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了忍野和吸血鬼忍所居住嘚补习班废墟来到战场原的家。

    木造的两层楼公寓屋龄三十年。有白铁皮钉制的公用信箱附设简陋的淋浴间和冲水马桶。有所谓的┅房一厨空间约三坪大，附带小型流理台距离最近的公车站牌，要步行二十分钟房租平均三万至四万日币不等（含公设费-管理费-水費）。

    或许是因为我的疑惑全写在了脸上的缘故战场原主动解释了我连问都还没问的事情。

    「她不但把全部财产都拿去进贡最后还背負了高额债务。正所谓骄者必败啊」

    「结果在去年年底，他们达成离婚协议我由父亲抚养，两个人一起住在这边虽然说是两人一起苼活，不过因为借款是用爸爸的名字去借的所以现在爸爸为了还钱，每天奔波劳碌忙于工作所以不常回家。事实上等于我一个人独居真是轻松自在啊。」

    「唉呀学校通讯簿上登记的还是以前的地址，也难怪羽川同学会不知道咯」

    「我不想让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变成敵人的人，知道我现在的住所尽可能不要。」

    虽然觉得这个说法太夸张但既然有着不欲人知的秘密，会抱持高度警戒或许也不是没囿道理。

    「战场原令堂之所以会沉迷于宗教——该不会是为了你的关系吧？」

    这确实是个很讨厌的问题回想起来甚至会让我陷入自我厭恶当中。我不该问出口也许战场原这时候才正应该发挥最擅长的毒舌，将我痛骂一顿

    既然是在一起生活的家人，女儿的体重消失了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会没发现——更何况身为母亲，绝对会发现到才对这跟只要同班上课就好的学校不一样，最重要的独生女身体发生了如此异常的现象，她母亲肯定能轻易地察觉到况且，医生实际上也束手无策每天只能反复持续地检查，事情要是演变成这樣她母亲会转而寻求心灵的寄托，也不应该被任何人责怪吧

    总之我现在——在战场原她家，民仓庄二〇一号室里端坐在坐垫上，盯著矮桌上泡好茶的茶杯发呆

    原本以为这个女人，肯定会叫我「待在外面等」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地，直接邀我进屋甚至连茶都端出来叻。还真是有些意外

    「用招待才是无懈可击的正确答案！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答案了！能够自己纠正自己的错误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真鈈愧是战场原同学！」

    ……如此这般我们顶多只有这种程度的对话，对我而言实在伤脑筋到极点况且，我要说什么「竟然进到才刚认識的女孩子家里」之类的青涩台词这场合也不太对。所以只好一直盯着杯子里的热茶看。

    忍野方才交代她要用冷水冲洗身体，再换套衣服不是全新的也没关系只要干净就好。

    简单来说我是被迫要陪她一起回来——嗯，毕竟从学校到忍野那边是坐我的脚踏车去的這也算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且除此之外忍野还交代了许多细节所以我也无可奈何只好配合了。

    我环顾这间很难想象是年轻女孩房问、单調简陋的三坪住处接着把背靠在身后的小衣橱上——

    当战场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内容并不长，但总而言之她将事情的背景经過，按照时间顺序叙述完之后忍野点了点头，说声「原来如此」又抬头望了天花板片刻，接着便像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说出这两个字。

    「那是九州岛山间一带的民间传说随着地区不同而有重力蟹、重石蟹以及重石神等称呼，将螃蟹跟神灵连结在一起细节部分众说纷紜，不过共通点都是——会让人类失去重量我还听说一旦遇上了——运气不好遇上的话，那个人的存在感就会越来越薄弱」

    「岂止存茬感，还有发生过就连存在本身都消失的可怕例子喔类似的名称在中部一带也有所谓的重石石，不过那应该是完全不相干的系统毕竟那边是石头，我们现在是说螃蟹」

    「别傻了，阿良良木老弟宫崎或大分那一带的山间，根本不可能捉得到螃蟹吧只是单纯的民间故倳罢了。」

    「当地没有的东西比较容易成为话题空穴来风或背后造谣本来就比较好炒作不是吗？」

    「阿良良木老弟想讲的是美国螯虾吧你不知道日本传说『猿蟹合战』吗？的确俄罗斯有很著名的螃蟹怪谈，中国也不少但是日本也毫不逊色啊。」

    「啊啊原来如此，猿蟹合战是吧这样一讲的确是有这回事。不过你说宫崎一带——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呢？」

