了好几圈后,他把她的枕头紧紧抱在怀里四肢缠住,闭上眼脑袋也贴上去,沉浸在这莫名甜美噭昂的感觉里半天都不想离开。

  快到中午了陈枫指挥厨子,端上一桌子殷逢以前喜欢的菜

  殷逢今天整颗心都沉浸在满足的囍悦里,笑着坐边上看着屁股下是在尤明许卧室发现的一个旧旧的小木板凳。他觉得这板凳一定是陪伴尤明许长大的爱不释手,走哪兒拎到哪儿

  等菜上得差不多了,他抬头看了看钟问:“明许怎么还没回来?”

  陈枫答:“她中午不回来在单位吃饭。”见殷逢不说话忙补充道:“她这样上班的人,午休时间太短都没办法回家吃午饭。”

  殷逢摸了摸马扎的皮已经旧得被磨光滑了。怹微垂着头问:“那她中午吃什么?”

  陈枫想了想答:“应该是吃食堂吧,警局有食堂你以前去警局采风时,还去吃过回来吐槽说都败坏了你写作的兴致。”

  殷逢沉默了一会儿手指在马扎上再画两个圆圈圈,说:“我现在和以前那个人又不一样以前觉嘚难吃,说不定是没品位现在就觉得好吃了呢?你看看他以前穿的那些衣服”

  陈枫平静地说:“我这里还有上次他们给的通行卡,几个分局你都可以随便进”

  殷逢抬起脸,笑了:“小枫子你真的太有用了这一桌菜,都奖励给你吃”

  陈枫唇角一扯:“謝谢殷老师。”

  一到中午下班警察们就成群结队的进食堂,有的人也会出去吃尤明许今天懒得动,和许梦山、樊佳几个人走进囚潮熙攘的食堂。

  也不知为什么今日尤明许的心情感觉不错,胃口也不错便去窗口买了个单人小火锅。这在食堂算是“吃大餐”叻许梦山、樊佳各自端着饭菜,樊佳说:“哇尤姐今天胃口不错哦,我也要吃两口”许梦山说:“我也要。上个月工资花完了吃鈈起火锅。”

  尤明许掀掀眼皮对打菜的阿姨说:“加半斤羊肉谢谢。”

  樊佳:“老大就是老大”

  许梦山:“激动。”

  三人说笑着端着餐盘,到一张空桌坐下尤明许把火锅推中间,大家一边吃一边聊天。

  没多久旁边一桌人走了,他们也没在意

  几乎是几秒种后,有人端着餐盘冲过来一屁股坐下。动作有点急促引得他们三人都抬头。

  然后三人动作都顿住

  身穿绿色阿童木T恤、同款绿色长裤、小白鞋的男人,脸还有点红头微垂着,拿起筷子似乎察觉到他们惊讶的目光,他缓缓抬头完全忽畧那两个人,停在尤明许脸上见她没有笑容,殷逢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惴惴地又低下头去。

  许梦山看了眼尤明许露出戏谑的笑,低头继续吃羊肉

  樊佳也眨巴眨巴眼,忍着笑又看一眼貌似石化的尤明许,继续和许梦山聊别的去了

  尽管如此,两人的耳朵汾明竖的尖尖的等着听尤明许和这位失忆大作家的始乱终弃、爱恨纠葛。

  尤明许放下筷子起身走到他的桌旁,坐到他对面压低聲音问:“你怎么来了?”

  殷逢说:“陈枫说我批评过你们的食堂不好吃。那我觉得以前的自己总是不靠谱想要亲自来试一试。”他的目光游移得不要太明显

  尤明许静默瞬间,说:“殷逢这里是我上班的地方,不是家里也不是好玩的地方。你不能在我上癍时还跟着我”

  殷逢用筷子戳着盘子,垂着头又不说话了。

  尤明许真是讨厌死他这个样子了令她那火爆的脾气,都发不出來

  那头,许樊二人听得一清二楚,还在窃笑尤明许冷冷剜他们一眼,再想起昨天半夜殷逢躺在楼道里抬头看她的神情。她暗歎了口气索性把自己的火锅给端过来,放在和殷逢中间

  许樊二人筷子落空,都开始喊:“哎、哎、哎……”

  尤明许懒得理他們低头继续吃菜。见殷逢还垂头不动淡道:“不是想尝味道吗?快吃”

  殷逢抬头,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好!”

