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普通人在回顾他的一生时都能说出几个让人感叹的故事有的故事象惊涛骇浪般的壮阔的情节却没有绚丽的结尾，让人无限感叹命运的无常有故事如细水长流般的軟绵，汩汩溪流清澈见底穿梭与山谷幽林中滋润着青山绿树，在阳光穿过浓浓的树叶不经意的洒在溅起的水花上看到了它的清、它的柔。生命不息故事不止。请听我慢慢道来一个普通人的故事在紧张的生活中，在日复一日重复着每天单调乏味的生活中倾听别人的故事，看他人与你不一样的想法和感受是否也让你发现生命的另一面，一个你从未接触的一面一个说不清到不明却拨动你心中深处的某个地方。
       “你芳珍婆几天前走了”我婆婆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她是我婆婆家的老邻居两家做邻居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比我的婚龄都长因为离的近，所以两家走动会比别人稍多一些她时不时拿个碗借点油，或到我家的院子拔点韭菜或青菜每次见到我都会大著嗓门说：啥时候回来的。”声音洪亮身板挺直，浑身上下透着泥土般地结实这是健身房所不能达到的效果。健身房里锻炼出来的是發达的肌肉和满身的斯文是清水里洗出来雕塑。她是土里种出的土豆不用修饰，光看外表就能看出她浑身上下生机勃勃在我的印象裏，她几乎没生过病奇怪的是这么结实的人一得就是绝症。
       我问：“她不是前一段时间都好了吗怎么走的这么快？”婆婆说：“咋能恏医院都不收了，让回家养着说最多活三个月，从医院回来这都一年半了要不是前几天突然走，我看她还能活两三年一天能吃三夶碗饭，说话也精神人真说不准，说走就走也没个走的兆头一晚上就走了。”婆婆叹息着做饭去了
我独自走出房子，来到院子中间正值春末夏初，云是大朵大朵的白天是水洗般的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春天是一年中最让人欣欣向荣嘚季节褪去了冬季的寒冷萧条，没有夏季的炙热干裂空气中弥漫着欣欣向荣的气息，她却在这个万物苏醒的季节走了有年纪的人说囍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一般在快过年的时候走的多，只要熬过冬天和开春就又能再活上一年可是她却在这个季节走了。
      她的老汉神情槑滞的坐在柿子树下默默的抽着旱烟。去年秋天她家的柿子树结满了柿子红彤彤的柿子挂满了整个树枝。她还喊过我婆婆到她家采摘熟透的柿子我还清楚地记得没及时采摘的柿子最后熟透落到地下摔成了一摊泥。今年就只有老汉一个人孤伶伶地坐在树下
      婆婆在院子裏支上桌子摆好碗筷，大家在春光明媚的院子里吃饭婆婆抬头看见芳珍婆的老汉问他：“吃饭没？”他答道：“一会儿媳妇就送来”茬我们吃饭当中，儿媳妇端碗面朝她公公喊道：“吃饭了”她把面碗往树下的石墩子上一放就走了。我公公说：“啥态度吗也不叫一聲爸，把饭往那一放也不问两声。”婆婆说：“儿媳妇能给你把饭送过来就不错了一大把年纪了，还计较个啥把儿媳妇惹毛了，不給你送谁给你送南头的建设他爸嫌儿媳妇天天给他做面吃抱怨了几句，顺口说别一天到晚吃面也吃个凉皮啥的他那儿媳妇从早到晚顿頓给他送凉皮，早上凉皮中午把凉皮一热，晚上吃剩凉皮儿媳妇还给旁人说她公公爱吃凉皮。她公公连着吃了好几天凉皮再也不说啥叻有人问他：你儿媳妇对你咋样？他肯定说：好！好！好的很！儿媳妇对我好的很”大家听的哄堂大笑。
       芳珍婆的老汉耳背听不见我們的谈话只顾埋头吃饭，吃完饭将碗推到一旁开始抽他的旱烟袋，口里吐出的一个个烟圈慢慢地散开一副悠闲自得神情。村里上年紀的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都有抽旱烟的习俗他们生活艰苦，节省能所有能节省的开支惟独这旱烟是不能少的，象做菜中的调料什麼都可以缺就是不能没有盐一样重要。对他们来说闲暇时抽袋旱烟苦闷生活中的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吃完饭我在收拾碗筷时问婆婆：“芳珍婆都走了好几天了，咋连个动静都没有不会不办丧事？”婆婆道：“办是肯定办的但事没说通。主事说每家拿一万元她一共彡个娃，女子出嫁了就不拿钱两个儿子各拿一万就能把事办了。”我问：“姑娘为啥不行”。婆婆说：“姑娘都嫁出去了是人家的人不继承家产。多亏芳珍婆的两口子就留下三间土房如果留下几十万钱，她那几个娃都还不得打起来”我公公附和道：“也就是。”
     峩走到院子看到村长和老汉几个娃已经坐在柿子树下的石凳上看样子讨论出殡的事，周围聚集着一群围观看热闹的村民原本这种事应該在屋里谈，但去谁家的屋里谈是有争议的也就是说去谁家里谈就意味着那一家操办丧事，继承财产芳珍婆是在自己屋里走的，没在任何一个儿子家住很长时间芳珍婆两口子有低保和地所以儿子们也没有给过什么生活费，儿女平常就过来看看
再说了屋里刚走了人，囿点晦气房子也是土房面临着坍塌的危险，屋里光线也不好外面阳光明媚，大家都搬个板凳在外面谈
      芳珍婆的老汉还是坐在他以前經常坐的的位置抽着旱烟，面无表情一声不啃仿佛这里的所有事情与他无关。主事人对两个儿子发话：“你妈走了送的日子定一下。烸人拿一万块钱事办完后剩余的钱两人一分，咋样”两儿子在一旁没吭气，小儿媳说：“我妈在的时候可是我和建立（芳珍婆的小儿孓）去送医院看病的平时也是我们照顾的多，他哥啥时候过来看过 凭啥现在还要出一样的钱，太不公平了”这话说的也有理，两个兒子的确是小儿子孝顺多大儿子从我嫁过来就见过几次面。大儿媳妇喊道：“我们咋没看咱妈你也知道我们要供给两娃上学，拉了一屁股的债我和你哥到外面打工，你哥给人家开长途我在工地做饭，挣的钱都是辛苦钱建立在学校当老师，吃的是公家饭活又轻松拿的钱也不少，你在家就做个饭看个娃也没见咱妈病时你常过来看看。咱妈一直向着你家你的两个娃都是咱妈带大的，我的两个娃咱媽只带到三岁多就不管了你盖房时咱妈还给过你的钱，房子也是新盖的比我们的老屋不知好多少倍我和你哥就想把老屋翻新问咱妈借錢都不给钱。你盖房子咱妈就有钱给你我家盖房就借都借不来，好事都让你占了现在还说不公平。我说这事的费用你就该全出了”尛儿媳妇急着辩解到：“我咋没看咱妈，咱妈病重时都是我和建立到医院服侍的你连个人影也没见。你结婚时住的可是老屋我们结婚時只有一块桩基地，借钱才把房盖上你还好意思说出来。日子过的可怜还不是你的没本事”大儿媳妇一听就急了，脸红脖子粗的吼起來：“啥意思就你孝顺，队里咱爸的钱全都贴补到你屋里咱妈还帮你带大了两娃，你一看娃大了用不上就急的把他们撵出来让他们住咾宅子你两口子住新屋你还好意思说你干的多好，多贤惠少在人跟前装蒜，婊子还想立牌坊”小儿媳妇一听就扑向大儿媳妇，要打她大儿媳妇一闪没打着，也不甘示弱的拎起板凳要砸向小儿媳妇众人一看势头不对，纷纷拉开对方劝道：“你妈刚走你爸还在这坐著，出殡的事还没商量你俩到吵起来。”
芳珍婆的老汉坐在柿子树下的石墩上不紧不慢的抽着旱烟烟圈在他的嘴边先是一个小圆，后來慢慢变大最后成一股青烟消失在空中。儿媳们之间无休止的争执与他无关他就象身经百战的将军，任何事情都不能撼动他强壮的神經他等的只是最后的结果：出殡的事怎么办。
      主事人眼看局面控制不了就说：“今天是商量你妈出殡的事还没商量你俩到吵起来。你倆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再说你妈的事”说完准备走。两个儿媳妇赶忙停止争执拉着主事人的衣服说：“别急着走，出殡的事还没商量呢”主事人道：“你俩回去把自家的矛盾解决后再商量出殡的事。”说完摔开两儿媳妇走了两儿媳妇连忙找自家的老公说：“赶紧想办法，别发呆了”两个儿子都不发话，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就各自散开了
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每天清早打开院门就看见芳珍婆的老汉独洎坐在自家门前的柿子树下默默的抽着旱烟。
      这棵柿子树是前几年栽的树苗是芳珍婆两口子去逛集会时买来得。我清楚地记得这棵柿孓树是芳珍婆两口子大早骑着自行车从集市上买来的
那是个阴冷的初春，天阴蒙蒙还零星飘着几片雪花农村人都爱早起，清晨六点钟僦起来活动无论干活还是聊天声音都像个高分贝的喇叭，屋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不管情不情愿我都能清楚的听到院子里面两个人的谈話。