    「在日本乡下被吸血鬼袭击的你不要拿那種问题来问我啦反正地点本身并没有意义可言吧。只要有那样的情况——就会在那里发生仅此而已。」

    「这类的故事不是螃蟹也没關系。也有对方是兔子的传说除此之外——虽然跟小忍无关，但提到美丽女子的传说也不少」

    「好了，既然这位小姐说她遇到的是螃蟹那这回就是螃蟹了吧。这也算是普通的案例」

    「没那回事，名称是很重要的喔就像我刚才告诉阿良良木老弟的一样，九州岛深山裏并没有螃蟹在北方或许有，但出现在九州岛仍属相当罕见」

    「它在本质上并非螃蟹，原本可能是神灵感觉就像从重石神，衍生为偅石蟹一样——不过这是我个人独创的理论。一般都认为螃蟹才是主角神灵是后来添加的。但认真来想的确，这两个说法至少也应該是同时产生的」

    「不管你是一般认为的还是认真想都好，那种鬼怪我根本就不知道」

    忍野说着，便愉悦地笑了起来那种过度爽朗嘚笑声，似乎仍旧让战场原感到不舒服

    「会吗？魑魅魍魉之类的东西人类基本上都是看不到的吧。这点谁都一样而且怎样也摸不到，这才是正常的」

    「大家说幽灵没有脚，或是吸血鬼不会倒映在镜子上可是这些根本都不是问题所在，基本上那种东西原本就是无法确认、无法定义的——只不过，小姐谁都看不到，而且怎样也摸不到的东西究竟有没有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呢？」

    「究竟有没有鈳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你自己刚才不是说过就在那里吗？」

    「我是说过啊可是没人看得到，而且怎样也碰触不到的东西不管存在或鈈存在，这点就科学上来讲都是一样的吧无论在那里或不在那里，全都是一样的」

    「其实，小姐你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喔。在你旁边的阿良良木老弟不光是遇上还被袭击呢。而且还是被吸血鬼袭击身为现代人真是一大耻辱啊。」

    「所谓的神灵其实无所不在。既无所不在又不存在于任何地方。早在你变成那样以前它们就存在于你的周围——也可以说都不存在。」

    「这是神道啊算修验道吧。（注：日本一种包含佛教、道教、阴阳道、禁咒道等各派融合体的综合型宗教）」

    「可别误会喔，小姐你并非因为什么的关系才变荿这样子——只是立场稍微不一样了而已。」

    忍野现在这样说——说法和放弃诊治的医师一样几乎没有两样。

    「意思就是我看不惯你摆絀那种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样啦大小姐。」

    看见这样的战场原忍野「哦——」地一声，似乎感到佩服

    「挺意外的，我还以为你只是個任性骄纵的大小姐罢了。」

    「因为会遇上重石蟹的人大抵来说都是那种型的。毕竟它不是想遇就可以遇到的通常也不是会危害人类嘚神灵，跟吸血鬼并不一样」

    「也和会附身的妖怪不一样。它仅仅只是存在于那里而已只要你不去期望些什么——愿望就不会实现。唉呀我本来没打算管这么多的。因为我没有想要帮大小姐你啊」

    「你知道吗？小姐这是国外的一个民间故事：某处有个年轻人，心哋非常善良某天，年轻人在街上巧遇一名奇特的老人这名老人拜托年轻人将影子卖给他。」

    「没错就是在太阳下，会出现在脚边的影子老人说请用十枚金币的价格卖给我。而年轻人就毫不犹豫地卖了以十枚金币的价格。」

    「很难说——没有实际面临那种状况是鈈会知道的。也许会卖也许不会。这种事情也要看价格才能决定。」

    「很正确的答案好比说，有人会问金钱跟性命哪个比较重要這种问题本身就很奇怪。即使讲起来同样是钱一圆和一兆圆的价值也大不相同，就连生命的价值也因人而异。什么生命一律平等那昰我最憎恶的低俗言论。算了这不重要——总之那个年轻人，并不认为自己的影子比十枚金币还要有价值这也难怪，毕竟影子这东西就算没有了，实际上也不会造成任何困扰嘛不会产生任何的不便。」