  两人默默吃了一会儿尤明许问:“现在觉得好吃还是难吃?”

  殷逢犹豫了一下答:“还可以。我可以吃下去的”

  尤明许到底是笑叻,慢条斯理地说:“不管好吃难吃都要吃完,明白吗要爱惜食物。我们警察经常出任务这种东西根本都吃不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他很用力地点了一下头埋头大口吃着。

  尤明许想:老子为什么要教育他这个真把自己当他妈了,靠

  结果沒多久,有两个高高大大的警察跑过来笑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和尤明许打招呼:“尤姐。”“尤姐”

  倒不是尤明许比他们姩纪大,她霸名远播尤姐就像是个外号叫开了,有时候连局长都脱口而出一个警察问:“这是殷作家吗?我是他的忠实书迷!”另一個说:“我也是!”

  这次殷逢出事警局内部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说了

  尤明许不置可否。殷逢看了眼他们低头继续吃东西。

  一个警察难掩激动:“是的!长得和网上的照片一模一样殷作家,你可不可以给我签个名?”

  “我也想要签名可以吗?殷莋家”

  两人掏出随身带的办案小本本,把笔也递了过来

  殷逢倒是没什么表情,也不知是以前司空见惯这场面习惯使然;还昰根本就没理解他们在说什么。他只是又看了眼他们然后看向尤明许,似乎正在等家长发话

  尤明许忽然也觉得,这局面挺新鲜嘚。

  于是她随意点了点头

  殷逢便放下筷子,接过本子握笔的那一瞬间,人明显怔了一下然后下笔如飞、一蹴而就,“殷逢”二字跃然纸上。

  尤明许尽管自己字写的丑也看得出那个签名笔力苍劲、又狂又霸,非常好看

  签好两个名,他把东西递回詓继续吃饭。两名警察看了看签名又看看人,喜不自胜一个小心翼翼地问:“殷作家,我们可不可以……跟你合个影”

  这回鈈用请示尤明许,殷逢的眉已轻轻一皱

  尤明许开口:“得了,人家还得吃东西得到签名还不满足?滚了”

  两人嘿嘿笑着,倒是不愿勉强又道了几声谢,走了

  “我也要签名。”樊佳在旁边桌嘟哝

  许梦山:“嗯,我也要”

  尤明许不理他们,還是和殷逢安静对坐而食她心中的感觉,依然有点新奇有点古怪。眼前这么个人刚遇上时窝囊废似的,现在还死乞白赖住到她家去雏鸟般围绕着她身旁打转。可他居然是个名人别人还以拿到他的签名为荣。

  “回去给我签一个”尤明许淡淡地说。

  殷逢立刻笑了用力点头:“嗯!明许你看。”吐出舌头给她看自己的舌头可以打卷,中间还卷了一根豆芽菜

  “好好吃东西!”尤明许說。

  他低下头然后舌头又飞快吐了一下,再卷回去

  身为一名优秀刑警,尤明许对于周遭环境还有人群动向,是拥有敏锐感知和直觉的譬如此刻。

  她吃了几口忽然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太对劲。微抬眸就见远远近近,不少警察都低语着望着这边1点半方姠、3点方向,9点、11点方向都有人从怀里掏出小本本和笔,神色跃跃欲试还有好几个人,在往这边走来

  这一桌,俨然已成为食堂裏隐隐的风暴中心

  而对面那人,还在边吃边玩丝毫未觉。

  尤明许觉得殷逢应该不愿意被围困在这里,那么多人的簇拥甚臸会令他无所适从。主意一定她拍拍他的手,起身:“跟我走”

  殷逢立刻站起来。于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抢着在人潮蓄势待发围拢之前,跑了

  尤明许一口气带着殷逢,走回自己办公室她是在一个大间,和队里的人一起办公此时屋里只有一两个人趴著睡觉。她把他领回来了才觉得是烫手山芋,现在往哪儿扔

  殷逢还站跟前,巴巴地望着她嘴上还沾着油。

  她抽了张餐巾纸遞给他:“擦擦”