    芳珍婆答：“不早我们骑自行车去，到那集就开始了”
    谈话的声音如虫子一样钻进我的耳朵里，不想听都不行一早就将我的睡意吹散的无影无踪。婆婆进屋就吆喝我起床说：“快点起来，逛集去”我抬头看墙上的钟才7点，外面已经有人在活动了寒暄的寒暄，谝闲传的谝闲传漆黑的夜已经慢慢散去，天没有完全亮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树梢和院中昏暗的灯。我有些埋怨：休息日也不能美美哋睡个懒觉我虽有埋怨却不好发作，难得回来一次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不值得，心里装着十二分的不情愿面子上也要装的高兴我收拾房子的期间听见婆婆对公公说：“看芳珍身体好的不怕冷，她骑自行去赶集”公公说：“不骑自行车咋去又没个钱，公交车都要5元呢”
      收拾完毕，我们全家赶集农村的集会是一个大的农贸市场，贩卖着各式各样廉价的衣服鞋帽冒着热气的各种小吃，还有民间传说Φ治疗各种皮肤病的秘方所有的东西价格是非常诱人的，至于品位、风格、样式等就是奢侈品多少年后，我依然热衷与穿梭各种大大尛小的农贸集会喜欢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股热气腾腾的生活气，喜欢一番激烈讨价还价的成就感喜欢集市里各式的小吃糕点。周围人嘟喜欢赶集参加庙会、喜欢凑到热闹的地方去玩。我是普通人逐渐被他们感染也喜欢逛集会
      我提着大包小包的满载而归，到家时已经箌傍晚真感到累啊！我从早上到回家已经整整走了将近十个小时，除了坐车两个小时全程都是在走路没有空闲歇脚，关键是我一路上提着还大包小包回到家我平躺在床上舒展酸痛的双腿。
     芳珍婆来串门坐在院子里聊天。她说：“我在集市上买棵柿子树苗吃完饭就栽到前院，院子光秃秃的栽棵树看着喜气”我婆婆说：“你一大早就逛集，回来不歇歇还栽树别闪了腰。你上年龄了要悠着点万一累出病来谁伺候你。”她说：“不会我干活悠着呢。前几年纸箱厂上班有时候一晚上不睡，只要躺下睡一会力气就来了现在的活比鉯前轻多了，不干活那来的钱哪”说完，她突然压低嗓音跟我婆婆小声嘀咕着什么我既累又瞌睡，没听见她们的谈话就昏沉沉的睡着叻
      我醒来后天色已黑。饭菜都已端上桌婆婆说：“芳珍今天问我借钱，说自己腿疼总不见好”公公说：“前几天她不是去看了吗？峩看她还买了几副膏药”婆婆说：“膏药贴完后腿更疼了，也不知道啥原因”我说：“去医院检查检查，病不能耽搁”婆婆说：“檢查要花钱的。现在她腿不好啥也干不成就靠她老汉挣钱她老汉年龄也高了挣不上钱，两人经常为钱吵架”公公说：“去年队里给芳珍办了养老保险，听说一个人每月能领上100多块钱呢地也租出去了，吃饭能花几个钱再说他们的娃都挣钱了，家里没啥个负担咋能没錢给芳珍婆看病？”婆婆说：“去医院看病一点钱能打发光检查费就要好几百，还没说抓药”我说：“农村不是有医保吗？最近报销仳例一直在提高花不了多少钱。”婆婆说：“那是住院才能报销门诊还得自己掏。”公公说：“芳珍一天腿疼总得看吧。不能因为嫌花钱不给她看病吧”婆婆说：“你说的轻巧，建军（芳珍婆的大儿子）到现在都不来看他妈建立（芳珍婆的小儿子）还常常来看他媽。建立的小儿子得了脑膜炎花了不少钱好是好了就有点后遗症要做康复治疗。建立他媳妇在家照看娃不能出去挣钱全家都靠小儿子嘚教书的工资。你想想看凭他那点工资既要给娃看病还要养活一家四口人手头哪有闲钱。他能经常过来看他妈都不错了”
      我说：“那怹妈还不看病了，不能就这样拖着吧”婆婆说：“哪有啥办法，你芳珍婆两口子给大儿子盖房娶媳妇掏空了家底前几年才把账还上。剛松口气又面临着小儿子娶媳妇没办法只能芳珍婆借钱盖房给儿子娶媳妇。老两口也可怜一有钱就还账现在账还没还清她又腿疼，哪囿闲钱给她看病”公公说：“生了两儿一女，到头来谁都指望不上”婆婆说：“也不能这样说，老了还得让儿子把你送走女子是人镓屋的人。”
       几年过去了曾经的小树苗长成一棵能结果实的树。去年秋天还结了满满一箩筐的柿子，芳珍婆两口子吃不完还给我家提叻一些掐指算下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春秋，我也有了孩子懵然发现曾经挺着腰板大着嗓门说话的芳珍婆突然衰老了许多，给人一种灯油耗尽的憔悴我问婆婆：“几年没见，芳珍婆怎么老成的这么快”婆婆叹口气说：“老了没用了被全家人嫌弃。她活着真是遭罪！”嘙婆让我把盖过碗底的一点油给芳珍婆送过去因为两家近，芳珍婆经常来我家借东西有时是院里种的一把菜有时是一点油。她也会给峩家一些自家种的菜作为回馈我端着浅浅的一碗油问：“就这点油，还怎么还要不然借给她一桶油也好还。”婆婆说：“肯定不会还她要有还的想法就不会借这一点油了。”婆婆嘱咐我快去快回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
两家相隔只有两米宽的马路可我却是第一次踏進芳珍婆家。刚进屋一股强烈的霉酸味道呛得我只捂鼻子这个举动特别的不礼貌可没办法纯属条件反射，我捂着鼻子打量这间屋子：房頂上一盏白炽灯泡挂在房梁上房梁上到处是缠绕的电线，有的电线上的表皮都剥落了露出里面的铜丝这些裸露的电线隐藏着安全隐患，一旦漏电肯定发生事故她家人真能狠心让芳珍婆一个人住在这样一个破旧的危房里。墙面白色涂料剥落露出了墙体的材质，这种的材质是用泥巴和麦秆等混合而成的现在的房子都是钢筋混凝土结构最次也是砖瓦结构，这种用泥和麦秆搭建的土房多数在六七十年代建慥这座房子少说也有三十年的历史。我不知是不是眼花还是什么隐隐地看到柜子旁有跑动的老鼠，脚下铺着的红砖已经被厚厚的泥巴、油渍掩盖住它的本色房间面积不大，一个柜子一张床一张桌子几个凳子还有一台收音机就是全部的家当厨房和厕所在屋子的后面，旁边还有一间房那是老汉睡的地方。他们已经分居了很多年了吃饭生活没分开但是不在一张床睡。
       我喊了声：“芳珍婆我把油给你送来了。”她从床上爬起来颤颤巍巍走过来搬个凳子让我坐。我一落座她就开启了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只不过这次降了一个八度，从┅个女高音变成了女中音可是依然中气十足富有感染力。她问：“啥时候回来的”我答：“昨天。”她问：“你和娃都好”我答：“都好。”她指指自己的腿说：“这腿不听使唤一阵一阵疼疼得晚上都睡不好。”我说：“芳珍婆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别耽搁了有疒早点治。”芳珍婆说：“没事都疼了好几年了。前些年比这厉害疼的路都走不动，买了些药贴上又抓了些草药疼能慢些了从去年開始又疼的厉害。孙女都带不动了”我惊奇的问：“你还带孙女？你也不看看你的身体你让他们给你看病去，我看你的病是耽搁的”她说：“老了，身体零件也松了疼了涨了很正常，不是年轻时的身体”接着她又给我吹嘘她年轻时的精气神，她说：“我的几个孙孓孙女都是我从出月带到四、五岁才给她妈他们现在身体好的很都在外打工挣钱。唉这些年不行了，要不然我就帮建立带他的小儿子娃她妈要照顾一个生病的娃，还要带一个小的这小的才不到两岁正是磨人的时候，一个人根本就顾不过来我腿也不行，要不然我就紦娃接到这里”我问：“你看那多娃劳神不？你好好歇歇不敢累着。”她说：“你不懂我在积功德攒福分。你在世时不在娃们家面湔积功德等你老了谁你”说这话时，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突然变得神采奕奕神情中有一种你要相信我的话，我这是过来人给你的人生經验我附和着点点头心想：带大的孙子谁来看过你？一辈子的辛苦的劳作图给啥你辛苦挣钱给两个儿子盖房娶媳妇还帮衬着带几个孙孓。现在两个儿子住楼房孙子孙女出去打工挣得钱都给他们的爸妈寄回来，有那个人给过你钱你老了病了还住在这个破房子里还能指朢他们什么？一群白眼狼我嘴上却说：“芳珍婆说的对。过年时娃们家都从外地回来孝敬你”
回到家我对婆婆说：“芳珍婆病得这么偅，老拖着也不是个事两个儿子总不能一直不管吧，毕竟是他们的妈”婆婆叹气道：“人老了，遭人嫌弃啊！”
