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自从上次受了打击之后一直一个人精神崩溃后大变不正常,而且语无伦次,什么事情都很健忘,大家觉得去什么医院治疗比较

2.6K237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赞同 3.1K600 条评论分享收藏感谢收起《流年似水》by白芸(表兄弟,年下)【雪海梅香吧】_百度贴吧
&&&&&&&&&&&&&&&&&&&&&&&&&&&&&&&签到排名:今日本吧第个签到,本吧因你更精彩,明天继续来努力!
本吧签到人数:0可签7级以上的吧50个
本月漏签0次!成为超级会员,赠送8张补签卡连续签到:天&&累计签到:天超级会员单次开通12个月以上,赠送连续签到卡3张
关注:6,528贴子:
《流年似水》by白芸(表兄弟,年下)
文案:  「我喜欢你。」  「我们之间没可能。」  「你一直是我内心最深的牵挂。」  「不要逆天行事!」  「那你为什么哭?」  「我他妈没哭,是沙子,眼睛里有沙子……」    他是他青梅竹马的最初,爱他仿佛爱上生命与血肉;他却是他亟欲摆脱的噩梦,光与影的极端反差只会拓深鸿沟。他决定当一名屠龙勇士,拯救他脱离孤独苦海;他却执意斩断两人的羁绊,以共毁的决绝闯出他的世界。    「无论你在哪里,和什么人在一起,我都希望你好好的,而我,也会好好地过。」    男人没有底限的温柔,既是焦躁扭曲的不安,亦是难以抑制的悲殇。心在瞬间碎了一地,却仍然无法停止逃离的步伐。    流年似水,繁花落尽。  要尝尽多少寂寞滋味,才能明白,或许早在出生之前,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紧紧联系在一起……   流年似水     要尝尽多少寂寞滋味,  才能明白,或许早在出生之前,  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紧紧系在一起……    ——题记
雪海梅香-资深吃货挚爱世间美味,好吃不贵!买生鲜,就上天猫,购新鲜,购健康!理想生活上天猫!
 楔子     那天,顾流年周末回父母家吃完饭,无聊乱翻相册,突然看到一张泛黄的黑白小照。照片上,有两个傻乎乎的小男孩并肩而立,一个壮敦敦的,一个偏瘦,各自笑得牙不见眼、憨态可掬。他不禁微微一笑,「妈,这么老的照片,你还留着?」  母亲听闻,探过头来一看,笑道:「这是你和小辉五岁时照的,在外婆家的院子,那时 他胖嘟嘟圆滚滚的,可讨人喜欢了,哪像现在这么阴沉?」  顾流年的目光,停留在右侧壮实的小男孩身上,「有好几年没看到他了,他现在忙些什么?」  「从Q市驾校毕业后,就没有太多音讯,只听说他在一家公司给人当司机。今年他应该会回老家吧,你们说不定能见上一面。」  「他有女朋友了吗?」顾流年不着痕迹地问。  「应该有吧,这孩子念书不行,女友倒是一个接一个地换,只可惜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家。听说最近又交了一位,还是坐台小姐,真是乱七八糟,把他妈气得够呛。」母亲絮絮叨叨地说。  顾流年趁母亲不注意时,把照片揣入口袋。  「倒是你啊,工作都两年了,什么时候也带个女友来给我瞧瞧?你看隔壁邻居家的老三,才上大一就带了位可爱的女孩子回家……从小到大都有不少女孩子追你,可你怎么一个都不放在心上?」一触及谈朋友的事,母亲便念开了。  「妈,如果有合适的,我自然会带给你。」顾流年站起来,笑着揽住自己的母亲,「好了好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要不然天黑了不好开车。」  「那你快点走吧,开车小心。」母亲无奈地止住了唠叨。  顾流年披上黑色大衣,拎过公文包,和父母简短告辞出门。父母住在本市下属的一个小县城,离他在市中心的公寓约两个小时车程,因此一有空,顾流年便在周末回 老家,陪陪父母,尽尽孝道。  走出楼道,差点撞上两位正在打闹的小男孩,看上去也就六、七岁年纪,玩得正疯,红彤彤的小脸非常可爱。顾流年含笑侧身避让,远远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然后打开车门,长腿一伸,坐了进去。他没有马上发动引擎,而是掏出口袋中的照片,打开车内小灯,细细端详……   光阴似箭,一去不返。 那时他们在什么情形下拍的照片?因何 事笑得这么开心?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纪辉如此开心的笑靥,还是来自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中。那时候的他们,真是单纯天真、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呵,笑得如此灿烂,没有一丝岁月的阴霾,多 令人羡慕。  突然间,有强烈 想抽烟的欲望,顾流年从裤袋中掏出一根烟 点燃,夹在指间,却没有吸,而是将手搁在车窗上,看它在风中默默燃尽……  烟头明明灭灭,一如心中情感的残焰。  薄雾暗涌的暮色中,男人一动不动坐在车内,不知在冥思些什么。竖起的黑色衣领,遮掩了他一半轮廓,露出从额头到鼻梁的线条,如同雕像,端正而深刻。他的眸色沉甸甸的,仿佛这愈来愈重的暮霭,黯淡中透出无限惆怅。  那时候,还不太明白,爱一个人,竟会让自己 如此寂寞。然后,男人带着寂寥的表情,掐灭烟头,发动引擎……鲜艳的后车灯,在暮色中微微闪动,渐渐消失……  暮色随即一涌而上,掩埋了男人留下的痕迹。
第一章 萌芽     顾流年上小学时 ,经常去大舅妈家玩,每次都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怕见到大舅妈。不怪他胆怯,而是大舅妈太厉害。在亲戚家,她是出了名的厉害角色,脾气泼辣、声音尖厉,一有不对便柳眉倒竖,委实令人却步。脾气和蔼的大舅舅虽然人很好, 还开了一家塑料加工厂,却有点「妻管严」,家里大小事情,全由大舅妈说了算。  顾流年有三个表兄弟,二个堂弟和一个堂妹,在家族中排行第二,排行第一的就是比他早一年出生的纪辉——大舅妈的大儿子。他所有的表兄弟姐妹,包括纪辉,看到大舅妈就像老鼠见到猫。只要她眉毛一吊、眼睛一瞪,就忍不住瑟瑟发抖,抱头鼠窜,为此顾流年极端同情纪辉,有这么一位彪悍的老妈。不过怕归怕,只要一有空,他还是喜欢往大舅妈家跑。因为他是家中独苗,没有兄弟姐妹,而与他年龄相仿的纪辉,便成了童年唯一的玩伴。  每次找纪辉,他都在忙,不是忙着洗衣服,就在烧开水,要么在大舅舅的塑料厂帮忙搬运周转箱。看到顾流年来后,厉害的大舅妈往往会「物尽其用」,吆喝他和纪辉一起搬运箱子,或是指挥他去厨房洗菜。顾流年在家中虽非娇生惯养,却因为是 独苗而倍受父母宠爱,从没做过家务,所以对当初的「悲惨遭遇」,印象特别深刻。  那时正值冬季,寒冷极了,几乎滴水成冰。洗菜用的是冷水,才洗几分钟,他的手指便快要冻僵。谁知末了,不但被大舅妈指责没 洗干净,还从盆中挑出几只黑黑的小虫,板着脸放到顾流年面前,害他就像被老师罚错的学生一样,羞愧地低下头……小小的男子汉之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郁闷回家后,他发誓再也不去大舅妈家,可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痛,没过几天,照旧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然而和纪辉玩耍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玩不了多久,就被眼尖的大舅妈双双揪住,呼来喝去,继续当苦命的「小童工」。  纪辉 有一位同胞弟弟,叫纪明。大舅妈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几乎是一个天、一个地。纪明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根本不必像纪辉那样在家里做牛做马。若做错事,纪明只需扁扁嘴,装出一幅可怜相,就能轻易博得大舅妈的谅解,而要是纪辉犯错,则往往免不了一顿「竹笋炒肉」式的暴打。  「妈,表哥到底是不是大舅妈亲生的?」如此明显的反差,即使顾流年尚且年幼,都有些忿忿不平。  父亲和蔼地笑了,摸摸顾流年的头,「怎么不是亲生的?小孩子不要乱讲话。」  「可是,大舅妈也太偏心了吧!」相比纪辉,顾流年庆幸自己有善良和蔼的父母,虽不曾被娇惯,却也不失应有的关爱。  「这孩子就是这个命。」母亲叹了口气,「听说小辉出生时,阿萍专门请人算过命。小辉的八字克她,所以从小他就被送到乡下奶娘家寄养,直到八岁才被领回来,母子感情怎么可能好?而小明 是阿萍一把屎一把尿辛苦带大的,听说八字又旺她,自然不同。」阿萍,是大舅妈的昵称。  母亲的话让早熟的顾流年暗暗点头。这些理由的确可以解释,为什么纪辉和大舅妈的关系就像陌生人一样冷淡,而纪明和大舅妈却像一对真正的母子,其间的亲疏差别实在太大了!  「阿辉真可怜。」顾流年最终下了一个感慨不已结论。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闲事。」母亲微微一笑,「其实,也怪纪辉的性子,若是他像小明一样活泼可爱、讨人喜欢,也许就不同了。」  母亲的话,点醒了这个事实。的确,和活泼好动的纪明相比,纪辉确实太沉默寡言。大概在乡下呆久了,他给人感觉呆呆的,十分木讷。无论和他聊什么话题,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让人多少感觉有些无趣,缺乏十几岁男生应有的童趣和活力。 在亲戚聚会中,顾流年很快便和别的表兄弟疯在一起,可纪辉却经常一个人坐在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在他家中,顾流年也从没见过,纪辉向大舅妈撒娇的样子。这种种 或许都是他不讨大舅妈喜欢的原因吧。可顾流年不在乎,他就是喜欢找纪辉玩。虽然他在外人面前不爱说话,但毕竟年龄相仿,两人总能说到一块儿。  很快,顾流年升入国中。令他诧异的是,纪辉竟然和他念同一级,他明明比自己大一岁,该升国二的。答案很快在大舅妈激烈的咆哮和皮鞭中揭晓——纪辉成绩太差,门门开红灯,不得不留级。这对大舅妈一家而言,不啻是极大的羞辱。 得知纪辉期末成绩的当晚,大舅妈把他吊在老房的门梁上,抽过大舅舅的皮带,没头没脑就是一顿暴打。打到一半时,闻讯而来的父母用力敲开了他家的门,好说歹说,总算劝阻大舅妈,把纪辉放下来并带回家。顾流年一眼看到的,就是纪辉伤痕累累、青紫交错的背部。  「痛不痛?」母亲一边给纪辉上药,一边问他。  纪辉没有说话,轻轻摇头,把头垂得很低,几乎点到自己胸口,顾流年只看到他黑黑的发顶和小小的发旋。一定很痛,可他不但没有抱怨,更不曾掉半滴眼泪。以前不觉得纪辉有男子气概,这一刻,顾流年却折服于他的坚强。