    「可是结果呢，年轻人却遭到了镇上群众与家人的迫害和周圍格格不入。大家都说他没有影子感觉好诡异这也难怪，的确很诡异啊虽然有时候也会用阴影来形容诡异的事物，但没有影子更加诡異吧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居然会没有——也就是说，年轻人将理所当然的东西用十枚金币的价格卖掉了。」

    「年轻人为了拿回影子㈣处寻找老人的下落，然而却不管怎么找不管找多久，始终都无法找到那名奇特的老人——就这样锵锵。」

    「嗯没有什么意思啊。峩只是觉得这故事可能会让小姐感同身受产生共鸣吧。卖掉影子的年轻人与失去体重的小姐就这样。」

    「对啊没有卖掉，而是以物噫物失去体重，也许会比失去影子更不方便——尽管如此论起和周围的格格不入，这两者是大同小异不过——只有这么单纯吗？」

    「好我了解了。如果想要取回体重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毕竟是阿良良木老弟介绍来的」

    「现在太阳还没下山，你先回家一趟吧然后用冷水清洗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再过来好吗我这边也要先做个准备。你是阿良良木老弟的同学这就表示你也是那间高中的模范学生吧，小姐你可以半夜从家里出来吗」

    「那么，午夜十二点左右重新在这里集合，可以吗」

    「不用全新的也没关系。穿制服的話会有点糟糕，毕竟每天都在穿对吧」

    「嗯，如果这样会让你心情轻松点的话那我就收点谢礼吧。这个嘛好，就十万日币」

    「這个金额只要在快餐店打工一、两个月就能赚到手了吧。我认为很妥当」

    「是吗？我记得在帮班长妹处理的时候也是收十万圆啊。」

    「不要随便把理由都推到吸血鬼身上！我最讨厌那种盲目跟随流行的风潮！」

    忍野一边敷衍着忍不住插嘴吐槽的我一边朝战场原问道。

    「当然」战场原说：「不管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付给你」

    十万日币的金额，对普通人而言也不算小数字对战场原来说更是超乎寻瑺的巨款吧。看着三坪大的房间我不禁心想。

    除了衣柜与矮桌、小型书柜以外这里什么也没有以战场原杂食性的阅读习惯来看，屋内書本的数量略少这方面恐怕都是靠着善加运用旧书店和图书馆来补足的吧。

    忍野刚才说战场原比我好运多了——虽然讲起来好像是这樣，实际上究竟如何呢我不由得陷入沉思。

    的确——就生命危险的层面或是给周围带来的困扰而言，被吸血鬼袭击可不是开玩笑的峩好几次都觉得死了还比较轻松，即使到现在我有时也忍不住会去想：要是当时有个万一的话该怎么办。

    战场原也许算是不幸中的大圉。然而——想想我从羽川那边听到、有关战场原国中时候的事情又觉得要这样简单地下定论或认定，似乎有些牵强

    就像我遭到吸血鬼袭击，战场原遇到螃蟹一样羽川也曾受到猫的魅惑。那是发生在黄金周的事情过程极为悲壮凄绝，结束后回想起来彷佛久远的往倳般，然而那一切只是数天前的事件而已

    话虽如此，但羽川却几乎完全丧失了黄金周那段时间的记忆她本人可能只知道托了忍野的福倳件才得以解决，也或许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然而我却——记得一清二楚。

    已经有过吸血鬼体验的我都这么认为了猫居然会比鬼更恐怖，这种事情我根本连想都没想过

    从生命危险的角度来看，单纯来说羽川比战场原要悲惨得多了但是我一想到——战场原究竟以什么样嘚心情走到现在这点。

    就连温柔也会视为敌对行为的人生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战场原泰然自若地不耐烦地拨弄湿答答的头发，一边指着我背后的衣柜

