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的时候,吃了口辣椒吃饭,咳得厉害,我直接冲向水池内,差点儿没气的感觉,呼吸困难5秒,

贴文之前,我觉得我得道歉一下

这篇文是三月份写得,然后写到五万字的时候突然作死的觉得自己不会写了……

然后我就遁了,第一次在流花吧发文坑品就如此之差实在很不好意思

然后前两天,终于决定把它填上,就在今天早上,终于写完了,才决定有始有终的把它发上来

结局可能有点匆忙,但却是很久之前就想好了的。

因为想到之前那贴有点久远,就想重贴一下吧,刚好修正一些错别字和人物性格的小bug……

一口气贴完不要太爽快哦

看我废话了那么久不要捉急,二楼放文。



打从那天晚上以后,樱木似乎有了一点改变,在樱木军团每次去篮球馆看樱木打练习赛时樱木身上爆发出的拼命和努力程度,让人不禁会想,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因为樱木这人心里本来就是藏不住事的,喜怒哀乐也都放在脸上。所以这样的情形有些耐人寻味。

可是,在观众席上的洋平竟然把视线从樱木的身上挪到了流川枫身上。

“大概是和这个家伙有关系吧。”洋平说这句话时目光隐约有探究的意味。

在练习结束之后,樱木军团去吃拉面,樱木埋头吃了三碗,才心满意足的说道:“拉面真好吃。”

“樱木最近很努力哦。好像都没以前爱说话了诶~”大楠发现。

“以前都自信满满的,现在变低调了嘛。”野间补充。

“花道,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洋平笑着问道,心里却有了计较。

“是啊是啊,樱木,最近晴子是不是又和你进行了爱的练习啊。”高宫的眼镜闪着八卦的光芒。

樱木的手攥紧了又放开,说:“没事,只是想快点提高自己。”

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自己这个天才竟然输给了那个爱出风头的臭狐狸。

更何况,那个家伙还一直瞧不起自己。

看见樱木突然楞在那里,一脸无措,洋平像是想到了什么,拍了拍樱木:“花道啊,我想你这个天才只要努力一下多多练习,一定能成为个篮球高手的哈哈~”

听到洋平这么说,樱木也笑了起来,像是恢复了一贯的粗神经:“我是个天才嘛。”

晚上回到家,洗完澡的洋平看见站在阳台上发呆的樱木,便走了过去:“花道,你是不是……”斟酌了半天,还是犹豫了。

有呼啸的冷风灌进睡衣里。

“洋平,前几天,我和流川枫一对一,输掉了。”

“可是我是……”天才这个词却有些难以启齿了。

“天才也是需要努力才能拥有实力的,而且你遇到的又是流川枫这样的对手,他的练习和基础都超出你很多,你才开始三个月不是么。”

“输掉也是在意料之中,以后你总能赢回来的。”

“我相信你,花道。”打算再拍下樱木肩膀的洋平措手不及的被樱木反身抱住。

“洋平……”看见像小孩子一样感动表情的樱木,洋平真是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的笑了。

似乎每次,洋平都是樱木避风的港湾呢。

当初,樱木的父亲去世,樱木也是习惯性的搬到了洋平租的房子里,和一个人住的洋平一起住,借口曰:“洋平我看你一个人住一定很无聊,我就来陪你好了。”习惯了一个人住的洋平当时表情相当抽搐,可是后来也习惯了这个聒噪的家伙,甚至对于他有一天搬走而恍神。当然,这是后话了。

想到樱木心底的些许沮丧,第二天,洋平提议樱木军团周末一起去打小钢珠,喜欢打小钢珠的樱木军团自然是毫无异议。

可是,在洋平骑着摩托车载着包括樱木在内的四个家伙以龟速向游戏厅靠进的时候,樱木居然看见了一脸朦胧态鼻子上冒着个透明小泡泡,在阳光下还能折射出各种颜色的,流川枫!

本来想着去放松下的樱木,头上狰狞出个不爽的井字,没让洋平停车就一跃而下,差点把高宫大楠和野间也从车上撞下来。

“樱木你干什么啊?”大家不满道。

“今天我不去玩了,我要去练习。”樱木握住拳头,眼睛看着流川枫消失的街道。

“樱木……”大家都有点楞着。

“我走了。”回想起刚才流川枫车把上挂着的篮球,樱木更是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耽误,飞奔向去学校的车站。

看着樱木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洋平发现,樱木似乎正在逐渐从自己的圈子里淡出去。

“樱木这小子看来真的喜欢上篮球了哎。” 高宫感叹。

“既然樱木都有了奋斗目标,高宫你是不是也该找个目标努力呢?”洋平接话。

本以为高宫会赞同的认真起来,哪知道居然——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恩~呵~”洋平歪了下头无奈的笑了笑。

砰砰砰的球声在室内回荡,铿锵有力,富有节奏。

你还可以看见一抹耀眼的红色,在篮球场中跳动着。

没错,正是在练球的樱木是也。

又一球没投进,砸在篮筐边缘,球被弹到樱木脚边时,樱木停了下来。

这时候樱木的脑袋里,回放的是流川枫投篮的姿势,以及他各角度、手法的射篮。

即使樱木看不惯流川枫,也还是会为流川枫进球的姿势而惊叹。

樱木想起了上次和陵南的比赛中,樱木嘴硬说流川枫有一次硬投得分是巧合,遭到了流川枫的白眼:“我没有一球是巧合的。”说这话时的流川枫身上散发着势在必得的气势。

再联想起流川枫几百万次的投篮练习,自己的两万球还远远不够的……

没再犹豫,樱木又拾起球发奋练习了。

在太阳的余晖消失于地平线以下,练习了一下午的樱木打算去找点东西吃,虽然兜兜里的钱钱有点干瘪,但是没关系,可以赊账嘛!(画外音——老板:我不认识你啊喂……!)

出了学校,俩手插兜的樱木左看看右看看,就这样走了一路,也没看见中意的小店,反而渐渐……的方向越来越接近,于是就遇见了——流川枫被揍的场景?!!

好吧,准确的说是,被群殴!

双拳难敌四手,流川枫死狐狸也有吃瘪的一天啊哈哈!


但是,一旦冷静下来,看见流川枫,闪躲过一个小混混往脸上打去的拳头,却没避过另一个混混踹在背上的脚而身形摇晃,然后又是闪躲却又中招,虽说有还击,但是对方的人却有六七个,再怎么样,都难全部打倒吧……

并且这些混混看上去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是想要把流川枫打残啊……

看见一个混混举起玻璃瓶就想往流川枫头上砸的动作,樱木居然不由自主的握住了拳头,心也提了起来。在看到流川枫发现对方意图蹲身回踢的时候,不由松了口气。

臭狐狸只能由我来打倒!

樱木飞快的向流川枫的方向跑去。

身体的反应比想法更快的做出了攻击的动作。

一个回旋踢,三个围着流川枫的混混一下子都被踹倒。

擦了擦鼻子上灰尘的樱木对着站在一边静静看着像是头头的混混说:“想要打倒他,先问过我再说。”不知怎么的就维护起了那个臭狐狸。

步伐踉跄的流川枫听见樱木这样说,脑勺上立刻出现了滴大汗珠。

“小鬼,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混混头头还没说话,地上的小喽啰就爬了起来,一手捂胸一边恶狠狠的看着樱木。

“小心!”流川枫把踹倒小喽啰之后以为暂时安全的樱木一拉,躲过了一个偷偷拿起石头想砸樱木的混混。

“可恶。”樱木看看流川枫拉住自己胳膊的手,再看向那个小喽啰时,眼里绝对是想要暴揍对方的意思。

然后,小喽啰们就被揍了。

假如流川枫以一敌七阵亡的话,那加上樱木花道,分担一半,就是稳稳的胜利了。

尤其是统一战线,共同对外的话。

即使是在球场上,也是这样,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可怜混混老大,在发现自己的小弟处于弱势想要不管其死活溜走时,还被流川枫用玻璃瓶砸中了后脑勺。于是摸到一手血泪奔的混混老大边跑还边说:“下次,我一定会狠狠的揍你们的!”

“说大话的蠢货。”流川枫说这话时居然瞟了一眼樱木。

“哼……你什么眼神?”樱木有种自动带入的错觉。

流川枫深深看了一眼樱木,发现虽然打赢了,樱木还是挂了点彩,又说:“今天,谢谢了。”想顺口加一句白痴,还是忍住了。

“切,”樱木不领情的嘁了一声,扭头。

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原以为感谢自己救命之恩的流川枫要请自己吃晚饭,可是那个家伙居然去一边扶起了单车,打算离开了。

“喂,死狐狸,你要去哪!”

像是没有听到,一脚已经踩在了踏板上。

“喂喂,你就这样丢下我!!”