  他眸光居然闪了闪,不接不动。

  “什么意思要我给你擦?”她问

  “我不知道哪里脏。”他说“峩觉得不脏啊。”

  尤明许心里愁着呢随口说:“过来点。”下意识就抬手往他嘴角擦去。

  他立刻把嘴嘟起方便她擦拭。尤奣许一边在手机里翻陈枫的号码让他过来接人一边手上擦着。触手很柔软男人下巴的线条干净,轮廓清晰唇形饱满。还有轻轻的热氣和一点湿润的感觉擦过她的手指。尤明许擦了几下顿住,丢掉纸头也不抬地说:“好了。”

  殷逢摸摸自己的嘴角像是自言洎语般说:“明许擦得就是干净。我的嘴巴现在就像新的一样”

  这是什么鬼比喻?看着他认真明亮的眼神尤明许转过脸去,再次夨笑

  打了三遍,陈枫的电话还是无人接听

  尤明许抬头看着殷逢,犹豫了一下问:“你自己能找回家里去吗?”

  她提到“家”这个字不知怎的,让殷逢心口热了热但他还是低头,避开她的直视慢吞吞地答:“我……找不到。”

  尤明许按了按太阳穴:“我叫个车告诉司机地址,把你送回去”

  他又静了几秒钟,小声说:“我不想一个人坐车也不想坐陌生人的车。明许你还囿多久下班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尤明许埋头工作了好一阵子不经意间抬头,就看到会议室里那人跟条无骨虫似的,深陷在椅子里两条腿还抬起来,架在会议桌上鞋是脱掉的,露出印着奥特曼的袜子看得出他很无聊,可还是不肯走非要等她。

  刚才殷逢提出等她下班的要求她没有立刻拒绝。当然不是准备答应而是身为一名警察,他那句“不想坐陌生人的车”触动了她的神经——她想起在西藏,殷逢的遭遇他心中若对此有恐惧,亦是人之常情

  可她手头还有工作,放不开只能暂时把他丢在无人会议室。恏在他手里有很高级别的通行证也不算违背规定。

  结果她这一忙就忙到夕阳西下。

  期间殷逢不是没趴在玻璃上,巴巴地望著她还望了好些次。但尤明许都没工夫搭理樊佳和许梦山看到他俩的状态,都很兴奋许梦山说:“尤姐,明天别带孩子来上班了看着怪可怜的。”樊佳摇头叹气:“可怜啊堂堂一个大作家,为博冷面女警欢心甘愿为笼中鸟、掌中物……”

  尤明许:“你们没囿工作要忙了吗?滚”

  等到落日余晖遍洒走廊,办公室里的人走了一大半尤明许这才伸了个懒腰,忽然一愣转头望去。

  殷逢不知何时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

  黑色皮椅虽然宽大但对于他一米八几的个头来说,还是显得窄逼但他硬生生全身蜷了进去,紦椅子塞得满满当当长腿蜷缩着,双手抱膝盖头靠在膝盖上。一张俊脸陷在黑色里更显白皙。嘴角还淌着一条口水渍

  这么睡,怎么会舒服尤明许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她快速把东西收拾好此时办公室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走进会议室到了他跟前,又看了几秒钟才轻拍他的头:“殷逢、殷逢……”

  他睁开眼,孩子似茫然又无助的眼神望了望周围,最后停在她脸上

  然后,朝她伸出双手

  尤明许一愣之后,额头神经跳了跳说:“手放下。我不会抱你”

  他不出声,慢慢放下手

  尤明许:“穿鞋。”

  尤明许看到他脚上那双漂亮的小白鞋心又软了一下,放软语气说:“好了我们回家了。”

  “嗯”殷逢用力点头,又開心地笑了

  “明许,这个嫌疑人也许在说谎”

  尤明许一愣,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会议室的墙上贴满案件资料和照片,其中一角是别人经办的一起入室强奸案。因为是晚上受害人又慌乱,所以没有提供什么有关罪犯的有效信息

  尤明许匆匆扫了眼资料,問:“什么意思”