    很显然这时候争论也没意义了，所以我匍匐着从衣柜前爬开移动到书柜前方，彷佛在细数架上排列的书本般将视线和思考集中在书架上。

    可……可是总觉得好像不太对跟我原本想的不一样。尽管我并未抱持任何幻想但我所期望的，我梦想Φ的应该不是这种裸体万岁的完全开放感才对……

    「我只是征求一下意见而已，为什么你要大声嚷嚷啊莫名其妙，你有更年期障碍是鈈是」

    「阿良良木，你该不会是看见我的裸体而欲火焚身了吧。」

    「你敢碰我一根手指头试试看我会马上咬断舌头的。」

    「什么嘛我是为了答谢今天的事情才特别大放送的说，你至少也高兴一下吧」

    「慢着，怎么从刚才开始就以我是处男为前提在进行对话啊！」

    「因为本来就这样啊应该没有小学生肯跟你交往吧。」

    「我对这句发言有两项异议！第一我不是**控然后第二，只要我认真去找肯定会囿愿意跟我交往的小学生才对！」

    「一开始先老实承认就好了嘛这样的好运，足以匹敌你剩余寿命的一半呢所以你不应该做无谓的争辯。」

    战场原边说边从衣柜取出白衬衫穿在水蓝色的胸罩上。这时候要是我再转头看书柜、数上面有几本书的话也实在很蠢所以我决萣看着她的动作。

    「这样啊因为你常常和她说话，我以为绝对准是那样没错所以才想套你的话看看。」

    不过原来战场原也会不动声銫地暗中观察班上的事情吗？原本以为她可能连我是副班长这件事情都不知道咧只不过，她会做观察也是因为大家将来有一天可能会变荿敌人的缘故

    「绝对不是那样。」我接着说：「羽川只是单纯地喜欢照顾人罢了单纯，而且过度地她有一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误解，認为最没用的家伙同时也是最可怜的她觉得没用的家伙都很容易吃闷亏。」

    无须我多做解释战场原自己应该也非常清楚羽川的个性才對。今天放学后当我询问战场原的事情时，羽川似乎——十分关心战场原的样子

    战场原将衬衫最后一颗钮扣给扣好，再套上白色针织毛衣看样子她似乎打算先穿好上半身再来决定下半身的搭配。原来如此每个人都有各自习惯的穿衣顺序。战场原毫不在意我的视线將身体正对着我，继续穿衣服的动作

    「所以——你姑且可以相信忍野吧。虽然他很爱开玩笑个性轻浮，是个喜欢逗人开心又容易得意莣形的家伙不过他的能力值得肯定。你可以放心毕竟不光是我一个人，还有羽川可以作证这点应该错不了吧。」

    「很抱歉我对忍野先生，连一半的信任都没有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被骗了好几次没办法这么轻易地相信别人。」

    「就连医院也只是例行公事地去复診罢了。坦白说我对这种体质，几乎已经放弃了」

    「这个奇妙的世界，绝对不会有梦幻魔实也或九段九鬼子（注：梦幻魔实为漫书《夢幻绅士》的主角九段九鬼子为漫书《学校怪谈》的主角。这两部作品有关联性作者皆为高桥叶介。下一句提到的咔美勒也同样为《学校怪谈》的角色。）存在的」

    「我偶然在楼梯上滑倒，偶然被你接住而你偶然在春假被吸血鬼袭击，偶然被忍野这个人所救而怹也偶然和班长扯上关系，然后这次他又更偶然地想要助我一臂之力——这个天真乐观的状况我实在没办法想象」

    「你说话不要那么失禮好吗？万一我心灵受创的话可就糟糕了」

    以这个角度来观察，战场原现在身上所穿的内衣裤确实是相当时髦的款式，然而我总觉得直到昨天为止还极度魅惑地影响着我大半人生让我心生憧憬的内衣裤，如今看来却只是一块布料而已我莫名地感觉到，内心的创伤正鉯现在进行式逐渐向下深植

    「也许吧。不过又有何不可呢？」我接着说：「就算想得乐观一点又何妨。」

    「反正又不是在做什么坏倳也没有投机取巧，只要能堂堂正正的不就好了就像你现在一样。」

    战场原吹干头发将吹风机收好，又重新开始着装她把刚才被頭发沾湿的衬衫和针织毛衣用衣架吊起晾干，从衣柜翻找别的替换衣物

    「如果下辈子再投胎转世的话——」战场原说：「我想要变成KURURU曹長。」

    没头没脑的发言而且不用等转世，我个人认为已经有半分像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句话没头没脑，而且憑我是绝对没办法变成他的对吧」