流川枫停下起步的动作,突然变成包子脸,眯着眼睛看樱木,脸上写着:“难不成你要跟我回家么?”

这时候的樱木,早已忘记了自己讨厌和流川枫接触的事情。

一下子坐上流川枫小单车的后座。

似乎想到了什么,却也不知道如何表达的樱木,就这样任其上路了。

行为果然比内心的想法更诚实吧。

不论是别扭的流川枫还是单纯的樱木。


“味道不错。”吃完第三盘金枪鱼第四碟寿司,还有各种精致的食物之后,樱木发出感慨。

“……”坐在对面看着红毛猴子开心的吃着东西的流川枫翻了个白眼。

数了数面前的空盘子,流川枫抽搐的发现如果再不阻止,自己可能无法从料理店安然离开,便拽着樱木去结账了,期间樱木挣扎了三次,还又点了一盘鲜煨鱼片……

看见俩个长得又高又帅气,一个看上去冷酷一个看上去热情的男孩子来结账,老板娘一边花痴一边计算消费额,欢快的报出一个数字:“一共是五千六百円。”

“……”这是一摸口袋然后内心活动变成省略号的流川枫。


看到俩个少年神情都不太对,老板娘有些疑惑。

“……”流川枫踌躇了一秒却还是开不了口,这面子……

“老板!”樱木一叫,老板娘的注意力自然是被吸引去。

“我们可以赊账吗?”眼睛弯成月牙,一脸讨好。

老板娘又去看流川枫,只见这个皮肤白白的男孩子,没说话却从口袋里掏出一堆零钱放在桌上。

看见流川枫在掏钱,樱木也去掏自己的口袋,只掏出几个一百的硬币。

“下次一定会补上的!老板,赊账吧!”樱木还是讨好的笑容。

老板娘看看樱木,又看看流川枫,一个明媚阳光,一个含蓄木讷。

着实不想为难这么可爱的男孩子啊,略一斟酌:“那……剩下的钱,你们下次来补上吧!”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呀?”老板娘好奇。

“湘北高中。”樱木回答。

“还差二千円,老板,明天我会来还钱的。”看见流川枫正经的说着,樱木刚想吐槽两句,就发现流川枫已经走出店门。

樱木坐上车,流川枫说:“等会你在前面的路口下车吧。”

“因为马上我要换方向回家了。”

“可是,我刚才把钱都给老板娘没钱坐车回去了。”

“……”你本来就没几个钱好吧。

“刚才都是你在吃,”流川枫揭露这一事实,“我没有力气骑车了。”很自然的表示自己不想再蹬车。

虽然对想偷懒的流川枫很气愤,樱木还是答应了和流川枫换位置,自己来骑车,他坐在后面。

沿途是在微风中不断掠过的绿化带和栏杆。

一边飞快的蹬着车,一边感慨春天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樱木,突然发现一股热源朝自己靠了过来。

居然就这样靠着自己的背……睡着了?!

“狐狸爱困鬼……不如把他丢在马路上好了。”樱木嘀咕着,却也没再做什么恶作剧。

到了洋平家楼下,樱木把睡得平稳的流川枫摇醒,“我到家了,你走吧。”

这时候的流川枫看上去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流川枫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座位换到前面打算骑车离开。

“……喂,等下。”流川枫转头看一边说一边跑上楼的樱木。没一会樱木嘭嘭嘭的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抓了个面包,放进流川枫的车篓里:“等会你骑车没力气了就吃掉它,要不然回不到家就不好了。”

没等流川枫说话,樱木就一脸“感谢我吧”的表情又跑上楼了。

看了看樱木给的面包,嘴角抽搐了下的流川枫叹了口气,一边打瞌睡一边往回家的路上悠悠骑去了。

再到晚些的时候,打工回来的洋平看见樱木脸上的淤青,疑惑的问:“你今天怎么和人打架了?”然后又说,“还挂了彩?”

“嗯哈哈,被篮球砸中了,没和人打架哈~”樱木打算混过去。

“是么。”不知怎的,洋平又想起了流川枫。

“是啊是啊,练习的时候没注意就砸到了。”樱木也不知道为啥,就想掩饰帮流川枫打跑小混混这件事。

另一边,迟回家,被妈妈看见脸上有些伤痕的流川枫,在被问及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居然用了和樱木一样的理由:“哦,不小心被篮球砸到了。”

知道流川枫一向话少不喜欢解释的性格,流川妈妈也没追问下去。

第二天流川枫去料理店还完了钱,再转回学校的路时,看到了一边走一边说话的三井和宫城,就听见了他们的讨论:“樱木那小子,今天居然又是最早到篮球馆的,最近都积极的要命啊。”

“那个白痴……”流川枫没发现,一向面瘫尘世勿扰的自己,脑袋里居然想象出了樱木练习的场景。

而这份,不一样的注意,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被自己发现并正视呢?

流川枫脚一蹬踏板,驶过三井和宫城的旁边。

待到三井和宫城反应过来,发现是流川枫经过自己身边,却没有打招呼,不禁恼怒的说:“这家伙……”

“我是学长诶,没有礼貌!”

“就这样骑走了,可恶……”


春天的风拂过脸颊,温温的暖暖的,也容易牵走人的思绪,哦~这就是让人熟悉的:春天来啦……

中午在篮球馆练习太累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还有几分钟要上课的樱木,跑到水龙头那里随便冲了冲脸就跨上车向教学楼骑去了。

沿途的树上,有棉絮随风飘落,落在樱木脸上的时候,樱木打了个喷嚏,去揉鼻子,却突然发现有一对男女就在自己的前面走着。而自己的车,已经快撞上走在左边的女孩子了,即使歪一下车龙头,也可能擦到。

就在樱木不知所措时,没想到右边的男孩子竟警觉的回了下头,嘴里说着后面有车,就迅速的一手拢过女孩子的腰肢,在女孩子意识到想回望时,樱木已经安然无恙的骑到了前面去。

但还是隐约听见了女生和男生的调笑声。

樱木便想到了晴子,在这个微醺的午后。

坐在教室里的洋平看见空着的座位,隐隐担忧。

不过赶在老师讲课之前出现在教室,无视老师抽搐的眼角,一坐下就双手托腮看着窗外樱花思绪远飘的樱木,还真让才放下心的洋平感到,春天是真的来了。

不过是谁的春天,就不得而知了。

另一边,同样是坐在教室最后最边角的流川枫,脸枕在交叠的胳膊上睡得很沉。这也让平时不敢直视心里却又对他仰慕的女生逮到了机会,频频朝他的睡颜投去爱的眼神,虽然流川枫连个下睫毛都不会回。

可能是因为流川枫长得帅,或者长得太白,亦或者还总是上课睡觉,老师也喜欢关注他,在发现几个春心荡漾的女生老是不自觉的去瞟流川枫之后。

于是一股怒气油然而生,当然其间还夹杂着女生们不安的小芳心。

大约是这种奇怪的氛围越来越强烈,睡梦中的流川枫听见了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当然确实是有人在叫他,在一头怒火的老师停下讲课向他走来的时候。

流川枫因此而抽筋了,嗖的下抬起脑袋一脸黑线头,朦胧着眼看了看前方,其实睡觉睡到一半脑袋空白啥也看不到。

然后流川枫的脑袋又埋了下去。

旁观到这一场景的在座同学都为脑神经丧失只记得睡觉的流川枫捏了把汗,怒火马上就要喷发在他头上了……

“流川枫!”老师把书卷成筒状,啪的下打在流川枫的头上。

“开学以来,你哪节课不睡觉!你知道这节课讲的什么吗?我的课就那么无趣吗?!!”接着又是一阵啪啪啪。

还没等老师出气完,发现被打了脑袋的流川枫摸了摸头,站了起来。一站起来可能也是由于身高的缘故,气势逼人:“打扰我睡觉的人,我绝不饶他。”再加上恍惚的神情,似乎就会……

“哎哎!不行,不能打老师啊流川枫!”

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班主任带着流川枫向任课老师道歉然后又把流川枫找了过去谈话。

可是谈话的内容,诶?竟然是一年一度的学园祭?!

“流川枫,你也不想你妈妈担心你在学校的状况吧。”

“如果有比较好的表现,你妈妈还是会很开心的。”

“所以这次学园祭,我们班的舞台剧,希望你也能参加。”

说完自己想法的小河老师推了推眼镜,一脸期待的看向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没在听的流川枫,或者其实在自己说话的时候,这货已经睁着眼睛睡着了?

“哦。”流川枫应了一声,没去看似乎也在萌动着小爱心的班主任。

看着转身离开,漫画里肯定是当主角的黑发少年,小河老师心里暗暗想着,“男主角就是你了!”

