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戈壁蜃楼游玩攻略一万多合理吗?戈壁蜃楼游玩攻略游玩三四天大概要多少钱,请正面回答价格,别不长眼睛只回答攻略,谢谢

天天读好书
2&跳转到页
回复: 153 | 浏览:1766304
| 字体: tT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6:49 编辑
“我……”
  罗定方一下就愣住了。
  其实他打小就内向。
  父母教得很多,先生也说很多:说话要注意场合,见了长辈要尊重要行礼,更不能顶撞忤逆,要好好念书,将来考科举入仕,成为栋梁之才……
  国公府的的叔叔和兄弟们,也无一不听着这些道理长大,嘴里莫不都是这些话。
  所以罗定方很难与他们亲近。
  反倒是光阴学斋开了之后,他认识了薛况。
  这个来自将军府的小屁孩,跟旁人都不一样。
  上学头一天,他便跟先生吵了起来。
  因为先生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但他觉得带兵打仗、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一样很“高”,比如他父亲,薛况。
  薛迟可小他两岁啊,竟伶牙俐齿,当场把先生骂了个哑口无言。
  那一天,国公府的孩子们看他,莫不以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
  对他们所有人而言,这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尽管当日下午,将军府那边就知道了这件事,把薛迟接走,听说少不了一顿骂。
  可这并不妨碍罗定方对这个“异类”的关注和好感。
  薛迟的脾性,在近乎趋同的一群人之中,实在是太特殊了。
  年纪小小,功课不差,人很聪明,也很贪玩,脾气很坏,力气也很大。谁若惹了他不高兴,那可真是一场灾难。
  就是打架,他这一身蛮力气,也不是人人都能打得过。
  像罗定方这样瘦弱的,便从没起过要跟薛迟作对的念头。
  他与薛迟成为朋友,都是学斋先生给的契机:因为薛迟实在太能折腾,先生们也惹他不起,干脆将他的位置往后挪,眼不见心不烦,这一来就跟罗定方一块了。
  坐得近了,自然就有了说话的机会。
  一个内向,一个外放;一个有心接触,一个无意拒绝。
  很快,他们就成了朋友。
  薛迟是罗定方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
  他不想失去这样的朋友,更不想薛迟因为他受到连累和责罚。
  如今听陆锦惜这样一番话下来,竟半点没有责备的意思。
  言语间一片宽厚不说,还这样通情达理。
  他也不知怎么,眼底一湿,一下就红了眼眶,眼泪珠子在里面打转,险些哭出来。
  叶氏一见,险些被这小子气笑了。
  没有哪个父母不心疼孩子。
  叶氏的心叶氏肉长的,其实并不愿意强按着孩子的头,让他赔礼道歉。只是是非曲直,应该给人一个交代。
  可她没有想到,一段时日不见,陆锦惜竟然变得这样剔透。
  轻飘飘一句“孩子之间的事情大人不插手”,立时便将两家人从尴尬的局面里扯了出来。
  孩子们的心思得到了体谅,大人们也全了各自的颜面。
  便是称一句“七窍玲珑心”也不过分。
  如今人陆锦惜都把台阶给修好了,他们娘俩顺着台阶下也就是了,结果这小子还在人面面哭起鼻子来了,也不嫌丢脸!
  叶氏无奈地拽了他一把:“爱哭包,可收收你那眼泪珠子吧,别吓着你陆伯母。人家问你话呢,你怎么哑巴了?”
  “没、没事……”
  罗定方使劲举起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在脸上留下几道红印子,一副死憋住绝不哭出来的模样。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陆锦惜,竟然向她拜了一拜。
  “谢、谢陆伯母体谅。”
  “不是定方不愿告知此事,是定方与迟哥儿有约定。先生教导,君、君子不能失信于人,信义重有千金。”
  “定方心里虽知伯母为了我们好,可定方不能因为喜欢您,便失信于迟哥儿。”
  “但是我会听陆伯母的话,等上学了去找迟哥儿道歉。”
  “陆伯母,此事大过都在定方,还、还请您不要责罚他。”
  声音磕磕绊绊,发着颤。
  可口齿竟然算清楚,也很有条理,言辞之间,已然有一个男子汉的担当,翩翩君子风度亦能窥见一二。
  罗定方一双润湿的黑眸,就这样注视着陆锦惜。
  那怯生生的眼神里,含着几分感激,几分愧疚,还有几分坚定,和那忽然充溢而出的勇敢。
  陆锦惜听着,坐在炕上,一时竟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想起,国公府的罗二公子,乃是被英国公用四书五经养着的,将来想他走科举入仕当官。
  如今看来,这孩子教养得真是不差。
  只是……
  都什么功夫了,还担心薛迟?
  那小子才拿药罐子把危险砸了,生龙活虎地跟什么一样!
  叹了口气,陆锦惜两手搁在膝盖上,失笑道:“二公子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迟哥儿小霸王一个,我哪里敢动他?保管那小子比你活蹦乱跳!”
  “真、真的?”
  “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
  陆锦惜给了他一个十分确定的回答。
  罗定方却还有些不敢相信。
  坐陆锦惜对面的叶氏,一见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训他:“你陆伯母还能骗你不成?可把一颗心放回肚子吧。”
  说着,便招手叫他过来,坐在了炕沿上。
  罗定方的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又加之过于瘦弱,看上去像是一只小花猫。
  他悄悄看了陆锦惜一眼。
  陆锦惜则向他眨眨眼。
  于是他一下不大好意思起来,红着脸把头埋了下去。
  屋里的气氛,一时好到了极点。
  伺候的大小丫鬟,都是暗自擦了一把冷汗,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没闹起来。
  在旁目睹了全过程的白鹭,更是快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之前她还以为今天势必一场硬仗,若处理不好,还不知被三奶奶卫仙糟践成什么样。
  可谁想到,这才多久功夫?
  三言两语,乌云散了,太阳出来了,什么事都没有了!
  一时间,白鹭看着陆锦惜,只觉她人坐在南窗下面,浑身跟镀金了一样,闪闪地发着光。
  陆锦惜还没察觉这一道灼热的视线,她抬眼看着自己面前。
  来了两个小丫鬟,一人端一只填漆茶盘,上头放一只甜白釉的小盖钟,上来奉茶了。
  她伸手端了,掀盖一看,茶色深红,怕是武夷的红茶。
  江南喝茶清淡,京城喝茶则讲究一个“酽”字,得要泡得浓浓的,方能对本地人士的口味。
  陆锦惜自己是喝不惯这种茶的,只是原身必定熟悉。
  是以她也没露出异样,慢慢地饮了一口。
  叶氏那边也端了茶起来,刚想喝呢,一没留神,就瞧见了对面的陆锦惜。
  这一下可了不得。
  别说是眼皮,她这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但见那美人一低眉垂眼,竟似藏身寺庙里惑人的妖精!更不用说薄唇轻抿,只在小盖钟边缘上一沾,真是个釉色甜白、檀唇如樱!
  这哪里是喝茶,简直是要勾魂!
  到底是京城三大美人之一啊……
  别人都是年纪越大,容色越减,她倒好像反着来了。
  若说往日她对这排位还有什么不服气之处,到了此刻,便全消了。
  叶氏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自己一颗乱跳的心给压回了胸膛。
  这时候,陆锦惜也将茶盏给放下了,主动寻了话头,与叶氏说两句闲话,不知怎么就提到外头那一片雪。
  这一下,叶氏倒想起一件事来:“立春刚过,这天气可还冷着。你们家与太师府也算是固有交情的,不知听说了没?老太师腿疾又犯了……”
  老太师?
  当朝文官中一等一的那一位?
  若是陆锦惜没记错的话,应当是叫“顾承谦”,是听说有腿疾,不过……
  “我近日人在病中,外面的消息,倒一时都没传进来。可是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这倒不至于。”叶氏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听人说,老太师昨夜出了门,像是去了大昭寺,也不知真假。反正回来就病倒了……”
  大昭寺。
  陆锦惜一怔,她今个过午才从大昭寺回来,这还真是巧了。
  叶氏瞧她一眼,也没从她脸上看出异样,便没多说什么,只道:“我原是想着长公主与太师大人关系近些,那一位又在大昭寺,你今日正好去过大昭寺,说不准知道什么消息。若我能从你这里打听了,也算占个便宜,能在十日后的寿宴上有所准备。唉,如今看来,是不赶巧,还得回头自己打听了……”
  长公主,便是陆锦惜那一位婶婶,封号“永宁”,是当今庆安帝的姐姐。
  十三年前宫变,乃是长公主与顾太师里应外合,才扶了庆安帝登上宝座,是以倒不是将军府与顾太师关系近,而是永宁长公主与顾太师近。
  这一点,陆锦惜早查了个清楚。
  对这一位顾太师,她也略知一二,辅佐皇帝继承大宝之后,他便成了满朝文武第一。
  除却六年前因顾老太爷去世丁忧了三年,在朝中从来都是他说一,旁人不敢说二。
  庆安帝很信任这个老家伙。
  只是顾承谦却很聪明,私底下并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就连寿宴都很少办,往往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就罢了。
  叶氏竟然说,想要在顾太师的寿宴上有所准备。
  敢情,这一回是要大办了?
  而且……
  那一位?
  陆锦惜只觉得这三个字说得实在是太隐晦,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眉目间便出现了一点茫然。
  她呢喃了一声:“那一位?”
  叶氏听了,却是足足吃了一惊,颇有些不敢相信:“你……他那样鼎鼎有名的人物,还曾与你拉得上几分关系,你、你别是忘了吧?”& && && && && && && && && &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8:59 编辑
 & &忘了?
  她其实是真的不怎么知道啊。
  如今瞧叶氏这反应,人,原身应该是认识的,只怕还有不浅的渊源。
  自己一个说不好,说不定就要露馅。
  情况其实有些危急,但陆锦惜也算是大风大浪里走过,应对这种情况,自有自己的一套。
  当下,她竟不避讳叶氏的目光,反似有似无地微笑,故意半真半假地说道:“真忘了。”
  叶氏果然中计。
  她人很精明,知道得多,心思多,此刻想的自然也很多。
  见了陆锦惜这似笑非笑的表情,竟结合着自己知道的旧事,看出了几分嘲讽的味道,只觉得她是揣着明白,故意跟自己装糊涂。
  可……
  有当年那些事在,陆锦惜不想提“那一位”,也实在很正常。  
  叶氏捧着那小盖钟,一时倒叹惋起来:“是我一时糊涂,忘了夫人您跟他们,算是有仇的。毕竟,当初卫仪那样排挤你,偏偏顾觉非又跟她交好,您如今捎带着不待见他也是正常事……”
  这短短的一句话,几乎立刻就给了陆锦惜想要的信息。
  她竟一下想起来了——
  听过的。
  不管是卫仪还是顾觉非,她都是听过的。
  只是她听说的是市井之中最能传的才子佳人的轶事,而叶氏提的却是朝堂之中的隐晦,她一时没有联系起来罢了。
  这一位卫仪,乃是京中第一美人,远远盖过原身一头。
  而顾觉非,身为顾太师的嫡长子,更是才华盖世,听说二十三岁就拿了探花,并且与卫仪的关系很好。
  人人都说他们郎才女貌,极为登对。
  可没想到,后来卫仪入宫,成了得宠的贤妃娘娘,顾觉非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出家去了,隐居在一个什么“雪翠顶”。
  如今结合着叶氏的话来判断,这“雪翠顶”怕正是大昭寺里某个地方。
  因为这一桩事实在是太过传奇,也有太多可以讨论的地方,所以即便是五六年前发生的,到现在也有人念念不忘,时常提起。
  只是陆锦惜倒不知道,原身与卫仪和顾觉非之间,竟还有过节。
  她对顾觉非的了解,仅限于丫鬟们怀春时的只言片语,是以即便想起来了,面上也半点端倪没显露。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陆锦惜淡笑了一声,心里已经有了底气,便开始套叶氏的话:“都是那样久的事情了,谁还能一直记着?世子夫人方才说,顾太师昨夜上了大昭寺,而顾大公子也恰好在大昭寺……”
  她的尾音,渐渐低沉下去,像是在思考。
  陆锦惜自薛况去后,便几乎不出门。
  叶氏并不知她底细,只当她是什么也不知道,或者平日没掺和在这些事里,想不明白,便自然地接话:“这可是要出大事呢……”
  谁不知道前几年顾觉非跟家里闹翻的事情?