  上完药后,母亲端出热腾腾的鸡翅给纪辉,吃完后破例「恩准」两人看电视。到了九点,母亲在顾流年的床上多加了一条被子,让纪辉和他一起睡。床很大,足够容纳两人。纪辉因背部的伤,只能俯趴在床上,顾流年就侧躺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阿辉,你这样能睡着吗?」顾流年看着他僵硬的姿势。许是和纪辉没大没小惯了,顾流年从不曾叫他表哥,纪辉也没有表示过不满。再加上纪辉比顾流年显得瘦小,骨骼比较单薄,久而久之,顾流年都忘了对方比自己年长这个事实,总觉得自己才是兄长。  「不知道,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吧。」纪辉轻声道。经过一夜的折腾,他的脸色疲累憔悴,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沉重。  「小心会闷死哦。」顾流年想安慰,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  纪辉轻轻笑了,「不会啦,你不就睡在我身边吗?」  「也对。」顾流年咧开嘴角,也笑了起来,过一会儿,又道:「我们一起学吧,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帮你讲解。」顾流年的成绩,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更以全年级第一的高分,升入现在的国中。  「好啊。」纪辉看着他,薄薄的单眼皮,眼睛却亮晶晶的,仿佛天上不朽的星辰,「谢谢你,阿年。」  「都是兄弟 ,干嘛这么客气。」顾流年轻轻捶了他一拳,「睡吧。」  「晚安。」传入耳中的,是纪辉淡得像风一样的声音,仿佛不曾遭受任何波动。  然而顾流年没有睡着。没人能在枕边人伤心哭泣时,还安然睡去。起先只是细细的啜泣,若有若无,轻不可辨。发展到后来,啜泣渐渐加重,还有一、二下哽咽的停顿。看得出,他在竭力忍耐,不想惊动别人,可最后,抽泣声还是忍不住越来越响……  顾流年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缓缓侧身,右手搭上纪辉的肩膀……后者明显抖了一下,让人联想到受惊的兔子。  「怎么了?」顾流年低声问道。窗口透过淡淡月光,照出纪辉模糊的轮廓。他还是老样子俯趴在床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痛……好痛……」纪辉断断续续道:「整个人像要裂开一样……」  「我叫老妈送你去医院!」顾流年说罢就要翻身起床,却被纪辉一把擒住手腕。  「不要!」纪辉低声道。  「你不是背痛得厉害吗?」  「不要。我没事的,真的没事……」抓住顾流年的手,冷得惊人,「不是背痛……是我的心……胸口就像裂开一样……」  眼睛适应了黑暗,淡淡月光中,顾流年看到纪辉眼角晶莹的泪花,和那双薄薄的单眼皮下,黑得令人眩目的瞳孔。有一种叫疼痛的情绪,瞬间击中了顾流年。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到的,心痛的感觉。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伸手抱住了纪辉,没敢碰到他的背,只用双手轻轻搭在他腰 部……  「别难过,睡一觉就好了……要是下次大舅妈再这样,你要马上打电话给我啊……不要老是逆来顺受……」顾流年语无伦次地说着,笨手笨脚地试图给这个不像表哥的表哥一点实质性的安慰。可那时他不过是个孩子,又怎么懂得如何去安慰一个人呢?  「我大概不是我妈亲生的……」纪辉噙着泪道。  「别说傻话,你当然是你妈亲生的!」顾流年呵斥道,同时为曾经有过这个念头的自己感到羞愧。  「是吗?真的吗?」纪辉抬起泪眼看着他。  「当然是真的,我以人格保证!」像要证明自己的话有多可信似的,顾流年用力砰砰拍着自己的胸口。  「我相信你。」纪辉一时破涕为笑。此后,他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伏在他怀里。顾流年穿着棉布睡衣,不一会儿,就感到胸口湿湿的一片……  「别难过,我家就是你家……」  胸口的睡衣,顿时被纪辉用拳头死死揪紧……他听到对方从胸腔发出的、似受伤 狼崽般压抑的哭嚎。那种无处可去的、孤哀深切的痛苦,好长一段时间,都像针一样,深深扎入顾流年心底。  他生长在幸福温暖的家庭,可并不代表他就无法理解不幸家庭的痛苦,尤其是自己如此亲密的亲人。他笨拙地以手轻轻抚摸纪辉的头发,一遍又一遍。除此外,他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还能再做些什么。脑中只有简单的紧紧抱住他的想法,让他知道,自己永远站在他这一边。  这是纪辉第一次在他怀里嚎啕da哭,也是顾流年第一次看到他痛哭的模样。那时候,真的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才是他的避风港湾,虽然还不太明白,到底要怎样才能止住他的泪水。   多年以后,顾流年回首当初,才意识到,也许爱就是那一刻萌动的吧。当为一个人心痛怜惜的时候,对那人的感觉也同时深植,植入肉眼难以辨识的匆匆流年。  爱情、血缘和岁月的成长粘合在一起,难舍难分,再没有比这个更无奈、更深刻、更悲伤也更恐怖的事了!
 只不过是默默爱着一个人而已。  为什么,竟会让自己如此刻骨铭心地寂寞?  顾流年从此决定,每天按时给纪辉补课。每天回家吃完饭,他就拎起书包往纪辉家里跑。大舅妈照例是那张「不受欢迎」的冷脸,吓人异常。虽然有点腿软,但顾流年仍昂首挺胸地说:「大舅妈,我想和阿辉一起做功课!」  母亲这边的亲戚,在纪辉被吊起来鞭打后,联合召开了一次家族会议。具体内容不详,但顾流年知道,大舅妈应该在会上受到了大家委婉的指责与劝诫。虽然她对纪辉的态度并没有太大好转,但碍于亲戚的面子,总不能做得太过。  「去吧,省得在我面前看了心烦。」大舅妈不耐烦地挥挥手。  纪辉如蒙大赦,顾流年则大喜过望,一把拉过后者的手,就朝纪辉的房间跑去…… 「给……」关上门后,顾流年拉开书包,掏出两粒包装精美的糖果给纪辉。  「是什么?」  「瑞士黑巧克力糖,我同学的爸爸出差时带回来的,很好吃哦。我只吃了一颗,都不舍得吃,给你留了两粒。」顾流年笑眯眯地看着纪辉剥开包装纸,把巧克力丢入嘴里,「好吃吗?」  「嗯,很香。」纪辉咧着嘴笑了起来,薄薄的单眼皮眯成一条缝。纪辉很少笑,过于早熟而麻木的表情,令他看起来总有灰暗的感觉,可一旦笑起来,便流露出难得的童真灿烂, 比平时可亲多了。  两人在书桌前坐下,摊开书……顾流年像个小老师,煞有介事地讲解起今天上课的内容。两人虽不是同班,但老师讲课的进度 都差不多,可没多久,顾流年就发现,纪辉一问三不知,像是根本不曾上过课。  「阿辉,你有认真在听老师讲吗?」  「有啊……」纪辉用力点头。  「可是……今天的内容你怎么完全没印象……」  「我……大概又打瞌睡了吧?」纪辉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阿年,我想要认真听讲啦,可有时候真的很困。尤其是下午,眼皮不知不觉就粘在一起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顾流年皱眉,「你晚上没睡好吗?是不是有人吵你?」  「我妈每晚都要打麻将……有时候到凌晨……会叫我去烧开水泡茶,或是等人散了后收拾场地……」  「她有叫纪明做吗?」  「怎么可能。」纪辉笑了,笑容中并没有什么抱怨,无害而单纯,却深深刺痛顾流年的心,「纪明他要上学,不可以吵醒他。」  「你也要上学啊。」顾流年攥紧拳头道。  「我没关系的,而且我是他哥啊,这些事,总要有人做……」纪辉有点畏惧地看着顾流年铁青的表情,「阿年,怎么了?你的脸色好难看。」  「我没事,我们继续做题目。」顾流年把充斥自己胸口的那股闷气,给重重压下去……除了努力给纪辉补课、帮他赶上学校的进度之外,赤手空拳的他,还能再做些什么呢?
憋着这股气,顾流年天天风雨无阻,到纪辉家报到。他以比班导师还严厉的态度,板着脸督促纪辉的学业。一旦做错,就罚纪辉抄上十遍,并找出同类型的课目,非要他做得滚瓜烂熟不可。斯巴达式的补课,不但搞得纪辉叫苦不迭,也连带影响到顾流年自己的功课。三个月后,当顾流年的成绩从首座直线滑到第十名 ,父母与班导师忧心忡忡地和他谈了一次,让他专注于自己的学习,切勿在别的事情上「浪费精力」。  可纪辉是自己表哥,他的事怎么是别的事?顾流年忍不住当着纪辉的面抱怨起来,后者只是笑笑,「阿年,真的,你以后不要再来给我补课了。」  「干嘛不要,你别被他们影响,我们继续补我们的课。」顾流年板着脸道,脸上透出年少的倔强。  「可是,我真的不是块念书的料。阿年,放弃吧,我不行的。」纪辉软弱地叹了口气。  「不要轻易说不行这个字!」所谓恨铁不成钢,就是指顾流年现在这种心情吧。  「可是……我是真的不行啊……」纪辉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讪讪道:「阿年,我不像你这么聪明,一看就懂。我的脑子特别笨,从小成绩就不好。这三个多月,虽然你每天都给我补课,可我的成绩不也没什么起色吗?我真的不适合念书啦,一看到厚厚的课本,我的眼皮就会打架;听到老师的讲课声,就像在佛堂里听和尚念经一样……」  顾流年无语了。脑子笨,还可以用后天的勤奋弥补,可对方若如此没有信心,也不想努力,他自己剃头挑子一头热是不行的。  「你不要轻易否认自己……」  纪辉看着他,咧嘴笑起来,「阿年,你这么厉害,可不要被我拖累喔。」  「我不介意。」顾流年连忙说。  「可是我真的不喜欢念书,求求你,放过我吧。」纪辉笑着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像拜菩萨一样,对顾流年轻轻一拜。他脸上带着单纯的笑意,可顾流年却丝毫笑不出来,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腾」地一声站起来,胡乱收拾好书包,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大舅妈家……  这家伙真的是,没有一点上进心! 在夜晚微凉的风中,顾流年边走边呼呼喘气,活像头被激怒的小豹子。  不管了!他发誓再也不管了,他爱考几分就考几分,就算得大鸭蛋再次被大舅妈吊起来打也不关他的事!忍不住愤愤地踢了人行道的栅栏一脚,谁知铁栅栏坚硬异常,脚趾传来一阵剧痛,顾流年闷哼一声,捂住脚尖,好一阵吡牙咧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是气这三个月来徒劳无功的补课,气如此轻易就把「不行」挂在嘴边的对方,还是气无力帮他改变现状的自己?无论哪个,都令他感到深深的挫败。  那天后,顾流年有好一阵子没理纪辉,也竭力压抑住去大舅妈家的本能冲动,即使在学校中碰到纪辉,也视若无睹地擦肩而过。然而毕竟是国中男生,又是表兄弟,哪有隔夜仇?一个星期后,当他看到纪辉带着畏怯的表情,等在自己教室门口时,顾流年顿时忘了自己生气的理由,主动迎上去。两人像往常一样肩并肩回家,「一笑泯恩仇」。只是,补课这件事,就此搁下了。  一切回归正常,顾流年的成绩也重新跃居首位,只除了纪辉一天比一天不爱学习、一次比一次考得差以外。所以,当升高中时,纪辉以全年级吊车尾的成绩,勉强挤上一所不入流的职业高校,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新闻了。而顾流年则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昂首步入全市升学率最高、师资力量最雄厚的著名高中。  两人之间天差地别的距离,就此渐渐拉开。