“不如就演那个最经典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吧,嘿嘿……”

面对一脸遐想神往的小河老师,笔者忍不住泼冷水:高兴的太早可是会失望的哦……流川枫那么消极怠工的人……啊呀,谁用篮球砸我!(爬走……

“等……等一下,流川同学!”因为是被同班的同学叫,拿了书包打算去篮球馆的流川枫顿了一顿,回头看向这个脸红扑扑的女生,“这次,我们班的节目是舞台剧《罗密欧与朱丽叶》,老师说,由你担任男主角罗密欧,所以,放学后,你……你也需要留下来排练。”一口气对着喜欢的男生说这么多话,还真是非常激动呢。

可是流川枫的脑袋上却冒出了个大问号。

“啊……我,我是我们班的文娱委员。”女生想起流川枫因为天天睡觉,大概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连忙窘迫的表明身份。

“请,等一下,老师说,最近因为学园祭的缘故,篮球部也是没有练习的。”

"七班的樱木同学也参加了学园祭,篮球部的队员也都去排练布置了。"女生想,如果提到篮球部的队员也参加了的话独来独往的流川同学应该会留下吧。

“哦。”脚步却停了下来。

“那个白痴会参加什么样的活动呢。”流川枫竟有了一丝好奇。

于是文娱委员木子带着流川枫去了集体排练的道具室。

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那个红头发的身上。

只见那个家伙东窜西窜,和这个人说说话,和那个人逗一逗,还把手搭在洋平的身上,和樱木军团拿着道具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白痴是在耍猴么。”流川枫的下睫毛瞟一瞟樱木。

看见流川枫停在一边,已经走到参演同学中间的木子回头叫了叫视线在别处的流川枫。

等到流川枫走过来,木子开始分发剧本,并且确定每个人的角色。

在说到自己的角色时,木子的脸又红了红。

原来木子饰演的是朱丽叶这个角色。

虽然其他出演的女生都很羡慕嫉妒木子能和流川枫近距离接触,但是谁让木子是文娱委员呢。

不过,流川枫根本就没在听木子篇幅略长的介绍和解说。

等一切就绪后,大家发现流川枫不见了……

找到他时,他正在角落的椅子上双手环胸打着瞌睡。

每个人头上顿时冒出一滴“……”般的汗珠。

大家只好温柔的推一推他。

待到流川枫有些皱眉的穿上礼服,在一边等待念剧本。本来在投入念台词的同学看见下面台词该流川枫的时候,惊讶的发现,流川枫又靠着墙在睡觉……

黑线席卷了每个人的眼角。

“其实剧本选错了,既然班主任那花痴这么中意流川枫,就应该让他演《睡美人》。”

“演睡美人啊……确实挺适合的,反转剧不是更好。”

“反正他皮肤那么白,白雪公主好像也行啊……”

木子听到大家乘流川枫睡觉的时候,肆意的议论剧本,有些生气的说:“你们在说什么?也许流川同学,只是太累了。”

“睡觉睡太多,所以睡累了吗?”大家捂嘴笑了起来。

木子憋着怒气走到了流川枫的旁边,因为不敢推流川枫,怕把重心不稳只是轻轻靠在墙边的流川枫推倒,就打算拽他的衣服。

可有个人,却先她一步,给了流川枫一脚。

然后不设防的流川枫大概是被惊吓的身体一颤,在摔倒之前挣扎了下,站稳了。

但是因为动作比较夸张窘迫,像只受惊的猫。

又引起了围观同学的笑声。

不过当流川枫凌厉的视线扫视完一周之后,除了某只不识相的猴子,其他人脸上的笑容都迅速褪下了。

“哎呀……痛。”某只猴子蹦啊蹦的蹦到了旁边。

给了樱木屁股一脚,万年冰山脸的流川枫斜瞄着樱木身后看好戏的樱木军团说:“你这个白痴,想干嘛?”

“谁让你在这里睡觉,你没看见你们班这么多同学在等你排练吗?我踹你是理所当然的!”突然就不蹦跶的樱木强词夺理道。

“要你管。”流川枫开始解衣襟上的排扣。

“流川同学……”看见流川枫似乎打算不干了,木子想上去阻止却也有些不敢。

“我才说你一句,你就要放弃,狐狸你除了篮球,大概做其他事情都很差劲吧。”向来没有神经,屡次戳中队友痛处(比如全国大赛在即,对三井说:“小三要多多加强体力,不要比赛打到一半就嗝屁了。”又对宫城说:“还有宫城,你要想办法在一个月之内长高20公分。”)的樱木,这次也踩了流川枫的地雷。

放在衣扣上的手指停了下来,然后是能冰冻住时间的眼神,“你说谁差劲了?”把扣子又扣起来,流川枫拿起剧本,“到我了是么。”

“恩恩!”看到流川枫似乎是要认真起来,木子激动的点点头,连忙让大家散开,准备接下去的对台词。

可是流川枫看见剧本上写的台词时,眼角还是抽搐了——

罗密欧:那边窗子里亮起来的是什么光?那就是东方,朱丽叶就是太阳!起来吧,美丽的太阳!那是我的意中人;啊!那是我的爱;唉,但愿她知道我在爱着她!她欲言又止,可是她的眼睛已经道出了她的心事。待我去回答她吧;不,我不要太卤莽,她不是对我说话……

“这都是什么……”但大家看向自己的期待眼神都很炙热。

尤其是那只猴子的,以及等着自己和猴子一触即发的樱木军团。

怎么能被看轻,虽然流川枫平时都是面瘫脸的波澜不惊,但是实际上是很在意面子的。

略一思索,就换了种音调把台词念了出来。

即使是念到:“不是,美人,要是你不喜欢这个名字。”这样的句子时,大家也没有再去嬉笑。

因为这一刻的流川枫,像是变了个人。

认真着的流川枫,像是会散发着光晕的彩球,炫目而难以直视。

也让人难起看笑话的心情,反而会不自觉的集中自己的精神,端正心态去看他的动作神情、去听他的语言。

这种吸引力……也对樱木起着作用。

笔直站着,时不时受木子指导摆出动作,穿着华丽礼服像个修养良好的贵族少年。

在狐狸换上衣服,放松着神情,支着身体倚在墙边睡觉的时候,就发现了。

除了篮球,他如果认真起来,会怎么样呢?


还没观察够,就被木子以妨碍到排练的理由赶走的樱木,愤愤不平的回自己班那里继续选道具布置鬼屋去了。

一边布置暗道的樱木一边脑补着学园祭那天,中陷阱的同学们惊声尖叫的场景,脸上尽是得意的奸笑。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那天如果自己也,假如也不幸掉落进去的话,该是多么的……

而洋平则是参加联合班级的乐队表演,当然乐队其他成员自然是樱木军团的高宫大楠野间了。

没多久,学园祭就在大家的排练布置欢笑声期待声中来了。

校园里空前的热闹了起来,大家摆起小吃摊,办起主题餐厅,开设各种有趣的街边小游戏,以及歌舞表演,乐队表演,鬼屋,舞台剧……

去看舞台剧的人不是一般的多,尤其是女生,不过大多都是冲着男主角流川枫去的。

篮球队的一干成员也在其中。

“流川枫那小子,还蛮有两下子的。”三井发现演出厅都快站不下了。

“果然除了篮球,其他方面也不能小看。”宫城说这句的时候,看了一眼樱木。

“切~”发现宫城的视线,樱木一扭头,走了。

“樱木你去哪里……”木暮追问道。

“别理他。”赤木是陪着妹妹晴子才来看流川枫的演出。

“里面太闷,我出去透透气。”樱木一边走一边朝身后抬抬手示意自己没事。

星光璀璨,明月皎洁。间或有凉风吹过,清爽而不凌冽,果然是个适合散步的晚上。

而且是在学校这样的地方。

这时候的樱木,不复白天时惯定的思维,脑袋里想的,才不是温柔可爱的晴子。

竟是那个扑克脸冰山面瘫的臭狐狸流川枫。

想到他,隔着阳台,对着朱丽叶坦白内心,说着深情款款的话。

也许还有手臂的接触,身体的拥抱……

不过樱木没想到的是,即使是愿意参与表演说出那些肉麻兮兮台词的流川枫,也还是有底线的。

流川枫要求木子去掉了所有身体接触的戏份。

更何况木子身为女生,如果不肯不就是赤裸裸的表现出明显自己想要倒贴的目的嘛(写到倒贴这个词的时候,流川枫纠正笔者:“是我倒贴才对。”)

晃着晃着,就到了樱木军团表演的地方。

洋平的吉他弹得很好,贝斯手大楠也不错,高宫的鼓敲得很带劲,主唱野间的歌声也很有节奏。

看见樱木转到这里来,大楠对他吹了个口哨。

但没看一会儿,樱木又走了。

心底似乎有一丝失落,而牵引去的是未知的地方。

樱木回到自己班布置的鬼屋时,有些低落的情绪才拔高不少。

想到能看见别人的尖叫惊吓,樱木兴奋的走进鬼屋,躲在了暗处。

其间N次被装扮成鬼怪的同学以妨碍自己吓人,以及“和你一起吓人,别人只会觉得多了安全感”的理由,赶到了没人的地方。

没人的地方,却也有惊险的东西,比如陷阱、机关。

樱木看见了自己布置的那个陷阱,如果有人走到那几块瓷砖上,就会掉落,里面是仿真蜘蛛、虫子、蛇,还有触发机关,西瓜汁,鬼叫。想出去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陷阱里只要思考下就能打开的出口,只不过通往的是学校大门罢了……

去引诱别人还是等人过来呢。樱木蹲下身想着。

有些叫巧合的事情,不如说是必然。

舞台剧才谢幕的流川枫,因为嫌一干人等围着自己吵来吵去,说什么庆祝圆满成功什么的要怎样怎样,连礼服都没脱,就跑路了。

平时自己都是不参加这种人多的活动的,这次既然破例,不如顺带看一看到底有什么好了。

四处逛一逛的流川枫,褪去了平时生人勿近熟人也最好少接近的外表。

像个十几岁少年一样,这里看一看那里看一看。

“还是没什么意思啊。”

“那个白痴,在做什么呢?”