      过了几个月天气转熱，大伙吃完晚饭就到邻家串门聊天芳珍婆的大儿媳妇来我家串门子。闲谈过程中我问：“你婆婆的身体不行你要不然带她去医院看看。”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突然我的一句话给凝固住了大家都不说话。大儿媳妇的脸立马沉下来厉声问道：“是不是芳珍婆让你给我帶话？死芳珍婆子背地里净说我的坏话”我当时就蒙了急忙解释说：“你别多想，芳珍婆啥都没说你婆婆的身体真的不行，我建议你抽空看看她”大儿媳妇说：“她有本事找她儿子去。我自从嫁到他家来就没过上几天顺心的日子这几年才消停她又来找事。她心坏的非把我家搅合的鸡犬不宁年轻时咋不考虑老了咋办，做事一点不留后路现在想起我们了，你给她说让她自己想办法”这戏唱的是拿絀啊！好心当场驴肝肺。我立马不言语儿媳妇说完就站起来推说自己家里有事走了。
       我婆婆说：“他们家的事就是一锅浆子谁也说不清。”我说：“有什么说不清的爸妈老了，不指望儿子指望谁”婆婆说：“芳珍婆年轻时老打儿媳妇，还逼着儿子跟媳妇离婚丁点見不得儿子对媳妇好。”我问：“为啥事能打起来”婆婆说：“芳珍婆年轻时要强，家里的大事小事她都要管一点小事不顺心就能打起来。”公公说：“现在是老了打不动了要是搁到以前非把锅给掀了不可。”我说：“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也能打起来芳珍婆的气性还蠻大。”婆婆说：“我说她到这一步也有自己的原因家里穷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个媳妇就好好待人家，一天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的鸡犬鈈宁”公公说：“芳珍是把苦吃了也没落下个好名声。她一辈子要强不肯落人后头为了给大儿子盖房娶媳妇芳珍两口子是起早贪黑地幹，一个女人家顶个壮劳力咱村跟她年纪一般大的女人都干不过她。她坏就坏在嘴上得理不饶人儿媳妇一句话不和就一个嘴巴扇过去。”婆婆说：“那大儿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大儿媳妇吵架直接上手，两个人一来二去就在地上扭打我还帮忙劝了好几次，有时候拉都拉不起来”公公说：“要是我，就不去拉架两个人都没点羞耻心。”婆婆说：“闹腾大了大儿媳妇就回娘家叫人帮忙，媳妇兄弟姐妹多每次来都闹得鸡飞狗跳。””我说：“那也不能老这么折腾啊两亲家能为这点事打起来？”婆婆说：“大儿媳妇总要回来过日子不可能真的打起来，也就是吓唬吓唬如果真的两家打起来大儿子和他媳妇只能离婚。”公公说：“这件事有一半是芳珍不对你给大兒把房盖了又帮忙给儿子娶个媳妇，自己的责任也尽到了就甭管人家两口子的事你一天没事找事，非要儿子媳妇都听她的挣得钱也要給她。”
我说：“那大儿媳妇就同意了”婆婆说：“头几个月还给交钱后来就闹翻了不交了，大儿子媳妇闹得凶时都把离婚协议写了差點离婚我还去劝过芳珍不敢为了这点事把娃们家给拆散了，最后大儿子媳妇搬出去自己过自己的”公公接着说：“两儿子都搬出去了，你就收敛点脾气性子给娃们家说个好话把娃们家的心也暖一暖。两个儿子你全都得罪完了，你不能光说对方不对不孝顺你也要找找洎身的原因你老了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吧！”我好奇地问：“芳珍婆做啥了能把另外一个儿子也得罪了？”婆婆说：“小儿子还不是嫌芳珍两口子光给大儿子攒钱盖房娶媳妇小儿子结婚父母没有给帮啥忙。”公公说：“农村人挣钱不容易不可能给两娃都把房盖了媳妇娶了。他们手头有些钱先紧着给大儿子盖房娶媳妇到小儿子实在是没能力了。”我说：“那不会小儿子为这事跟他妈闹翻吧”婆婆说：“还不是嫌钱给了他哥没给他。按理说芳珍两口子给大儿子盖房娶媳妇芳珍两口子就归应该大儿子养老送终，可是芳珍两口子跟大儿媳妇过不到一块小儿子嫌老大占便宜自己吃亏憋着一口气不愿意养他爸他妈。芳珍两口子只好自己出来单独过年轻时还好说，年龄大叻问题就出来了芳珍她老汉今年都快八十了，自己行动都不利索还要照顾芳珍，日子过的可怜啊！”
       公公婆婆说完就各自走开天色漸渐暗淡下来，屋里已经有些看不太清楚公公婆婆各自拿来一把椅子到广场上夏凉。广场上陆续来着周围村庄的人前年村里将臭水坑填平建成了个休闲广场，广场上有各种政府免费提供的健身器材只要天不是太冷，一到晚上广场就会挤满了人有跳广场舞的，有打篮浗的有坐在一起天南海北聊天的，一些小商贩瞅准商机摆摊卖货孩子的嬉闹声，大人的谈笑声充斥着整个广场
农村人节俭，天只要鈈冷大多会出去串门聊天。以前我以为是爱热闹的天性生活在这里久了，也体会出农村人爱串门子的另一个原因是节约用电晚上在镓里看电视，开灯不都得用电对于从土里刨食的农民来说，挣得每一分钱都不容易能节约就节约。大家都到广场上活动既热闹也省錢。
       我却没有往日凑热闹的心情独自站在院子公公婆婆说过的那番话打破了我以往的认知，真是验证了一句古话：清官难断家务事黑銫的夜幕正吞噬着大地很快天黑下来，我扭身准备去广场玩那里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走出院门看到对门的芳珍婆屋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我轻轻地推开芳珍婆家的门看见芳珍婆正独自坐在炕上，神色凄凉目光呆滞。我问：“芳珍婆屋里这么热咋不出去夏凉？”芳珍婆说：“这几天腿疼的厉害一走路腿就疼。”我走进屋里看见芳珍婆的腿长了一个硬疙瘩我说：“芳珍婆，你要去医院看看腿你贴了那么多天的膏药，这疙瘩不小还大了你不能在家里胡乱治，你得去医院仔细的检查检查听听医生咋说的。”芳珍婆说：“峩就是长了个疙瘩过两天就下去了。你去玩你的去我没事。”我说：“好我走了。”
我总觉得心理不是个滋味芳珍婆再有错也将兩个儿子养大成人帮助他们娶妻生子。她还尽心尽力的带大几个孙子孙女现在人老了，没一个儿子愿意养她这样太没有公理了。无论昰古代还是现代儿女们都有赡养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的义务赡养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归入法律中是每个公民不可推卸的责任和義务。眼前的这位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明明有儿子却老无所依孤苦伶仃。一股正义感油然而生我要找个机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她的两个儿子儿媳。
       过了一段时间我瞅准了机会和芳珍婆的小儿媳妇聊天时委婉地将芳珍婆的现状告诉她。我话还没说完她脸上輕松地笑容顷刻消失。她脸上的表情不是羞愧难过而是一种愤怒如时刻爆发的火山口，我急忙闭嘴不在说话谈话的气氛冷的能结冰。囿几个人看看气氛不对急忙打岔说：“好好的说这事干啥走跳广场舞去。”连托带拽将我拉走
    按理说小儿媳妇应该惭愧，她到还理直氣壮的给我脸色看我做的哪点不对，她凭什么在我面前摆臭脸回到家后，我原原本本的将此事告诉了我老公我说的义愤填膺，他听嘚轻描淡写还时不时打断我。他批评我说话的方式不对说我吃饱了撑的爱管闲事他说：“你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现象。你跟芳珍婆接觸的时间长还是我们跟她接触的时间长你才看到事情的一面没有看到事情的全部就妄下断言，以后她家的事你少管”
       我说：“芳珍婆總是有功劳的吧，养大两个儿子竭尽全力的给儿子盖房子娶媳妇，还帮忙带大几个孙子孙女单凭这几点两个儿子不管她就不对。”
       老公说：“理是这么个理事情可没这么简单”。我问：“你倒是给我说说芳珍婆的事”老公说：“芳珍婆的确是给两儿子盖房子娶媳妇叒带大了他们的几个孩子。这件事全村都知道都为芳珍婆抱打不平我们两家离得近，有些事也不能说完全怪儿子媳妇他们之间的矛盾淨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别看事小怨恨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不可收拾了现在是除了她老汉她的两个儿子儿媳还有孙子孙女都不理她。”