「阿萍也真是的,小辉高中上得好好的,让他上就是了,干嘛非退学……」  高一下半学期,放学回家的顾流年,在经过父母卧室时,无意听到他们的对话。  「是啊,竟然让小辉半途辍学,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就算小辉成绩不好,也至少要让孩子把高中念完啊。现在这个社会,没有学历,你让他以后怎么办?」  「怎么了?」一听到纪辉的名字,顾流年忍不住推开父母的房间。  「没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母亲摆摆手。  「是不是关于阿辉的事?到底怎么了?」顾流年追问道。 升入高中的顾流年,外形已介于大男孩与成年男子之间。他的身高,因经常打篮球的缘故,目前已拔到一米七八,坐在全班最后一排,并有不断抽高的势头。端正的脸颊,虽仍有一丝稚气,但英挺明朗的气息、彬彬有礼的举止及优异的成绩,都让他深受同学与老师的信赖,才高一就被选为学生会的副会长。  「小辉辍学了……」母亲叹了一口气,倒也没有瞒他。  「什么?辍学?」顾流年大吃一惊。  一切都是大舅妈的主意。从高中开始,大舅舅开的塑料厂 生意渐渐好了起来,业务增多,但人手却不够。有时候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学徒,却在学成之后突然辞职,自己另起炉灶,和大舅舅抢生意。几次三番下来,大舅妈干脆决定,让纪辉来厂里帮忙,学做线切割,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当然,纪明因为年纪小,目前仍在念国中,只有纪辉一个人辍学而已。  母亲及其他亲戚,都纷纷劝过大舅妈。事实上,就纪辉辍学这件事,亲戚中没有一个人赞同,然而大舅妈似乎是铁了心,再加上大舅舅身体不好,急需培养「接班人」, 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再反对也没用。纪辉的辍学,已成事实。  顾流年痛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要一碰上纪辉的事,他总能一再尝到束手无策的苦涩,那 不在他能力范围内、再努力也无法扭转颓势的挫败感。他从小听话懂事、学业优异,性格不骄不躁,小小年纪,便是众人眼中完美的范本,无数的奖状与赞誉收到手软。可这些喜悦与成就感再优越,一想到纪辉,便瞬间化为乌有。 做得再好,又有什么用?纪辉不会因此 多一份快乐。所以他必须长大,快点长大,尽早给他一个能够挡风遮雨的地方。  顾流年一直是这么想的。很好,很单纯,却也很自以为是。     和门卫老大爷打个招呼后,顾流年驾轻就熟地骑入「兴达塑料厂」,然后把脚踏车往车库里一放,就朝工作车间走去。三台塑料切割机发出震天的轰鸣,扑面而来的机油味,有股刺鼻的味道。几台正在工作的机床,不断喷出四溅的火星……在充满了噪音和机油味的环境中,纪辉那抹消瘦的背影,是如此不起眼。  顾流年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后者扭过头,看到是他,顿时咧开嘴角,「阿年,你来了?」  顾流年偏了偏头,示意两人外面说话。两人肩并肩走到厂房外,顾流年发觉,一段时间没见,纪辉的身材也挑高了不少,只比自己略矮半个头。但是他不长肉,所以显得特别纤瘦,有点像豆芽菜,脸色也不是很好,营养不良的样子。  「给……」顾流年从裤袋中掏出一包巧克力,丢给他。自从以前给过他一次后,纪辉就喜欢上了巧克力,可又没有多余的零用钱买。虽然他现在厂里帮忙,可大舅妈名义上支付的「工资」却微薄得可怜,甚至没发到他手上,就因支持家里经济之名而「充公」了。因此,每回顾流年来看他时,多少会给他带几包零食。
「谢了。」纪辉果然一下子眉开眼笑,迫不及待拆开包装纸,把巧克力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起来。  「你的脸脏脏的……」顾流年指着他右颊上很大一团黑色油污,同时注意到他灰蓝的工作服上,到处都是油渍与污点。做线切割,想保持干净很难,只是自己在阳光明媚的教室里无忧无虑地学习,纪辉却在这种恶劣环境下苦干,强烈的反差,让顾流年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纪辉却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耸耸肩,「我都习惯了,一不注意就会弄脏的。来,我给你尝样东西……」他拉着顾流年的手,躲到厂房右角落的公厕后,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掏着什么……  「你藏着什么宝贝啊?」  「这可是好东西。」纪辉笑嘻嘻地掏出一盒烟,晃了晃,抽出一支,又掏出打火机,动作娴熟地点上……然后,他眯起薄薄的单眼皮,深深吸了一大口,享受着香烟直通入肺腑的感觉……  「来一根?」吐了一口烟,他微翘嘴角,露出一丝流气,和整天游荡在校门口的失业青年一模一样。  一把无名火「噌」地窜了上来,顾流年劈手夺过纪辉指尖的烟,狠狠按在墙上掐灭。然后抢过他的烟盒,冲入厕所,拆开全部丢了进去,用水冲得一乾二净。整个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等他做完后,纪辉才反映过来……  「你疯了,你在干什么啊!」纪辉对着抽水马桶跳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臭阿年,看你做的好事!你不知道我偷偷攒了一个月,才好不容易凑足钱买的。现在连一根都没抽完,就被你用水冲光了。」  「香烟不是好东西,以后不要再碰。每年都有这么多人死于肺癌,你还没成年就开始抽,不想活了吗?」顾流年毫不妥协地回瞪他。  「你这小子懂什么,这是老子唯一的消遣!」纪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厕所坚硬的砖墙上吼道:「累了一天,难道老子就不能有些消遣?抽着它,能让我忘掉一切!我可不像你们,只要坐在教室里像鹦鹉学舌那样,跟着老师念念英文背背国文就可以打发时间。我的一天长着呢,不找点东西来消遣,你让我怎么打发?」  「你从谁那里学会抽烟的?」顾流年痛心地看着他,背部被他这么狠力一推,撞到墙上,有些生疼。他可以推开,却没有动。  眼前的纪辉,让人感觉陌生。纪辉的五官很普通,平平无奇,然而超越年龄的经历,却让他显出同辈没有的沧桑感。虽然他自小就是郁郁寡欢的孩子,但随着年龄增长,眉宇间的阴沉越来越重,。言谈举止,都透出小混混那种吊儿郎当的感觉,满口老子老子,儿时记忆中的单纯憨实,早已不翼而飞。他变了,在与他不同的成人世界中,变得颓废世故,甚至还学会了抽烟。  「我那些工友,他们人人都会抽。」纪辉不以为意地说。  「可他们都在社会上混了不知道几年,而你本来该是高中生……」看到纪辉忽变的脸色,顾流年的声音戛然而止。为顾及纪辉的自尊,他从来不曾在他面前提过这类话题,这是第一次,不小心触及了禁区。  纪辉自嘲一笑,眼眸却流露出少见的哀伤,「什么狗屁高中生,老子早辍学不念了。」  「阿辉……」对方自暴自弃的样子,令顾流年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  「干嘛?勒死我了……」  臂弯中瘦弱的身躯,一如儿时那晚,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有点惊惶,有点难堪,又有点不好意思。大概很少与人亲密接触吧,纪辉的表情十分别扭,可即使如此,他也只是轻声嘟囔,没有伸手推开。也许只要是人,都想要那么一点温暖。
心,怦然而动。在那一刻,觉得只有自己才能守护他。只有自己可以,而不是别的任何人!  「对不起。」顾流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再抽了,把烟戒掉,好不好?」  「烦死了!你怎么老像唐僧一样,在我头顶飞来飞去,飞去飞来,没完没了的……」纪辉捶了他的胸口一下,难看的神色稍稍缓和。  「我是为你好。」顾流年无奈地看着他。  「别,你可是我表弟,不是我老爸,我有一个已经够了。阿年,你也只是个高中生吧,说话别总像老头子那样老气横秋。」纪辉连忙举手投降,露出吃不消的表情。  顾流年叹口气,「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对今后的打算、计划什么的,难道你想就这样一直做线切割?」也许现在讨论这个话题为时过早,也过于沉重,可是顾流年就是忍不住。对方身上浓重的灰暗,已经到了几乎看不到什么亮色的程度。也许纪辉自己能安于现状,可对顾流年而言,却是无法忍受的随波逐流。  「干嘛,你该不会指望我成为诺贝尔奖得主,然后光宗耀祖啊?」这么说着,纪辉哈哈大笑起来,仿佛这真是一个笑话。可顾流年没有笑,还是很认真地看着他。  成绩不好,并不代表一切。纪辉有他自己的优点,比如他在画画方面很有天赋,国中美术课的静物素描,就经常得到老师称赞,甚至还被刊登到校刊上。而他光是把一个苹果完整地画出来,就已经很吃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与弱项,学业只是评价个人能力的标准之一,并非全部。他真的难以理解,为什么大家要对纪辉如此苛刻。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顾流年解释到。  「阿年,想太多,小心会长白头发喔,那就不帅了。」纪辉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是我,早就什么都不想,接受现实比较轻松。」  「有时候,我真的希望我是你,而你是我。」顾流年低声道,很诚恳。  纪辉怔了怔,见他不像在开玩笑,才「噗」地笑出来,「你啊,真是个老好人。你要是真的成为我,只怕到时候连哭都来不及。」说着,纪辉松轻轻推开他,替他抚平揉皱的衣服,然后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有些复杂,「阿年,我这么说你别介意,但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恨你的。」  「为什么?」「恨」这个字,很轻易就击中了顾流年。  「别介意啊,我不是指那种恨……」纪辉连忙解释,「你是我表弟,又是唯一对我好的人……我的恨是指……哎呀我也说不太清楚……」  纪辉粗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抬头道:「其实我也曾做过无数次美梦,梦中变成你,有像舅舅舅妈那么通情达理的父母,从小就生长在一个温暖有爱的家庭……可每次醒来,反差却这么强烈,那时候,我就有种非常痛恨自己、甚至连带痛恨起周遭所有人的感觉。我知道这样想不好,会越来越消极,所以我尽量不去想。可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我想为什么我不是你,究竟为什么?我到底有哪里做得不对?还是我前世罪孽太深,说不定害别人家破人亡,或是杀了人,所以才有今天的报应?」  「阿辉……」顾流年从未想到,一向单纯沉默、逆来顺受的纪辉,竟在心里隐藏着这么深的负面黑洞。他不是没在思考,而是刻意回避思考。既然残酷的现状无法改变,那么,多余的想法就只会伤害原本岌岌可危的心灵,倒不如暂时蒙蔽双目,也好让自己轻松一点。
「所以,阿年,你不要对我太好喔,否则说不定有一天,我真的会恨你。」  这是玩笑,还是预警?看到纪辉随之流露的笑容后,顾流年也情不自禁地傻傻笑了。那时真的太年轻,完全没有先见之明。不但没有,还坐井观天,在自我世界中,抬头只看得到对方的眼眸,且能就此满足欣喜,任凭整颗心都装满了对方。  那时的顾流年,还为自己触及到纪辉的灵魂深处而暗暗欢喜。因为他确信,刚才这些话,纪辉绝不会对别人透露。他是那么寡言木讷、不善于表达,而他,对他而言,应该是特别的吧,一想到这里,顾流年就止不住雀跃的心情。实在是太年轻了,无论对爱,还是恨这种感情,都知之甚少,不,是知之太少、太少!  「好好努力吧,优等生。不考上一流大学,不要回来见我!」最后,纪辉笑着朝他挥手,抛下命令式的鼓励。顾流年还给他一个明朗笑容,骑着单车飞般离去。          进入高三后,顾流年就像连轴转的陀螺,一刻不停,准备大学联考。那时学校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哪容分心考虑别的事情?他去塑料厂探访纪辉的次数,一次次减少。只要他不来,纪辉也不会主动找他。这并不意外,他一向是冷淡而不懂交际的人。两人的联系少得可怜,偶尔听到的近况,都是来自父母口中。  顾流年本来就天资聪颖,再加上埋首苦读的勤奋,毫不意外在联考中拿了最高分,进入一流名牌大学——B大的法律系,前途一片光明。顾流年报到那一天,父亲亲自开车将他送去学校,同行的还有母亲,当然纪辉没来,他还要工作。  没有多久,顾流年很快适应了大学生活,和另外三位室友相处得十分融洽。虽然来自不同地方,但大家都没有丝毫隔膜,三言两语,很快热络起来。一开始的新鲜劲过后,大学生活变得十分平静。顾流年双修法律与经济,课程安排得比别人紧密一倍。除学习外,他还参加了篮球及摄影社等社团的活动,周六周日还要兼职当家教,可谓马不停蹄。但他按部就班、调配得度,竟然丝毫不显忙乱,在学业上依然名列前茅,法律论文经常被老师当范文在全班展示,高度自我约束力与才华令人叹服。  端正英挺的外貌、一米八五的身高及谦和温文的性格,让顾流年很快成为B大远近驰名的「校草」,追求者络绎不绝。现在的女孩不比以前,一个比一个主动。然而,在热情似火的攻势中,顾流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最漂亮傲慢的校花的主动追求,都以淡淡一句「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打发了,不知碎了多少颗芳心。  顾流年倒并不认为自己如室友们所说,是位「郎心似铁」的人,他只是没时间浪费在恋爱上,也没这个心思。他只想尽可能吸引专业知识,多多打工赚钱,然后早日毕业开创自己的事业。等他站稳脚跟了,马上把纪辉接过来,给他一方可自由发展的天地。而不是一味窝在昏暗的车间,满身油污地打磨枯燥的塑料模具。这是他的心愿,也是他从小的目标。  他想要看到对方开心而单纯的笑靥,想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地和对方打闹嬉戏。纪辉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大舅妈就别提了;即使是大舅舅,也一心扑在事业上,根本无暇顾及他的感受;纪明生活在宠溺与优越感中,更不会在意自己亲生哥哥的痛苦。所以,能解救纪辉的,只有他一个人!那天,在空荡厂房外,目送自己远去的寂寥身影,一直残留在他脑海,挥之不散。一想到这里,顾流年就恨不得以光速计量,他能瞬间飞越成熟,替对方撑起一片天。