  顾太师气得直骂忤逆,可顾家上上下下,又有谁能比得过一个顾觉非?
  十五出门游学,十九归京。
  这四年里,他的朋友遍布整个江南士林,如今有不少都在朝中做官。
  他自己又是二十三岁的探花,不管是京中寒门高学之士,还是权贵侯门纨绔子弟,无一不争相结交,提起他莫不真心拜服。
  而且……
  顾觉非私底下做过不少的事,叶氏只听说过一星半点儿,可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发颤。
  论才华也好,论手段也罢,甚至论心智,他哪一样不强于昔年的顾太师?
  即便是跟家里闹翻了,可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顾太师最中意、最寄予厚望的,还是这一位嫡长子。
  久在侯门勋贵人家,叶氏这一双眼睛,可一点也不简单。
  很多事情,她都看得透透的。
  如今一一细细为陆锦惜剖析出来,算得有条有理,脉络清晰。
  “夫人您该听过,太师府二公子去年考了举人,算得少年才俊;就是顾太师那一位续弦夫人生的几个孩子,也莫不聪明伶俐。”
  “可有顾大公子珠玉在前,他们便成了萤火之光。”
  “即便他们做得再好,头上也永远压着一个兄长。便是在顾太师心里,也没人能比得过他的大公子……”
  这还是陆锦惜第一次听人这样详尽地述及顾觉非,这个……
  与薛况齐名的大人物。
  她没有插话,也不急躁,只听叶氏一点一点道来。
  “顾太师今年五十了,身子骨不好,又有腿疾在身。”
  “今年冬天,他便大病过一场,有好几日没能上朝,吓得宫里面太医院的太医们好几天睡不好觉呢。”
  “偌大一个顾家门楣,他一个老人家撑着,何等殚精竭虑?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致仕……”
  “昨夜顾太师上大昭寺的消息一传,今晨京城里各家各户,谁不四下里派人打听?”
  “他是向来不信神,也不拜佛的。上大昭寺,除了为隐居在雪翠顶的顾大公子,几乎不作他想。”
  “京城里人人都在琢磨:顾大公子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是不是要承继家业,老太师在朝中那些权势人脉,又到底要留给谁……”
  说到这里,叶氏都忍不住有些摇头感叹。
  顾氏一门,树大根深。
  他们国公府虽厉害,可要与这样的实权一派相比,实在差得太远。
  陆锦惜也总算听出端倪来了:原来都是利益相关的事情……
  顾太师在朝中这样大的本事,顾觉非又是这么厉害个人,一旦爷儿俩和好,说不准顾家风向就要变。
  朝廷里的事情,盘根错节,牵连甚深。
  是以仅有个风吹草动,也有无数人如临大敌,坐卧难安。
  这倒是有意思了。
  想来方才叶氏向她打听顾家的消息,也是为了能在这样时刻变化的情势里,抓得那一分两分的先机,至少不行差踏错吧?
  毕竟,顾家的公子似乎不少,但顾觉非偏偏是那个嫡长,还是顶顶厉害的那个。
  陆锦惜是越想,越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
  她琢磨了一会儿,问道:“那世子夫人觉得,顾大公子会回来吗?”
  “……”
  叶氏看了她半天,一时无言,又很无奈。
  “夫人,您可别调侃我了。当年顾大公子走得那样决绝,消息一出,便跟惊雷一样劈晕了大半个京城,现在谁又能预料?我们国公府,向来与太师府不怎么占得上边,反倒是您……”
  说到这里,叶氏略顿了一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意味深长。
  “夫人虽与贤妃娘娘不合,可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令尊陆老大人与顾太师乃是同科的进士,知交莫逆;将军府这边又有永宁长公主在,当年曾与顾太师里应外合,扶了当今皇上登上大宝,是近得不能再近的关系……”
  “夫人是陆大人的掌上明珠,又听闻与长公主关系不错。”
  “若要说顾太师上山这件事的始末,我的消息再灵通,却也是不能跟夫人相比的。”
  陆锦惜听了,心下却是明了。
  这样算起来,的确是陆氏的消息应该灵通一些……
  “只是可惜了,我这几日都在病中,就连太师府寿宴的消息,都还没人来告诉我呢。如今得知顾太师上山这件事,还多劳世子夫人提起……”
  “那也不打紧。”
  叶氏对豪门世家里的事情也算清楚,她摸了摸怀里罗定方的头,笑着道:“如今夫人病好了,怕是事情堆着堆着就来了,就算您再想躲懒,眼下这境况也不成的。倒是我有一句话,想对您说,不知该讲不该讲……”
  陆锦惜好了奇:“您但说无妨。”
  “您就当我是多虑吧……”
  叶氏有些感慨,打量着陆锦惜,想起她方才半真半假的那一句“真忘了”。
  “我观您方才神态,像是还未放下当年与贤妃娘娘的过节。”
  “可如今太师府势大,顾大公子也与贤妃娘娘没了瓜葛。”
  “不管是为了将军府,还是为了迟哥儿打算打算,夫人也宜当把这些恩怨放一放,趁此机会,结交结交太师府……”
  薛家虽是世代将门,可先皇在时,战事频繁。
  薛家长房与二房都战死沙场,就连长房长嫡也折在里面,陆锦惜的婆婆孙氏守寡,陆锦惜的婶母永宁长公主守寡,陆锦惜的长嫂贺氏还是寡妇。
  就连陆锦惜自己,也是一样。
  家里有本事的男人们都上了战场,大多下场不好。
  如今府里到了年纪,人活着却还没混出个人样来的,多半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把,不能指望他们自己爬上去。
  顾太师一朝重臣,手握的可不仅仅是文官方面的事情。
  再说陆锦惜自己出身诗书世家,怕不一定想要孩子再上战场,这一点端看把孩子送进光阴学斋教养,便能窥知一二。
  叶氏这一番话,都是怕陆锦惜因记挂当年恩怨,在这风起云涌的节骨眼上掉链子。
  结交顾太师府,不说多一个朋友,好歹少个敌人。
  话都是没错的,可其实陆锦惜半点不知道原身与他们的仇怨,对什么卫仪顾觉非,更是无感。
  她知道是自己之前半真半假的那一句话,叫叶氏误会了。
  可她也不解释。
  一双手,指甲透明而圆润,慢慢地交叠,放在了膝盖上。
  陆锦惜温温地一笑,向叶氏道:“世子夫人思虑周全,是我所不能及。太师府寿宴之事,回去若得了机会,我便打听打听。若得了什么消息,说不准还要再来叨扰您一回,请教一二了。”
  叶氏目光微微一闪,抬眼便对上了陆锦惜那一双波澜不动的深眸。
  一时,竟有些心惊。
  倒好像,对方把自己这一点小心思给看破了:她向陆锦惜示好,可不就是为了得到点顾太师府的消息吗?
  陆锦惜如今应了,她反倒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在叶氏反应也快,当下便巧笑起来:“那可真是造福了我了,也省得我再到处打听太师府的消息了,该是我谢谢夫人才对。”
  这话说得实在是坦荡,半点也不遮掩。
  陆锦惜闻言,竟生出几分好感来,不由也跟着笑起来。
  屋内的气氛,一下比刚才还融洽。
  她们二人又换了话题,说了一会儿闲话。
  过了约莫两刻,眼见天色不早,陆锦惜才起身告辞。
  临走之前,她让白鹭把药材都留下了,叶氏也毫无芥蒂地收下,还一路送她到门口。
  待目送陆锦惜消失在夹道上了,她才有功夫去回想这一下午的相处。
  跟陆锦惜坐着说话,那真是极舒坦的一种享受。
  不管是听着她声音,还是看着她的脸,及至种种细微神态,都妥帖极了。
  可待细细一回想个中细节,又莫名有些心惊肉跳:一个寻常人,能让人产生这种感受吗?
  心绪轻微晃动,叶氏有些恍惚地呢喃了一声:“怎比卫仪还难看清几分呢……”
  当初说卫仪第一的那些个人,莫不是瞎了吧?
  怀着一种极为莫名的情绪,叶氏回到了屋里。
  离了国公府的陆锦惜,则在白鹭等人的陪伴下,重进了东院。
  屋外守着几个丫鬟。
  她上了台阶,便想问鬼手张的事情,没想到,一抬眼,竟瞧见外面站了几个陌生的丫鬟。
  一身桃红的袄裙都显得很精致,站着的时候两腿并拢,脊背挺直,却将头微微垂下来一些,双手交叠在身前。
  规矩比府里其他丫鬟严的岂止一点半点?
  就连这样貌,都极为出众,看着不像是府里能教调出来的。
  心念一转,她还来不及问,便有一个东院原来伺候的丫鬟上来,轻声给陆锦惜通禀:“**奶,长公主在屋里头,已经候了有一时了,正等您呢。”
  长公主?
  陆锦惜眼皮顿时一跳。
  可不就是她先前还与叶氏提到的永宁长公主吗?
  先帝在时,她便以公主之尊,下嫁给了薛老将军的二公子薛还,成了她婆婆孙氏的妯娌,膝下有个女儿。
  因为身份贵重,她虽只当着二房的家,可大房这边莫不敬她几分。
  又因为在庆安帝继位之时出力甚重,她在朝中也颇有势力,在府内,地位也就更超然了。
  原身陆氏,能以这温软性子,在府里撑着掌家几年,其实背后就有她的支持。
  陆锦惜是半点不知道为什么,可这不妨碍她对此事的重视。
  只是不知,这一位长公主婶婶来,到底为什么事?
  她拧眉,点了点头,便向着屋内走,脑海里却一下想起了之前叶氏所说的一切……
  长公主与顾太师是很近的,该知道许多。
  难不成……& && && && && && && && && &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01 编辑
屋内安静得过分。
  薛迟还在,只是已经睡着了,就躺在暖炕上铺着的锦缎大条褥上,因屋里烧着炭盆,仅盖了一条薄被。
  青雀就侍立在一旁,神情格外整肃。
  雕漆小方几上的药罐子已经收起,反倒是放了一封拆过的信,左侧坐了个有些年纪的女人,华服加身,满是威仪。
  檀色的宫装未曾换下,上头用金线刺着的祥云瑞凤还很扎眼。头上挽着的是凌虚髻,坠着金簪玉钗,佩了孔雀衔珠一对耳坠,显得贵气逼人。
  即便因上了年纪,眼角有些细纹,可她五官却很精致,带着点淡淡的凌厉和雍容。
  不管是气质还是仪态,都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
  陆锦惜进来的时候,她正拿着一根细细的小银火箸,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手炉里的灰,像是等久了。
  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一下,像是知道陆锦惜要行礼,只淡淡道:“坐下吧。”
  陆锦惜要行礼的动作,一下便顿住了。
  这一把嗓音,冷冽里带着几分雍容,语气似乎也算熟稔。
  可说不上是为什么,她听了,竟觉得有些不安:总觉得,长公主这一次来,好像不是为了寻常事……
  端看她这一身宫装,还没换下,便知她一回宫,便来了自己这里等着。
  她一个后辈,又身份微末,哪里值得堂堂长公主来等?