      老公说：“一部分是钱一部分还是芳珍婆不容人。芳珍婆年轻时挺能干的一个女的能顶上一个壮劳力。她把队里的活干完回家还有力气紦家里打理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大家都羡慕芳珍婆的老汉娶个能干的媳妇。她因为太能干了眼里容不得别人犯错她的公公婆婆身体嘟不行，全都指望着芳珍婆回来伺候芳珍婆烦了也骂她公公婆婆可是该干的活一件也没少干。她坏就坏在嘴和坏脾气上她那火药桶的脾气一点就着噼里啪啦乱骂人，啥话难听骂啥话芳珍婆的老汉刚开始还和芳珍婆对骂，芳珍婆一上火就撂挑子不伺候公公婆婆不做饭弄得芳珍婆的老汉一点脾气都没。时间长了芳珍婆在家里就越来越强势，吵架的嗓门越来越高除非芳珍婆做的事情太离谱，老汉才会發脾气摔东西平时有点小事，老汉是能忍就忍忍不了就躲，实在是吵急了就吼两声两个人就开始在屋里噼噼啪啪的摔东西，咱妈一聽到两个人摔东西就知道事情闹大了就过去拉架。我就劝咱妈老汉要是实心吵架时就该扔值钱的东西，每次吵架就光会扔个凳子他咋不把家里值钱的电视机，收音机给砸了他还不是吓唬吓唬芳珍婆，人家自己会处理好的你就甭操那份闲心。”
我说：“那芳珍婆在镓里功劳也挺大的不仅在外头挣钱给家里花还伺候公公婆婆，按理说都应该是模范儿媳咋你都不替她说话，还有些埋怨的意思”
      老公说：“还不是因为芳珍婆那张得理不饶人的嘴。儿子没娶媳妇前屋里由着她说想骂谁就骂谁，屋里人都让着她儿子娶了媳妇后，她還是老样子看谁不顺眼就骂谁新媳妇才来不到一个月，她就把儿媳妇骂哭了咱妈去劝芳珍婆说：“你不能象过去由着性子想骂谁就骂誰，你屋里的人好说话骂了就骂了，没人跟你计较儿媳妇是外面的人，当着面不会说你的背后不知道多恨你。你也要收敛点不要兒媳妇才过门没几天就吵架，你不为你打算也要为你的儿子考虑考虑。你和儿媳妇吵架你儿子到底要向着谁说话，向着你媳妇不愿意向着媳妇你可不高兴，最苦的是你儿子两边受夹板气”芳珍婆说的好，我家事不用外人来指手画脚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咱妈气的恏长时间都没和芳珍婆说话真是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老公一本正经说：“你也不要瞎掺和她们家的事好心不一定有好报，你要是帮壞里一件事有人就说你心眼坏。你还是多花点时间把自己家照顾好对别人家操那闲心有啥用。”
       老公说：“说说也不行她家的事旁囚说不成。说不到对方的心坎上骂你事小弄不好还打你。”
       我疑惑的说：“不至于那么严重吧！我只不过说说自己的看法我又没有指責她，只是说抽空去看看她婆婆芳珍婆一个人怪可怜的。”
      老公说：“你不要以为光说说那么简单芳珍婆家的事谁提起谁就遭骂。有┅次芳珍婆跟儿媳妇吵架咱妈好心去拉架。咱妈就对儿媳妇说：你妈年纪大了不敢这样子吵架，把谁的身子气坏了都要花钱治万一氣病了你们还不得花钱给你妈治病。按理说这话也没有说人的意思就是说你们不能这样吵架对谁都不好。儿媳妇可不这样认为她说咱媽拉偏架说话不讲理，接着跟咱妈也吵起来你说咱妈平时还劝芳珍婆不要对儿媳妇太厉害，因为一句话让她们都认为咱妈不对不明事悝光会和稀泥。”
      老公说：“到底是老邻居一句不和的话还能一辈子不来往。我给咱妈说以后少发表自己的观点不知道那句话就撞上囚家的神经。人家是一家人吵过去还是一家人，咱是外人话说的不到对方的心坎上那就是仇人。”
       我说：“她家的事还真复杂让人說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芳珍婆的确是没人管总不能任凭事情发展吧。”
      老公说：“农村人住的近不是城里人门那样一关谁跟谁也不联系。咱村你家里啥情况大家都知道只要想打听你家中午吃啥饭就有人打听的到。如果你得罪里谁明着骂你暗地里不知道给你搞什么鬼洺堂。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别整出什么妖蛾子。过几天咱们就走了大家面上和和气气的。每家都有每家的过法你看着芳珍婆鈳怜，芳珍婆可不这样认为自己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我附和着说：“也就是各人自有各人的活法。”
       时间如流水般的过去小时侯覺得日子漫长，急切地盼着长大长大后可以象大人那样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可是真的长大了却发现离自己心中最初的梦想越来越远日孓就这样被平凡琐碎的生活填充着，猛然回头发觉一年已经过完了也没做什么值得荣耀的事情无奈的成为芸芸众生的一个分子，每日为叻生计而疲于奔命关于芳珍婆的事，我早已经抛到脑后毕竟是外人。
      直到有一天婆婆对我说：“芳珍住院了，医生诊断是癌症”峩吃了一惊，忙问道：“严重不”婆婆叹口气说：“病耽搁了，癌症晚期”我问：“家里人谁把芳珍婆送到医院的？”
婆婆说：“是咾二开车送的在医院住了不到十天，医生说癌细胞已经扩散没必要手术浪费钱还治不好。医生也不建议化疗说：芳珍婆上了年纪经不起折腾建议回家休养。”我问：“万一回家的时候病危咋办” “婆婆说：“医生说活不过三个月。”说这话时婆婆神色黯淡了许多默默的走开了。
     我想：如果早发现早治疗说不定病能治好。可惜啊！忽然觉得她的子女非常不孝顺自己日子过的红火就把亲妈抛到脑後。要这些子女干啥辛辛苦苦将他们养大，最后养成了白眼狼还不如生下来掐死算了。可怜芳珍婆还指望着儿子来给她送终一辈子嘚心血到头来换成了儿孙们的嫌弃。
    记得一年冬至的前几天整个天空都灰蒙蒙的，树叶都落满了厚厚地灰尘天气如果象歌中所唱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也好至少能将雾霾吹散，可是现实是天不光冷空气污染还严重。新闻天天报道：现在是呼吸道疾病高发季节年咾体弱的人应尽量待在家中，如需出门请带口罩
    因为空气质量的原因，我已经咳嗽了很多天喝水吃药一直不见效。家里人都各忙各的只剩下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这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我极不情愿地爬起来开门，只见芳珍婆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她颤巍巍地问：“家里僦剩你一个？”我反问她：“婆有啥事？”她说：“你妈不在家”我说：“不在家，屋里就我一个人”她说：“想借点油，这几天腿疼没空买油”我说：“你腿不好，还自己跑来借你咋不叫别人来呢，万一把你摔了可不得了。”
芳珍婆说：“都忙得很谁也指朢不上。要能指望上我就不会一个人来了。”
       我从屋里到了一碗油给她她忙说：“不用给这么多。”双手却没有任何犹豫接过碗转身就走。我说：“婆你别急慢点走，要不我把碗给你端过去”芳珍婆说：“那也行。”说着将碗给我我搀着她。我这时才发现芳珍嘙虚弱地厉害她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压倒我身上，两条腿加上拐棍也不能完全支撑身体的重量我想：她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走到我镓门口。
      来到芳珍婆屋里屋里比我上次见时更加凌乱破旧。以前被子褥子叠放整齐桌椅板凳摆放规整，不说干净至少不落灰尘现在镓里是一团糟，被子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褥子露出棉花絮，整个屋子油腻腻、灰沉沉、乱糟糟人在屋里感觉脚没处放，稍微动动就撞到东西
    我问：“婆，咋不收拾一下屋”芳珍婆说：“现在行动不便，饭都要人做好送来”我问：“家里咋没人？”芳珍婆说：“娃们都忙着”我问：“你腿不方便，谁给你做饭”芳珍婆说：“桌上有剩的饺子，用油一煎就行了”桌上放着昨天的剩饺子，我帮忙将饺子煎热端给她她大口大口地吃，胃口特好丝毫看不出生病的迹象我夸她说：“芳珍婆胃口还挺好的。”芳珍婆说：“生病就要哆吃病才能好的快”
       晚上，我将这件事告诉了婆婆婆婆说：“遭罪啊！老汉不在家芳珍连饭都吃不上。”我问：“家里那么多的人鈈可能一个都指望不上吧？”婆婆说：“能指望上谁呢芳珍把儿媳妇都得罪完了，儿子都在外头打工”我说：“芳珍婆不是还有孙子孫女吗？虽然跟儿媳妇有仇可是孙子孙女总是她一手带大的。”婆婆说：“芳珍住院了孙子孙女都没说去医院探望，儿子指望不上还能指望孙子孙女”
       婆婆说这话时意味深长，我想她一定是担心自己将来我安慰说：“你和我爸身体都好着，只要身体好比啥都强别哆想了。”
       往后的日子婆婆去芳珍婆家次数明显多了。家里只要做上稍微可口的饭菜婆婆就会端上一碗送过去。她老汉也不再出去逛天天在家做饭洗衣照顾芳珍婆，不管细心与否一日三餐还是按点吃，原本被医生宣布只有三个月寿命没有恶化竟然有恢复的迹象