B市是个大都市,市中心的商业街上,有一家精美别致的巧克力专卖店,专营来自瑞士、比利时的知名巧克力。顾流年经常光顾,买的都是纪辉喜欢的纯黑巧克力。虽然纪辉喜欢吃巧克力,却不喜欢口感过甜的,因此顾流年每次都挑同一种品牌,久而久之,店员都认识他了。  「先生,又给您女朋友买巧克力啊。」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店员,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年轻男子,内心既羡慕又嫉妒,做这人的女友真幸福啊!  顾流年怔了怔,「不是给我的女友……」  「现在不是,应该很快就是了吧?」店员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您这么诚心,她一定会被感动的……」  顾流年不再分辩,微微一笑,付钱。去邮局给纪辉寄完快递后,顾流年回到寝室,第一件事就是给纪辉打电话。接通后,听到不少尖锐的噪音。抬手看表,正指向六点整,厂里一般五点就下班了,顾流年猜想纪辉依旧在加班。听父母说,大舅舅的塑料厂最近生意不错,为赶订单,经常需要加班加点。  虽然纪辉是名义上的「小开」,但大舅舅对他和普通工人一视同仁,甚至还比别人更严厉,以树立正确的「榜样」。顾流年知道,纪辉在厂里的日子不好过,但不知他习惯了被指使的劳作生活还是别的原因,从未听他有一句怨言。  「还在加班?」对话声清晰起来,顾流年猜他走出了车间。  「嗯,今天可能要忙到晚上十点。」纪辉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疲累。  「这么晚?生意这么忙啊。」鬼流年微微皱眉。  「是啊,年底都是旺季,从月初就开始加班加点了,活还是做不完。」  「你要注意休息啊,不要把身体累垮了。对了,我今天给你寄了五包黑巧克力,明天应该就能收到吧。」  「真的?太好了。」纪辉发出欣喜的声音,顾流年眼前顿时浮现他开怀的笑脸,唇角也不由微微上扬。  「谢谢你,阿年。」  「谢什么,谁叫我们是兄弟。」  此后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话题,天马行空,从纪辉的工友背着他女友劈腿的三八事件,一直到顾流年大学的闹鬼传说,聊了差不多有大半个小时,顾流年才恋恋不舍地和他说再见。几乎每天晚上,顾流年都要和纪辉聊一会儿,才能安心去睡。一开始室友们都以为他和女友煲电话粥,后来亲耳听到是男人的声音,这才相信,顾流年真的打给自己的表哥。可就算是表兄弟,好成这样也太夸张了吧,因此,一看顾流年和他的表哥聊上,大家都纷纷取笑他交了个「男朋友」。  第一次听到「男朋友」这个词,顾流年不知为何,竟怦然心动。  对于感情,他其实一直是迟钝而未开化的。即使已成了不折不扣的男子汉,正处于最青春美好的年龄,他却仍未意识到,对纪辉如此在乎的心情,到底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心底很大一部分,都预留着给纪辉的「专属席位」。因为有对方的影子在,所以对别的诱惑,他根本没有兴趣,更不会像别人那样,一上大学就忙着周旋在异性之间,不停谈恋爱,还美其名曰「体验生活」。他只是执守着这片席位,像一头不知放弃为何物的倔毛驴。
日子平静无波,一天天过去。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大一下半学期,顾流年听到了来自纪辉的坏消息。  他出事故了!听到消息那一刻,顾流年正在上司法课。当下不顾老师同学,连假都来不及请,猛地冲了出去,直奔火车站。气喘吁吁赶到时,纪辉一脸苍白地躺在急症室病床上。他的整只右手被厚厚的纱布包住,仍渗出鲜红的血痕,可见流血之多。  纪辉左手的小拇指,在操作时因动作不当,被模具切割机的锋利刀片整个削下。幸亏电源掐断及时,没有把整只手也切下来,但他的小拇指却再也接不回去。虽然小拇指不算特别重要,少了它似乎并无大碍,但毕竟是与生俱来的身体器官之一,纪辉心里一定不好受吧。顾流年的胸口隐隐抽痛,走到病床前,轻轻摸了摸纪辉乱蓬蓬的头发。他原本就是个不修边幅的人,现在更邋遢了。  纪辉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看到是他,眼中流露出诧异,「阿年,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念书吗?」  「听爸妈讲起你的情况,我就赶过来了。」顾流年坐到他床边,低头看着他,「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痛?」  「还好啦,只是少根指头而已,又不会死。你的脸色干嘛这么难看,我还没翘辫子呢。」纪辉笑了起来,干枯的笑声仿佛树枝捅入顾流年心里。  「跟我一起去念书!」  「咦?」突然听到如此强硬的命令,纪辉不由睁大了眼睛。  「我去和大舅舅大舅妈谈。」顾流年握紧拳头,愤然道:「大家都在好好念书,为什么你要遭受这些?我绝对不允许!」  「干嘛啦,打抱不平啊?」纪辉眯起眼睛笑了,「阿年,都是大学生了,还这么热血。你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你还是早点回去吧,好好念你的书。知道吗,这世上,是有命运一说的。不要逆天而行,你也没这个能力。」  ——不要逆天而行,你也没这个能力。  淡淡一句话,再次深深刺痛顾流年的心。的确,他没这个能力,至少现在还没有。既不能将纪辉解救出目前的痛苦,也无法将他马上带走,让他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下。他只是个仰仗父母、尚无法完全独立的学生,除了想让对方快乐的强烈愿望,他,一无所有。心里顿时难过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阿年,谢谢你来看我。你回去吧……」手背传来冰凉的触感,纪辉失血的无色唇瓣,看上去是那么令人心痛。顾流年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温暖的脸颊,没有动弹一下。纪辉低垂眼睑,静静看着他,眸光淡然……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没有说一句话。     在医院里守了纪辉一夜后,第二天早上,看到前来送饭的大舅妈和纪明两人,顾流年压抑心头已久的怒火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拉着大舅妈到医院的走廊上,顾流年劈头就质问,为什么同是自己的亲骨血,却如此差别对待?大舅妈当然予以否认,并把一切都归罪于工人的操作失误,但脸上多少带了一些愧疚与反省之色。毕竟是自己的长辈,话只能点到为止,顾流年耐着脾气,看护了纪辉一天,在对方一再劝阻下,才于当晚坐火车回大学。  受伤事件,既是纪辉的不幸,也是一个契机。大舅妈似乎「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以前的确亏欠纪辉,又一下子意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于是重新将纪辉送入职高,继续念书。  乍听这个消息,顾流年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纪辉如此重要的人生,被大舅妈像捏泥人一样,想捏方就捏方,想捏圆就捏圆,全然罔顾他本人的意愿。纵然给予纪辉生命的人是她,可她也没有权力对纪辉这么乱来吧?一想到这里,顾流年心里就充满了对那些虽然为人父母,却毫不负责,并任意扭曲自己小孩人生的「家长」的愤怒。
不过这个「迷途知返」的决定,毕竟比让纪辉继续做线切割好得多。只是纪辉已经辍学这么久,怎么可能跟得上高中学习进度?就算去念书,也是和一群不学上进的「差生」混在一起,逃学抽烟、惹事生非。眼看委实不像样子,大舅妈倒很懂得审时度势,马上打消了把纪辉培养成像顾流年那样「高材生」的目标,立即托人找关系、走后门,好说歹说,给纪辉弄了张毕业文凭,至少让他有个高中学历。  此时,大舅舅的塑料厂因长年的运作,有了一批稳定顾客。生意十分红火,利润也很可观,再不必像以前那么辛苦劳作。而他也终于有闲暇,开始关注家人的生活。手头有了余钱后,大舅舅开始拿来投资房地产。在顾流年学习的B市,买了两套公寓单位,打算一套给纪辉,一套给纪明。同时,他将纪辉送到B市的成人专科院校,学习模具制造的专业技术,好培养儿子成为自己的接班人。  乍听这个消息,顾流年开心得顿时跳了起来。纪辉就读的成人院校,同在市郊的大学区,公交车两站路就能到,即使骑脚踏车,也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这就意味着,两人可以朝夕相处!  大舅舅买给纪辉的公寓在市中心,三室一厅,约一百平米,虽不是黄金地段,但公寓楼下就有公交车直通大学,十分便利,因此纪辉选择了走读。怕他一个人住会惹事生非、不思学业,大舅舅便让顾流年也住进去,好督促他努力学习。从小到大,顾流年都是亲戚眼中最优秀出色的孩子,最完美的榜样。和顾流年一起生活,比什么都让人安心,顾流年当然也不会拒绝。于是,大二伊始,顾流年与纪辉的「同居生活」,正式开始。  记忆中,这也是顾流年最快乐无忧的日子。