流川枫在7班的鬼屋前停下。

没等鬼屋前拉客的同学殷切的欢迎,流川枫就走了进去。

听到别人的叫声,流川枫只觉得满头黑线,这算是什么级别的可怕……

样板式的鬼屋布置,老套手法的鬼怪吓人。

有一个鬼抓住自己脚的时候,自己努力不下意识的给对方一脚,才一个眼刀子,鬼就松手跑了,一边跑嘴里一边还叫着:“鬼啊……”让本来还有点探寻心情的流川枫眼角抽搐不已。

待到走远了,可能是前面大家觉得够惊吓就没往下去,路上便没有听见叫声了。

灯光暗淡,周围飘着些蹩脚的灵异音乐,流川枫看见地上蹲了个人。

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是要准备怎么吓人呢。”流川枫想着就走近了。

远远听见脚步声的樱木发现是流川枫,早已打算吓他一吓,以及那个陷阱……

流川枫走近了发现是那个红头发的家伙,轻视的心情立刻条件反射的跳了出来。

可是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他这种态度,为下面他的尴尬和改变挖了个很大的坑。


流川枫自然是不屑一顾。

下睫毛瞟一瞟,下意识的往前走。

“走这边!”樱木朝没有陷阱的地方一指。

脚踩上空瓷砖,下落的瞬间,看见那个笑得分外灿烂幸灾乐祸的猴子,就用力拽了过来。

结果就是,樱木扑着流川枫掉进了陷阱里。

陷阱的空间很小,一个人在里面的话手臂也无法伸直,俩个人的话,只能贴在一起了。

偏偏樱木掉下来的时候,衣服还被勾住了。

双手环在流川枫的肩膀上,脚朝后,膝盖抵着流川枫的腿。

可以说,樱木这时候的支撑点就是流川枫。

发现俩个人靠的这么近,不喜欢和别人有太多肢体接触的流川枫皱了皱眉。

“死家伙,”樱木试图挣扎,“你这臭狐狸!”

“别动,”发现对方和自己更贴近了,流川枫出声阻止。

“干嘛拉我下来,你这个坏家伙……”

“自己种的恶果,自己也享受下吧。”

“你,你离我远一点……”发现自己是贴着流川枫而保持平衡的樱木不知怎的红了脸。

而樱木呼出的热气,搞得封闭空间里温度直线上升,就连流川枫也不知怎么了,平时完全没有的表情破天荒的出现在了他的脸上,那俩朵红嫩的小浮云,诶,真想教人捏一捏。

一时间,只剩下了喘息声呼吸声。

喘息声来自姿势累人的樱木,呼吸声则是流川枫的。

这时候空气里存在的,仿佛不是没有形态的氧气,而是,不知名的怪兽。

只要那么一下,就能吞噬理智。

这是俩个男生心里共同的想法。

而这种感觉的来源却不明朗。

樱木对上流川枫近在咫尺的脸,只觉得他白皙的皮肤像是也代表了一种温度,一种清凉的温度,想要凑过去的温度。

流川枫在看见樱木的嘴唇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莫名的一下,以及,对方贴在自己身上的线条,突然就变得那么清楚。

清楚的,让自己感觉想要做些什么。

打破这不知怎么就变质了氛围的是樱木的一句:“喂,流川枫。对不起了……是我不好。”

“你可不可以,帮我把T恤的后摆从夹层里抽出来。”声音是低低的服软。

虽然实际上樱木心里一点也不想要流川枫帮忙,还想把他打一顿。

可是手臂都伸展不开来,在这样的空间里,人像是也变得奇怪了,说出这种话的时候樱木也觉得不可思议。

“可以。”没有犹豫,流川枫伸出手。

既然猴子已经道歉了,反正这家伙天生和自己相克,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当流川枫的双手穿过樱木的手臂内侧,去摸索衣服的下摆时,樱木还是不自觉的抖了一抖。

凉凉的手指触碰到皮肤,引起的是一阵轻轻的战栗。

还记得当时比赛,安西教练把樱木和流川枫的手叠在一起,俩人同一时间跳开,一个擦手一个说自己的手要坏掉了。

可现如今的处境,俩人的关系早已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好了。”找到被夹住的衣服并且成功拉出的流川枫,撤回了停留在樱木后腰的手,却再也找不到放下的地方。

也许,本来,这个姿势就挺好的……

而失去了流川枫手臂环抱的樱木,像是丢掉了安全感一样,有些不安。

想到狐狸刚才抱着自己的姿势,樱木的脸更红了。

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完完全全的环抱住,贴的这样近,身体却没有一点抵触,像是一开始就习惯了般……

“现在看上去更像一只红毛猴子了。”流川枫撇撇下睫毛。

“你说什么!”樱木习惯性得想要握起拳头,手臂便从流川枫的肩膀上抽了下来,当樱木发现自己不用依附流川枫站着时,不禁一愣。

而流川枫眼睛里闪过的一抹不自然又是什么?

也许是樱木的动作,机关被触发,突然哗啦啦喷下一堆液体,诶,甜的……

当想起来陷阱里其实还有一个可以出去的暗门时,樱木想了想,只对流川枫说可以离开的只有通往校门的出口,不过流川枫明显不相信,对樱木说:“那你先出去。”

在里面干站着没什么意义,自己也是受罪,这次就放过臭狐狸好了,下次,哼哼……

樱木在流川枫的白眼下,终于找到了开关,走出去的是另一个房间。

还好暂时没人,赶紧和这个狐狸撇清关系。

两人从门口出来,各向一方。

不过,俩个人,在去不同的水池边洗污渍的时候,分明都停顿了一下。

樱木回忆的是流川枫身上凉凉的触感。

流川枫在擦礼服上的西瓜汁时,想到的是这个白痴的腰怎么那么容易就被自己搂住了。

夜风浮动,树影斑驳,星空下,不知是谁的心遗失在了什么地方。



学园祭还在热烈的举行着,樱木却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好的樱木不明白自己哪里竟多出来一块心事。

一个房间另一张床上的洋平听见樱木辗转反侧的声音,从浅眠中醒来。

朦胧中听见了一句喃喃自语:“死狐狸,本天才一定能超过你……”又一个翻身,像是睡着了。

第二天,校园里依旧是一派喧嚣热闹的景象,学园祭的热度还在上升着。

因为骑着车穿过校园林带的时候,看见了在前面步行和自己方向一致的晴子。

“晴子!”樱木骑到还在向前走的晴子身旁。

这次晴子身边没有那俩个如影随形的好朋友,真是绝佳的好机会呢。

“啊?……樱木!”晴子惊讶的转头。

“樱木也参加了学园祭吧。”自带光环的女神微笑。

“嗯哈,我们班的活动是鬼屋历险。”樱木摸头,这时候已经从车上下来,推着车和晴子并排向前走了。

“鬼屋啊……”晴子拖长音开始想象,“感觉应该蛮恐怖的哎。”

“还好还好……”脑内开始自动播放鬼屋里晴子吓的往自己怀里躲的小剧场。

“樱木,我们班的活动是趣味小游戏哦,你要来参加吗?” 晴子一脸期待。

把本打算邀请晴子去鬼屋的建议咽下去,想着如果吓到晴子就不太好了,樱木回道:“好啊。”

“那等会就跟我一块去吧!”