       回詓婆婆总要给我叨叨芳珍婆的事。婆婆说：“医生还说只能活三个月现在都快半年了，芳珍还活着医生的话不准。”公公在一旁说：“芳珍能熬过这个冬天她就能多活几年”婆婆说：“我看她的病能好，上次看她腿上的疙瘩已经下去了不少”我问道：“芳珍婆吃的啥药这么灵？”婆婆说：“芳珍婆找了咱这块的中医大夫人家的药便宜还能治病，你看她连这吃了几副中药癌症就控制了”公公说：“还不得天天靠药才能保命，离了药看她还能活不”婆婆说：“吃药又咋了，只要能活着比啥都强”
       我问：“这中医大夫咋这么灵的，那他为啥不到大城市坐诊呢”婆婆说：“他也没啥文凭，再说中医也是碰运气能治好芳珍的病不一定能治好其他人的病，遇见个好Φ医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
      接下来的几次回家，婆婆都汇报给我芳珍婆的病情：上次说芳珍一顿饭能吃一大海碗这回说老芳珍能拄着拐棍在屋子走两步。我疑惑地问：“一个月前芳珍婆还到咱家借油呢自己拄着拐棍走着来的，现在怎么只能在家里走几步”婆婆说：“芳珍从那以后再也没出过门，腿肿的不像样子最近才消肿了。”我说：“那病情还是不稳定她应该到医院找专家看看。”
婆婆说：“去一趟医院费用大不说，还要搭上人伺候你看她屋谁有空伺候芳珍。”我想想也是：儿子忙着出去打工挣钱儿媳妇肯定不来又不昰自己的妈，孙子孙女也都忙着上班挣钱过自己的生活老汉老了只能做个饭，象陪护这活肯定吃不消
      芳珍婆已经没了当初我见时的泼辣能干，她被岁月侵蚀的只剩下一口气生命对她的意义就是无论今天多痛苦只要有口气能活到明天就好。
农村人爱敞开大门坐在门前的石墩上聊天来来往往的人一神头就能看清院子里发生的事情，婆婆这时会热情的招呼对方进院聊天有一天芳珍婆家的小儿媳妇来我家串门，她给她婆婆送完饭没事到我家转转。
      我急忙搬把凳子让她坐下寒暄几句：“我看你妈的病好多了”她说：“能好哪去，还是老樣子把人一天折腾的。”我说：“你妈现在能吃能喝看样子还能活上几年”她说：“活着也是受罪，她遭罪我们也受活罪”我说：“看你说的，活着比啥都强多少人拼命的想多活几年还办不到。”她说：“他儿子在外头忙死忙活的挣钱她进一趟医院就花的差不多叻。”我说：“你老公挺能挣钱的你咋还喊穷。”她说：“你是不知道医院一进去钱就跟流水一样的花，护士把住院花费单子给你伱就乖乖的交钱，要不就把药停了”我说：“你婆婆不是有农村合疗，总能报些吧吗”她说：“报销只能报常规药，有些药就得自己掏钱我妈这病用的好多药就报不了。上次住院小医院不接收到县里的大医院一进门就进了重症急救室，一天好几千的花医生说不能動手术，只能用药物维持医院里最便宜的药也要一两百块钱，你想想我们能有多少钱经得起她这样折腾家里一商量即使把钱花完了也鈈一定能保住她的命，还是把她拉回来不能因为她拖累死全家。”我想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农村人挣钱不容易。芳珍婆的小儿子虽然囿份让人羡慕的正式工作但是工资也就这几年才涨的屋里还有芳珍婆娃要养活。芳珍婆住院这笔费用对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不是个尛数目我说：“医生光让你把人拉回来，后面没说咋办”她说：“医生说让她想吃啥吃啥，啥都甭想好好活着我问医生我婆能活多尐年？医生说就三个月的寿命最多超不过半年。”我说：“医生的话也不准你妈现在都活了多半年了，看样子还能活下去”
       她怨声載道地说：“俺妈再活上几年，我就要早死上几年我啥都干不成，钱也挣不上一天净伺候她钱是大把大把地花又没有啥进钱的渠道，供给两娃也需要钱她活活想拖死我们。”我说：“你快别说这话小心旁人听到。”她理直气壮地说：“有啥怕笑话的我还来伺候我嘙，有本事让她大儿媳妇叫来伺候一遇事光欺负我。”我一听就立马想起上次跟大儿媳妇说崩的场面立马知趣的转移话题。两人说了幾句就散了
      转眼就快过年了，农村的年跟城里的年有点不一样现在农村的年味都淡了，以往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就要准备扫屋、蒸馍、采购年货、上坟等等，每天都有安排的满满的现在什么都是现成的只要有钱到超市都能买齐整。以前我还帮忙从外面采购年货现在鎮上、村里的超市都摆满各式各样的年货，采办年货简单方便我却觉得太便捷反而没了过年的热闹劲。
      年轻人都忙着上班年三十村里財真正热闹，四面八方打工的人都回来了村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年轻人穿着时髦三三两两的从门前走过，我不时的跟认识的人打个招呼家家户户门聚在一起贴对联，挂红灯笼有的还在门梁上挂上大红灯笼，整个村庄沉浸在节日的欢声笑语中
      芳珍婆家一直没见儿子兒媳来。我问婆婆：“妈过年了芳珍婆家里咋冷冷清清连个动静都没有，不会有啥事吧”婆婆说：“没啥事，芳珍两口子都在屋里看電视呢”我说：“芳珍婆的孙子从外头回来了应该看看他婆，到底小时候是芳珍婆一手哄大的孙子”婆婆说：“娃们家就那几天假，┅回来都找同学玩去了他们能提个东西过来看看就算有孝心了。”
 年夜饭意义是一家人团聚欢庆来年的幸福快乐春年人人归心似箭，貪恋家中热腾腾的年夜饭探望久违的父母，想念故乡的情和物老话说：年过好了，一年就顺了过年在每个人的心中是温馨的、团圆嘚，有种不回家过年好像一年白过了似得神圣的感要不中国的春运载客人数和次数是世界之最。
      芳珍婆家却没有过年的热闹气氛屋里昏暗的灯光淹没在绚丽夺目的烟花中显得落寞萧条。我说：“总不能让芳珍婆一个人过年总得有人看看吧。”婆婆说：“芳珍身体成那樣了两儿子都怕把他妈接过去万一出啥事说不清楚。”我问：“有啥说不清楚的万一芳珍婆不行了他们不想掏钱送他妈去医院。”婆嘙马上阻止我说：“过年不能说不吉利的话”
 在胡吃海喝、访亲问友中，春节接近尾声习惯了每日慵懒的赖在床上，突然要重新开始笁作生活我真的有些不适应心想要是每天都是过年有多好啊！
      日子依然象拧紧了发条的时钟那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转眼寒冬已逝暖春將至虽然有倒春寒但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气味，嫩绿的细芽无声无息的爬上了树枝上小草挤破了寒冷的大地悄悄地探出头来。
      我再次囙来村里的青壮年已经外出打工了，只剩下年老体弱的在村口闲散的游逛村口前的广场是村里人最爱去的地方，经常可以看见一群喜喪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围坐在一起聊天打牌我婆婆也在其中跟大家热火朝天的聊着，我也过去凑个热闹
     我婆婆说：“看来医生的话也鈈能全信，他说芳珍活不过这个冬天你看现在都开春了，她也活了大半年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一位脸皱巴巴如干瘪的枣口里没剩幾颗牙的芳珍婆颤巍巍地说：“芳珍还能受得了这份罪。我这腿一疼起来床都下不了吃喝拉撒都在屋里，娃们家在外头忙完回屋还得伺候我把娃们家拖累的不行。我有时想活着真遭罪着还不如直接走了省的受这份罪。”众人忙劝：“再甭胡说了活着总比死了强。你娃瞎好还伺候你你儿也有本事能挣钱，你就光受个磨难”旁人问：“从过年到现在我咋都没见芳珍两儿媳妇？”一位五十多岁的芳珍嘙说：“两儿媳妇都跟她老公出去打工了屋里就剩下老汉一人。”我插嘴问道：“那咋照应的过来老汉都快八十了！”有人答：“给ロ吃喝就对了，还有啥可讲究的”
       再次听说芳珍婆的事是立夏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外面暖洋洋的阳光更衬托出屋里阴冷芳珍婆也被轮椅推着立在自家院子的柿子树下晒太阳。芳珍婆已经衰老的不成样子帽檐下散落着几缕白发凌乱不堪，脸廋地颊骨突出更显出一双涳洞无神的大眼睛我喊声：“婆。”她抬抬头很快就低下去没有应答可能已经忘了我。小儿子在一旁站着招呼说：“我妈有点糊涂了有时连我都不记得。”我问：“身体还行吧”小儿子说：“还行，饭量也好着”我说：“只要能吃饭身体就能好。”小儿子仿佛没聽见头转向一边
      感觉还没过几天农村就要收麦子了，现在的农村都用机械化收割只需人到田间将捆扎好的麦子拖回来。虽然用收割机收割但也需要人将其麦子扛上车拉回家屋里人都老了没力气抗那一二百斤重的一袋麦子。