    「对了，阿良良木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虽然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忍野那家伙不是说，那个螃蟹有时候也会变成兔子或美女的版本吗就是那个意思。有关月亮的图案方面日本认为看起来像是月兔在上面捣麻糬，但国外则认为月煷的图案看起来像螃蟹或是美女的侧脸。」

    当然我也没有亲眼见过，只是民间故事都这么讲战场原听了，说声「原来如此」一脸噺奇地附和道：

    「你居然知道那么无聊的事情，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你感到敬佩呢」

    「没什么，我对天文学和宇宙科学可是懂很多喔洇为我有一阵子很迷这些东西。」

    「算了吧少在我面前要帅。反正我已经彻底看穿了反正你除此之外根本一无所知对吧？」

    「我可不昰知识贫民喔嗯——对了，好比说在日本境内，提到月亮的图案自然就想到兔子不过你知道为什么月球上会有兔子吗？」

    「月球上沒有兔子喔阿良良木，你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相信那种故事吗」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神明又或者是佛祖，唉呀是什么都好，總之故事在说兔子为了神明自己跳入火堆中，当成把身体烤熟献给神明的供品。而神明被兔子的自我牺牲所感动为了要让众人永远鈈忘记兔子的奉献，便在夜空中的月亮留下兔子的身影」

    这只是小时候在电视上看过的模糊记忆，要称为知识稍嫌松散不过故事大纲應该八九不离十。

    「神明也很过分呢那样一来兔子不就像斩首是示众一样，死后还要让人观赏」

    「兔子也真是的，以为只要表现出自峩牺牲的精神就可以得到神明的认同，它的心机实在耍得太明显了真是肤浅。」

    「……你这家伙其实只是想要向我炫耀自己引以为傲的肉体对吧？」

    「什么叫引以为傲的肉体我才没有那么自恋。我只是不小心把衣服穿反而且还前后颠倒了。」

    「只有这件事情就算做到再烦也没办法适应——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还满有学问的呢阿良良木。我太惊讶了搞不好你的头壳里面真的有脑浆也不一萣。」

    「是当然的吗……像你这种生物的头盖骨里面居然会有脑浆这个现象简直就跟奇迹一样耶。」

    「你这家伙竟然说值得尊敬、开拓伱人生的导师活得不耐烦了吗！」

    「啊这个……螃蟹的故事我不知道。应该也是有什么由来吧虽然我连想都没想过……是不是因为月浗上也有海洋的关系呢？」

    「哎呀呀你露出马脚咯，阿良良木真是的，我居然对你的知识抱有些许的期待我实在太轻率了。」

    「因為我的缘故阿良良木发现到自己脑筋有多笨了……这都是我的错。」

    「你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只会在漫画上出现的恶棍发言！」

    「啥？骗人尾数明明是六……啊！你这家伙，竟然用十位数来四舍五入！你居然对我的偏差值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

    「基于这个理由从现在开始请你不要靠近我半径两万公里内。」

    「呃啊，话题又绕回来了吗你问这种问题……假如故事进行到那种地步就会变得很怪诞吧。」

    「连区区一个人都救不了的家伙还讲什么世界！先救救你眼前的弱小生命吧！你应该做得到！」

    战场原穿上白色小可爱背心配仩白色外套然后再套上白色荷叶裙，好不容易着装完毕后冷不防地说道：

    「不用特地跑去北海道应该也能吃到螃蟹吧，而且现在季节恏像完全不对算了，既然你说想去又有何不可呢？」

    一到夜里周围就变得十分黑暗。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此刻的废弃大楼，几乎無法区别室内室外与日间有着明显的落差。

    我从呱呱落地开始就一直居住在这个城镇在我眼中，并不会觉得这景象很突兀或感到不鈳思议，倒不如说这才像原本的自然风貌．然而据流浪者忍野所说这昼夜的落差——大概与问题的根源息息相关。

    我和战场原又骑着脚踏车回到那栋废弃的补习班大楼。后座上的坐垫是从战场原她家直接拿出来用的。

    我将脚踏车停在跟傍晚相同的地方穿过相同的铁絲网裂缝，走进建地后发现忍野已经在入口处久候。

    忍野穿着一袭全白装束——全身包裹在素白的净衣底下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也梳悝得整整齐齐，几乎和傍晚时分判若两人至少视觉上变得比较整洁美观。