  怀着疑虑,陆锦惜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坐下了。
  只是便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坐到炕上永宁长公主对面去,只捡了她右手边一把玫瑰椅,正襟危坐。
  这一下,永宁长公主,才撩了眼皮,看了她一眼。
  目光由上而下,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打量,甚至有些利,像是一把刀,要把她给剖开了,研究个仔细。
  端庄温和的眉眼,素净淡雅的妆容,双手交叠在一起,显得规规矩矩,从上到下,这身上的确不大挑得出错来。
  宫廷,朝堂,什么事永宁长公主都知道。
  看人,她也是一把好手。
  今日刚回府来,她就听了好一通的热闹,甚至听说那个嚣张跋扈的卫仙,也终于在陆锦惜手里栽了一回。
  不仅是她自己丢脸,就连丫鬟都被打成了猪头。
  要知道,陆锦惜这性子,她骂了不知多少回,都没起色。
  现如今,竟一下变了。
  该说是世事难料,人心难测,有时候她看人也不一定准吗?
  她不仅没料到陆锦惜的改变,也没料想她竟有胆子做出那等事来……
  心念及此,便有一股火气往上窜。
  还好她眼角余光一闪,瞥见了旁边熟睡的迟哥儿,只眉头一皱,压了下来,吩咐了青雀:“先把迟哥儿抱下去睡吧。”
  免得一会儿说事,吵着了。
  青雀下意识看了陆锦惜一眼。
  陆锦惜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薛迟这会儿睡得很熟,一点看不出那蛮横的呆霸王样。
  脸上有伤,可脸色红润,香甜极了,青雀动作也轻,没把他吵醒,没什么动静地抱了出去。
  这一下,屋里便只有几个丫鬟。
  永宁长公主挥了挥手,也叫她们出去了,只留下她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
  看到这里,陆锦惜哪里还不明白,只怕是真有什么严重的事情了。
  她两道细眉微皱,放恭敬了态度:“侄媳方才去处理英国公府的事情,一时回来得晚了,并不知婶婶已经到来,还望婶婶容谅。”
  “事情本宫已听说了。”
  永宁长公主捏了捏那银火箸,在手里转了转,似乎不大关心,随口问道:“处理得如何?没出什么大事吧?”
  “都是两个小孩子间的玩闹,世子夫人通情达理,并未追究。先才侄媳已请了鬼手张大夫为两个孩子看过,都是些皮外伤,养上几日,便会痊愈。”
  陆锦惜谨慎地回答了,也不敢问更多。
  窗外有寒风吹刮而过,摇得窗纸扑簌。
  在这少人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冷寂,又格外叫人心颤。
  “也算你病了一回,有些长进,找了鬼手张,处理得还不差。”
  永宁长公主向着窗外看了一眼,声音有些莫测,随即又转头来看她,见她眉眼低垂,一副小心模样,不由笑了一声。
  “说句实在话,当年这掌家的权,是你硬要薛况给的。本宫也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可你性子太软,镇不住他们。没想到,今日却叫本宫另眼相看一回……”
  陆锦惜顿时无言。
  薛况与原身陆氏之间的恩怨,实在难说。
  庆安帝一旨赐婚,把两个人凑了一对。
  可薛况回京就带了个妾室和孩子,对陆氏似乎也没什么感情。
  没了爱,还不能要个权吗?
  陆锦惜琢磨着,陆氏便是出于这样的心理,也要维护自己作为薛况妻子的体面,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太太孙氏丧夫,身子骨虽硬朗,一颗心却淡了,对府里的事情本就不爱管。
  所以,这条件,据说薛况答应得很容易。
  只是这些年来,陆氏的表现,实在算不得很好。
  如今听永宁长公主提起,陆锦惜便知道,这一位婶婶在背后撑着自己,也提点着她,多半是因为昔年薛况的承诺。
  给不了的,永远给不了;能给你的,护你周全。
  陆锦惜想来,竟觉得有一点点讽刺,只是不知道该讽刺赐婚的皇帝,还是讽刺这夫妻两个。
  她沉下了心思,慢慢回道:“婶婶记挂,侄媳病好之后,想通了许多,再不敢跟往日一样,浑浑噩噩。”
  “若真是开悟了,那也算好事一件。”
  唇角一弯,永宁长公主笑得雍容,可话却让人难以捉摸。
  “前几日你人在病中,府里大小事情也没叫去打扰你。不过如今却是等不得了,正巧你病好,我今日便来找你说上个一二。”
  下意识地,陆锦惜想到了叶氏说的那些。
  她斟酌了片刻,大着胆子问道:“婶婶要说的,可是顾太师府的事情?”
  “你竟知道?”
  永宁长公主一下有些惊讶起来,不由多看她一眼。
  陆锦惜微微一笑,回道:“原是不知道的,不过方才去隔壁国公府走一遭,世子夫人正好与我谈到此事,还向我打听顾大公子的事情。所以我们聊了三两句,于是知道了个一二,只是都不知道昨夜顾太师上山,到底是什么原委……”
  原来是这样。
  还当她是自己关心起外面的事情来了,没想到是巧合。
  不过知道一些也好,省得她费太多口舌。
  永宁长公主捧着手炉,想起了今日在宫里听的那一堆闲话,还有出宫门时候,顾家那边传来的消息。
  “顾太师昨夜上山,是去拜会觉远方丈了,也就是顾觉非的师兄。”
  觉远方丈是名高僧,只是他继承他师尊苦行大和尚的衣钵,也没有几年。
  二十多年前,顾觉非才出生不久,身体虚弱,生了很大一场病。
  苦行和尚当时游方在外,略通歧黄之术,无意逢着,使了妙手,给治好了。
  那时候,顾觉非还未起名。
  顾太师顾念苦行和尚的恩情,又觉得这一遭实在是有缘,便请苦行和尚将顾觉非收为了记名弟子,也略作消灾解难。
  所以,顾觉非名字里的“觉非”二字,乃是出自苦行和尚,按着佛门的辈分给排的。
  如今的觉远方丈,也是苦行和尚的弟子。
  算起来,顾觉非虽是俗家,却是觉远的师弟。若真要在大昭寺论资排辈,不少小沙弥都要唤他“师叔”或者“师叔祖”。
  “觉远方丈,与顾觉非算是交好,又是个有大智慧之人。”
  永宁长公主思索着,却是慢慢地笑了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不久之后,这风云涌动的京城。
  “顾觉非的确是不择手段,且性情诡谲,狡诈难测。可对着他爹么,也不一定就能狠心绝情。再说了,京城如今这一盘棋,正正好在点上,他又怎么舍得不回来?”
  话里,不乏一点辛辣的嘲讽。
  陆锦惜却听得有些迷糊起来——
  她从丫鬟们嘴里听说的顾觉非,老跟卫仪纠缠在一起,是个痴情种;
  她从叶氏口中听说的顾觉非,二十三岁拿了探花,是位才华盖世的如玉公子;
  可如今,永宁公主口中的顾觉非,竟是“不择手段”“性情诡谲”“狡诈难测”,又成了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心机高手?
  只是永宁长公主半分没有解释的意思。
  “一个时辰前,大昭寺那边有人传了消息来,说顾觉非会回,只是时间还没定……”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望着陆锦惜,颇带着点玩味地笑了一声。
  “说是要等,那山上的雪,什么时候化干净,他什么时候才下山。”
  陆锦惜顿时有些咋舌:这架子,也真是够大的……
  永宁长公主却感叹,顾太师这么头老狐狸,一生荣华,就没怎么摔过跤,结果人老了,想见见自己的儿子,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她只对陆锦惜道:“如今京中知道这消息的没几个。这十日里,若不下连绵的雪,总归还是有雪化的一日的。你如今是将军府掌事夫人,少不得十日后要去太师府走一趟,备的礼不必太厚,最好送到点子上。此事是重中之重,不得马虎,你看好了。”
  “谢婶婶提点,侄媳省得了。”
  看来,十日后,太师府寿宴,有好戏看了?
  得了顾太师上山之事的确切消息,陆锦惜一颗心,慢慢地落了地。
  叶氏所言,的确不假。
  顾太师府在朝中的势力,该异常扎实,不然一个大公子要回来的事情,也不至于这样牵动人心;
  永宁长公主,也的确与顾太师府很近。人人都求不来的消息,到她这里轻飘飘的,半个铜板也不值的模样。
  而且……
  她对顾觉非的评价,与旁人完全不一样。
  要么是她对此人有偏见,要么就是她知道的,远远超过旁人的想象。
  陆锦惜心念闪动,微有沉思。
  只是很快,她便感觉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视,抬起头来,便发现长公主竟又在打量她了。
  略迟疑了片刻,她开口道:“婶婶可是有事?”
  “本宫今日出宫的时候,在宫门口,碰见了翰林院侍讲学士宋知言大人。”
  这是平直的陈述,几乎不带有感情。
  连带着那一双眼睛,也没有温度,有一股暗藏风雨的味道。
  陆锦惜听了却是半点不明白。
  宋知言?
  她是没听过,可不知道跟原身是有什么关系?
  单从陆锦惜的面上,实则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
  她本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商场谈判桌上混着跟吃饭喝水一样寻常,即便在她面前的是永宁长公主,她没露出什么破绽。
  这样的不动如山,落到永宁长公主的眼底,便多了几分复杂味道。
  是她一直小看了她么?
  听了宋知言的名字,她都还这样不动声色。
  想起今日撞破的这件事,永宁长公主心绪难平,可一看陆锦惜模样,一下又想起她跟薛况那一笔烂账来。
  谁又欠谁呢?
  本就是一旨诏书,瞎凑的一对。
  雕漆方几上,那一封拆开的信,已经放了许久。
  “你是将军府的掌事夫人,一品诰命。本宫知道,薛况对你不起,你本也没有为他守寡的道理。我一直想你改嫁,可你……”永宁长公主只把那一封信拿起来,起了身,冷笑,“可你做的都是什么?”
  陆锦惜听到半道已经觉出不对,皱紧了眉头。
  永宁长公主却直接将信一扔,摔到她怀里,一张雍容的面目上,已经看不到半点笑意,只有浓浓的失望!
  “不过一个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讲学士,还是有妇之夫,也配得上我将军府堂堂的一品诰命?”
  “你就不能找个配得上的吗?”
  “便是你与他青梅竹马,又何苦这样糟践自己?!”
  陆锦惜傻了。
  这个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跟过山车一样刺激,让她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大致听出出了什么事,可……
  这一位长公主婶婶,竟这么开明?
  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永宁长公主。
  永宁长公主见了,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你就这么糊涂死了算了!”
  说完,竟片刻都不想再待,直接拂袖而去。& && && && && && && && && &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03 编辑
& &☆、第013章 承蒙错爱
屋里,一下就剩陆锦惜一个。
& & 手里拿着那一封已经被拆开的信,她现在还反应不过来:怎么觉得,这一位婶婶的口气,这样恨铁不成钢?不仅不反对改嫁,竟然还上赶着撺掇……
& & 一时之间,陆锦惜皱起了眉头。
& & 只是很快,她又根据自己所知,分析出了一二原因。
& & 历朝的公主们身份都不低,明里暗里豢养面首的不在少数。
& & 到了本朝,端看永宁长公主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地位,便知道这里的公主不是什么菟丝花,似豢养面首之事绝不会少。
& & 永宁长公主自薛还去后,便不曾改嫁。
& & 她到底养不养面首,陆锦惜是不得而知,但耳濡目染之下,对待男女之事很开明,倒实属寻常。
& & 为今最大的问题,也不是这个。
& & 所以,陆锦惜很快就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先是瞥了一眼门外。
& & 丫鬟们都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包括青雀白鹭在内,没一个进来。
& & 她自然也没有唤她们进来的意思,只是皱着眉头,紧抿着菱唇,将信封之中的信笺取出。
& & 是一张背青面白的青白笺,看着素净又雅致。
& & 一拿出来,就有淡淡的檀香味儿。
& & 陆锦惜刚闻见,心底便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来。
& & 定睛一看,信笺上顶头四个字便是:“伯羡爱鉴。”
& & 那一瞬间,心都凉下来半截!