第二章 共生     真正住到一起后,顾流年才慢慢意识到,这几年来,在社会上打混过的纪辉的确变了,已不再是儿时那个懂事单纯的他。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天翻地覆的变化,一个人的性格与生俱来,除非环境发生巨变,不然总有迹可循。但对顾流年而言,也许记忆中他单纯的一面印象太深了吧,所以,当他成人后冷淡的一面被不断加强时,心里有总深深的不安和怜惜。  那时的纪辉,非常没有人缘。虽然他念专科院校,却几乎不和同学交往,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像匹乖僻的野狼。也许是曾经辍学打工的经历,让他和同龄人有代沟,无论什么话题,都兴致缺缺,久而久之,自然没人主动找他说话。  纪辉有一双薄薄的单眼皮,总是习惯性低垂着,给人以没有精神的感觉。他面相清薄,又吝于给出笑容,脸上以面无表情居多。再加上他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足以让人却步。  他不像顾流年,无论对什么人都温和有礼、言辞得体:他相当不擅长挑动气氛,也不具备应接他人话题的能力。不知道在什么样的场合,该说什么话。本来进行得十分热烈的聚会,大家聊得唾沫横飞、兴高采烈,若被他不识时宜地一插嘴,气氛马上冷场,甚至陷入无话可谈的尴尬境地。也许他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吧,只要有人在场,除非必要,纪辉很少开口。这就像一个恶性循环,久而久之,入学好几个月了,纪辉身边仍然没有一个朋友。  转眼又到周末。上完课后,顾流年抱着厚厚一叠法律书,和室友邬兴华一路说笑,朝寝室走去。即使不住校,他仍然保留着自己的铺位,平时可以休息一下。  「喂,周末有什么安排?」邬兴华开口问。自顾流年走读后,他就顶替顾流年成了寝室长。他来自北部,五官端正,留着板寸,个性爽朗而不拘小节,身边总是围着很多朋友。  「没什么安排,你们呢?」  「没安排就好,跟我们去唱K?我们已经约好了同系的美眉,602和603寝室的,共有五位,这可是系上有名的美女寝室哦,到时候肯定很热闹。」邬兴华笑道。  「又联谊?上周不是才和英文系的女生们联谊过吗?你们这些家伙啊,真会夜夜笙歌。」顾流年挑了挑剑眉,笑道。  「我们今年的目标是——消灭光棍!」邬兴华煞有介事地握了握拳头,咧开嘴角,「上大学不谈恋爱,那多无趣,不但无趣,还是你人生最大的污点!」  顾流年笑着举手投降,「好了好了,自己想泡妞还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我真服了你。」  「说真的,到底去不去?」邬兴华狠狠瞪他一眼。  「那我能不能带一个人去……」  话音未落,就被邬兴华的哀号打断,「不会吧,你又想带那个表哥来?」  「是啊,怎么啦?」顾流年停下脚步,不解的看着对方。  「求求你,大爷,别再把他带来了。」邬兴华苦着脸向他作揖,「流年,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你那位表哥太不招人喜欢,和他在一起浑身难受,连玩的兴致都没了。」  「那是因为他比较内向,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如果你们熟了的话,就会发现纪辉的性格很好……」顾流年解释道。  「他是你表哥,你当然觉得他好,可是我们真的不习惯和他相处。还记不记得上次你带他来参加佩琪的生日PARTY?」  顾流年点点头,佩琪是法律系的系花,长得漂亮,家境优越,对他有明显好感。过生日时,邀了顾流年全寝室的人到她家别墅庆祝。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顾流年一个人而已。当时除了室友们,顾流年还带了纪辉一同前往,想将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让他扩大交友圈。然而没想到,纪辉不但没能博得他们的好感,还差点令生日PARTY不欢而散。  「你那位表哥啊,从进门后就没个笑脸,好像我们都欠他几百万似的。主人还没出现,他这个客人就开始狂吃起自助餐,还专挑最贵的吃,满满塞了一大盘。看到漂亮的女生,就直勾勾盯着人家的胸部看,当时佩琪的脸色都变了,难道你没看到?」邬兴华咂舌道。  「看是看到了,不过……」顾流年微皱一下眉头。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纪辉在公开场合的失态,但那都是有原因的。纪辉会狂吃东西,是因为那天他正好饿了。而且他不善言辞,整个PARTY中只认识自己一个人,当时自己又被佩琪缠住聊天,分身乏术,没空照顾他,他是因为无聊才狂吃的吧。至于盯着女生的胸部看……大概是那天佩琪穿着低胸的礼服,雪白的**若隐若现,他会受到吸引也在所难免。
「还有上星期,我们搞篮球友谊赛的时候,你带他来看球。中场休息时,我就坐在他身边,本来还想试着和他聊几句,谁知他却冷着脸说什么『这种运动有什么意思,又傻又无聊,还浪费时间』,当时我就想把手上的球砸到他脸上……」  「他真这么说?」  「我亲耳听到的,还能有错?」邬兴华哼了一声,「流年,我们对你都没意见,但是对你那位表哥很有意见!你们两个真的是表兄弟吗?气质真是天差地别。」  顾流年不由苦笑。其实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了。他和纪辉一起长大,从未觉得对方的性格有什么缺失的地方,但他不受别人欢迎,却是铁铮铮的事实。他希望纪辉身边多几个朋友,想让他受人欢迎。他知道纪辉不是故意惹人嫌,而是他从小倍受煎熬的经历,才让他变成如此冷漠孤僻的人,若是换了别人,未必比现在的他更好。别人不了解没关系,可他了解他。  「纪辉没有恶意,他肯定不是真的这么想,只是不善于表达,才会说错话……」顾流年替他辩解道。  「好了好了,别谈你那位表哥了。这个周末的联谊,我就当你答应了啊。有你在,那些美眉们就会特别积极,一定不会缺席的。」邬兴华笑了起来。  「你不怕我把你们的风头都抢走了?」顾流年打趣道。  「不怕不怕,你不是出了名的郎心似铁吗?这些庸脂俗粉,你肯定一个也看不上吧?」  「我是这种人?」乍听邬兴华这么说,顾流年诧异地反问道。  「顾大少爷,我可没见过比你更铁石心肠的人。身边一堆美女追着,从大一到大二,居然到现在还『守身如玉』。我要是你,早就左拥右抱、风流快乐去了。你这家伙,我完全难以想象你未来的女友会是什么样子,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就算不是绝世美女,也肯定是白雪公主那类的,浑身散发着柔弱与梦幻的光芒,让人情不自禁想呵护……」邬兴华以一种令人发寒的语气说着。  「你想太多了。」顾流年苦笑道。他对自己的外貌真的毫无感觉,虽然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称赞什么帅啊英俊啊之类,他自己却并没有太大感触。每天洗脸照镜子时,最多觉得镜中的男子五官长得还算周正,哪像邬兴华说得那么夸张?他并非外貌协会的人,也从来不会被长相漂亮的人吸引。对他而言,对方的内在,显然比耀眼的皮囊更重要,无论是公主还是灰姑娘,只要不是心之所系,他都兴趣缺缺。     因为拗不过邬兴华的软磨硬施,顾流年只能和他去参加联谊。地点就在离大学区不远的娱乐城内,环境还算健康,价钱也公道,来玩的不少是学生,因此不像别的KTV那般乌烟瘴气。  两间寝室受邀的五位女生都到齐了,大家要了个包厢,就开始热闹地飙起歌来。女生们都很可爱,笑容甜美。一个个精心打扮过,穿着可人的裙装,眨着卷翘的长睫毛,像洋娃娃一样精致迷人。平时上课,觉得法律系的女生个个彪悍,走路生风,没想到私底下,却比一般女生更小鸟依人,令人感叹现在的女孩子实在不简单。  顾流年照例是最受「青睐」的一位,他始终保持着温和笑意,周旋于她们之间,既不对某人过分亲密,又照顾到每个人,一碗水端平。大家要了二打喜力,还有很多零食,边唱边聊。东西很好吃,气氛也很融洽,众人似乎都玩得很开心,但顾流年的心思却并不在这里。坐久了,空气闷窒,音乐也吵得耳膜震痛,顾流年借口去洗手间,离开包厢。  寂静的阳台,和喧哗的包厢俨然两个世界。一眼瞥到白色裙边,顾流年微微一怔,没料到居然有人。  「童瞳?」是今晚参加联谊的女孩,之所以注意,是她的名字十分简单易记。  「顾流年?」女孩看似吃了一惊,「你怎么也出来了?」  「嗯,里面空气有点闷。」顾流年微微一笑。  「是啊,我也是因为闷才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的。」有一张清丽脸庞的童瞳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顾流年靠在栏杆上,交叉修长双腿,看着站在另一侧的她,「你的歌唱得很好听。」虽然只唱了一首,但她的嗓音很甜美。
  「很久没唱,我觉得有点走调了。」得到顾流年的赞誉,童瞳不好意思地泛红了双颊。  「不会啊,真的很好听。」顾流年认真地说,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指向午夜,纪辉想必早睡了吧,该回家了。  「那个……」  「什么事?」顾流年抬头看她。  「顾流年你……有女朋友吧?」童瞳直视着他,漆黑的清灵瞳孔中,闪烁着几点微芒。  「我看上去像有女友的人吗?」顾流年直起身体。  「大家都说你还没有,可是我总觉得……你有自己喜欢的人……」意识到对初次交谈的对象问这种话题,似乎有点太过放肆,童瞳不由「啊」地一声,抿住柔软的嘴唇,不好意思地看着顾流年,「我不该这么三八,请别放在心上,抱歉。」  「不会啊,大家都这么说呢。」顾流年淡淡一笑,「如果我真的有,就不会来参加今天的联谊了。」  童瞳眼睛一亮,「真的?」  「嗯,不过……」顾流年沉吟一下,道:「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坦白讲,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谈恋爱,总觉得自己有很多事情要做,时间总是不够用,必须要用跑才行。」  「是吗。」光芒稍纵即逝,对方的眼眸黯淡下来,「是因为她,所以才这么拼命?」  顾流年笑了笑,没有回答,只说:「我们回去吧,否则失踪太久会被人念。」  「好。」夜幕中,童瞳露出淡淡的失意笑容。  散场时,大家交换了彼此的手机号码。送女生回寝室楼后,顾流年对上正冲他挤眉弄眼的邬兴华,「干嘛,笑得这么奸?」  「流年,今夜你可终于主动出击了!」   「你说什么?」顾流年不明白他在兴奋个什么劲。  「还装,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和童瞳同时消失这么久的事。」邬兴华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附在他耳边道:「怎么样,你对她有意思?我也觉得童瞳不错,长得漂亮,脾气又好,温温柔柔的样子。」  「我和她偶尔碰到,才聊了几句,哪里谈得上什么意思不意思?」  「靠,你该不会是阳痿吧,这么漂亮的女生都不上?」邬兴华笑着骂道。  「我不是阳痿,却也不是种马。」顾流年挥挥手,「我走了,要不然赶不上末班车。」  「好,下周见。」  坐上公交车没多久,就听到手机轻响了一下,是短讯,打开一看,写着:顾流年,今天晚上过得很愉快,明天和朋友约好了去溜旱冰,你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署名是Angle。  Angle?是酒量很好的那个,还是唱歌音域拨得很高的那位?才和她们聚会过,却连对方的长相都想不起来,他明明不是如此健忘的人呵。看着短讯,沉吟了一会儿,顾流年缓缓输入:对不起,明天我已经和别人有约了,实在抽不出空,抱歉。  检查言辞并无不妥后,他按下了「发送键」。轻轻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凝视着都市零点的夜幕。公交车发出轻微震动,偌大的车厢内,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一个乘客。  有点寂寞,有点思念,更多的,是深深浅浅的温柔。明明生活在一起,早上互相道别后才出门,到现在还没过24小时,就迫不及待,想飞到那个人身边去。  纪辉,比什么都重要。