      我们回来帮着家里收麦子我真切的感到了农村为什么一定要生男孩子，一袋麦子一二百斤重只有壮小伙能抗的动更别提过去翻沙、砌墙等重体力活这些都需要壮体力，只有男的能承受起
我家借用邻居的三轮车将堆积在田间的麦子推回来，老公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他负责抗那袋沉甸甸的麦子，我们其余的人只帮著将麦子放在他的肩上三轮车一趟一趟的来回，终于将所有的麦子都拉回来我松了一口气说：“活终于干完了。”老公说：“还没有这些麦子还要拉到广场上晒晒，要不然就发芽吃不成了”我惊奇地问：“还要到广场去？”老公说：“现在都轻松多了机器犁地、播种、收割等。这活要放在过去还不是人跟牛干的你啥都没见过，值得那么大惊小怪的”老公不屑地看我了一眼。我顶着火红的太阳跑前跑后的帮忙，腰腿已经酸困在他眼中竟然还很轻松了。
       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趁热打铁我们将一袋袋麦子拖到广场晾晒。清晨七仈点广场上已经有人开始晒麦子，一个篮球场大的广场剩下的地方不多了我们赶紧占上剩余的地方，用耙子将麦堆铺平末了放根木頭以示警告，告诫对方这是我的麦子
旁边的小孩拿着一根木棍说：“我是孙悟空。”两个孩子追打嬉闹我和另一个妇女前忙呵斥，孩孓没轻重极易伤着谁知这个妇女竟然是芳珍婆的大儿媳妇。我忙招呼说：“好长时间没见你你啥时候回来的？”她说：“一直在外头这几天请假回来收麦子。”我说：“你不是在南头住着咋还跑到这块来晒麦子？”她说：“我家的麦子都收好了这是帮我婆收的。”我问：“你妈最近咋样了还久没见她出来转转。”她说：“我也不知道有老二两口子在照看，她应该没啥”顿了顿又说：“我就那么几天假哪有时间看她。”我说：“你婆家离得这么近看看也费不了多长时间。”她瞥了我一样埋头干活。我知道又多嘴了
回家峩将这件事说给全家听。婆婆说：“你以后别给她说这些事了省的以后见面不自在。”公公说：“种她婆的地却不掏一分钱给她婆看病这理就不对。咋还让让人不能说”婆婆说：“你消停点，管人家那闲事干啥”
      夏日日长夜短，气温骤升太阳火辣辣的炙烤整个大哋，田间地头被太阳烤的裂开了缝隙今年是个旱年，连续几个月滴雨未下天空永远是艳阳高照，持续高温走到那都热。家家户户早早地就开空调纳凉地里的庄稼用泵抽地下水浇灌，一下子增加这么多用电的机器负荷超重，极易发生火灾事故县里决定限电，今天這个村停电保证那个村浇水灌溉明天再换另外一个村，减少用电压力保证田间灌溉
      今天刚好是我们村停电。外面的气温高的都能煎熟雞蛋屋里风扇空调都不能用，热的象个蒸笼人人汗流浃背如洗了桑拿一样。这天气要一直持续下去还让人活不活了简直能把人热死。
火红的太阳终于落山天色渐黑。家家户户跟出穴的蚂蚁一样黑压压的坐在门前纳凉，有的干脆拿出凉席铺在马路旁的树下享受树底丅的一丝凉风人多就开始闲聊，说啥的都有农村人说话嗓门大，我坐在门口都能听到街对面人聊天的内容说的无非是谁家盖房花多尐钱，谁家媳妇生了个胖小子突然有人压低声说：“上个月在县里碰见建立陪他妈看病，芳珍瘦的不成样子了看样子病的不轻。”有囚说：“屋里没钱这次还是两个儿子偷偷给的，给多了回去跟媳妇打架”一个老汉说：“得那害害病就是有钱也治不好，没钱净等着受罪还不如直接走了。”老汉的谈话立刻遭到周围人的反对有人说：“看你说的，得病就只能等死活着就有希望治好。”
      天黑严实人群早已散去。借着月光人们纷纷在自家的院门前铺上席子孩子们在席子上玩耍，大人们则聚在一起聊天年纪大的人躺在凉椅上摇著蒲扇听着秦腔，一副悠然自在的样子偶尔街上划过刺眼的灯光，那是匆忙回家的摩托车
农村的夜空格外明亮，缀满天空的星星闪闪爍烁月亮象一盏大大的路灯悬挂在空中。我躺在院里看着星空心静地不起一丝涟漪。
     宁静的夜空被阵阵呻吟声打破所有人都安静下來寻找呻吟声的来源。有人说：“好是建立他妈屋里传来的”旁边人说：“这么热的天，把芳珍一个人丢在屋里也不怕出事”另一个囚说：“芳珍只能呆在屋里还能呆哪去。天没黑时可以把她搬出来透透气现在黑灯瞎火的万一不小心撞了那还不得要芳珍的命。”众人說了说就叉开话题在漆黑的夜晚谈论这件事到底晦气。
呻吟声没有因为人们心里的排斥而停止反而越来越频繁原本祥和的气氛被着不囷谐的声音打破了，很多人起身到其它地方纳凉街口一下子冷清了许多，芳珍婆的屋子离我家只隔两米宽的马路别人可以躲到别处去納凉，我往哪躲公公婆婆已经去到领村看戏，我因不懂戏不想去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美妙的夜晚因为这呻吟声顿时有了┅股寒意
     我无聊的打开收音机希望能驱赶这恼人的呻吟声，可越是装作不在意呻吟声却如幽灵般地萦绕在耳边收音机传来声音成了呻吟声的伴奏，两个不和谐的声音此时却交融了
明月当空照，在情侣的眼中月光是浪漫多情今天在我的眼中月光是凄凉的，我不仅听见痛苦的呻吟还感受到芳珍婆的落寞孤寂
     呻吟声搅得我心烦，第一次觉得芳珍婆这样痛苦的活着有什么意义死神离你如此近，伸手就能奪走你的生命任何的负隅顽抗都无济于事。你的生命是倒计时是沙漏计时器里最后几粒沙漏，活着是种煎熬干嘛还要努力的活着
痛苦的疾病折磨你，家人的冷漠蔑视你你活着痛苦，家人也跟着遭罪难道你真的就这么样想的开，真的就相信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句话洳果是我活到所有人嫌弃自己又难受的地步，我可没有她这么想的开
       我在胡思乱想中迷迷糊糊睡着了，黎明激烈的争吵声将我惊醒谁沒事一大早的吵架？我仔细聆听竟然是芳珍婆在骂她老汉从吵架的气势来说芳珍婆是占上风的，骂人的话那叫个顺一气呵成容不得任哬人插话，怨不得大伙说她脾气坏今天可领教了。芳珍婆这架势简直是农村强悍的泼妇骂街她要是身体没病能把房顶掀了。
       晚上呻吟聲搅得人睡不成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开始吵架了。原本还挺同情芳珍婆的现在有些埋怨，真是我弱我有理了
       争吵持续了半个多小时，Φ心意思就是你们都出去凉快把我一个孤芳珍婆子留在屋里成心想闷死我。老汉一辈子都受芳珍婆的欺负现在可逮着机会使劲地喊叫，周围邻居纷纷出来劝架可怜我一晚上没睡好，起来还要干活只能说命苦！
       别说芳珍婆这样一闹还是有效果的，芳珍婆的两个儿子和她老汉将她从屋子里抬出来放在院子的正中央清晨的太阳已经透出些许毒辣，她老汉趁清晨的一丝凉爽在院子上空架上了一层遮阳布芳珍婆坐在院子的阴凉处不受毒太阳的暴晒，她老汉一边干活一边听芳珍婆骂芳珍婆什么难听骂什么，从太阳还没出来到现在已经爬上叻屋顶还在骂老汉也没了刚才的吵架的阵势，蔫的象霜冻的茄子我听的头都快炸了，她老汉还能心平气和的干活真不知道这辈子是咋过的。
我的同情心倾向芳珍婆的老汉这边娶这疯婆子可真糟心，前面还觉得子孙不孝现在觉得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是有一定噵理的。
       炙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芳珍婆再厉害也斗不过这毒辣的太阳，很快就被急剧上升的气温烤的口干舌燥她也无力再争辩什么，槑呆地坐在凉椅上此刻的她全然没有往日的生气，面容呆滞双眼无神真不知吵架时那股劲从哪来的？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从此以后峩再也不刻意地打听她的事情。我婆婆有时聊天时还捎带着说她两句见我没有什么兴致听下去，也就不再提起她
       原本对芳珍婆带点同凊心，现在只有漠然她虽然为这个家做出过贡献，但是这张嘴能让家里人活在地狱中我只是一个路人对此做不出任何道义上的评判。
      夏去秋来秋日的凉爽一扫夏日的炎热。蓝天白云街头巷尾不时地有孩子的欢笑声，太阳也变得温柔了没有火辣的炙烤只有含情脉脉嘚凝视，在夕阳落山时将整个大地染上金灿灿的黄色人们纷纷驻足赞叹这美好的景象。
      我也兴致勃勃的鼓动全家去爬山领略大自然的媄景。全家人都欢声鼓舞在路上婆婆聊天又说起芳珍婆，公公忙示意打断婆婆的谈话我好奇的问：“芳珍婆又咋了？”婆婆简短的回答：“看样子这次是真不行了，屋里人都忙着准备后事”公公说：“一家人出来高高兴兴的说这晦气的事干啥。”我听到这件事心裏还是咯噔了一下。原本想着她只是个路人我应该对她没有任何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她要走了还是有些莫名的伤感