& & 这满纸精致素雅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是诗书世家出身,字迹也是陆锦惜曾在陆氏书房里见过的。
& & 不是陆氏本人所留,又能是谁?
& & 陆锦惜眼前有些发晕。
& & 她慢慢退了一步,坐回了椅子上,才用手指指腹压了压太阳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新看去。
& & “伯羡爱鉴,前日风寒偶感,未及复信,歉疚难安。”
& & “今病疾稍愈,提笔陈君以情。”
& & “君之请,妾每每翻而阅之,固心之动之,情之往之。然羁绊实多,左右徘徊,上下踟躇,问天不明,问佛不答,心难自辨,恐误君深,不敢轻易答君。”
& & “盼君许梨花为期,容妾思之。”
& & “冬末残雪,天犹寒极,望君保重。”
& & “锦惜亲笔。”
& & 陆锦惜瞧着最后这四个字,一时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想陆氏了。
& & 她原以为陆氏对薛况是痴情一片,甘愿付出,没想到……
& & 两字“伯羡”,该是那从五品侍讲学士宋知言的表字,一句“爱鉴”则是称亲密之人用的。
& & 她看完,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 & 陆氏是真与人有了首尾。
& & 似是宋知言提了请求,陆氏也一直在考虑,只是顾忌太多,难以下定决心,希望宋知言给她时间。
& & 她将在梨花开时,给出确切答复。
& & “羁绊实多……”
& & 能不多吗?
& & 一个是武威镇国大将军薛况的孀妻,朝廷诰封的一品夫人,膝下还有着三个亲生的子女和一个妾生的庶子。
& & 一个虽是竹马,从小认识,可如今已经是有妇之夫!
& & 改嫁?
& & 宋知言原配怎么办?
& & 私奔?
& & 对两个人来说,都不现实。
& & 陆锦惜看得出,陆氏是动了心、含了情的,可也难以抉择。
& & 也幸亏她还没抉择。
& & 这一封信,阴差阳错,落到了永宁公主手上,又辗转回到自己的手里,才没酿成大祸。
& & 坐在椅子上,她背后出了一层的冷汗。
& & 青白笺上,则被她紧紧掐着的手指,留下了几条深深的褶皱,格外刺目。
& & 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劲儿来,抬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揉着自己的眉心。
& & 宋知言跟陆氏之间,到底是怎么个经历?
& & 这一封信肯定是陆氏病重之前送出的,她已经来了有半个多月,这一封信也至少送出去半个月,怎么会今天才落到永宁长公主手里?
& & 陆氏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封信又是谁送的?
& & 无数的疑惑,浮了上来。
& & 若放在平时,陆锦惜对这等情爱的事,半点不感兴趣,可现在她顶着这壳子,便万万不敢放任这些随时回炸的雷,藏在她身边。
& & 深吸了一口气,她缓缓将信笺纸,压到了方几上,向门外看去。
& & 青雀和白鹭,都在外面,方才被永宁长公主的人给遣开了,怕都还不知道屋里发生过什么。
& & 一个跳脱活泼,俏皮可爱,很机灵;
& & 一个沉稳持重,思虑周全,很妥帖。
& & 原身久居深宅大院,有什么事,能瞒得过自己贴身的丫鬟呢?
& & 这两个丫鬟,要么都知道,要么至少有一个人知道。
& & 很快,陆锦惜的目光,便落在了青雀身上,念头一闪:“白鹭,你带个婆子,去外头找潘全儿,准备准备答谢张大夫的事情。青雀,你进来。”
& & “是。”
& & 两个大丫鬟一齐应声。
& & 白鹭没怎么多想,躬身便退了。
& & 青雀却是不知为什么叫自己,刚迈步进来,却一眼瞧见压在陆锦惜手底下的那信,一瞬间就变了脸色。
& & 她两腿发颤,惊惶不定:“夫人、这、这封信不是……”
& & 不是早送出去了吗?
& & 什么时候回来的?
& & “……”
& & 陆锦惜打量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 & 真的是青雀在帮陆氏处理这些事情。看这战战兢兢模样,神魂都要不在身上了。
& & 她精致的面容微沉,没有什么表情,只慢慢道:“刚才长公主来,便是为了这一封信……说是半道上碰见了宋知言大人,截下的……”
& & “不、不可能的。”
& & 青雀一下跪在了地上,磕了个头,颤声道:“夫人明鉴,二十多日前,您将这信交给奴婢,奴婢便照规矩给了印六儿,绝不敢拖延半日!若、若印六儿还跟往常一样,这信早该送出去了……”
& & 印六儿……
& & 这名字很生。
& & 陆锦惜是看过府里下人名册的,并不记得有这名儿。想来,该是个外面收钱给人办事的。
& & 她垂了眼帘,看了青雀一眼:“我知道不是你。我倒霉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起来吧。”
& & 叫青雀进来,不过是因陆锦惜猜到是她,套上几句话。
& & 虽不多,可已经足够她弄明白这件事的问题出在哪里。
& & “亏得今日是婶婶撞见,胳膊肘到底向我拐。若是被旁人截了,不死也能脱层皮!”
& & 陆锦惜眼底凛冽,笼了薄霜,声音渐渐发冷。
& & “不是你的问题,便是印六儿那边出了差错。回头你找人,给我好生寻个由头,问他一问!我倒要看看,这办的是什么差事!”
& & 青雀刚起了身,又是忐忑,又是惶然:“如今已被长公主撞破,夫人您……”
& & “此事本就是我糊涂。今日被婶婶一通教训,便知道自己错得离谱……”
& & 幡然醒悟,当然得推成长公主的功劳。
& & 她重新拿了那信笺来看,声音渐渐低沉:“去把剩下的拿过来吧,今儿……一道都烧掉。”
& & “夫人……”
& & 青雀诧异了,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 & 这几个月来,她的日子,都在提心吊胆里过。
& & 哪个大丫鬟愿意帮自家夫人传递私信,帮着她私相授受?回头被人发现,头一个倒霉的便是她们。
& & 她是心软,到底架不住陆氏几番哀求,这才不得已,找了外面那个信得过、且有求于夫人的小混混印六儿,帮忙送信。
& & 如今陆锦惜这意思竟然是……
& & 要放弃了?
& & 一时间,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感动,即便是青雀向来稳重,也面上复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生怕陆锦惜反悔一样,忙道:“奴婢这便去,这便去!”
& & 说完便退出了这屋,进了对面那屋。
& & 那是陆锦惜平时休息的屋子。
& & 想来,有点私密的东西,都藏在那边了吧?
& & 陆锦惜坐在椅子上,回想起青雀那表情,竟觉得有些好笑,可一回想,又尽是心酸。
& & 陆氏的信上写“每每翻而阅之”,证明宋知言送来的信,她反反复复看过多次,并有极大的可能保存了下来。
& & 可她不知道在哪里。
& & 陆锦惜穿来之后,大部分时间在病中,身边十二个时辰都有人伺候,并不敢四处翻箱倒柜探寻原身的秘密。
& & 现如今要找这些信,自然只能找个借口,让熟知的青雀去寻了。
& & “烧”,便是借口;叫青雀去取,则是一“诈”。
& & 没想到,还真成功了。
& & 没一会儿,青雀便捧回来一只不大的紫檀匣子,轻轻搁在了陆锦惜身边的方几上。
& & “奴婢没敢动过,都是您平日里自己放的,都在里面了。”
& & 匣子一打开,里头便是一层一层的信笺。
& & 不同于陆氏用的青白笺,这匣子里多是泥金的冷金笺,上头的字迹也可谓是颜筋柳骨,自有一股沉稳规整之气。
& & 这些,便该是宋知言的信和字了。
& & 陆锦惜拿起来,从头到尾,一封一封地瞧了一遍。
& & 青雀只当她是烧之前,想要缅怀一遍,就站在一旁不敢催促,只是时刻注意着。
& & 陆锦惜浏览的速度很快。
& & 凭着这宋知言信中的只言片语,她竟然也拼凑出了一个囫囵的故事。
& & 原来陆宋两家乃世交,陆氏与宋知言更是打小认识。
& & 二人一道长大,青梅竹马。
& & 到得那情窦初开年纪,便私定了终身。
& & 没想到,十一年前,新登基没两年的庆安帝,一纸诏书,拆散了他们,让陆锦惜嫁给薛况。
& & 他们不是没想过反抗。
& & 加之薛况从边关带回来一个五岁大妾生子,他们以为可以改变。可陆老大人去求了,庆安帝依旧铁石心肠,旨意照旧。
& & 陆氏还是嫁了。
& & 嫁了人,便了断了与宋知言的昔日情,想与薛况好好过日子。可没想到,她渐渐对薛况上了心,薛况却对她无意。
& & 一腔真情错付,连半个温暖的眼神都换不回。
& & 陆氏的人生,到这里便已十分灰暗。
& & 待得薛况战死沙场的消息一传来,便算是彻底没了光,陷入昏昏沉沉的黑暗。
& & 她如槁木一般,活在世上,浑浑噩噩。
& & 直到,一年前她去大昭寺上香,重逢了宋知言。
& & 彼时的宋知言,已有妻子,可也是父母之命,到底不是他心中所愿。
& & 昔日青梅竹马,两人只远远这么看了一眼,回去后便辗转反侧。
& & 不久后,就有宋知言的一封信,经难历险,到了陆氏这里。
& & 旧情于是复燃。
& & 宋知言愿为陆氏休妻,以正妻之礼,重新迎她进门,多番表白心迹。试问谁的感情,能持续十多年不改变?
& & 陆氏亦为其所感,无法放下,渐渐挣扎。
& & 看到这里,陆锦惜已是心底一声长叹。
& & 她一面觉得陆氏可怜。
& & 青梅竹马被拆散,嫁的丈夫与她貌合神离,守寡后再遇竹马,却已物是人非。
& & 可另一面,又觉得陆氏行为甚是不妥。
& & 能大胆遵从心意,追求感情,本没什么大错。可与她私相往来的,是一个有妇之夫。
& & 他的妻子,是一个与她一般可怜的女人。
& & “哗……”
& & 信笺纸翻动的声音,一如陆锦惜飘荡的心绪。
& & 她很复杂。
& & 这已经是最后一封冷金笺了,内容恰好是要陆氏给他一个答复,正好能跟今日永宁长公主给的信对上。
& & 她拿了起来,便准备先烧掉,再回头寻处理之法。
& & 可没想到,就在她把这冷金笺拿起后,底下竟然又露出一张略小的青白笺!
& & 秀雅的簪花小楷,字迹挺新。
& & 这不是?
& & 陆锦惜顿时一怔,错愕了片刻,才将之拿起,一看,一时竟不知作何感想——
& & 悬崖勒马,犹未晚矣!