来到四楼的公寓单位,看到门口漏出昏黄的灯光,就知道纪辉还没有睡,心情顿时雀跃起来。  「我回来了。」打开门后,扬声说了这么一句,客厅突然传来「砰、咣」的声音,似乎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然后听到拖鞋夸张的拖趿声……几秒后,顶着一头略显凌乱的头发的纪辉,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在干嘛,是不是把什么东西打翻了?」顾流年看了他一眼,对方脸色红红的,神情有些慌乱。  「没、没什么……你怎么回来了?」他的出现,似乎令纪辉很诧异,嘴巴微微张着。  「我不该回来?」顾流年挑了挑眉毛。  「你不是和同学联谊去了吗?」纪辉问道。  「是去了啊。」顾流年点点头。  「那下一步……难道不该和看对眼的女生……去宾馆开房间?」  顾流年怔了一秒,终于弄清对方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不由苦笑,「你当我是种马啊?」  「我的同学都把联谊当成上床前的预热赛……」纪辉摸摸头发,咂了咂舌,叹道:「你们可真纯情。」  「不是我们纯情,而是你们太开放。」顾流年撩起袖子,走入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罐冰茶,并搜巡起来,「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晚饭我做了点鸡丝炸酱面,还有一些,我给你热一下吧。」  「谢了。」顾流年坐在餐桌上,喝着冰爽可口的绿茶,并看着纪辉忙碌的背影,心里一片宁静似水。  他喜欢这种感觉。只要和纪辉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也不会感到厌烦。其实顾流年并非多话的人,纪辉亦十分内向沉默,除了上课没办法外,大多数时间都喜欢宅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两人在一起,很少像别的男生那般聒噪,更多是他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书。纪辉要么坐在他旁边静静看电视,要么一个人在房间打游戏。  也许纪辉的确不善交谈,总是闷不吭声。说好听点是缺乏活力,难听点就是「死气沉沉」。衣着不修边幅,偶尔蹦出的对话也突兀得接近失礼,可这只是他过于内向,才让大家这么误会。其实他从小懂事善良,会为别人着想。除此外,纪辉还会做好吃的饭菜,也包揽了大部分家务。顾流年不是不想帮忙,但他从小是家中独子,几乎不曾下厨,对家务更是笨手笨脚,只会帮倒忙。想到当初大舅舅的叮嘱,现在却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顾流年便一阵惭愧。  所谓过日子,也不过如此吧,平静、安宁而快乐。两人静静呆着,不必多说什么,心里就很满足。是不是从那一刻起,他心里就有了天长地久的欲望?  「可以吃了。」热腾腾的鸡丝炸酱面端了上来,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  「谢谢。」顾流年以端正的坐姿,把面条送入嘴里,一脸满足地吃着。纪辉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右脚搁在凳子上,左手支头看着他吃。如果是自己家,肯定会被父母训斥「没有坐相」。可大舅妈家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久而久之,也养成纪辉率性的举止。  「这样看着我干嘛?」顾流年忍不住停下筷子。纪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细长而灼亮。  「喂,你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猛地听到这一句,顾流年差点把嘴里的面条喷了出来,「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只是好奇。」纪辉耸耸肩,「从没见你这家伙带什么女孩子出现过,每天晚上也按时回家。我说,顶着张这么帅的脸,却不去泡妞,真是浪费啊。」  「你就这么希望我有女友?」顾流年放下筷子,心里有点闷闷的。  「不是我希望不希望的问题。」纪辉看着他,右手在光滑的桌面上无意识滑着,「你迟早会交女友的,不是吗?你这家伙标准一定很高。我说,不找个绝世美女来,我可不同意。」顾流年苦笑……  纪辉想到什么,「啊」地一声叫起来,「上次那个琪琪不行,太风骚了!穿得这么暴露,一看就知道肯定会给你戴绿帽。找个贤慧点的,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否则你大少爷一个人怎么办,等着饿死啊?」  「不是还有你吗?」顾流年看着他笑。
  「我?我是你兄弟,不是你老婆,不能陪你一辈子!」  「有什么不行,我养你好了。」  「滚!」纪辉笑着踢了他一脚,换了个姿势,翘起左脚,看着对方,重重叹一口气,「不可思议,你居然还是处男……」  「你有完没完?」顾流年瞪了他一眼,顿了顿,道:「其实,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做。」  「这话听起来好纯情啊……」纪辉搓着手臂,露出痞痞的笑。毕竟在社会上打混好几年,即使重回校园,他身上沾染的坏习气及痞气仍不时冒出来。顾流年心口一窒,泛上无处发泄的郁闷感。  如果说,纪辉有什么事「强」过自己,那就是他的性经验。早在他读高二时,纪辉就已初尝禁果,抛弃了「在室男」的身份。然而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体验,因为纪辉并非和女友两情相悦才发生关系。事实上,那时他并没有和任何女孩正式交往,而是受了比他大很多的工友们的诱导,和他们一起去嫖妓,就这样稀里胡涂,与风月场所的女子上了床。  顾流年迄今还记得,那天深夜,纪辉找自己坦承这件事时,苍白惊惶的神色。当时一听,顾流年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记闷棍打中,脑子嗡嗡作响,气血翻涌,连指尖都颤抖起来……这一刻,他无比痛恨纪辉的「随便」,就这样受人挑拨,和不认识的女人上床,给出自己的第一次。  「怎么办,阿年,我觉得自己很脏……真的很脏……」那时的纪辉,抖得像只小白兔,可怜兮兮地看着顾流年铁青的脸色。明明是自己花钱**,末了却一副受害人的惨状,仿佛被「上」的那个人是他,十足的孬种相令顾流年爱恨交加。以超强的定力控制住自己,顾流年强咽下怒火,陪纪辉去做医院做健康检查。所幸那时纪辉至少懂得戴安全套,没有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性病,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初体验」,对纪辉自己而言,同样不堪回首。第一次做的地点在又脏又乱、并散发着异味的旅馆房间不说,连对象都是个年老色衰的女人。一上床就连声催促他快点做,并不断嘲笑他生涩的表现、鄙夷他不够雄伟的小弟弟,末了还抢劫似地扒光他身上所有现金,给纪辉造成极大「阴影」。至于那些所谓的「工友」,纪辉也自这件事看清了,他们根本不是真心当他是朋友,而是故意让他学坏,看他出洋相。因此无须顾流年告诫,他自己便发誓不再涉足那些地方,也从此和工友们划清界线,并戒烟戒酒。从惨痛的教训中学到悔悟,也算坏事中的好事吧。  「我大概这辈子都交不到女朋友了……」看着顾流年洗碗的背影,纪辉自暴自弃地说。  「干嘛这么讲?」顾流年诧异地转过头,灯光映出他英俊得过分的脸。对于这个连发梢都散发着帅气的名牌大学高材生而言,自然不可能理解生活在淤泥底层的癞蛤蟆的苦恼。  「长得丑,不会说话;既没钱,又没情趣。」纪辉掰着手指数落自己,越数越灰心,「女孩会喜欢我这样的人才怪。」上学后,也看到好几位心仪的女生,可她们连眼角都不瞥他一眼。纪辉有自知之明,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再加上他生性冷淡,又受了「第一次」的严重打击,对恋爱这种事,更加望而生畏。  「乱讲什么,我觉得你很好啊,别随便贬低自己。」顾流年擦干手,走过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也只有你一个这么觉得。」纪辉自嘲地一笑。  「那是因为别人都不了解你,若是了解了,大家一定会喜欢上你的!」顾流年肯定地说。  怎么可能?一听就是哄三岁小孩的谎言,只会让人觉得虚伪。可从顾流年的嘴里说出来,却不可思议地充满了说服性的力量。对方深邃的眼眸中,有着异乎寻常的认真。被这么执着地凝视着,若是女生的话,一定会心头小鹿怦怦乱撞吧。  如果我是他,是不是能像他那样自信优越?是不是能像他那样,成为天子娇子、众人瞩目的中心?  不……做不到!置位的幻想只有一秒,就被自己轻易否决了。纪辉很清楚,自己成不了顾流年,哪怕拥有他的皮囊,也无法拥有他的内在。为什么无形的命运之手,会造出如此天差地别的两个人?为什么对方愈完美,就愈衬托自己可怜可鄙?  「怎么了,干嘛盯着我看?」  「没什么。」说的说不清到底是羡慕还是嫉妒,抑或别的黑色情绪,纪辉避开对方的视线……心头传来隐约的刺痛感,仿佛被一根无法消化的鱼刺卡住咽喉。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却在吞吐之间,有种稍嫌窒息的不快。  顾流年,对于这个人,他偶尔也想拉开距离。
四月份,到了纪辉的生日。下午上完企业法后,顾流年拉着邬兴华逛商场,想买礼物送给纪辉。当听说又是为了他这位表兄时,邬兴华很不情愿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斜眼看着他,「我说,你对你那位表兄,也好得过头了吧?」  「我和他感情从小就很好。」顾流年在NIKE专卖店浏览着……记得上次纪辉提过想买双新鞋,不如这次送一双给他?  「别人也有兄弟姐妹,但好成像你们这样,可真少见。依我看,你只差没当他的老妈子了。」邬兴华咂了一下舌头,拗不过他,帮他挑选起新鞋。  挑来挑去不满意,顾流年拍拍邬兴华的肩膀,继续朝别的体育名牌专卖店走去。因不是周日,整间商场人气不是很旺,顾客三三两两,尽头是一些健身器材专营店,摆满了跑步器、哑铃等器具。顾流年随意瞥了一眼,发现一位店长模样的成年男子,穿着紧身黑T恤,正在柜台前摆弄什么。突然,有人从里间出来,笑嘻嘻地揽住他的脖子,也吸引了顾流年的目光……  那人是位年轻男子,穿得花里胡哨,活像刚从夏威夷的草裙舞会上回来,大红的衬衫配草绿的紧身裤,这品味让人实在难以恭维。而他长得也十分……妖媚,总觉得他的五官过于……鲜艳?  顾流年细看之下,才发现对方除嘴唇抹了淡淡的润唇膏外,眼眸的轮廓特别深黑,如果没错的话,应该画了眼线。虽然是个男人,却像女人一样涂脂抹粉,顾流年下意识微蹙眉心……  注意到了顾流年的目光,年轻男人抬起头,一边揽住店长的脖子,像无尾熊般挂在他身上,一边朝顾流年眨眨眼睛,抛了个媚眼过来……顾流年心头一跳,两人亲密的举止、暧昧如丝的眼神,像根火柴突然划亮他内心某处的黑暗角落。他只觉脸上火辣辣的,心慌意乱,不由加快脚步,逃也似地离开……  「切,两个玻璃!」  邬兴华发出不小的声音,顾流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远「现场」,低声道:「小心被人听到。」  「听到又怎样,大庭广众之下,两个男人勾肩搭背,像什么样子?」现在的男生都很敏感,邬兴华更不是傻子,「你看到了没有,刚才那个肯定是人妖。」  「看到了,你小点声,我又不是瞎子。」  「真弄不明白,男人和男人在一起有什么搞头?」邬兴华哀叹一声,道:「还记得大学放映《蓝宇》这部片子吗?当时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东,赶过去一看,谁知看到两个男人光溜溜地抱在一起,靠,我都快吐了!」  「你好像特别讨厌……同性恋?」才吐出「同性恋」这三个字,就觉得胸口一沉。这是顾流年第一次提及这三个字,怔忡之间,突然一阵气血翻腾,有什么原本一直压抑却根本抑制不住的东西,在蠢蠢欲动,眼看就要破胸而出……