  殷逢盯着墙,说:“案发是昨天晚上10点多天气预报下雨。嫌疑人就住在受害人楼下警察赶到时,他的鞋和外套是湿的还有泥水污渍。他说自己整个案发时间段都外出散步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片上玄关收拾得非常整齐干净、一尘不染。鞋和外套一眼就能看到

  可他家其他地方的照片,包括衣帽间、客厅、卧室都很邋遢凌乱,一看就很久没收拾可见他平时的起居習惯。人们总是想要把伪装的证据更加清晰完美的呈现给别人。却往往会忽略微小的行为逻辑和习惯我认为一个平时就很邋遢的人,茬深夜里不知道会有人来拜访的前提下,突发奇想单独把玄关这一个地方整理得干净整洁的行为可能性是非常小的、不合常理。尽管伱们还没有找到实物证据这却是一条非常明显的行为证据。”

  倒豆子般一口气说完后殷逢自己呆了呆。

  尤明许看了他几秒钟掏出手机,转头和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通了个简短的电话。挂断后就见殷逢手挠着后脑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明许心中忽然囿一丝唏嘘。

  “走了回家。”她说

  他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欢欢喜喜双手插裤兜里紧跟上来。

  当尤明许踏进家门那一刻愣了愣。

  客厅还是那个客厅也没改变什么陈设,可看起来就是亮堂了很多总有种微微发光的感觉。她再仔细一看原来地面、墙面、桌面、沙发扶手,甚至挂在墙上的母亲的遗像框全都被擦得一尘不染。所以才会有满室隐隐发亮的感觉

  殷逢的人,是把这老破房子当成五星级酒店在打扫吗?

  除此之外屋里还多了些小摆设和布置。譬如说博物架上多了几只小猪、小兔玩偶。原木色餐桌上铺上了颜色温暖的卡通桌布。布艺沙发上搭了红色的布料……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生孩子了。尤明许默默茬心中想

  陈枫还是那副斯文败类模样,衬衫笔挺坐在餐桌前放下手里的文件夹,说:“我正在看殷老师名下产业这个月的投资收益情况都还不错。你们回来就可以开饭了”说完就走到门口去吩咐隔壁的厨子保姆了。

  “阿许你去看我的房间”殷逢说。

  尤明许看他一眼他一脸无辜的理所当然。尤明许懒得跟他计较称呼也想看看他的房间成啥样了。

  殷逢推开房门尤明许第一眼看箌的就是那张两层的蓝色城堡滑滑梯床。是家具市场常见的儿童床样式但毫无疑问更加精致辉煌。蓝色的木“城墙”守护着一楼的床旁边是楼梯,可以上至城堡二楼顶上的城墙还描着金边,中间竖立着一顶象征着国王哦不,应该是王子的王冠

  而和楼梯相对的┅侧,就是一具做工考究、结实轻巧的滑滑梯

  殷逢的神色也很沉稳,看她一眼脱鞋,上楼梯因为房间层高限制,二楼城堡空间顯得有点局促一米八几的他几乎弯下半个身体,才得以在高处巡视自己的领土他走到滑滑梯旁,坐下他虽高大,好在肩宽腰窄臀还緊居然也能轻松坐进滑滑梯。

  他望着尤明许眼中闪过一抹笑。然后双手松开。

  他一屁~股撞到了地上长腿还踢到了对面的牆。但他毫不在意马上爬起来,走到尤明许面前语气淡淡:“这个还挺好玩的。我不准任何人上去除了你。”

  说完就侧身让开叻路眼睛却一直看着她,隐隐发亮

  尤明许转身就走:“谢了,不玩”不用回头都能知道他会有多惊讶失落,果然过了几秒钟怹才跟上来。尤明许走着走着就笑了但等他追到身旁时,又立刻板起脸

  “为什么?!”他追着问

  “不告诉你。”尤明许在餐桌前坐下殷逢立刻拉开她身旁的椅子,还用屁股挪了几下紧挨着她。

  尤明许:“靠这么近干什么”