& & 陆氏啊……
& & 这样可怜,又可爱的一个人,到底善良得让人心疼。
& & “宋大人台鉴,复信后,辗转反侧,幽思难眠。”
& & “妾之半生,坎坷零落。得遇大人,青梅竹马,幸甚之至。若彼时彼地,不敢违心。”
& & “然大人贤妻在侧,无过无错,事大人至亲至爱。”
& & “尊夫人之今日,犹妾之昔日。”
& & “妾不愿为挚爱之人辜负,有何颜面,夺他人所爱重?”
& & “水月镜花,不必久望。”
& & “数月以来,承蒙错爱。”
& & “妾青灯古佛,愿祈大人安平。”
& & “陆氏亲笔。”
& & 从“伯羡爱鉴”,到“宋大人台鉴”;从“锦惜亲笔”,到“陆氏亲笔”,这等的转变,中间又藏着一个女子,多少年以来的辛酸和苦楚?
& & 宋知言,该是她真正的良人。
& & 可她几经挣扎犹豫,心里即便再想与他在一起,也无法放任自己伤害另一个与自己一样的女人。
& & 陆锦惜读完这短短的几行字,心底竟有几分钝钝的疼痛,到底还是佩服她的……
& & “夫人,您……没事吧?”
& & 许是看她表情不对,一旁的青雀又悬了一颗心起来。
& & 陆锦惜摇了摇头,指腹摸索着这一封墨迹尚新的信,另一手却是厚厚的一沓冷金笺。
& & 她看了一眼,随手将之投入了炭盆。
& & 笺纸遇火,霎时燃了。
& & 不一会儿,便成了一片灰烬。
& & 陆锦惜没看一眼,只将自己手中仅剩的那一封青白笺,装入了信封,递给青雀:“这封信,你最后送一次。叫那个印六儿当心着,再要出事,我保管叫了人去扒他皮!”
& & 青雀差点就惊得咬了舌头。
& & 不是说好了到此为止的吗?怎么又——
& & “最后一次。”
& & 陆锦惜叹了口气,示意她上来接信。
& & “你若不放心,可打开看看。”
& & “奴婢不敢。您怎么说,奴婢便怎么信好了。”
& & 青雀连忙摇头,咬了咬牙,还是接了信,迟疑道:“那奴婢还是尽快去送?”
& & “去吧。”
& & 陆锦惜点了头,也不想把这件事拖太久。
& & 这封信,即便是又被永宁长公主截了,想也不会再来骂她了。
& & 青雀得了准,便将信向袖子里一藏,出去了。
& & 她前脚离开,白鹭后脚就回,来禀陆锦惜:“夫人,事情都向潘全儿交代了,也指明了只要普通药材。他已这会儿叫人去拟单子,说赶明儿就递上来让您瞧。”
& & 陆锦惜点了点头:“这人我是不大熟,不过瞧他处理迟哥儿那事的模样,该是个得力的。我也不介意抬举抬举他。明儿他人来了,直接禀我便是。”
& & 说完话,她便走过去,扶着雕漆小方几坐回了炕沿上。
& & 不过一抬头,她就瞧见了白鹭脸色不对。
& & 一张圆圆的脸盘子上,似乎藏了几分迟疑,有些小心地看着她,似乎在打量她脸色。
& & 陆锦惜奇道:“你这丫头,向来直肠子一根,有话就说了。这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是遇到什么事,这样难开口了?”
& & “……奴婢这不是怕您生气吗?”
& & 白鹭小声地为自己抱屈了一句,可随后,那声音便越发低了下去,像是忌讳着什么一样。
& & “方才奴婢打道上过的时候,听伺候两位姐儿的焦嬷嬷说,琅姐儿近半个月,又开始往大公子那边跑了……”
& & 大公子……
& & 那个薛况带回来的瘸腿庶子?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04 编辑
☆、第014章 何等魅力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被薛况起名为薛廷之,回府已经有十一年,今年该有十六。
& & 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陆锦惜也是有所耳闻的。
& & 陆氏与薛况被皇帝赐婚,结果薛况自边关赶回来成亲就罢了,还带回来一个小妾,闻说是边境上的胡姬,生得妖娆美艳。
& & 那瘸腿的小孩,便是她为薛况生的孩子。
& & 京城里说书的那些先生们,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只说这胡姬原本被人看上,要送给匈奴的呼耶可汗,结果半道遇到大夏与匈奴交战。
& & 她于是抓住机会,从匈奴军队手中逃出,与当时还是副将的薛况遇到。
& & 为了不被匈奴那边抓回去,胡姬冒险为薛况等人提供了一个绝密的消息,在这一仗之中起了很关键的作用。
& & 当时的匈奴军队,很快被大夏击溃。
& & 那胡姬,便也再没有回过西域。
& & 一个是少年将军,一个是美艳胡姬。
& & 一段边关的风月情话,不就这样生出来了吗?
& & 只是……
& & 那胡姬的下场不大好。
& & 说是跟薛况回了京城后,就因为水土不服病倒,没几日便死在了府里。
& &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病死”,谁又关心?
& & 她留下来的,只有薛廷之。
& & 这个孩子,或者说少年郎的存在,简直像是横亘在薛况与原身陆氏之间的天堑鸿沟,是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
& & 陆锦惜曾翻阅过旧日府里的账本,知道在份例上陆氏并未苛待这个庶子,但也几乎不闻不问,一应吃喝没短少罢了。
& & 想来,算不得很待见。
& & 琅姐儿则是陆氏的幼女,比长女薛明璃小三年,如今七岁。
& & 陆氏待这两个嫡出的姑娘,自是爱若明珠,琅姐儿身为幼女,更是疼得不行。
& & 可白鹭却说“又往大公子那边跑”,倒像是不听陆氏的话,与薛廷之走得很近。
& & 这怎么也不应该啊。
& & 陆锦惜的眼帘,慢慢地垂了垂,手指搭在微有凉意的小方几上,陷入了沉思。
& & 白鹭则是心中忐忑。
& & 夫人一向不喜欢琅姐儿与大公子走太近,每每总是敲打着,可这半个月来她病着,也根本空不出心力去管孩子们。
& & 这不,琅姐儿便又悄悄去了。
& & 她生怕陆锦惜生气,眼见她好久没说话,便吞了吞口水,小声道:“要不,您现在病也好了,叫姐儿们来请个安?”
& & 原本晨昏定省都是有的,只是陆锦惜病着已久,一则没力气,二则怕过了病气,早免了。
& & 就是病好,也不过才这两日的事。
& & 今日一早她赶着上香,还没进寺门就出了薛况的事,回来又是好一阵折腾,连着长公主这件事在内,算得上是连轴转。
& & 眼下,其实已经有些乏累。
& & 只是听了白鹭的话,陆锦惜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听着那呼呼的风声,只道:“天色还不算很晚,刚近黄昏呢,风又这样大。璃姐儿与琅姐儿都算不得身子骨硬朗的。你给我寻件厚些的斗篷,我亲自去看看吧。”
& & “是,那奴婢找找。”
& & 白鹭想想也对,便应了,果去对面屋子翻了一领厚厚的雪狐裘大斗篷,给陆锦惜披上了。
& & 这还不够。
& & 她想想又把那兔毛手笼给换了,说道:“姐儿们虽住得近,可身子骨真弱的是您。眼瞧着近暮了,天又凉,这雪貂手笼是前几日奴婢新制的,该更暖和些。”
& & 陆锦惜披了斗篷,又把手放进给她的新手笼,才算是妥了。
& & 临走前她吩咐屋里丫鬟:“迟哥儿那边也好生看着,若一会儿你们青雀姐姐回来了,只管叫她先看顾着哥儿。若有什么事,待晚些我回来再禀,不必出去找我。”
& & “是。”
& & 小丫鬟们都一一应了。
& & 陆锦惜这才在白鹭的陪伴下,出了门,打左边跨院里,到了正屋后面的三间抱厦外。
& & 天还亮着,屋里却已经点了灯。
& & 焦嬷嬷把那灯芯挑亮了一些,看着坐在炕上一针一线慢慢绣着的薛明璃,叹了口气:“您绣了这小半月,总算是差不多了。等夫人见了,一定高兴的。”
& & “真的?”
& & 薛明璃今年十岁,早已经懂事。她声音很柔软,很像她娘,五官也长开了一些,有点诗画般的精致。
& & 听见焦嬷嬷这话,有些喜出望外。
& & “我就是希望娘快些好起来,以后也康康健健,不要再病着……”
& & 她手里绣的是个小小的荷包,藕荷色,已经到了最后,一针下去,才拿剪子断了线。
& & “可算是绣好了。”
& & 焦嬷嬷一脸赞叹地看着,又道:“您别担心,我先才撞见奶奶屋里伺候的白鹭姑娘,说是奶奶已经大好。只是回来之后事多,今还还脱不开身。晚点,或者是明日,大姑娘去请安就是。”
& & “嗯,那要叫妹妹一起去。”
& & 薛明璃笑着点了点头,不过看着自己手里的小荷包,又为难起来,思考了一会儿,才咕哝了一句。
& & “到时候就跟娘说,这是妹妹跟我一起绣的。”
& & 焦嬷嬷一听,顿时无奈,哭笑不得。
& & 但看薛明璃已经自己拿了主意,一副护着琅姐儿的模样,她又不好说什么,只是想起琅姐儿来,不免叹气,正想说让璃姐儿回头劝劝。
& & 没想到,屋外传来小丫鬟行礼的声音:“给二奶奶请安。”
& & 二奶奶来了?
& & 焦嬷嬷一惊,颇为诧异地起了身,便瞧见陆锦惜走了进来,连忙上前行礼:“二奶奶怎么来了?”
& & “缠绵病了有半个月,想璃姐儿跟琅姐儿了,才忙完,便来瞧瞧。”
& & 陆锦惜走了进来,很容易就知道眼前这是焦嬷嬷,至于另一个……
& & 她看了过去。
& & 是个身量纤纤的小姑娘,差不多到她胸口高度。
& & 应该是璃姐儿。
& & 一身锦缎滚边的粉色袄裙,戴着白狐毛的围脖。
& & 小瓜子脸一张,五官也精致,跟陆氏有些挂相。还不多的头发被挽成了双螺髻,留了片刘海,看上去乖巧极了,很娴静模样。
& & 她定定看了陆锦惜一会儿,小嘴张大,好像有些惊讶,但转眼就转成了惊喜,眼底还有隐隐的泪光。
& & “女儿给母亲请安。”
& & “起来吧。”
& & 陆锦惜上前扶她,握着那一双手,只觉得温温软软,又见这女孩儿一身秀雅气,真不是寻常人家能教出来的。
& & 一时心里爱极。
& & “最近病着,都没见你们,你跟琅姐儿都还好吧?”
& & “回母亲的话。有焦嬷嬷看顾着,青雀姐姐也时时着人来问,我跟琅姐儿都好。”
& & 薛明璃是极懂事的。
& & 她被陆锦惜牵着手,只觉得暖和,倒比往日还要亲近。她有些忍不住,心跳加快,悄悄侧头看她。
& & 虽是瘦了,苍白了,可恢复得好像不错。
& & 半个月前他们去看时候的憔悴、枯槁,已经完全不见了。
& & 也许是因为先前听下面丫头们说,母亲责罚过三婶母那边的丫鬟,打得很惨,她又觉得,母亲好像比原来多了几分威仪。
& & 桌上还放着绣花用的针线篓,陆锦惜扫了一眼,想起自己刚才从窗下经过时候听见的话。
& & 陆氏的这个女儿,却是个有孝心的。
& & 而且,还很护着妹妹。
& & 想着,她拉薛明璃坐下来,打量了一眼她一直紧紧攥着的右手,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你们没事就好。旁边这手上,拿的是什么?”