「我也不是讨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同性恋又不是什么新鲜事。我只是不太理解那些人妖。明明是个男人,却像女人一样打扮得妖里妖气,还不如干脆去做变性手术算了。再说,男人和男人能搞出什么啊,后面那个洞这么小,还没插进去就痛死了,真的能爽到?」邬兴华性格豪爽,说话有时直接到几近粗鲁。  顾流年忍不住笑了,「也不一定要插进去,有时互da手枪还是蛮爽的。」  「你有经验?」邬兴华立即敏感地问道。  「很多男生都有这个经验吧。」顾流年自有分寸,不会随便和别人分享纪辉的事,只是淡淡一句带过。  「呃……这倒是……」邬兴华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脸一下子红了。  「你怎么了,脸红得这么厉害?该不会……你和男人也有经验?」 顾流年惊奇地看着他。邬兴华这厚脸皮的家伙,居然会脸红?肯定有鬼!  「靠,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邬兴华懊恼地狠狠抓了一下头发,「高中有一次,是和我的一位学弟。这小子平时特别黏我,整天缠着我,然后有一次晚上他父母去外地,他就睡在我家,不知聊什么突然硬了,他就主动帮我打,也让我替他打……」  看到顾流年的表情,邬兴华连忙举起双手,「STOP!别这样看着我,我可是百分百的异性恋。」  邬兴华当然不是同性恋,那只是青春期的萌动。顾流年微微一笑,问:「后来呢?」  「后来我准备联考,忙得要死,和他就没什么联系了。最后一次看到他,是在快毕业时。那小子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跩跩地带来向我炫耀。后来听说他考上了南部的大学,从此就没什么联系了。现在想来真觉得不可思议,不知当初怎么回事,鬼迷心窍了一样,居然和男人da手枪。看来这句话说得没错,男人的确是下半身思考的动作。只要能爽到,不管是男是女,都来者不拒。」  顾流年心中微微一动。那纪辉呢?是不是像邬兴华所说,也是因为肉体的刺激,才和自己亲热,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舒服就好?「你……在和那位学弟da手枪时,会不会想吻他?」沉默几秒,顾流年忍不住问。  「怎么可能?」邬兴华一听,马上睁大眼睛叫道:「我又不是同性恋,怎么会吻一个男人?da手枪是为了纾解生理反应,如果亲嘴的话,不就真的变成GAY了吗?」  「是吗?」顾流年低声道,心里仿佛有飓风刮过……他不是为了舒服,而是因为那个人是纪辉,才会这么做。只能是纪辉,而不是别的任何人!如果换成别的男人……才在脑中试着代入邬兴华的脸,顾流年就觉得一阵恶心反胃,差点吐了出来,不由脸色铁青地扶住墙壁……  「喂,你怎么了?」邬兴华被他吓了一跳。  顾流年说不出话,只是缓缓摇头。眼前阵阵天旋地转,被自己忽略已久的秘密破膛而出,他的世界,在阳光下一览无遗!  想和他亲热、想亲吻他,想和他在一起,做所有恋人会做的事。只要一想到他,内心就酸酸甜甜,悸动不已。不管身边围绕着多少人,可自己眼中,从来只有他一个。还需要说得更明白吗?这个人,独一无二,刻骨铭心!  他喜欢他,不是兄弟之情,亦非手足之爱;他喜欢他,像男人喜欢女人一样,是恋人间独有的感情!  从小到大对纪辉的执着,在这一刻,豁然开朗。由怜生爱,和岁月一起成长,这棵青梅竹马的萌芽,已不知不觉成了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看着它,只让人觉得头晕目眩、心惊肉跳。是男人,又是血缘相连的表兄,禁忌的感情怎么看都不容于世,但顾流年却并不觉得吃惊,也不觉得自己在逆天行事,他只是在瞬间顿悟了……  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爱他,一直爱着他!可对会爱上他这件事本身没有太大震惊,仿佛今生今世,他注定要爱上他一样。  有的人爱上只要一秒,有的人爱上需要一个世纪;有的人蓦然回首,错过之后才懂得爱,可对顾流年来说,这份两小无猜、相濡以沫的感情,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所有因他而发的悸动,此刻全部有了解释。  「喂,流年,你还好吧?你看上去不太对劲啊,到底怎么回事?」好友焦急的声音在耳畔回荡,顾流年却无暇顾及,只是死死按住墙壁,任内心汹涌如洪水的感情,不断冲闸而出……
一片沉默。卧室静得可怕,只有浴室的水声,淋淋沥沥,如同下着无边的细雨。  顾流年裸露着健美的上半身,下身套着深蓝的运动长裤,抱头坐在卧室的床上,双指深深掐入自己的发……他觉得自己就像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绝望地等待着最后枪决的号令。  浴室的门被重重推开,顾流年一惊,抬起头。掌握着他生死的号令官来了,面无表情、眼神阴郁,和刚才在他怀中喘息的大男孩,完全判若两人。  「阿辉……」顾流年忍不住站起来,纪辉像见到洪水猛兽一样,后退一步,这举动刺痛他的心。  「你这家伙,他妈的疯了吗?是不是把我当成女人了,才亲个不停?」纪辉勉强挤出一丝笑,表情极端不自然。他的嘴唇仍有些肿肿的,大概刚才在浴室洗了很久的缘故。联想到对方的表现,顾流年的眼中一片黯然。  无语凝视半晌,交缠的视线,心痛到无法诉说。  「我喜欢你。」顾流年开口了。  是不是别说这句话比较好?是不是该说,「对,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把你当成女人了」,或是「我在开玩笑呢,你不要介意」这些话?纪辉已经在给他递台阶,他最好顺着走下来,避免事态恶化。然而,即使理智很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可嘴里吐出来的,却是这四个禁忌的字词。  没错,不是别的,就是这四个字——我?喜?欢?你。  他已经不想隐瞒,更不想再忍耐。喜欢他的这颗心,满涨到了快要爆裂的地步。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这一刻,他想要让他知道!  和邬兴华在逛街时明了自己的感情后,顾流年就想借一个合适的时机向对方表白。如同影视中放的那样,在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或是充满浪漫气息的海港码头……当气氛亲密到令人沉醉之际,他看着他的眼睛表白……当然他可能会有点吃惊,可最终会羞涩地点头应允,然后大家紧紧拥抱在一起,天长地久。  想象如此美好,傻到天真。  「我喜欢你……」  然而现实是,纪辉的脸颊因他的话而扭曲变色,「你……你在乱讲些什么?你最近都好奇怪,是不是发烧了?我陪你去看医生吧……」  「我没有病。」顾流年打断他。真心话一律令人脸红而畏惧,可他仍然鼓足勇气,直视他的眼睛,「阿辉,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可不可以?」  「什么叫……和我在一起?」纪辉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脸色铁青,勉强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这家伙,脑子真的被烧坏了,我是男人,还是你表哥……」  「我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顾流年的声线沙哑得几乎脱水,「我更知道自己不该爱上你,可我没办法控制……」  「什么叫没法控制?」纪辉一个箭步窜过来,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早就觉得奇怪……虽说男生之间打手枪很常见,可做到你这种地步,果然还是过头了吧。我早就想说停,可看你那么想要的样子,我想还是算了。大概你性欲旺盛,一时找不到女友,所以找我发泄,既然是兄弟,我就不该推辞。可今天……」  纪辉的声音高亢了几分,「今天你居然吻我……两个男人接吻……你不觉得恶心吗?我他妈的已经受够了!顾流年,你醒醒吧,正常人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别因为我不拒绝,就肆无忌惮、得寸进尺,别再对我做出这种变态行为!」  全身在瞬间僵硬,千万把利刃插入体内,痛不过如此。  从天堂到地狱,亦不过如此。  「我们之间……真的一点可能性都没有?」顾流年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然哽咽。  「怎么可能!」对方的决绝在耳畔冷冷响起,「如果还想做兄弟,就不要再这样,否则,我只有请你搬出去。」  天塌地陷……  凝视着对方毫无回旋余地的眼睛,顾流年难过得无法呼吸。
这一晚,顾流年辗转反侧。一直在想过去的事,和纪辉的事……想着他令人同情的童年,想着他的单纯懂事,他现在冷淡阴沉的性格,想着自己一年多来和他的同居生活,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的他,视他为生命中的最重要……就这样翻来覆去,不知不觉,青白晨曦透出天际……  顾流年穿戴起床,站在纪辉门口,无声伫立。黎明时分,格外静谧,也格外清冷。门里这个人,是否已经睡熟,又或者和自己一样彻夜未眠?他没有勇气追寻答案,因为答案已经很明朗,又何必多问?  沉默木门,划开深深沟渠,无法逾越。以前不过一步就可以将他拥入怀中,现在却仿佛相隔两个世界。他失魂落魄离开,又失魂落魄回到大学。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纪辉,顾流年住回了大学寝室。所幸当初他保留了铺位,不知是否该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最先察觉他不对劲的是邬兴华,劈头就问:「怎么了,和你表兄吵架了?」  顾流年苦笑,纪辉已经重要到了自己一有不对,别人就会下意识提起的地步,以前觉得很温馨,现在就是种讽刺。  「没有吵架,只是有些……意见不合……」顾流年困难地斟酌字眼。  「什么意见不合,说得这么文绉绉,不就是吵架了吗?」邬兴华豪爽地一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和你的小心肝吵架?真是天下红雨了。不过兄弟俩嘛,吵吵感情更好。行了行了,别摆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走,和我们打球去。」  拗不过,只能身不由已跟他走。就这样住校一个星期,没有回纪辉的公寓,也没有和他联络。思念成狂,有时会忍不住呆呆掏出手机,看着屏幕,幻想对方的电话如期而至,可他又有什么资格幻想?反反复复都是心痛。他现在已不敢奢望纪辉接受他,可至少来个关心的问候也好啊,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灰色的屏幕一片死寂,如同他此刻的心境。  只要他不联络,纪辉就绝不会主动联系他。现在想来,这竟是他们之间一贯的相处模式。其实顾流年的生活还是很充实的。白天被排得满满的课程所填充,晚上就和邬兴华等人泡在一起,不是打球,便是参加一些娱乐活动。他从心里感激自己有这么多朋友,能够纾解烦闷。虽然这些心事无法向任何一个人启齿,可听他们海阔天空胡侃一通,爆发出阵阵爽朗大笑,顾流年就有种得救的感觉。然而,一到晚上,他便开始辗转反侧,时不时做噩梦。梦里梦外,都是纪辉冷淡的脸,和他那番决绝的话。  惊醒后,满头冷汗,一夜无眠。          很快,期末大考将至,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平时混归混,谁也不想在紧要关头被当掉,于是上晚自习的人数日益增多,原本空荡荡的图书馆,现在座无虚席。邬兴华最近玩得太疯,不得不临时抱佛脚,每天晚上去图书馆报到,还拉上顾流年一起,不懂时也好向他请教。  不知不觉,已到晚上十点,图书馆关门的时间,邬兴华和顾流年收拾好书本,随人流走出室外,在门口正好看到一位身材苗条的女生……  「童瞳!」