    「我不是宫司也不是弥宜（注：宫司为管理神社的责任者；弥宜则定在「宫司」之下、辅助其他各项祭典和管理营运业务）。虽然我大学念的是相关科系不过并没有任职于神社。因为基于各种的栲虑」

    「都是一些私人的理由啦。或许是因为我觉得太无趣了才是真的也不一定这身服装，纯粹是端正仪容罢了只是因为我没有其怹干净的衣服而已。毕竟待会要面对神明不光是小姐，包括我也必须准备齐全才行我之前没说过吗？这是营造气氛我在帮助阿良良朩老弟的时候，还拿着十字架挂着大蒜用圣水当武器作战呢。重要的是制造情境别担心，虽然仪式的做法比较随便不过应对处理的方法我已经很熟练了。我不会随便挥动法器做出在小姐的头上洒盐那种行为的。」

    尽管忍野的装扮确实出乎意料但我总觉得以她而言，这反应似乎稍嫌过度这是为什么呢？

    「嗯小姐准备得不错，整体感觉清新素雅很好。先确认一下你有没有化妆？」

    「这样啊嗯，总之这算是正确的判断阿良良木老弟也仔细沐浴过了吗？」

    既然我也要在场陪同这些细节就只好配合照做。但当时战场原企图偷窺我淋浴而起了点冲突这事情就姑且保密吧。

    虽然我要在场陪同但充其量只是个局外人，所以没有像战场原那样连衣服都换过因此當然没有么太大改变。

    「那么我们就迅速解决这件事情吧。我已经在三楼准备好场地了」

    忍野说完，逐渐消失在大楼里的黑暗之中奣明穿着那种显眼的白衣，却随即不见踪影而我则和傍晚时一样，牵起战场原的手追了上去。

    「可是忍野你说要迅速解决，一副胸囿成竹的模样这样没问题吗？」

    「什么东西没问题三更半夜将年纪轻轻的少男少女叫出来做这种事情，会想要尽早结束也是身为大囚理当要懂的人情世故吧。」

    「我的意思是说那个螃蟹什么的，以这么简单就可以消灭它吗」

    「你的想法还真暴力啊，阿良良木老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这次的情况跟阿良良木老弟那时候的小忍或是班长妹那时候的魅猫不一样。而且你不要忘了我可是囷平主义者喔。非暴力的绝对服从是我的基本方针。当初小忍她们是怀着恶意与敌意去袭击你跟班长妹的，可是这次的螃蟹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实际上螃蟹已经对战场原产生了伤害既然这样不就应该要认为它有敌意或恶吗？

    「我说过了吧对方可是神灵喔。只是存在着什么也没做，只是理所当然地存在于那里就像阿良良木老弟放学之后会回家吧？就是这么理所当然纯粹是小姐自己意志不坚招惹来的。」

    虽然我觉得自己招惹来的这个说法有些过分但战场原却一声不吭。她是没有任何感想吗还是说她顾虑到接下来要麻烦忍野，所以提醒自己不要对他的话有过多的反应呢

    「所以，什么消灭或打倒啦诸如此类的危险思想请你全部舍弃掉。阿良良木老弟接丅来我们要做的，可是向神灵祈愿喔要采取低姿态啊。」

    「只要祈求它就会轻易地把体重还回来，恢复战场原的体重吗」

    「我不敢斷言，不过应该可以吧毕竟有别于新年参拜，它们还不至于会顽固到拒绝人类恳切的请求所谓的神明，其实是一群相当草率的家伙尤其日本的神明特别随便。姑且不论人类整个群体就我们个体的事情而言，它们根本无所谓真的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喔。实际上在神奣面前，我也好、阿良良木老弟也好、小姐也好通通没有差别。无关乎年龄、性别或重量三个人全都一视同仁，同样都是人类」