& & “这个……”
& & 薛明璃一下有些红了脸,不大好意思起来。
& & 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拿出了荷包,两手递给陆锦惜。
& & 她眼睛有些发亮,声音里有喜悦:“前阵娘亲病着,都说绣着福纹的荷包可以祈福,明璃便跟妹妹一起,绣了一个,正准备去请安的时候给娘亲呢。”
& & 大约是因为说谎的原因,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耳根也有些发红。
& & 但她在说出“跟妹妹一起绣了一个”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勉强的神态。
& & 荷包小小的,藕荷色的缎子上走着银白的五福云纹。
& & 针脚虽然不算很好,却一针一针绣得很密,像是生怕针脚太疏、福纹太薄一样。
& & 陆锦惜见了,心底有些暖暖的。
& & 她刚才其实是听见薛明璃跟焦嬷嬷说了什么的,哪里能不知道,这小荷包其实是薛明璃一个人的心血?
& & 只是她有心护着妹妹,所以陆锦惜也不拆穿。
& & 含着笑意,带着几分实打实的惊喜,她从薛明璃的手中接过了荷包,笑了起来:“璃姐儿长大了,这荷包绣得好看,比娘亲的都好。”
& & “二奶奶可谦逊了。”旁边的焦嬷嬷听了,恭维了一句,“您的女红,当年在京城可也出名呢。”
& & 是么?
& & 陆锦惜倒不知道这一点,暗暗记下了。
& & 好在名门闺秀,大家小姐,会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她暂时不担心露馅不露馅。
& & “我是懒怠了,可没璃姐儿这样勤快。”
& & 陆锦惜随口说了一句,却将那荷包比了比,向自己腰间一挂,藕荷色的荷包,正正好很衬她今日浅色的衣裳。
& & 随同进来的白鹭,打量几眼,便夸道:“姐儿做的这荷包真好看,夫人皮肤白,五福云纹又是专选的银白。怕是姐儿好花了一阵心思呢。”
& & 没有谁不希望自己的心意得到尊重,也没有谁不喜欢夸奖。
& & 陆锦惜是没养过孩子的,她只能凭着自己跟人相处的经验去做,所以才会选择当场把荷包给戴上。
& & 倒是没想到,白鹭这样机灵,也这样有眼色,夸得正正好。
& & 薛明璃年纪虽小,可其实很聪慧。
& & 她哪里不知道白鹭是过誉了?
& & 可心里的高兴还是掩不住,脸上有点娇羞的笑意,小声道:“也没有花多少心思,是娘亲好看,白鹭姐姐你又乱夸了。”
& & “奴婢哪里敢乱夸?”
& & 白鹭只往陆锦惜身边一站,一副小得意的样子,还向陆锦惜道:“若是奴婢乱夸,夫人早责骂我了。是吧,夫人?”
& &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
& & 陆锦惜笑骂了一声,一指头给她戳过去,但下一句便道:“但夸的话是没说错的。”
& & 白鹭顿时笑了起来。
& & 倒是薛明璃越发不好意思,看看白鹭,又看看陆锦惜,脸更红了。
& & 陆锦惜走上前去,只拉了她的手,看了看,没留下什么针眼,也没什么伤痕,就放下了心来。
& & 她道:“往后天色一暗,便别绣东西了。况你是将军府的姑娘,往后自有一应丫鬟伺候着,女红即便差一些,也不打紧。只别伤了眼睛,伤了身子才好。”
& & “娘……”
& & 这话其实有些陌生。
& & 薛明璃听了,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 & 她隐约记得,娘亲曾说过女儿家若没针黹功夫,将来会被婆家看不上,可听着陆锦惜的话,说得这样平淡笃定,又半点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 & 她心里觉得奇怪,一时看着陆锦惜发怔。
& & 陆锦惜却是寻常模样。
& & 她曾见陆氏那屋里曾有旧日做的衣裳袍服,怕都是给薛况的,只是崭新的一片,显然没人穿。
& & 所以,针黹女红再好,遇不到个良人,都是白搭。
& & 若是遇到了真良人,对方又怎会嫌弃针黹拙劣?
& & 陆锦惜自不是这里的人,从来懒得搭理封建那一套。
& & 可她也不多解释,只看了看这屋里,典型的女儿家闺阁,香香软软的一片,可就是没看见别人,于是问道:“怎么没见琅姐儿?”
& & 薛明璃顿时心虚起来,不说话了。
& & 焦嬷嬷也是有些惶恐,看了陆锦惜两眼,才畏畏缩缩道:“琅姐儿在……在大公子院子里,老奴劝过了,只说传饭了再回。见老奴不走,她、她还糊了老奴一身的泥……”
& & “劝不回?”
& & 陆锦惜顿时讶异,见焦嬷嬷这情态不似作伪,慢慢便皱了眉。
& & 这胡姬所生的庶子,到底有什么本事,把个七岁小姑娘迷成这样?
& & 她倒好奇起来了。
& & 于是一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我倒想看看,我去了,她能不能也糊我一身泥……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05 编辑
☆、第015章 薛廷之
陆锦惜此话话音一落,屋里竟安静了一瞬。
& & 从年纪不大的薛明璃,到平日机灵的白鹭,甚至是先才还忐忑不已的焦嬷嬷,此刻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 & 夫人,竟然说要亲自去看看?
& & 可是过去的十一年里,别说是去看看了,她根本连问都懒得问一句啊!
& & 焦嬷嬷想起陆氏昔年对大公子的态度来,又想到了如今琅姐儿的不听话,生怕陆锦惜为此发上一阵火,天知道要出什么事!
& & 今儿个,**奶可是连三奶奶都整治了啊!
& & 想到这里,焦嬷嬷头上的冷汗,立时簌簌而下。
& & 她惶然不已:“这、这……夫人,您不是从来不去的吗?要不还是老奴立刻带人去,把琅姐儿带回来……”
& & “琅姐儿连屋都不回了,我这个当娘的,还能在这里坐着等不成?”
& & 陆锦惜却没把焦嬷嬷的话当一回事。
& & 她只一招手,示意还愣着的白鹭跟自己走,随即便拉长了口气,凉凉道:“大将军在的时候,他不愿我去。如今都过了这许多年,还有什么不能去的?”
& & 那一瞬间,焦嬷嬷彻底僵硬住了。
& & 她望着陆锦惜,只觉得夫人的眼底,带着一点雪亮的冷光,甚至还有一点隐约的嘲讽。
& & 就好像是,积压了这许多年的一些东西,全出来了。
& & 屋内一时安静极了。
& & 陆锦惜好像没瞧见焦嬷嬷那脸色异样,只对薛明璃温温地笑着:“外头天冷风大,璃姐儿就在屋里好好等着,叫焦嬷嬷陪着你。娘呢,这就去看看琅姐儿,不会出事的,你放心。”
& & 她笑着的时候,眉眼都好似化作了一湾春水。
& & 薛明璃本是想要为琅姐儿求情,又经常听琅姐儿提起那庶出的哥哥,觉得不坏,有些怜悯他。
& & 可被陆锦惜这样一看,立刻又想,娘亲这样善良,怎么会做出伤害他们的事情?
& & 所以,微微发怔一下,薛明璃便点了点头,娴静地立着,乖巧道:“那等娘亲把妹妹找回来,我一定好好说她。”
& & “好。”
& & 陆锦惜帮她理了理额头上那细碎的刘海,答应了,这才搭了旁边白鹭的手,道一声“我们去看看”,出了门去。
& & 焦嬷嬷与薛明璃送她们到屋门口,便站住了。
& & 外头还是黄昏,不过风又急了些许,陆锦惜脚底下踩着那微黄的天光,走出了抱厦,下了台阶,很快便消失在了花木掩映的小径拐角。
& & 地上铺的都是规整的青石板,因才开春,园子里的花木都没发出来,显得格外萧条。
& & 尤其是她们走的这一条路,越是往前,便越是偏僻。
& & 陆锦惜走在上头,绕过了几排房屋,随意低头一看,便能瞧见道上缝隙里生着的青苔,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走过了。
& & 唯一有的,是偶尔能看见的沾着泥水的脚印。
& & 她一看就笑了起来,伸手一指,对白鹭道:“你瞧,这道都没人走,这脚印小小的,怕是琅姐儿呢。来来回回,倒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 & 私底下,不知朝那边跑了多少遭。
& & 白鹭一路都扶着陆锦惜,因知道她从没去过,所以走在前面一点,也好引着路。
& & 闻言她瞧陆锦惜一眼,嘟着嘴咕哝:“府里也就琅姐儿熟一些了。这道偏僻,地方更偏僻,还要走上一会儿呢。您也是,何必自己去寻,吩咐个人,把大公子并琅姐儿一起叫到跟前儿来,想教训就教训,想责罚就责罚,怎用得着这样麻烦?”
& & “看一看,又不打紧。”
& & 陆锦惜看了她这一脸小气的样儿,有些无奈地摇头。
& & “更何况……我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 & 这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感叹的味道,又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
& & 白鹭一下想起了之前陆锦惜在屋里对焦嬷嬷说的那一句,便想了起来:她只伺候在陆锦惜身边三年,可也听过那个传闻……
& & 心底,一下有些忐忑,又有些心疼。
& & 白鹭低低道:“过去的事儿,您也别想了,反正都过去了……”
& & “我省得。”
& & 陆锦惜不过是给自己去看看薛廷之找理由罢了。
& & 一看白鹭的表情,她就知道对方想到哪里去了。
& & 事实上,那个传闻她也是听过的——
& & 原身陆氏,十一年来,几乎都没往那庶子的院子里踏过一步。
& & 表面上看,薛廷之是薛况带回来的胡姬所生的“孽种”,还是在陆氏进门之前带回府里的,忒不给面子。
& & 是以,成为了府中的禁忌。
& & 陆氏身为原配与嫡母,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可能喜欢这么个孩子。
& & 不往院子里踏上一步好像说明了她的态度。
& & 可实际上,府里也有另一个传言。
& & 说是陆氏当初嫁进来之后,薛况便对她说,薛廷之的事情由他来处理,不会要陆氏操心。
& & 什么叫做“不会要陆氏操心”?
& & 也不过是好听一点的说法罢了,字面下的意思,不就是“孩子我管,你不用插手”么?
& & 陆氏当年才刚及笄,性情虽懦弱,可着实冰雪聪明,又如何猜不出这一句话藏着的意思?