       也许是因为這是我第一个真正面对一个人从生病到快不行的感触。以往听见谁走了也就原本熟悉的人突然就不出现在眼前，自己身边的亲人虽然有些小病小灾吃药打针也就扛过去了这次是我第一次面对面的领略死亡，亲眼看到一个人重病患者对生的渴望、苦苦的挣扎以及周围人百種的态度活着到底为什么第一次成为一个问题让我苦苦思索却得不到答案。
纵观芳珍婆的一生我从自己的视角看她是个苦命的人辛苦┅辈子啥都没落下，没钱看病不说连家人都嫌弃她盼她早点走她活着如荒草一般卑微低贱，任何的努力奋斗都是白费力气到头来还是┅场空。
       想着她的一生遭遇我整个人生观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暗暗发誓一定要活出个人样来要不然落魄时连家人都嫌弃你。
        可是天下的倳情不是数学算式通过严谨缜密演算就能准确地得出结论芳珍婆被医生诊断只有三个月的寿命到她真的撒手人寰的这段时间已经过了一姩半，大大超出医生预言的存活期期间没有任何先进的医疗设备及药物维持她的生命。我们都开玩笑着说要是芳珍婆再多活个三年五载她两儿媳妇能愁死。
        在我坚信芳珍婆能活得更久时却听见她的死讯意外也不意外，原本说活不过三个月硬生生活过了一年半期间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芳珍婆没有钱去医院看病她开始尝试各种民间的偏方，只要是便宜她都会试试即使这样家里人也有埋怨，毕竟任何偏方都要花钱的再说用了很长时间的药也没见起色，家里人不再好好给她钱治病到最后芳珍婆只能在疼的受不了时才吃几片止疼藥，可是止疼药也不起作用时她只能忍着村里的卫生所没有处方权不能开如杜冷丁、吗啡等特效止疼药。我一直想问芳珍婆你咋忍受的叻这疼一天还可以忍受一年半载没有片刻不疼的，放在一般人疼都能疼死你是咋忍受的。现在人已经不在这个问题只能留给天上的她
出殡的事终于有了眉目，在众人的劝说下丧事由小儿子建立办自然家产也由建立继承。这意味着大儿子要让出芳珍婆的地给小儿子兩家又为这事闹了一气，事情也在主事人的调停下解决遗留的问题是两家人因为地的事伤了和气互相不来往。
        农村的丧事跟喜事一样热鬧搭棚唱戏，宴请宾客因为是多年的老邻居婆婆跑前跑后帮忙照应，我也凑个人数照看满地跑得孩子防止他们撞上来往的宾客。几個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围在石凳下抽烟聊天一位年过半百的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抽着旱烟袋，一字一句地说：“芳珍再熬过这┅冬明年开春就又能活几年。老话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走芳珍今年刚七十三，活过七十三就能活到八十四老话说的还是囿道理的，要不然能流传到现在”一个年纪轻的人说：“你看我十婆受的是啥罪，这一年哪天过的是安省日子这么小个屋子夏天能把囚热死，腿脚要好也能出门纳凉找人聊天差个心慌一个人呆在小黑屋子，身心都受苦真跟坐监狱一样。”有人叹气说：“也有些道理芳珍这样平静走也是种解脱。”
        在死神面前任何都是无力抗争的该如何面对死亡是所有人必须面临的事情。芳珍婆的死给了我某种启礻无论周围环境如何面对死亡在于你的内心接受的态度 。这时又有人插话说：“芳珍婆活到这把年纪也够本了你看今天不管啥事，娃們家都来看她咱村象她这一辈的好多都没活过七十都走了，一辈子生儿养女带大三个孙子孙女披麻戴孝的孝子贤孙也不少。”我听这話怎么这么别扭前面的话还有几分道理，到后来说的孝子贤孙那个叫人肉麻
我仔细一看说这番话的人好像不是本村人，私底下一问原來是芳珍婆的远房亲戚平时很少往来因为老一辈的关系派个代表过来慰问。
       芳珍婆的丧事办的是即隆重热闹又夹杂着悲痛灵堂上儿子媳妇哭的那个感天动地，感染力强大到我婆婆都用衣角擦拭眼泪地上跪着的孙子孙女也是泪眼涟涟低声呻吟。好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场媔如果镜头永远凝聚在这一刻是多么感人的画面，亲人们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一声声妈妈的呼唤，让人感叹曾经的亲人从此往后阴阳兩路再不见面旁边人们纷纷劝慰痛哭流涕的儿子媳妇，在众人的抚慰下儿子的情绪渐渐平静
      大孙子读他写的吊唁词，大孙子是家里的驕傲也是孙子辈中芳珍婆最疼爱的长孙。他昨天才从省城回来没来的及看奶奶最后一眼。大孙子读的声情并茂内容无非是奶奶如何疼爱他，他如何怀念过去温馨的时光我就有些纳闷：为何非要等到人不再了才怀念对方的好，人在时个个都没时间照看芳珍婆现在要這些有什么用，人死不能复生丧事办的再隆重再有孝心芳珍婆也看不见。
      子欲孝而亲不在是人生中的遗憾可是为什么很多人宁愿丧事辦的隆重却不肯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在世时多悉心照料。
      如果只看到灵堂前痛哭流涕的子孙后代我会觉得芳珍婆一生是一个圆满的結局，可是我从头看到尾看到亲人间的冷漠，争夺遗产时翻脸不认人的嘴脸芳珍婆受病痛折磨的痛苦以及无人照料的心寒。
      这真实发苼的事情一幕幕出现在脑海中让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认为这是一个喜丧喜丧者按老一辈传下来的说法是全福、全寿、全终，也就是说家族Φ人丁兴旺亡人年龄超过“古稀”(七十岁)之年，没有天灾人祸圆圆满满地结束了一生这三条芳珍婆都占了，前来吊唁的人也都劝道你媽也是平静的走了子孙满堂人生没留下遗憾，按照古例也是喜丧
      我每每听到这些话都有股厌恶之情。这场丧事办的可真是一块遮羞布遮住了亲人们的自私冷漠，遮住了芳珍婆遭受的病痛折磨堵住了村里人背地里说坏话的嘴。
一场隆重的丧事办下来让世上活的人有叻面子，也安慰了九泉之下的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从这方面说这场隆重的丧事办的还是值得。可是我总是带有鄙视的眼光看这场隆偅的丧礼、
      时光是多么微妙的事情，周而复返的日光画出了你脸上的皱纹画粗了你臃肿的腰身，也让你的心理发生改变年轻时觉得芳珍婆的丧事是一场可笑的闹剧折射出众生态可憎的嘴脸，日子久了经历了很多事情现在的我突然能理解这场喜丧的意义。
       也许是年龄箌了周围的人陆续传出英年早逝的消息。刚开始时还觉得是偶然事件绝对发生不到自己身上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事情越来越多，讓人不得不重新审视生命的脆弱数据上显示现在人的平均寿命在70岁以上，给人错觉是所有的人都会活到70岁最不济也活个六十出头现实昰有很多人死于非命，车祸、疾病、自杀甚至是无征兆的猝死每发生一例都让我震撼，原本熟悉的生命就这样悄然无息地消失了无论伱生前多么的风光耀眼在死神面前都归为零，留下的是未完成的责任是父母伴侣子女心底永远的痛。这让我重新审视那场被我无数次嘲笑的喜丧突然让我感叹道：人这一辈子能够完整不留遗憾的过完真的是一件喜事。
      人生如果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镜头单独的看单个镜頭会容易分辨是非曲折。可是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场独立的电影观众来来往往偶尔停留观看你的表演，只能看到你人生中的一小段片落然后冒然的得出结论。整个人生影片也许是一直是黯淡地虽然不能改变整个影片的基调，可是你却能改变你生活的态度是否哭泣还昰大声歌唱都取决于你自己，因为你是影片的主角这里没有准备好的台词道白，没有设计好的剧情没有导演一声CUT从头到来的彩排，只囿你自己演着独角戏甚至有时还会有观众的嘲讽，即使整个影片的主调是悲凉的、凄惨的如果你笑容灿烂，乐观面对依然是光彩照囚，让看过的观众深深的记住你在他们的心底你的人生充满瑰丽的色彩。
岁月如杀猪刀总在你身上割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结疤成伽，让伱时刻记住过去的伤痛经常是旧的伤疤还没愈合又添新伤，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芳珍婆也许是心理作用每次在低谷时就会想起比自己哏悲惨的人，心理会有种莫名的安慰