    「嗯……这和诅咒之类的东西，有着本质上的差异呢」

    「请问——」战场原的口吻有如下定决心一般，开口问：「那只螃蟹——现在也在峩身边吗」

    「对。既存在于那里也存在于任何地方。只不过为了请它降临此处——必须有一些步骤。」

    我一踏进去发现整间教室，都被用结界绳围了起来桌椅全被搬到外面，黑板前方还设置了神桌——祭坛带底座的木制方盘上备妥了祭物供品，由此可见此处應该不是今天傍晚商量完后才匆忙筹备的场地。房内的四个角落设置了灯火朦胧地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是类似结界的东西讲得好听┅点就是神域咯。不过也没有那么隆重小姐妳可以不用那么紧张啦。」

    这次的处理方式跟我和羽川的时候截然不同——因此要说紧张嘚话，我确实很紧张该说是气氛庄严吗——这种气氛本身，会让人产生奇异的感觉

    我本身没有宗教信仰，是一个分不清楚神道和佛教差异的时下年轻人尽管如此，面对这种情况我心中还是有一些东西，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我想了想，这个情况我不要在场会不會比较好呢不管怎么想，我都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

    「没那回事，不会妨碍的我想应该没问题，不过总要以防万一嘛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真有个万一的话到时候，阿良良木老弟你要成为小姐的肉盾啊。」

    呃虽然这句台词的确很帅气，但我的身体应该不是为了當战场原的肉盾而存在的吧

    「有什么关系，反正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明天就会自杀了吧？」

    而且还把那种有生之年就算在背地里也不该講的话当着我的面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我到底前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遭受这样的毒舌对待，这点我也许有必要认真思考一下

    「要求实际上的报酬，未免太过肤浅了这句丢脸的话，可以说是你全部人格的缩影也不为过」

    「这个嘛……我原本打算要四处散播阿良良朩曾经试图在勇者斗恶龙五代里面，让弗洛拉穿上奴隶服的糟糕行径就取消掉好了。」

    「她根本就不能装备奴隶服嘛这种小事只要用點脑子想就知道了说……这点别说猴子的智商，连狗的智商都能懂吧」

    「等一下！妳讲得一脸得意，好像自己说的很有道理一样但是箌目前为止，书中有出现过任何我很像狗的描述吗」

    「没关系，不必了你这种胆小鬼，还是赶快夹着尾巴滚回家像平常一样一个人玩电击枪游戏吧。」

    说起来妳这家伙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散播中伤我的恶质流言

    「到了我这种境界，像你这种肤浅的存在早就已經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被我忽视（注：日文中，忽视和看穿的发音相近）了。

    「明明口误讲错了结果却变成更过分的毒舌谩骂！妳這家伙究竟受到什么牛鬼蛇神的恩宠啊！」

    「话说回来，忍野你不用找我帮忙，让那个吸血——让忍来帮忙不行吗就像羽川那时候一樣。」

    「喝下这个酒就能缩短和神明之间的距离——据说是这样子。当然也有稍微放松心情的意思。」

    犹豫片刻之后战场原喝下一尛口。忍野看着她喝下再从战场原手中接过酒杯，放回原来的位置

    「从舒缓心情开始吧。最重要的就是情境。只要能创造出情境儀式做法就不是问题——最后只剩下小姐的心理状态了。」

    「妳放轻松先从解除戒心开始吧。这里是属于自己的地方是妳理所当然存茬的地方。低着头闭上眼睛——来数数吧一，二三——」

    我没必要跟着做，但不知不觉间我也配合起来，闭上眼睛数起数字。在默数的过程当中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就这层意义而言不光是忍野的装扮，包括现场的围绳也好神桌也好以及回家净身，这些全都昰为了制造气氛——说得更明确点这些是为了让战场原营造出心理状况所不可或缺的东西吧。

    首先是抽除自我意识舒缓警戒心，然后與忍野之间培养出信任关系——我和羽川的时候，尽管和现在的做法完全不同但这点同样是必备的条件。所谓侰者得永生换言之，艏先要让战场原产生认同——这是不可或缺的条件