樱花随着风向飘舞的林道上,来往的人不少,但是像樱木这样显眼的男孩子却不多。

无论是身高,还是张扬的红发,俊朗的面孔,都多了几分吸引人视线的理由。

而且,身旁的女孩子,也很温柔可爱。

为之侧目的人很多,男男女女。

而后,这些人的视线,有些又转到了另一个路过的人身上。

戴着耳机,一头细碎有层次的黑色短发在阳光下似乎能散发出光泽,白皙的皮肤晕出光圈。

简直是满足了所有青涩年纪的女生对梦中情人的一切幻想。

可是慢着,他鼻子上的那个泡泡是怎么回事=。=

不过,说来也神奇,泡泡童鞋在樱花满天飘,飘得一路上少男少女心神荡漾的时候,竟然也知道不能煞风景,在流川枫睁开眼之后,就悄悄飞走了。

冷峻反而给流川枫原本就漂亮的五官更增加了一丝魅力。

即使是皱眉,也能迷倒一大片少女。

视线停留,一秒,转头,骑远,然后变成有着销魂下睫毛的包子脸。

这一系列的动作只因为,和晴子走在一起傻笑也很开心的樱木。

“看我的,一定能夹到。”

“啊……就差一点,居然掉了。”

“没事,我再试一次!”

可是没等硬币放进投币区,志也就被一个高个子挤开了。抬头一看,是个红头发的男生。

“让我来!”樱木看见晴子远远的停住,视线停留在橱窗里的白色小熊上,就起了争夺之心。

“本天才一出马,保证小熊乖乖束手就擒。”樱木信心十足的握着电子手柄。

一旁的男生女生顿时人手三条黑线。

“夹到了夹到了。”以为保准能成功的樱木在夹着小熊准备放入出口的瞬间,夹子居然松开了,小熊又掉了回去。

“啊啊啊可恶!!”樱木跺脚。

志也本想这个红头发既然没夹到自己就再来试一下吧,哪晓得才上前一步就又被拱开了好几步,真是尴尬!

“这次肯定能夹到!”樱木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小白熊。

稳稳的张开橱窗里的机械触手,抓住小白熊的两条胳膊,然后迅速的按最短路径移动,在机器坏心眼的松开触手之前,小熊终于被抓到了出口处。

机械触手松开,小熊滑落至取物口。

白色小熊在身旁羡慕的视线里被樱木从取物口拿起来递给晴子。

“哇~樱木你好棒!”晴子一边开心的接过小熊一边夸赞樱木。

“哪里哪里……”看着晴子惊喜的表情,樱木顿时站在了浮云上,飘飘然起来。

“真羡慕有男朋友夹到那个熊啊……”

“她的男朋友好厉害哦……”

诶,在说我,我……是晴子的男朋友?

我长得像晴子的男朋友吗?

一向耳朵很灵敏的樱木脸上浮现出两朵乐的不知方向的小红云,眼睛笑得弯弯的,深深陷入到自己的遐想中。

“樱木,”像是也听到了周围的讨论,“你……在想什么啦!”晴子红着脸拉了拉樱木的T恤。

“晴子,我像你的男朋友吗?”

天啊,忘乎所以的樱木竟然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想的话。

还没准备好表白呢!怎么能这么鲁莽的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呢。

一定得,等……等最好的时候。

没等晴子回答,樱木连忙摆手,“晴子我开玩笑的,你没听见哈没听见哈!”

“……嗯。没事,”想着缓解紧张,晴子打算轻轻拍下樱木的,哪知道为了掩饰语气里的尴尬居然不小心打重了,“开玩笑我也会哈!”打得原本放松没注意的樱木一下子倾斜了身体差点扑倒。

“嗯……嘿嘿”又站稳的樱木只好傻笑。

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流川枫,冷着脸装作路过。

反正这俩个人,我一个也不认识。

手插口袋,旁若无人的走过去。

可惜一旦有流川枫出没的地方,总是少不了萌动的爱心的。

晴子的那颗小爱心也在其中。

对于别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奇怪视线,流川枫从不在意也习惯装作无视,当然那只猴子对自己的关注不算在内。

晴子的心,扑通扑通,因为这从自己旁边经过的人,是自己一直单恋着、对自己来说遥不可及的人呐。

符合想象里的一切美好,除了一点不近人情的冷酷。

却让人反而对他更加着迷。

看着晴子因为一个小小的流川枫(故事外:流川枫朝正在龟速码字的笔者丢了个眼刀子。一旁的樱木见了随即补充:我比他高两点二厘米!)经过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紧张起来,樱木心里十分不爽。

看看脸红的晴子,然后又看看面无表情经过的流川枫。

樱木却发现没有叫住流川枫的理由。

“臭狐狸,我肯定会把你打败的!”

还是在真的打赢他时再说吧。

一想起流川枫每次在自己表现的很有信心时投向自己的轻视眼神,樱木就觉得心里哪儿有一块不舒服。

“臭狐狸,晴子是我的!你听到没有!是我的!”

晴子听到了肯定想要打我吧……

樱木和晴子都在脑内忙碌着。

等到不脑补的空当里去追寻流川枫的踪影时,流川枫消失的连个衣角都没了。

因为各有心事,别说火花,导火线都没有。

“樱木,”还是晴子先开口,“我们走吧,我们班捞金鱼的游戏很好玩哦!”

下意识的表现出期待,“不知道金鱼有没有晴子可爱……”樱木弯着眼睛不经大脑的随口一说。

到了晴子班级举办活动的地方——

“游来游去,很有生命力呢……”

“真想捞一只去养啊……”

门口放了一个很大的长方形鱼缸。

玻璃缸的周围站了不少看鱼和捞鱼的人,玻璃缸里是一群游来游去的金鱼。

“樱木,我们也来捞捞看吧!”晴子说着,从同学手里接过纸面的网捞递给樱木。

而樱木正在看欢快的小鱼从水的这头跑到水的那头。

拿过网捞,樱木锁定了目标。

就是那只一直落在最后面,看起来懒洋洋的金鱼了!

网捞过水,从小鱼的身下抄过。

也许是进了水,网捞连个纸裂开的声音都没有就破了,那只懒洋洋的鱼轻松躲过樱木的魔爪。

晴子又递给樱木一个网捞。

网捞痛快的一下子破了十几个。

等到晴子非常不好意思的和同学要网捞,办活动的同学不肯时,说别人很容易就能捞到,樱木怎么老是捞不到,是不是故意来搞破坏的。

樱木听见了,刚好又因为老是捞不到那条鱼,便气愤的跳了起来,表情狰狞。

一下子被樱木气势吓到的晴子的同学,连忙赔着笑脸说可以帮忙捞。

在别人的手上,网捞不再是漏勺,吊尾车小鱼被捞起来装进袋子。

递到手中的时候,樱木举起袋子看看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只。

却发现那条懒鱼先是用脸对着自己,吐了个泡,似乎还说了句话!

是什么呢,啊,居然是……“大笨蛋!”

然后就掉了个头,用尾巴对着朝自己看来的樱木。

樱木的脑袋里立马浮现出流川枫骂自己笨蛋的场景。

竟有种出奇的吻合……再联想到刚才捞鱼时,这条长着下睫毛的破鱼极其不配合的情况,几次把尾巴甩在网上把网戳破,还把水溅到自己脸上(这时候,懒洋洋鱼用尾巴戳了戳笔者:这家伙那么大力,是个人都会觉得他不单纯只是想把我捞了去养,是想把我吃掉吧!),果然是混蛋流川枫变得吧!!!

可是,这时候晴子却对樱木说:“樱木你要照顾好它哦,小鱼很可爱呢。”

樱木只好掩饰住自己对懒洋洋鱼的讨厌,答应了晴子的要求。

为什么晴子连喜欢鱼都喜欢这样的……

袋子里的小鱼游来游去,吐了几个泡泡:我怎么知道。

小鱼带回家,就是洋平的事了。

貌似纯良的洋平不会不管这小生命。

事实上,洋平看见樱木拎着小鱼回家的时候,笑着问:“樱木今天怎么想到买菜回来了?”

吓得小鱼在袋子里抖了三抖。

樱木反而激动的握着洋平的手问:“你也不喜欢这条鱼对吧!”

“啊?”洋平摸不着头脑,然后恢复正经,“和你开玩笑的啦,学园祭里拿到的么?”

“是啊,晴子班上的活动。”樱木开始脑补和晴子在一起自带柔光的场景。

“哎呦,和晴子有进展么?”洋平双手环胸靠在墙上。

“这个嘛……”樱木抓头。

看见言辞犹豫动作有点纠结的樱木,洋平就了然了。

“还要努力努力哦~~”洋平笑。

“切,你又没有喜欢的女孩子!”

“是没有诶。”告诉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吓你一跳。

过了俩天,学园祭在大家恋恋不舍的情绪里结束了。

樱木带回家的小鱼,也确实由洋平负起了换水喂食的职责。

可是樱木也自此多了一个习惯——

每次不高兴的时候就去对着懒洋洋鱼说一大堆流川枫的坏话。脑补到高兴处还会给懒洋洋鱼丢鱼食,所以经常会有以下对话:

“喂喂,花道你不要喂了!”