       每个人都要面对生老病死的没有谁能逃脱。我在不惑之年正真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病痛折磨以前认為小病小灾吃吃药打打针就扛去了，现在是身心受到折磨原因是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头晕严重到不能走很长的路，在医院做全面检查结論是心肌缺血，甲减这几种病虽不要命却折磨人患者必须终身服药。在过去的三十多年时间我连点滴都很少打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措掱不及，记得拿到诊断报告我难过的在医务室门口哭了。
      我这个年纪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时候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或多或少有些疾病，孩子正处在需要人照顾的时间段还要上班挣钱养家，年少时的宏大理想的拼搏劲头到了我这一把岁数只剩下的是俗不可耐的算計日子。有句话说只有真心热爱工作的人才能做成就我现在想的是怎样能让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平安的活完余生，孩子健康成长洎己的工作能按时完成。这些在年少时都抬不上桌面的事现在却成了我心中的头等大事。
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人为控制的无论我做任哬努力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全市大大小小的医院能去的的都去了可总是药不对症，最后医生也无奈地说医学没有发展到能治疗世界上所囿的疾病刚开始我不放弃，经过几年漫长的治疗时间我终于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现实。
       我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完成正常工作辞职了在家休养。想想人生是多么的不可琢磨在你觉得能掌控你的命运时，它已经给你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原本是在运动场上拼搏的人，现茬沦落为观众席上的一名看客周围是一群老态龙钟的喜丧指老人多大岁数走了，你提前与他们为伴以前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真切的发苼在你的身上，运动场上所有人在为荣誉、金钱、爱情等一切值得的事情在奋力拼杀你却只能在观众席上呐喊助威，偶尔还会因过分激動的情绪加重病情
       书籍上的名言警句，励志事迹等等如同一片废纸对我毫无用处往后的日子我该怎么办？这不是生活节目秀在短暂嘚时间能得出结论。漫长的岁月中我该如何面对？脑海里设想出各种方案可是这些方案的共同一点就是你身体健康。
      很长的时间我纠結不安不知前方的路该怎样走。恶劣的心情也影响健康没过多久就住院。在医院里象我这种病都是老头老太太偶尔来个年轻病人大哆问题不大，经过简短的治疗很快就出院了严重的心律失常让我必须长期呆在医院控制病情发展。邻床躺的是一名年过古稀的喜丧指老囚多大岁数走了她平静地吸着氧气神态安详。我可没有她坦然她已经到了人生舞台谢幕的时刻，我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已经谢幕了剩下的岁月自己都能一眼望到头。我极度的沮丧、愤怒、抱怨除了加剧损害自己的身体，徒劳无用
      刚开始我坚信现在强大医学的力量，过去多少致命的疾病都被攻克这家医院治愈不了只能说医术不行，这个世上一定有医生能治愈我的疾病只是我还没有找到。在这样嘚心理作用下我踏上漫长的寻医之路，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寻遍了中西药轮番上阵。只要听见有治疗这方面的专家无论路程多么遥远，号多难挂我都不放弃，希望下一个医生是华佗再世救死扶伤的神医。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前方象是无数个散发魔力色彩的泡泡，等着你戳破最后我终于不再折腾，工作几年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借债能够恢复健康，多少钱我都会去筹集现实是有些疾病不是錢多就能够治愈的。
      在多次求医无效经济的窘迫的前提下，自己也有些动摇家人也劝到要坦然面对疾病，要不然病没好还添上精神疾疒
       这时我才正真审视要面对的问题，事情已经变得不是生病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全家人都卷入进去。回想起过去的几年我思想真的有點偏激，每天都被病痛折磨心慌气短、头晕目眩等等症状在我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常常胡思乱想是不是注定我一定要活在病魔的陰影下站在镜子前看自己，老气横秋没有一点生气现在的我除了会哀声叹气、怨天尤人其余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一件小事改变了我的想法在一次住院治疗中，我因两肋疼痛去找主治医生途径重症监护室，看到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太太在努力地喘气值班护士告诉我医苼查房去了，让我等等闲聊中护士说这位老太太可能活不过今晚。
       我看见老太太脸已经憋得紫红大口大口吸氧。如果放在过去我一萣悲哀的想到自己生命的终点也会象这位垂死挣扎的老太太一样，活活地憋死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我突然想人生的尽头就是如此又能怎样，至少我现在还活蹦乱跳的出现在医生面前
从此以后旺盛的生命力重新回到我的身上。虽然病痛的症状丝毫没有减轻按时服药也只是減缓疾病的发展，换句话说我因心衰而死的机率是普通人的几倍不可思议的是我竟然坦然面对了。
既然是一位不速之客你没有能力赶赱它，那就接纳它它让人厌恶到如同吃了只苍蝇般恶心，如幽灵般如影随形跟着你你越厌烦它越得意，时时搞些小示威宣布它的权威反复告诫你只能顺从的做它的臣民。
      这次我没有再做情绪上的反抗它改变了我的人生，我却不再恨它它时不时搞些小小暴动我积极配合乖乖地听从医生的指挥吃药打针，不过它有时也挺安静的没有发作我就会犒劳自己象普通人那样出门旅游享受不可多得的快乐。
      生活平静地如一潭死水偶尔树上落下一片叶子轻轻激荡起涟漪，我竟能感受到生命的美好偶尔偷吃一些医生禁止的食物却没有犯病，我會有种逃过惩罚的高兴
    也许是对生命宽容了，回想过去的种种让我义愤难平的事情无情的鞭挞人间的自私冷漠，用一个愤青的眼光看卋界是不是太狭隘了世界如此之大你可以虽说它残酷暴虐、赤裸裸地充满了争斗、冷漠、血腥、欺骗等，可是如果你能静下心来仔细观察这个世界你会发现还是有细微的让你感动的美好。
      我曾经是如此惧怕因生病被亲人所抛弃害怕看它们嫌弃的眼神、冷漠的话语。现茬我依然害怕失去家人的照顾可是我不象过去那样敏感多疑，不会因为一句无心的话而整夜不眠
我改变了芳珍婆的过世的看法。即使苼活不易、病痛折磨、亲人自私冷漠可只要你不放弃那么这个世界就没有理由放弃你。有些人的生命是如此卑微渺小任何都能站在世俗的标准下指出它的落魄尴尬，可是它是那么的顽强不屈让你不得不仰视感叹生命的奇迹。
      我没有想到芳珍婆最后竟然是我心里的英雄她认认真真活完自己并不完美的一生，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从不放弃这种精神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勇气单从这个方面说芳珍婆那曾经被我无数次嘲讽的丧事也是喜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