& & 薛况这是偏袒着那庶子呢。
& & 从那以后,陆氏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至少在薛况在世的时候,真的从没过问过薛廷之任何一句。
& & 直到薛况去后,她才每月按着份例往下拨东西。
& & 但也仅此而已了。
& & 多问上一句的情况,一点没有,更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与薛廷之接触。
& & 这传言是真是假,陆锦惜当然也不知道。
& & 可空穴来风,必定事出有因。若薛况没说过这话,他的言行举止也没表现出偏袒庶子的意思,这些传言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 & 陆锦惜心里头总觉着有些微妙的讽刺。
& & 她一路上没有再说话,只是搭着白鹭的手,转过了好几条道,才经过府后一个比较大的花园,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院落。
& & 暗灰的石板铺在院前,显得极为整洁。一大片的空地上,放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石锁,还有木偶人,地面上还立着一些梅花桩,靠墙的位置则是几个立得整整齐齐的箭靶。
& & 一应物什,看上去都有些发旧。
& & 可视野,却在此处,变得极为开阔。
& & 陆锦惜一下站住了脚。
& & 在这一片空地的东面,是一墙低低的瓦檐,很素的青色,很有些年头模样。黑漆的大门没关上,半开着,斑驳地掉了漆。
& & 一个身穿深灰色圆领袍的小厮,此刻正拿着一块饼,坐在门槛上,专心致志地啃着。
& & 面容清秀,约莫十四五的年纪,看上去还有些孩子气。
& & 该是伺候在薛廷之身边的书童。
& & 陆锦惜向他背后望去。
& & 隔着半开的大门,隐约能看见里头院落的一角,一口上了年月的水井,边缘长着蕨草和青苔,几个石墩,甚至还有个马厩。
& & 正面五间屋子并列着,看上去格外简单。
& & 这里,与将军府别处大气中透着精致的风格,完全不同,显出了一种简洁的粗糙和粗犷。
& & 陆锦惜就这么打量着,便慢慢皱了眉头。
& & 她也不说话,慢慢踱步,向门口走去。
& & 白鹭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这里了,听说原是将军府还没扩建时候的旧址。那时候,老太爷都还没发家呢,所以简陋一些。外面是演武场,旁边这小院子本是备着累了休息用的,不过……”
& & 不过如今将军府已没几个男丁了,更不用说能上战场的。
& & 老太爷早带着老太太归隐田园,对府里的事情甩手不管,这个演武场当然也就荒废了。
& & 这些话,白鹭都没说出来。
& & 但陆锦惜想得到。
& & 只是这演武场这样大,还这样干净,该是有人时常打扫才对。
& & 她脚步无声,此刻已经到了门口。
& & 吃饼的那书童刚啃到第五口,也听见了白鹭那细碎的低语声,不过听不大真切,一时心中纳闷:奇怪,大公子这院子前,从来都是狗都找不到一只,怎么有人说话?
& & 他下意识地一抬眸,便看见那暗灰的石板上,出现了一对儿精致的鞋尖。
& & 月白色的衣角垂了下来盖着,一朵一朵遍地金,用细密的针脚勾了,清雅又简单,富贵却也不俗艳,煞是好看。
& & 书童一下有些发愣。
& & “大公子可在里头?”
& & 头顶上传来一道温软的嗓音。
& & 书童顿时手一抖,一下回过了神来,抬头看去。
& & 这一看,立刻惊得瞪圆了眼睛,手里剩下的半块饼立刻掉在了地上,摔成好几瓣儿!
& & “二、二**奶……咳、咳咳!”
& & 他还没来得及把喉咙里的东西给咽下,又要说话,起身更急,一下就呛住了,憋得面红脖子粗。
& & 简直见鬼了!
& & 今天太阳打东边落下的不成?
& & 他竟然看见了**奶!
& & 书童瞪圆的一双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但又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地咳嗽。
& & 他有心想要冲进院子里通禀,但陆锦惜的目光,又半点也不挪地定在他身上,叫他连腿都迈不开。
& & 陆锦惜当然看出了这书童一脸见了鬼的表情,也看出了他眼睛底下藏着的那一分担心。
& & 心下一时无感。
& & 她也不等他回答了,只直接从他身边经过,无声地迈入了院子,立刻便有嬉闹的声音传来。
& & “大风你别动!你为什么不让我给你洗尾巴?”
& & “天啊,我这么好心好意的!”
& & “又甩尾巴了,呜,一身都是水……”
& & “太不听话了,气死我了!”
& & “我也是大将军的女儿,你怎么不听我的?”
& & 一连串委屈的抱怨声,听着格外娇俏,带着十分的灵动。
& & 陆锦惜顿时循声望去。
& & 外面的院落很大,里头的也不小。
& & 地面上都是规整的青石板,缝隙里的杂草被剃得干干净净,东南角马厩里空荡荡地,但前面不远处的水井旁,却站着一匹神骏的高头大马。
& & 全身黝黑,似在发亮,唯有四个马蹄乃是雪白。
& & 虽只安静地站在那里,马头却是向上昂起,自有一股凌云的傲气,马身上有许多陈旧的伤痕,看着有些狰狞,却偏偏给人一种峥嵘的气魄。
& & 完好的右眼卓有神光,可左眼却蒙了一层雪白的阴翳,显得浑浊。
& & 此刻,有两把小凳子摆在这一匹马身边。
& & 一个凳子上没坐人。
& & 另一个凳子则靠着马腿,一个身穿蟹壳青长袍的少年,就坐在上头,脚边放着一只大大的木盆,里面盛满了刚打出来的井水。
& & 他手中持着一柄大毛刷子,正在给马刷腿。
& & 听见那一连串的抱怨,少年不由笑了一声,只道:“大风的脾气不好,你别随便碰它,尤其是马尾巴。”
& & 刚要伸手去摆弄那马尾巴上一把鬃毛的薛明琅,顿时僵住了。
& & 她穿着赤红滚雪狐毛边的袄子,脚下蹬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靴,白皙的小圆脸早成了小花脸,身上更是一片脏污。
& & 都是刷马的时候溅的。
& & “那人家不碰就是了。”
& & 她可怜巴巴地一瘪嘴,蹲到了一旁,看着少年,见他动作熟练,心里嫉妒的小火花蹭蹭往外冒,只是又不敢说出口,生怕下次就被撵出去。
& & 于是,只好问点不相干的。
& & “大风脾气这么坏,你以前说,它是塞外的一匹野马,那我爹以前怎么收服它的呀?一定很难吧?”
& & “刷——”
& & 少年举着刷子的手,忽然顿了一下。
& & 陆锦惜站在门口前面一点,一直看着。
& & 少年的身形,瘦削但挺拔。
& & 伸出去的手指,即便是拿着半点不雅致的大毛刷,也给人一种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感觉,但皮肤有些苍白。
& & 微微仰着头,昏暗的天色,在他一双眼眸底下,投下一片难明的神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
& & 陆锦惜看到了他慢慢降下的薄唇弧度,也看见了那明朗的下颌轮廓,以及,因为仰头,变得格外清晰和突出的……
& & 喉结。
& & 即便他坐着,也能看出他身量很高。
& & 这架子,看着不像十六岁,倒很似十八十九的弱冠少年了。
& & 他抚摸着马身上那些或浅或深的旧伤伤痕,声音慢慢地,似乎染上一点边塞寒冷的霜月,吹刮的风雪……
& & “对着配不上的人,它们才烈。是真将军,何曾需要费力收服?”
  ☆、第016章 第一印象
“配不上的人……真将军?”
& & 薛明琅一下不大听得明白。
& & 其实她读过很多书,自小都是母亲教的。
& & 在读书上,她也有超乎寻常的天赋,更觉得书中的世界,自来比真实的世界要简单很多。
& & 比如她父亲,比如她母亲,甚至比如……
& & 眼下。
& & 书上写,好马遇到明主,就会变得很乖顺。
& & 这个她能看懂。
& & 但薛廷之这一句话,明明似乎是同样的意思,可她听起来却如坠五里云雾。
& & 也许是看不懂这一位庶兄脸上那莫测的神态,也许是琢磨不透这话里藏着的意思。似乎敬佩满怀,仿佛踌躇满志,状若感伤旧事……
& & 薛明琅小小的两道眉皱了起来,咕哝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大风?是夸父亲,还是夸你自己?”
& & 闻言,薛廷之却暂时没回答。
& & 目光落在那不断游走在马身的大毛刷上,平静又深邃。
& & 直到一点一点将那些外泄的情绪,收敛下去,他才静静道:“是夸大将军。至于你,年纪还太小。等你长大了,会拥有自己的马,但不会是大风。”
& & 可她只喜欢大风。
& & 因为这是她几乎毫无印象的父亲的马。
& & 尽管它瞎了一只左眼,但据说薛况的宝剑,便是它从千军万马的废墟里衔出来的。
& & 薛明琅的情绪,一下有些低落起来,精致的眉眼,也垂了下去,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神光。
& & 她慢慢地把手放到了盛满了水的大木盆里。
& & 如果没自己摸过,她是不知道的,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其实比外面的空气,要暖和一些。
& & “那父亲为什么要给这么好的马,起名叫大风?”她声音闷闷地,“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 & “大风起,云飞扬;威加海内,归故乡;安得猛士,守四方……”
& & 薛廷之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点的沙哑。
& & 但是很迷人。
& & 他的刷子有很合适的力度,仿佛十多年来,这件事已经很熟练。
& & “如果你去过塞外,就知道这个名字有多好。”
& & “深秋里下雪的时候,戈壁上的黄沙,会被天上掉下来的白雪盖住,像是一床鹅绒。”
& & “晚上月亮出来,你站在城墙上,拿个火把一照,四下里都是白。”
& & “看不见戈壁的影子,也看不见翻滚的黄沙,满世界只有白雪,只有狂风……”
& & “你如果骑着它,提着弓刀,在雪野上奔驰。”
& & “它把四蹄都甩开,踏在雪上,很重,但会让你觉得很轻。像是携裹着大雪的狂风,从雪地上吹卷而过。等它跑过去,卷起的雪,就会把马蹄的印子盖住,半点看不出来……”
& & 仿佛平直的语气,却偏偏给人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 & 薛廷之说完这些,便没有再说话了,只是摸了摸马头,微微地笑起来。
& & “大风……”
& & 薛明琅却一时怔忡。
& & 他说的,是父亲吧?
& & 大雪满了弓刀,他骑着马,从城外那一片磅礴的沙雪上过……
& & 院子里,一下没有人说话。
& & 只有毛刷从马身上刷过的声音,越发衬得周遭安静。
& & 天穹上的暮色,已经渐渐地盖了下来。
& & 刷完了最后一条马腿,薛廷之看了看天色,只对她道:“天晚了,虽然夫人病已渐渐好了,你也该回去了。”
& & 这原是很正常的一句话。
& & 可没想到,薛明琅一听,却像是被人戳着了哪里一样,一下伸手向着木盆里一拍,“哗啦”一片水花溅起来!
& & “不要你管!”
& & 声音尖锐,神态更尖锐。
& & 就好像是一枚忽然伸出来的利刺,来得猝不及防。
& & 方才还算是可爱的一个小姑娘,一下变得有些骄纵蛮横起来。
& & 薛廷之暗暗皱了眉,隐约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薛明琅都不大对劲,便想要开口询问:“你……”
& & “咳咳!咳咳!”
& & 一阵用力的咳嗽声,忽然从门口的位置传来。
& & 院角的薛廷之与薛明琅,几乎齐齐吃了一惊,回头看去。
& & 门口处,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三个人。
& & 正在用力咳嗽,满脸通红的那个,是书童临安,正在给他们使眼色;另外的两个,自然是陆锦惜和白鹭了。
& &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个瞬间,原本还蹲在地上的薛明琅,一下就站了起来,面上眼底,一时露出惊喜的笑容,衬得整张小脸都明艳了。
& & 脚下一动,她立刻想要跑过去,像是以前一样,扑进她怀里。
& & 可就在她第一步迈开的那一刹,当初在窗外听到的那些言语,便在她脑海里回响……
& & 迈出的脚步,瞬间僵硬。
& & 连带着她脸上还没收回的笑容,也一下僵硬。
& & 薛明琅站了很久,颤抖了一下,面上的血色一下褪尽,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踩到了旁边的木盆。
& & 盆里的水晃了晃,溅起来打湿了她的靴子。
& & 陆锦惜自然是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
& & 她本没出声,静静地听着,想知道这兄妹俩到底是在聊什么,可哪里想到,忘了后头还有个坏事的。
& & 书童临安,就是她们方才在门口遇到的那个啃饼的。
& & 这会儿就站在后面,伸手卡着自己的脖子,咳嗽得面红脖子粗,只是陆锦惜转头来一看,便能轻而易举地看见他稚嫩的眼底,那掩饰不住的心虚。
& & 明摆着是生怕院角那两个孩子说错什么话,所以关键时刻咳嗽提醒。
& & 陆锦惜瞧着他,唇角微微勾起,是个带着淡淡凉意的笑容,半真半假地夸了他一句:“对主子,你倒是很忠心嘛……”
& & 临安顿时吓得心跳加速,冷汗狂飙。
& & 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只好朝着这一位传说中的**奶,露出了一个尴尬的、看似憨厚的笑容。
& & 一个假装老实的。
& & 陆锦惜心里冷哼了一声,倒也懒得跟他计较,直接搭着白鹭的走,就朝那角落里走了过去,第一眼便看到了薛明琅,顿时皱了眉。
& & 方才隔得很远,也看不大清楚她身上是什么情况,如今近了才看清,一身的泥污,袖口都湿了一半。
& & 这天气可还冷着,残冬未过。
& & 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怎么搞成这样?