“你不懂,平时也不管它,喂它吃那么多干嘛……”

“它怎么好像撑的不动了啊……”

“嘁~它一定是学那只死狐狸在打瞌睡了!”



日子在每天的吵闹、练习、单恋、上课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等到发现衣服减到很薄的时候,已然是初夏,春天仅仅留了个小尾巴给人们恋怀。

比如曾经樱花落在肩头,被站在身边的人轻轻掸去,那人恰好又是自己喜欢的那个。

比如看见喜欢的女孩子的衣着从外套长袖变成了短袖短裙,更加吸引自己。

比如樱木想起来有天晚上是自己踩着单车带着流川枫回家,臭狐狸的泡泡也不知道有没有戳破在自己背上。

这天,篮球训练之后,赤木把大家都叫到了一起。

“天气开始热起来了,我想组织一次篮球部的出游。其实这次,也是我和木暮、三井的……毕业旅行。”赤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一众队友,脑海里回想的是昔日一起在这个篮球馆、在赛场上挥洒过的汗水和决不放弃的努力。

“大猩猩……”樱木错愕。

没想到居然,就快要毕业了啊……

大家看向赤木,心里泛起一阵遗憾和不舍。

“愿意参加的,到彩子那里报名。”虽然就快要离开篮球队了,但是赤木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

“希望这次,大家都能留下个美好的回忆吧……”木暮看了看赤木又看了看三井,目光坚定。

经过晴子的恳求,樱木军团的死缠烂打,还有流川妈妈的建议——

最后确定参加的人员有:赤木、樱木、流川枫、宫城、彩子、三井、木暮、安田、角田,以及附带的晴子、樱木军团。

樱木从彩子手里抢过报名表,第一眼就看见了流川枫三个字:“这个死狐狸怎么也参加了。”虽然嘴里是不高兴的意思,心里扬起的却是异样的泡沫。

为期四天的旅行从周四开始,计划好路线,和老师沟通好之后,一干人等早晨在校门口集合。

原本以为樱木来得最迟。

前一天晚上还在拼命练习篮球不小心就睡过了的樱木是被洋平拿着喇叭叫醒的,哪知道樱木军团才从可怜的小摩托上下来,樱木还在张望着站在赤木身边的晴子时,屁股就被撞了。

一回头,果然是鼻子上冒着亮晶晶小泡泡的臭狐狸!

“混蛋,你又撞我!”樱木的注意力瞬间转移。

“……”处于朦胧中的流川枫,单车失去平衡。

“你你你……”还没还手就被流川枫连人带车的扑倒了。

眨眨眼睛,一脸纯真样的流川枫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等到看见身下趴着的红毛猴子时,销魂的下睫毛和包子脸立马附体。

没有道歉,流川枫扶着单车站了起来。

完全忽视了被撞又被压的樱木。

可怜的樱木,爬起来打算揍流川枫时,被一旁的赤木给拎了过去,“好了,马上该上车了。”

恶狠狠的看了看那个臭小子,樱木发现狐狸又在站着打瞌睡。

“哼~”樱木遂扭头,看见了今天穿的很漂亮很淑女的晴子。

遮阳帽,可以收起袖子的米色衬衫还有格子短裙。

“和晴子一同出去玩真美好啊……”樱木的心情又变好了。

“这个大白痴。”车上,隔着过道,坐在樱木右后方的流川枫斜瞄了眼脑补的很开心的樱木自言自语道。

而坐在哥哥旁边的晴子,也在偷偷注视环着胸倚在靠背上闭着眼睛的流川枫。

看着樱木时而扒向窗外时而低声自语一副欢喜兴奋样子的洋平,眼里是宠溺的笑意。

第一站是雪の美术馆的观光。

除了赤木木暮以及晴子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当然从名字就可以想象的观光地点,因为了一个雪字让人倍感期待。

同时,三井樱木也在心里吐槽:“没想到大猩猩还有艺术细胞啊……”

但当大巴真正驶入那片厚厚的看不见尽头的积雪中时,大家还是露出了难以言喻的惊叹表情。

即使是闭着眼养神的流川枫,也感觉到是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大巴外,是白色的,安静祥和的冰雪世界。

这对已经习惯了夏天悄然而至并且已经在每天训练结束后喝冰汽水的学生们来说,反转的差距令之彷若置身梦幻。

离目的地美术馆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大家选择下车步行。

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往前走着,只有鞋子陷进雪中发出微弱的挤压声。

偏偏樱木就喜欢东张西望,然后和樱木军团说说这个说说那个,凭借其丰富的想象力。

终于在听见樱木说到一路上偶尔出现的雪人有一只很像大猩猩时,“你说什么?”大猩猩扯着眉毛上的三条黑线,给了樱木脑袋上一下。

“真的很像嘛,洋平你看那个厚嘴唇……”樱木没神经的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指着雪人辩驳。

“……哈”洋平还没回答,就收到了赤木因为尴尬而产生的怒意。

不过雪人的厚嘴唇也能给你发现,还真拿你没办法。

洋平摊了摊手,不好回答的一笑。

路两旁光秃秃的杉树引着一群人向美术馆靠近。

等到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无论是门口更多更生动形象围绕着美术馆的动画人物雪人,比如小丸子叮当猫,还是外观雪白,造型如欧式教堂的雪の美术馆,都让人感觉自己是走进了童话的世界。

樱木在门口摸了摸叮当猫大雪人的铃铛。

一行人走进了美术馆——

可以驻足的地方太多,想要仔细观察的雪景更多。

在“冰的回廊”景区,可以看到零下18℃的冰瀑奇景,流川枫和樱木都被那仿佛旺盛生命力的冰柱吸引了。

没想到俩个人明明是有意(主要是樱木)反方向游览,却还是兜了一圈碰到一起了。

视线由橱窗里的景观而短暂相交,而后一声“嘁~”从樱木的嘴里蹦出,流川枫扭头。

忽视这个煞风景的大白痴。

但是俩个人并没有因为对方也在的缘故而立马离开。

故意站得远一点,像是刻意表现出俩人不熟的样子。

远远看见的晴子还有洋平,尤其是洋平眼中:“真是两个幼稚的家伙……”

触摸着这个神奇的地方,了解着已经过去的冬天因为寒冷而不被人关心和注意到的雪的故事,走进每一个展览厅体验其生命的震撼。

暂时忘记除了雪之外的事情,放松的投入到欣赏之中,也很美好呢。

美术馆里面除了有一个镂空的演讲大厅,感觉上很像教堂,抬头望去都是圣洁的天使和璀璨的星河。还有古典风餐厅,整齐的摆设加上灯光的熏陶,美的让人对在这里用餐都很谨慎,生怕破坏了它原有的风景。

时间转到下午,尽管大家仍沉浸在雪の王国中,但还是恋恋不舍的又上车了。

下午是去附近比较受小孩子欢迎的游乐园(这么幼稚的地方……但是也很有趣很刺激啊!),虽然不是周末,但人还是挺多的,尤其是家长抓不住的跑来跑去笑得很开心的小屁孩。

一个小女孩没注意就撞到了走在边上的流川枫。发现腿上受到阻力,低下头看的流川枫发现是个小孩,包子脸就休息休息没变出来。

与此同时,小女孩看看朝自己看来的流川枫,呆了下红着脸跑开了。

“你们看,流川枫多可怕,小孩子都吓得跑掉了……”樱木抓住重点。

“可是人家小女孩居然脸红咧。”宫城提醒樱木抓错重点。

“真是各种年龄段通吃啊……”三井不由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想当年自己国中时也是迷倒万千少女,唉,自从不良了之后就变成吓倒万千少女了……

“肯定是被吓的!因为害怕血液流动到脸部……”樱木竖起一根指头,一本正经的说。

“……”樱木这笨蛋还会知道生物知识?

“……”期待樱木有常识还是算了吧……

“……”与樱木义正言辞的观点对应的是流川枫包子脸后的一滴大汗珠。



一行人当中,男生占了大部分,但因为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对于游乐园里尤其是刺激惊险的项目都有期待一试的想法。

比如海盗船、跳楼机、过山车、主题鬼屋……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想玩刺激的。

“四眼哥哥,”樱木一条胳膊大刺刺的搭上木暮的肩膀。

“啊,”木暮有些紧张。

“我们去坐空中过山车吧。”樱木从刚才就发现木暮的神情有点不自然,难道说……

“不,不了,我,我有点累,我想休息下。”木暮一听到樱木的提议,连忙抬起双手摇摆个不停。

“嘿嘿,”樱木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四眼哥哥你是不是在害怕。”

在这么多人面前,身为男生的木暮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敢,但不怎么会说谎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既然来了,那就去玩玩嘛。”樱木勾着木暮向空中过山车的进口处去排队。

“我……我真的,不能去。”木暮挣扎。

“我……我怕等会,翻转的时候,我的眼镜掉下来。”木暮不流畅的说出蹩脚的理由。

“不会的,跟我走啦……”大力的樱木就差没把木暮夹在胳膊下面。

“别人不愿意,你勉强什么,大笨蛋。”一旁的流川枫插嘴。

“嘁,”樱木不知不觉把木暮放开,“流川枫,你敢玩么?”