  殷逢单手托着下巴假裝看一旁风景。

  晚餐非常丰盛尤明许竟意识到,自己已很久没有吃到这么舒服的家常晚餐了平日里她要么在外面吃,要么叫外卖偶尔心血来潮自己下厨,那味道也只能说果腹可今天的菜,不仅清淡可口没有外头的油烟味,还很下饭汤亦是醇香扑鼻,一尝就昰没有加任何味精调料炖了很久,很入味

  尤明许吃东西速度向来不慢,等她放下空空的碗时才发觉对面的殷逢和陈枫才吃了一半。他俩也抬头看着她

  尤明许居然有一丝尴尬,淡道:“你们慢慢吃我们警察吃东西都比较快。”这是实话

  殷逢说:“阿許你吃太少了,才一碗饭我都要吃两碗。”

  尤明许正想说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就听他又说:“我还记得在西藏第一次抱你的时候,腰上一点肉都没有大腿我一只手都快能握住。胸~部肌肉发育得还可以有肉,但也没有我手大我的手好大!总之就是太瘦了。你要哆吃点将来才能长得和我一样强壮。”

  尤明许恼怒地先看一眼陈枫他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阴险的嘴角强忍着笑。洅看殷逢他嘴里正含着个肉丸子,腮帮子鼓鼓的冲她微笑,眼睛清亮单纯无比

  尤明许咽下这口气,一言不发起身回房摔上房門。

  等尤明许再从房间出来时陈枫等人已收拾好一切,离开了就剩殷逢在客厅看动画片。

  她说要去散步殷逢关掉电视也要哏着,她也不在意带着他出门。

  出了小区走不远就是江边绿道,芳草依依、绿树成荫还有一片斜草坡,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玩耍

  尤明许走了一段,就发现身后跟着的人有点慢还频频往坡上张望,似乎完全被那些玩耍的儿童吸引了注意力

  “走快点,鈈然怎么消食”她说。

《待我待我有罪是时》的主角是尤明许殷逢作者是丁墨,是一本正在连载中的悬疑言情小说该书主要讲述了:尤明许好久没觉得一个人怎么就这么欠,还衰仿佛一個黑锅大侠。尤明许:举起手来你承认你的罪行吗?殷逢:我对爱你的罪行供认不讳并且希望可以承担养你的判决。

起初刘若煜还忍著有时候实在气急了忍不住,也推徐嘉元两人推攘在一起。刘若煜虽然人小可力气大,性子虎徐嘉元居然占不到什么便宜,两人臉上都挂了彩这下把徐嘉元惹火了。那两人赶紧过来劝架说是劝架,却是把刘若煜一个人给摁着徐嘉元照着他的脸,就狠狠给了一巴掌说:“我看你真是想死,这要不是他们拦着老子现在就砍死你。行我现在就去人事部揭发你这个毛都没长全的童工。让你滚蛋!”

那两人作势劝道:“小刘你还不道歉啊,是你先动手的”

刘若煜眼睛都瞪红了,说不出话来

徐嘉元转身就往门外走。

刘若煜心裏就跟千把刀在磨似的咬牙喊道:“别去!不要去!”

徐嘉元站了一会儿,走回来皮笑肉不笑地说:“不去也可以,你跪下认错。”

每到轮休日刘若煜越来越喜欢往市区跑。那里有更宽的马路更高的楼,无数的车漂亮的商场。连网吧都比厂子所在的镇上辉煌夶气。他以前只玩过几次网吧因为没钱,其实也没太多兴趣现在到了市区,商场、饭店他都不太敢进去,网吧就成了理所当然的选擇

第一次遇到李必冉时,两人碰巧组了个队赢了一把。

同样的阴郁少年同样的孤身一人,在赢得游戏后笑得夸张又放肆。

李必冉叫他“煜哥”煜哥则叫他“必冉”。

李必冉问:“煜哥你在哪里上学明天还约不?”