& & 她把自己披着的雪狐裘斗篷一解,走到她身前,就想要给她披上:“天气这样冷,出来不多加件衣裳也就罢了,怎么还——”
& & “不要你管!”
& & 可还没等她走近,薛明琅便突然大叫了一声。
& & 她身子紧绷,抗拒地看着她,像是注视着什么敌人一样,眼眶一下变得通红,可眼神里又飞快地掠过了什么。
& & 在陆锦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直接一把将她推开,拔腿就跑:“我不要你管!”
& & “琅姐儿!”
& & 站在陆锦惜身后的白鹭,根本就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下,才伸手想去拦。
& & 可薛明琅穿的本就是灵便的小靴子,跑起来很快,哪里是她来得及拦的?
& & 只这么一错,薛明琅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去,不见了影子。
& & 这可大大出乎了陆锦惜的意料。
& & 她手中还拿着那刚抖开的雪狐裘斗篷,慢慢转过头去看门口,眼底闪过了几分费解,又有几分深思。
& & 远山似的眉,慢慢地拧紧。
& & 虽只是那么片刻的接触,可陆锦惜已经看出来了,薛明琅对她竟然很抗拒,甚至脱口而出就是“不要你管”,一下炸了毛。
& & 没记错的话,下人们对琅姐儿的评价,可不是这样。
& & 知书达理,娇气虽有,却只比璃姐儿活泼一些,断不至于顽劣乃至于叛逆。
& & 陆锦惜沉思了片刻,只把手中的斗篷递给了白鹭,道:“她好像不大愿意搭理我,你追出去看看,千万别出事。找不到人,就拿对牌,满府给我搜。”
& & “是。”
& & 白鹭这会儿也是心惊肉跳呢,忙接了斗篷,半点不敢耽搁,直接出了门去追薛明琅了。
& & 书童临安看着这发展,一下不知所措。
& & 他在原地站着不是,跟着去找似乎也不是,急得满头大汗。
& & 可院子里剩下的两个人,却好像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 & 薛廷之是根本没想到,陆锦惜竟然会来。
& & 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他只远远看见过这一位大将军的嫡妻几次,可她是从来不靠近这一座院落的。
& & 好像对她来说,这里是一个禁忌之地。
& & 原因,薛廷之是知道的。
& & 他手往简单的木凳子上撑了一下,才不大稳当地站了起来:“夫人……”
& & 还是刚才那样微微带着沙哑的嗓音。
& & 但是藏着一点惊异,还有一点警惕。
& & 陆锦惜听出来了,打量他。
& & 站起来之后,果然很高,竟比她要高过大半个头去,只是左足微微有些跛,让刚刚慌忙站起来的他,看上去有些狼狈。
& & 长眉如剑,自有一股锋芒气在。
& & 挺鼻薄唇,并着狭长桃花眼,又藏着一段很隐约的名士风流。
& & 也许是曾跟着薛况,在边关待过,也或许因为他是胡姬的儿子,这一双眼底,藏着一种别样的气质,交织着中原江南的烟雨与塞外的大漠沙雪。
& & 矛盾。
& & 并不简单。
& & 几乎是在对上这一双眼眸的刹那,陆锦惜便感觉出了他看似单薄的身躯里,藏着的千刀万剑。
& & 欲敛锋芒,却因此锋芒更露!
& & 夫人?
& & 叫得这样生疏。
& & 陆锦惜迎着他的目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你不大喜欢我。”
& & “……”
& & 薛廷之一怔,一时竟不知应该怎么回这一句话,只觉得心底有一股奇异的忌惮生了出来。
& & 陆锦惜打量他的目光,浸着点凉意。
& & 偏偏她本人是极温和的,又半点不觉得迫人。
& & 见他如此形状,像是不知如何是好,她又慢慢勾了唇角,含着笑意,半似玩笑,半似安慰,和缓道:“不过放心,我也不大喜欢你的。”
阅读权限255&主题1019&UID8587893&帖子40994&积分52804&
91UID337817 &精华0&帖子40994&财富397934 &积分52804 &在线时间2697小时&注册时间&最后登录&
本帖最后由 微笑的陶陶 于
19:05 编辑
☆、第017章 庶子的书房
不过放心,我也不大喜欢你的。
& & 太坦然,也太直白。
& & 说这话的时候,她面容柔和,眼角眉梢都带着点光彩的笑意。
& & 甚至声音,都轻得像是原野上飘过的一片云,吹过的一阵风,那一时的感觉,叫人有些温暖的错觉。
& & 薛廷之的手,因为刷马才在井水里浸过,此刻冷风一吹,就有些发东冻。
& & 他素来是又敏锐又聪明的人,可陆锦惜这一句话,却罩着一层迷雾,叫他分不清是真是假,是善意,还是恶意。
& & 十一年了。
& & 他在薛府已经很久。
& & 久到几乎就要忘记旧日那遍地横流的鲜血,冲上云霄的哭号,还有年幼时脚后跟处那钻心的剧痛……
& & 每日读书,写字,刷马。
& & 只有偶尔见天气好了,才会悄悄携了临安,自角门出去,走走那一大片繁华的街道,看看满京城的热闹……
& & 一日一日,从无例外。
& & 作为将军府的掌事夫人,陆氏是从不关心他死活的,也不曾对他的存在,多置一分言语;
& & 作为一个胡姬所生的庶子,他亦从不离开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儿太远,更从不对府里任何事发表议论。
& & 十一年来,相安无事。
& & 即便平日薛明琅喜欢朝他这里跑,可夫人也都是教训过了就完,这还是头一次,她自己个儿出现在这里。
& & 往日隔得远,他不曾真切瞧见过陆锦惜的容貌。
& & 到了方今,才知道,这果真是京城一等一的美人。
& & 只是瞧着那精致五官里面蕴着的一股神气,不卑不亢,反有一股刚柔并济的味道,倒与传言不大符合。
& & 不过……
& & 天下被藏起来的真相那么多,遇着一个与旁人议论略有不同的陆锦惜,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 & 薛廷之沉默了良久,才躬身道:“母亲说笑了。母亲不喜欢我,实乃寻常之事,但儿子断断不敢对您有所不敬。”
& & 从“夫人”到“母亲”,这改口……
& & 若细细追究,那胡姬的死,到底能也陆氏攀扯上几分关系,可他这声音与神态,竟无半分勉强的意思。
& & 一身的坦然,一身的从容。
& & 瞧着,竟然是不俗的。
& & 陆锦惜移开了目光,打量周围的一切,尤其是那一匹瞎了左眼的乌云踏雪,只道:“刚才在旁边听你与琅姐儿说话,想是知道我不愿她一个女孩子家,成日往你这里跑。”
& & 薛廷之当然知道。
& & 所以陆锦惜说不喜欢他,实在很有道理。
& & 只是……
& & 他眼帘微垂,态度依旧谦恭:“廷之久居故院,甚少踏足而出。琅小姐常来,实是惦记着大风,想与它亲近,廷之知道琅小姐金枝玉叶,不敢慢待。”
& & 陆锦惜没接话。
& & 她刚才在门口,也是听见了的。琅姐儿的话,的确大部分都落在这一匹马的身上,可她到底念叨的是马,还是这一匹马代表着的什么,那就不知道了……
& & 薛廷之听她并未反驳,亦不曾责斥,心下稍定,又续道:“只是廷之也知,长久如此,实不稳妥。月前,廷之曾想让人将大风牵去,交给琅姐儿照看。不过没赶巧,当时您还病着,廷之也不敢给您添烦心事,是以拖到了现在。”
& & “你这一番话,说得真是体贴又周到,竟叫我也挑不出半点的错处来了。”
& & 陆锦惜莫名地笑了一声,一时心底竟有些复杂。
& & 若听传闻,当知道那胡姬该是个卓有胆识与远见的;薛况又是年轻的大将军,南征北战,谋略过人。
& & 这样的两个人生出的儿子,是该有这样优秀,才算正常。
& & 说到底,是琅姐儿自己硬要过来。
& & 换了她自己在薛况这个位置上,也不能做得更好。更何况,他还立时给出了一个貌似可行的解决方案。
& & 这世上,能提出问题的人很多,可能解决问题的人却很少。
& & 后者才是真正的本事人。
& & 因着这短短的几句话,陆锦惜竟忍不住对薛廷之高看一眼。
& & 她随意地在这院子里踱步,那厚厚的大斗篷已经给了白鹭,叫她带着去追琅姐儿了,如今风一一吹,便朝袖子里灌,倒有些冷意。
& & “大风你已经养着有五六年了。自大将军出事后,它便一直跟着你吧?真给了琅姐儿,她养不养得好,暂且另说。你也舍得?”
& & “琅小姐真心喜欢大风,往后必定待它很好,不会因为它年迈了,跑不动了,便苛待于它。”薛廷之跟在了她身边三步远的地方,也不敢离太近,“如此,廷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 & “你倒很豁达。”
& & 陆锦惜眼角余光一闪,便注意到了他走路的姿态。左足微跛,虽不是很明显,可走动起来有些摇晃,不很稳当。
& & 虽身量颀长,器宇不凡,可这跛足,却是美中不足。
& & 听闻,是打薛况将他从边关带回来时候就有了这毛病,只是不知道……
& & “生下来就有的,说是胎里没长好。”
& & 薛廷之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不待她问,便主动解释了一句,微微笑着,似乎不很在意。
& & “也请过大夫,不过到底没养好。”
& & 胎里没长好……
& & 那胡姬人在边关,气候是苦寒恶劣,且有频繁的战事,发生点什么意外都不稀奇。
& & 陆锦惜想到这里,倒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父母辈的事情,与他又有什么相干呢?
& & 天,渐渐晚了。
& & 院子的风也大起来,越发寒冷。
& & 陆锦惜是大病初愈,身形单薄,站在这里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应该是还有话要问。
& & 只是她若冻了病了,实在不是他能担待。
& & 是以,略一思量,薛廷之躬身请道:“外面风大天寒,白鹭姐姐又追了琅小姐去。母亲大病初愈,禁不起冻,不如先进屋里避避风,喝盏热茶。”
& & “也好,我正还有几句话想要问问的。”
& & 外头的院子已经瞧过一遍,看不出什么来。
& & 陆锦惜没拒绝他的提议,只答应了下来,便随着薛廷之往那一排五间的屋子走。
& & 正面一间乃是堂屋,不过只排了几把黄杨木的椅子,再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又迎着风口上,一般是不请人在这里坐的。
& & 所以薛廷之向左侧一引。
& & 两间耳房,在这里竟然是被打通了的。
& & 陆锦惜一进来,便觉出了这里的宽敞。
& & 临窗照旧是暖炕,放着小方几。上头搁着三两本书,其中一本摊开了几页,旁边还有个小砚台,搭着一杆羊毫小笔,水墨未干。
& & 几把鸡翅木的椅子,}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江布拉克游玩攻略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