“玩什么?”流川枫挑眉。

“喏,这个。”樱木朝过山车努努嘴。

看了眼排队的嘈杂人群,流川枫说:“没兴趣。”

“切,你是不敢了吧!小白脸爱困鬼,其实胆子很小的哈哈哈……”樱木岔开双腿抱着肚子大笑。

看着樱木对自己的嘲笑,心底莫名就出现了反抗力——

“那来试试好了。”狭长的眸子由浅转深,一被激就上钩的流川枫率先走入人群,樱木立马紧跟其后。

看见湘北的俩个幼稚鬼去玩180、270、360°各种翻转的过山车,其他人也跃跃欲试。

三井和宫城挤到了樱木的后面。

“不如比比看,”樱木军团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排队的栏杆外围,表情很兴奋。

“这个给你们一人一个。”高宫给每个人发了一只生鸡蛋。

“……”流川枫也被塞了一只。

“……发这个干嘛?”三井问。

“咳咳,等会坐上去的时候,你们每人手里都握一个鸡蛋。等下来的时候,看谁手里的鸡蛋最完整没破,那谁的胆子就是最大的。”野间解释比赛规则。

洋平转头一看,发现木暮站在一边,“木暮学长你不去么?”

“我,还是算了。”木暮摇头,表示自己只想当观众。

“我和晴子也去!”彩子拉着晴子跑了过来,晴子的样子有点腼腆。

“晴子……”同时转头。

不用想就知道是哪俩个家伙一脸期待。

“我和晴子坐一起。”彩子声明。

“没事,彩子……”宫城的声音飘飘然,“我可以坐你左边。”

“那,”樱木正在算座位分布,“晴子我坐你右边好了。”却发现晴子在偷瞄一脸置身事外的流川枫。

靠靠靠臭狐狸抢走晴子的视线太可恶了!

“流川枫,你坐我右边,哼,免得你对晴子有什么非分之举。”一面吃醋不甘的樱木一边说一边扭头装作不看流川枫却更暴露出自己的嫉妒。

“……”狐狸没说话,目光第一次在晴子的身上落下又转到樱木身上。

流川枫的眼眸深深,在想什么。

为这个,是队长妹妹的女生,对我产生敌意。

一直以来,就是因为她?

电光火石间,前因后果的联系,仿佛一瞬间了悟。

流川枫抿唇,浅浅的笑意从唇间一丝丝滑出。

这也是第一次,除了篮球,流川枫感受到意料之外的兴趣。

“死狐狸你笑什么……”樱木疑惑又戒备的问。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顶着像是也在冒小汗珠的太阳爷爷,大家终于坐上了过山车。

座位和樱木说的那样排列,三井坐在了宫城的左边。

樱木向樱木军团挥手,洋平却对樱木叫道:“你坐好了!系好安全带。”口气里是一如既往的关切提醒。

“嗯!我一定会赢的!”樱木抓好自己的小鸡蛋,又望了望坐在自己身旁的流川枫,挑衅的说道:“臭狐狸,小心别吓尿了。”

流川枫不为所动,不过斜瞟的下睫毛已经表示了对樱木这个笨蛋的无语。

然后又若有所思的转了转鸡蛋。

另一边的宫城只顾着看彩子,鸡蛋啊过山车什么的总有点浮云的意思。

只有三井是有些紧张的。

这么高啊……一不小心,鸡蛋就被捏破了吧。

而隔着樱木看向流川枫的晴子,也很期待众人的表现。

“啊……”有女孩子紧张的叫了出来。

此时,过山车的速度还不是很快,所以风没有很大,还可以听见其他的声音。

等到达第一个顶点,准备翻转下滑时,

“哗——哗——”只剩呼呼的风声,穿过发梢穿过耳边。

两连翻三连翻,多变的轨道,上来又下去,疾驰的过山车,抓住了每个乘客的心。

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只有自己激烈的心跳声,和每次翻转时感到刺激不由自主发出的尖叫。

手心里是被握的热乎乎的鸡蛋。

“你们每人手里都握一个鸡蛋,等下来的时候,看谁手里的鸡蛋没破,那谁的胆子就是最大的。”

这时候耳边回荡的是比赛规则。

“彩子……”不由自主。

“安西教练——”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力量充满了全身。

“流川……枫。”这是晴子心里的声音。

“臭狐狸!!!我是不会输的!”又一个翻转,身体倒转,樱木捏着鸡蛋,在风里大声叫道。

“大白痴。”明明除了风声听不到其他声音,诶?

“混蛋流川枫爱困鬼小白脸你才是大白痴。”樱木又叫,这次,声音似乎太大了,而过山车的路程已然驶到最后。

所有人都听见了樱木的声音。

不认识的觉得莫名其妙,知道的是满头黑线。

而站在下面看着的洋平,也听到了。

樱木,原来对那家伙已经这么在意了啊……

过山车驶回开始的轨道,解开安全带的时候,胜负就分晓了。

大家的目光从四个人身上依次扫过去。

宫城身上有蛋汁……PASS

“唔……”大家的目光追随着樱木的手臂延伸至口袋——

被众人看得不自然的樱木,从口袋里伸出手。

“——呃——!”所有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不小心就……”樱木用另一只手摸头,“才不是害怕捏破的。”

再去看流川枫,诶,蛋呢——?

“流川枫,你的鸡蛋?”彩子问。

“哦,丢掉了。”因为感觉好像会破,就提前扔掉了。

大家最后把目光落在三井的身上。

只见一个完好的鸡蛋立在指间,上面有阳光折射的焦点。

以及,火焰男三井寿自信的笑容。

“三井学长好厉害……”

“樱木、流川、宫城都失败了呢……”

虽然樱木不太服气,但是看见晴子对自己展现的笑容,一切便都烟消云散了。

流川枫是毫不在意的,反正这种奇怪的比赛,也没什么。

宫城看看彩子,看见彩子好像有点失望的神情,怎么也没办法说出口自己是太投入叫她的名字才捏破的。

自己对她的心意,她为什么知道了却避而不见呢?

明明有的时候对自己也很关心(外话音:对其他队员也很关心啊……比如流川枫……【“啊,疼疼疼……”笔者抱着笔蹦到了一边,流川枫那个家伙现在真是不得了,连作者都敢打。“谁让你又给我拉仇恨?”流川枫又丢了个眼刀子捡起篮球跑远。)。

樱木真的是单纯的也只会脑补脑补的男生(我这不是黑吧……)。

比如一行人又去坐丛林过山车,因为是俩人一排的座位,樱木总算讨好了大猩猩,可以和晴子坐一起。

过程中,却没有占晴子的一次便宜。

只在隧道里冒出吓人的仿真蝙蝠时,抓住了晴子的手,这还是因为晴子害怕先抓住樱木的,樱木愣了一下才反握住。

别说牵手了,哪怕是如果能一起上下学,樱木就觉得那是恋爱的感觉了。

没有比樱木想得更简单的幸福了。

而苦命的宫城,虽然是和彩子坐在了一起,但是无论是草丛里窜出的不明生物,还是隧道里的蝙蝠,在彩子的眼里,好像都只有一个反应:“它们是在逗我?”

果然是大姐头,镇定自若的能力不是常人能比的。

因此想牵手想拥抱的宫城找不到机会,纠结的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流川枫和三井坐在一起,却引发了以下对话:

“你刚才好像抖了一下。”流川枫发现。

“真的,眼角看到了,你抖了一下。”


除了玩了刺激的娱乐项目,照顾到队中有两个女生的情况,也有放松一下的原因,大家又去坐了三层的梦幻旋转木马。

当然大家都选择去第三层,毕竟在高处旋转的时候,还可以俯瞰整个游乐园的全景,浏览花花草草山山水水。

大家哒哒哒地上楼,樱木抢先抱住了一只高大英俊的小灰马。

流川枫跟在樱木后面上楼,往前走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小灰马上兴高采烈的樱木。

然后选择了邻近樱木的小白马。

其他人也纷纷选择好自己中意的马还有……居然还有一辆马车?

上面坐的居然是赤木和木暮……!