眼尖的邬兴华一眼就认出了她。  「邬兴华,顾流年,是你们啊。」女生转过头,露出清丽怡人的笑容,「没想到你们也来自习。」  「是啊,我们在四楼,你在哪里?没看到你。」邬兴华道。  「我在一楼的期刊室,那里有我要找的资料。」  「你准备得怎么样?」邬兴华问道,三人开始边走边聊。  「还好,大致把律法过了一遍,明天开始死记硬背。」童瞳笑道。顾流年走在右侧,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和邬兴华的对话,并没有插嘴。前面的路开始分岔,童瞳停下脚步,微偏过脸,视线投向邬兴华身边的神游天外的男子,「顾流年?」  「嗯?」被邬兴华狠狠一撞,顾流年这才惊醒,发现对方在叫自己的名字。  「顾流年,我有些事想问你……」童瞳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啊……」邬兴华突然大叫一声,「我突然想起来,我的衣服已经泡了三天没洗了,再不洗就烂掉了,趁现在还没熄灯,我得赶快去冲一冲。你们慢慢聊啊……」说罢,他就窜得比兔子还快,临走前,还朝顾流年抛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家伙,明明中午刚洗过,哪里还有泡了三天没洗的衣服?顾流年皱皱眉,转身单独面对童瞳,后者「噗」地一声笑出来,「邬兴华肯定以为我想追你,放心吧,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可别露出这么困扰的表情啊。」  对方的直爽,让顾流年微微一笑,「你找我有事?」  「没什么,不过想找你聊聊而已。」  两人边走边谈,深霭暮色中,银白月晖透过树荫洒下……花圃中的粉白月季,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芳香,气氛幽静异常。  「你最近怎么了?很消沉的样子,还经常魂游天外,这样根本不像你,你该不会失恋了吧?」童瞳调侃道。  失恋。这个无心的词,正好击中顾流年。  「真的被我说中了?糟糕,我不是故意的。」童瞳可爱地吐了吐舌头。不愧是女孩子,有着女生独有的敏感。  顾流年露出招牌式的温柔苦笑,坦然道:「其实,我和他根本没有开始,又哪来失恋一说?」想起那个令自己斗志全消的对象,只觉内心的痛,一层层泛了上来。这几天一直用忙碌来刻意遗忘,结果却收效甚微。  「可她对你很重要吧?记得上次你说过,你这么辛苦打拼,都是为了她。」童瞳看着他,眼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可如果他不想要的话,这一切便成了多余。我和他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算是青梅竹马。他家里对他不好,他自己也没有什么一技之长,我总觉得必须拼命努力,才能给他一个好的未来,可我却忘了问他,他是不是需要这些?搞不好,这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应该是朦胧月光的错吧,否则平时的他,绝对不会这么多嘴,尤其在相交不深的女生面前。可童瞳没有恶意,他能感到她对自己的关心,而他又压抑太久了,真的很想找人谈谈。邬兴华虽然是自己的好友,可太粗枝大叶,那么,眼前善解人意的女孩,便成了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不知为什么,顾流年就是对她有一份莫名的信任。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自作多情?」童瞳反问道。  「喜欢又如何?对方若无法接受你的感情,一切便成了困扰……」  「到底是他的困扰,还是你自己的困扰?」童瞳打断他。  顾流年不由停下脚步,看着他困惑的表情,童瞳微微一笑,「如果我是那个人,有人像你一样这么喜欢我,我也许无法回报,却绝对不会认为这是困扰。人心都是肉做的,有人喜欢自己,并为自己这么拼命,不管是谁,我都会心存感激。」  「我和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我的感情对他而言,除了会造成困扰外,还说不定还是羞辱和污点……」想起纪辉嫌恶的表情,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顾流年,我真的很好奇,你喜欢上的,到底是什么人?要知道,全系一半女生都在暗恋你,可有人居然不买你的帐?!」童瞳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我只是个普通人,他也很普通。」  「没听说过吗,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童瞳笑道,偏头看他,「不管怎样,喜欢这种心情,难道不是真实的吗?如果我是你,会好好找她谈一次。你最近这么颓废,可不像我所认识的顾流年喔。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你为了她自暴自弃,又会怎么想?至少我就绝对不会开心,还反而认为你是个懦夫。和她好好聊一次吧,就算做不成恋人,也可以做朋友。她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吗,你一定不想失去她吧!」  顾流年内心一震。的确,被纪辉拒绝后,他只是一味沉浸在自怨自艾的情绪中,像鸵鸟般把头埋在沙里,连电话都不敢打给纪辉,更不敢想明天会怎样。然而一味逃避不是办法,生活仍要继续。被拒绝了,天就塌下来了吗?难道自己从此不再见纪辉了?当然不可能!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好好找他谈谈?当初是因为自己突兀的举动,才招致纪辉激烈的反弹。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两个星期,彼此都冷静下来了吧,那么,何不开诚布公,坦率交流一次?  爱情不分性别国度,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对纪辉的感情,他问心无愧,亦不觉得有什么见不得天日,所以,他不想再让纪辉视自己为「变态」,更不想从此和他形同陌路。心情瞬间振奋起来,顾流年挺直背脊,一扫这些天来的阴霾,「谢谢你,童瞳。我想去找他,好好谈一次!」  「嗯,好好和对方谈,祝你好运!」  用力挥了挥手后,顾流年迈动有力的步伐,朝校门外奔去。
 搭午夜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到纪辉的公寓,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迟疑几秒,顾流年终于还是敲响了房门……  「谁啊?」门内传来纪辉的声音,心突然乱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等一阵子后,听到自远而近的脚步声,然后,门「嗒」地一下被推开……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住了。  「阿辉……」才吐出这两个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视线落到对方薄薄的嘴唇,不该有的画面浮上脑海,一阵尴尬,脸颊不由隐隐发烫。  「怎么是你?」纪辉的表情看不出喜憎,只是有些吃惊,眼神冷淡依旧,甚至比以前更冷淡。他的头发乱乱的,套了件皱巴巴的T恤衫,下面穿着宽松带条纹的运动裤,脚上趿着一双拖鞋。看样子正打算入睡,却被他这个不速之客吵醒。  「阿辉,我想和你好好谈谈。」顾流年凝视着对方。  「现在?」纪辉抓了把乱乱的头发,面有难色。  「嗯,能让我进去吗?」正想推门而入,却发现玄关竟然多了一双……银色的细高跟凉鞋?是成**性的鞋子,以前从未见过。  「你有客人?」顾流年有点吃惊,猜想着那个究竟是谁。  「纪辉,是谁啊?」娇滴滴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一位穿着细吊带和薄得几乎能看到内裤的纱裙的女子,出现在顾流年视野中。她双唇殷红、衣着暴露,化着很浓的妆,俗艳中透出**独有的妩媚,年纪最起码有二十八岁以上,和纪辉在一起,很明显的姐弟配。  看到顾流年,她不但不羞赧,反而凑上来对顾流年抛了个媚眼,然后把白花花的手臂,搭在纪辉肩头,咯咯笑道:「纪辉,这位帅哥是谁啊?是不是你同学?没想到你也有长得这么正点的同学,来介绍一下嘛。」  「你出来干什么?快点进去!」纪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连推带拉,赶她回卧室。女子不情愿地嘟起红唇,板着脸走回卧室,重重甩上门……纪辉转身将大门带上,两人就这样站在公寓外的走廊上,大眼瞪小眼,显然他不想让顾流年进去。  「她是谁?」 顾流年一眼就明白了几分,心直往下沉。  「呃……我马子……」纪辉狠狠抓了把头发,视线飘忽,就是不肯和顾流年的对上。  「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顾流年攥紧拳头。  「上个星期……」  他住校后,纪辉就马上交了女友?顾流年被这个事实打击了,「她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年纪,不是你同学吧?你们刚刚认识,就已经熟到带她回家了?」他无法忽视,自己充满强烈妒意的口吻。  「你管我这么多干什么!」对方连珠炮式的发问,逼得纪辉低吼出声,两人同时一震。意识到自己态度有些过分,纪辉瞥了一眼顾流年的脸色,压低声音,「她在我们小区旁边的洗浴中心打工,我有时候去那里洗澡按摩,就认识了。现在男小女大多的是,你干嘛大惊小怪?」  「洗浴中心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能结识到好女孩吗?」顾流年憋着气道:「一看就知道她是风尘女子,你小心别染上什么病!」  「要你管!我宁愿和乱七八糟的女人上床,也不愿等着被男人插!」  太直接的话,像一记重锤迎面砸下,顾流年只觉大脑嗡嗡作响,两眼发黑,半晌说不出话来。  「对不起,阿年,我不是不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你醒醒吧!我们这样是不对的。」见他脸色实在难看,纪辉放缓了语气。  「你可以不接受我,但是不要糟蹋你自己。」顾流年定定神,强忍住胸口的疼痛,「如果真的想交女朋友,那就去找个正经的好女孩,别再和那种女人交往。纪辉,你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像我这样的人,正经女孩都不会喜欢我啦。」纪辉耸耸肩,「我对这个没什么要求,只要有人愿意接受我就行了。」  只要有人愿意接受他?他对女人的要求这么低,可自己是男人,就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自己明明可以比任何一个女人都爱他,都更能让他幸福,然而,就是因为性别,还有与生俱来的血缘,把一切都抹煞了!  「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随便贬低自己。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声音再度哽在喉口……他能感到自己的太阳穴鼓涨欲裂,血液在血管中疾速逆流;他更知道自己没必要再自取其辱,也不该增加对方的困扰,可心中沸腾的感情却如山洪暴发,无法控制,一泄而下,最终一败涂地。
  「我}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电子精神控制距离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