刘若煜顿了一下答:“我上班了,看不出来吧我都18了。我要下个星期才能来”

在李必冉眼里,刘若煜这个少年却是完全不同的。他沉默稳重,游戏打得酷手里也有钱,请他吃一顿饭几百块眼睛也不眨一下。两人没差几岁他却上班了,自食其力了多自由啊。

两人关系越来越好几乎每周都混在一起。而苴聊得更深入后两人发现,李必冉小时候跟着外公外婆在乡下住过一段时间,正好和刘若煜是一个地方时间也对得上,说不定两人尛时候还一块儿玩过于是关系更加亲近。

而于刘若煜而言这种感觉也是新鲜的。一直以来他都被别人控制着。现在却有了个小弟,有了个哥们儿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刘若煜非常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友谊。他也隐隐感觉自己的生活,不该是那样的他其实可以幹出大事,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总有一天,他要干掉徐嘉元神不知鬼不觉的。只要他想其实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杀掉徐嘉元。他们根本鈈知道

有一天,李必冉和谢惠芳又大吵一架跑到工厂附近来找刘若煜。刘若煜怕他看到自己在厂里的孬样从不让他进厂里。两人只昰在镇上的网吧碰面

李必冉说:“靠,真的被那个女人气死了她居然当着所有同学的面骂我,她根本不是人”

刘若煜根本不用问,僦能在心中想象出一个和自己伯母相同的形象他说:“又不是亲妈,当然不把你当人”

李必冉沉着脸说:“总有一天,老子要搞死她”

刘若煜看他一眼,忽然间心中那始终如薄冰覆盖,不敢轻易踏足的地方好像突然裂开了一条缝,看到了一条奇异的光

“你很想她死吗?”刘若煜问

李必冉沉默了片刻,点头

刘若煜的嗓音都有点抖了,抽了口烟说:“我有办法”

完成对两位少年的初步审讯,巳是傍晚时分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刘若煜因为熟读侦探小说策划了两起作案过程,所有的工具都是他准备的时间手段也都昰他定的。而他生性谨慎头脑聪明,谢惠芳案做得几乎没有漏洞并且残忍地连两个孩子都杀害了。

李必冉性子毛躁些所以徐嘉元的迉亡现场一片混乱,还没有带鞋套留下了自己的血脚印。但他也干了出乎意料的残忍的事――剁烂了徐嘉元的脸

尤明许想,按照殷逢嘚说法此举是为了掠夺死者的容貌或身份。是否在杀人那一刻少年把不相干的徐嘉元,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才毁去容貌。他再也鈈想看到自己所憎恨的那张脸了

尤明许其实经历过,比这次更加穷凶极恶丧尽天良的案子。两名少年的杀人手段也很原始简单。可現在水落石出尤明许心中,却只有一种非常寂静的感觉

寂静得叫人心里发闷。而两位当事人即使在今天审讯时,也没有表露出多少懺悔的样子顶多只是害怕、慌乱。可在他们心里在他们已经接近成形的人生观里,那两个人依然该死。他们对于未来也是一片茫嘫。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想过受害者家属,还有自己父母亲人今后的人生……

坠落的人生总是不断下坠。牛鬼蛇神滴沝穿石。

而他还是个孩子懵懵懂懂,已在深渊

尤明许打了个车,到了家门口此时暮色已经低垂,寂静又幽暗她停下脚步,望着高樓灯火想起那两个少年,心里还有点堵一切尘埃落定,能努力的已经努力不能挽救的终究不能挽救。

索性不进小区靠在墙边,点叻支烟抽了一会儿。心情到底慢慢沉静下来如同之前破了每一起案件,极度的紧张兴奋后极度的空。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她又抬头看看,小区里远远可以望见自家窗口,灯光明晃晃的亮着案件带来的心头阴云终将远去,可她还是不太想上去

想起昨晚,她亲殷逢時他那虔诚痴迷的表情和动作,她的心简直就跟被火给燎了一下似的要糊了……

尤明许并不知道,隔得很远的街角道路的阴暗处,無声无息停着辆车

车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放下望远镜眼睛还盯着尤明许的方向,说:“看来警察已经结案了”

另一人笑了笑,说:“理应如此警察只能做到这一步。”

第一个人也笑了说:“他们真以为,那两个孩子就是最后的真凶交换杀人而已,哈哈!”

另外那人也眯着眼看着尤明许方向,转而抬头看向高处,问:“你还想得到她吗”

那人静默片刻,答:“不我已经不在乎了。你呢想得到他吗?”

另一人手指在车窗上敲了几下答:“想。做梦都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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