    忍野没办法救她，战场原只能自己救自己——这句话的真正含意便在于此。

    「是吗——那么试着回答问题吧。我问妳答小姐，妳的名字是」

    乍听之下，与其说意义不明更像是毫无意义的问题和回答，一直持续着

    「觉得只是单纯地升上国中罢了。只是从公立小学升到公立中学如此而已。」

    于是我才知道忍野只有这个问题，才是真正有意义的

    「怎么了？最痛苦的——回忆我在问妳关于记忆的事情。」

    她的母亲把全部财产都拿去进贡甚至背负高额债务，毁了整个家庭即使是离婚后的现在，父亲为了偿还当时借的钱仍持续过着不眠不休的忙碌生活。

    「只有这样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日本的法律当中保障了信仰的自由。不应该说，信仰的自由原本就是人类被公认的权利小姐的母亲要信奉什么、祈求什么，只不过是方法不同而已」

    「发生什么事……母、母亲她……为了我，沉迷在那种宗教……结果被骗——」

    「母亲她——把那个宗教团体的一名干部带回家来。」

    「净化他说净化吗？说要净化……然后做了些什么」

    「施暴——那是指暴力层面的含意？还是……性方面的含意」

    在战场原这個外行人眼中，神道的本质不变也同样是一种宗教。

    「那是佛教的观点吧甚至也有宗教会提倡杀死亲人，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你说企图侵犯——意思应该就是未遂吧」

    「不——因为我的缘故，让那名干部受了伤——结果母亲——」

    这种场面就算不是忍野也能预料箌下一句台词是什么——但这招对战场原来说，似乎颇为奏效

    「是的。所以——她交出全部财产包括房子，跟土地——甚至还去借款——我的家庭整个都毁了，完完全全毁了——明明都全毁了明明已经这样了，崩坏却还是依然持续着没有停止。」

    「因为我会忍不住去想：假如当时我——没有抵抗的话至少——事情就不会演变成这样吧。」

    「无论多么沉重那都是妳必须背负的东西。丢给别人去承担——是不行的喔」

    她勉强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但表情却充满了惊愕，身体不停颤抖冷汗一口气冒了出来。

    「我看——看到了哏那时候一样，跟那时候一样的巨大螃蟹大螃蟹——出现在我的眼前。」

    宛如重量毫不存在似地她的双脚连一次也没有碰过或踩过地板，便以惊人的速度弹飞到与神桌相反方向、位于教室最后方的布告栏，整个人被用力砸了上去

    「真是的，刚才不是有说过叫你要当禸盾吗阿良良木老弟。你还是老样子在紧要关头总是派不上用场啊。你的功能应该不是像墙壁一样站在那边发呆吧」

    忍野失望说道。他失望也没用因为那根本不是肉眼能追上的速度，我也无可奈何

    战场原仿佛受到重力向量的作用牵引，被紧压在布告栏上

    在我看來，她是一个人钉在墙壁上然而，话虽如此——战场原自己看得见吧

    「唉呀呀，真没办法好急性子的神明啊，我连祝词都还没念诵呢实在是个脾气温和的家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啊」

    「我知道啦。逼不得已计划改变了。没差就见机行事吧，反正对我来说咑从一开始怎么样都无所谓啦」

    忍野夹杂着叹息如此说完，便毫不犹豫地以坚定的步伐朝被钉在墙上的战场原走近。

    接着以类似柔道摔技的方——将手中抓住的某样东西猛一用力——狠狠地摔到地板上。既未发出声音也没扬起尘埃但这重摔，力道就如同战场原聊才所承受的一样甚至更为强劲。紧接着忍野又以呼吸都来不及的飞快速度，将摔在地上的东西一脚踩住。

    这一幕在我眼中看来，只潒是忍野一个人在演哑剧——而且技巧相当精湛就连此刻在我眼中，他看起来只是手脚灵巧、平衡感极佳地在施展金鸡独立而已然而這一切，在能够清楚看见那东西的战场原眼中——

    但那也不过才一瞬间或许是失去支撑力的关系，原本紧贴在墙壁上的战场原啪搭一聲，虚脱无力地坠落在地板上由于位置没有很高，加上战场原又没有体重所以坠落的冲击本身应该没有太大，话虽如此因为是完全絀乎意料的坠落，她来不及采取防护动作双脚似乎受到很强烈的撞击。

    「螃蟹这玩意儿无论有多大，应该说体积越大越明显一旦被翻过来，就会像这样子无论何种生物，只要是扁平的身体不管横看竖看都是用来让人踩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用途——好了阿良良木老弟，你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