“早知道刚才应该选择马车的,要不然就可以……”樱木后悔的盯着华丽的小马车嘀咕,眼神怨念。

“你这家伙又在嘀咕什么?”赤木发现樱木上了楼后就一直看着自己这边,头上又是三条黑线。

“大猩猩你抢了我的位置!”樱木环着胳膊脑袋撇向旁边不甘的说。

“……你说什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的赤木,在给了樱木脑袋上一拳之后,脸上竟然冒出了两片小红晕。

而仍然坐在马车上的木暮把赤木拉了回去。

原来是木暮提议要坐马车的,想着马车和木马还不是一样的赤木就一块坐下了。

不过俩个男生一起坐马车的话。

“四眼哥哥和大猩猩还蛮配的嘛……”樱木摸着下巴,眼角处闪过一颗犀利的小星星。

看见樱木又在乱想的流川枫,往栏杆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伴随着欢快的音乐,旋转木马开动了,木马由下往下,跟着节奏旋转起来。

樱木左看看右看看,看看晴子,看看小三,又看看望着彩子的宫城,最后视线落在了离自己最近的流川枫身上。

“嘿嘿……”樱木掏出在游乐园门口领的游乐园图标贴纸。

是一个看上去很傻气的环形状虫子贴纸。

樱木撕开贴纸背面,然后手一伸——“白痴你干嘛。”流川枫用性感的下睫毛问候正在做坏事的樱木。

虽然臭狐狸的反应很灵敏,但我还是贴上了哈哈哈。

“我看见你背上有只蚊子……给你拍掉。”樱木说谎的时候样子是非常可爱的。

先是一顿,像是有点呆,两只眼睛弯着,然后摸摸头憨憨的笑起来。

就算是恶作剧,好像也能不介意了。

狐狸打量了下樱木,转过身去。

刚好,白色衬衫上的虫子对上樱木偷笑的脸。

“死狐狸,让你平时这么嚣张,现在看上去就像个笨蛋一样哈哈哈……”可是樱木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不知道在笑什么的他更像个笨蛋╮(╯_╰)╭

傻气的虫子贴纸粘在流川枫的背上,这让往日一向冷酷不语的流川枫仿佛也沾染上傻气,顿时就……诶~蜿蜒出特别的呆萌气质,好像只从背后就能看见眼睛变成两个点眨巴眨巴,翘着几根呆毛的可爱少年。

旋转木马停下的时候,樱木故意走在流川枫的后面。

这和流川枫印象里樱木总是走在自己前面的习惯不符。

每次不是和自己并排,就是自己走在他身后。

既是习惯也是不易察觉的吸引。

那个笨蛋又在对自己有什么图谋不轨了吧……

“快看快看!”樱木在流川枫身后半蹲着,一手挡着嘴巴防止声音漏到流川枫的耳朵里,一边向众人指着流川枫身后的贴纸。

篮球队的一众,脑袋后面俱是一滴将落未落的汗珠。

“这家伙又在做蠢事……”赤木语。

“樱木,还真是服了他了。”三井笑。

“不知道幼稚鬼今年到底几岁……”宫城调侃。

“有好戏看咯。”樱木军团期待。

不出所料,流川枫扭头,看见樱木躲在自己身后在做什么。

顺着大家的视线,流川枫往自己的后背上一摸——眼角的光狭长而冷冽,直射被发现而无措预备开溜的樱木。

撕下背后的贴纸,毫不犹豫的贴在樱木脸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同在游乐园门口领的本来准备丢掉的贴纸一并贴在樱木的额头上,贴上了还摁了摁以确保牢固。

完了就插着口袋往前走了。

留下愣在原地的樱木和抱着肚子笑弯腰的众人。

虽然中间没有说一句话,但在转身的瞬间,流川枫冰冷的面孔还是崩裂了一角,不小心滑出一点笑意。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发现的。

“流川枫,我要杀了你!”樱木随手撕掉脸上的贴纸,发现还有黏得牢的没撕掉粘在脸上,也不管就去追前面的流川枫。“臭狐狸,你别跑!”樱木跑过去。

只有彩子似乎发现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樱木总是针对流川枫,是不是因为你啊晴子。”是揶揄的表情。

“不不,怎么会……肯定不是。”晴子脸红的摆手又摇头。

“我感觉好像也不是,这么多幼稚的行为,”彩子一脸嫌弃,“反而更像小孩子为了引起对方注意哦?”

“樱木他……”晴子轻轻念道。

樱木他,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太阳的热度慢慢减弱,午后的风也不再温度逼人。

大家在玩过溶洞漂流和激流勇进浪淘沙等水系列项目之后,打算趁着夕阳无限好的时候,去坐摩天轮。

传说中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装着幸福。摩天轮是圆的,没有起点和终点,所以有爱情不会终结的意思。当和喜欢的人一起坐摩天轮时,会觉得世界上就只剩下你和对方了,所以很幸福。还有一个传说,说当你和你心爱的人一起在摩天轮上时,摩天轮转到最顶端的时候,和对方Kiss并想一个愿望,那个愿望就会在不远的将来实现哦。

虽然也有因为看电视发现偶像剧还是动漫什么的,男女主角约会都喜欢去游乐园,摩天轮是必玩项目,而更确凿传说的真实性。

但是浪漫不浪漫的,也得看情况是吧?

比如意中人在身边,他/她还没有喜欢的人。

不过凑个热闹也是可以的嘛。

“等下要到顶点了。”三井和宫城一个车厢,宫城扒着窗户想要看另一个车厢里的彩子。

这种时刻,彩子是和晴子在一个车厢里的,难道说?!

“还是不要给宫城幻想比较好……”彩子对晴子说。

“啊,啊?”本来在发呆想着那个谁的晴子反应过来。

“赤木,”木暮推了推眼镜,本来坐着的赤木不知道怎么的因为紧张站了起来。

“木暮,你……”赤木想到了一直以来,木暮在自己身后的支持。

“我……”赤木想要组织语言,一向成绩很好的他这次却不知道怎么坦白了。

“希望在升学考试的时候我们都能考上各自梦想的大学!”这是木暮的笑容,此刻璀璨耀眼。

赤木怔了一秒,看着木暮举起等着自己拍过来的手掌,笑着伸出手,挥了过去。

手掌交错,是男儿的约定,亦是青春的誓言。

“什么嘛,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樱木从进了车厢就一直动来动去,左边跑到右边,右边跑到左边。

“洋平,你有幸福的感觉吗?”樱木趴在透明的窗子上,看着底下在不断变小的建筑。

“嗯……”拖长的尾音像是在考虑,一歪头笑着说:“有一点点吧。”

“是嘛?”没有多想的樱木还没疑惑完,觉得被骗了的心情又占据了脑海。

但是每个车厢里的人,在渐渐上升的过程中,都还是有了不同于平地的领略。

可能是天气很好的缘故,火烧云一片连一片,橙色中透出不规则的火红色,张扬夺目,金色一路贯穿云朵的连接处,还有隐约的蓝色紫色作陪衬。一片片像在燃烧却又是静态,磅礴而绚丽,美的人再也移不开视线。更何况,一直上升的摩天轮,让人离天空越来越近,恍惚间,似乎只要伸手,就能触碰到一样。

所以到达顶端的瞬间,每个人都有一秒永恒的错觉。

只是,谁在谁身边,谁爱着谁,谁又能说得清呢?

唔,好像还有个人没提到?

他被路边的一只猫给勾走了。

黑猫走着骄傲的步子,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当。

流川枫停步,眼眸一瞬间的凝固,被吸引住,跟了过去。

大概是三四米的样子,黑猫停下回头,流川枫见状蹲下身。

百年难得一见的伸出手指,用啧啧的声音逗猫。

可是小黑猫,喵一声都吝啬的傲娇转过头去,迈着猫步走了。

只留脑勺上冒出尴尬汗珠的流川枫。

不把流川枫放在眼里的,除了樱木花道,小黑猫是第二个。

流川枫站起身,不自觉的抬头,而后目光落在大朵大朵的火烧云上。

怒放的云朵,倒映在眼瞳里,流川枫想起了在球场上爆发出火焰般力量的红发小子。



游乐园的最后一站,是众队友都要求去的鬼屋。

为了弥补学园祭结束的太快没参加到的遗憾。

虽然流川枫和樱木在听到大家提议的时候,不禁默契的对视,然后视线各自跳开。

但还是被善于发现八卦的彩子捕捉到了。

“你们俩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彩子奸笑着用胳膊捣了捣流川枫的手臂。

感觉灵敏的不止彩子一个。

“发,发生什么啊发生……我和这个臭狐狸,一点关系,也,也没有!!”心急撇清关系的樱木居然对号入座了。

“什么么,当然是没有的。”口气淡淡的,一如往常的冷淡,但是才说完,流川枫就给了樱木一个斜视的“你别乱说”的眼神。

“哦~~~是这样嘛樱木?”彩子挪到樱木旁边,“那你刚才回答这么快干嘛?”可疑的打量,“你知道我说的是你们俩?”

单纯的樱木不知作何回答,但掩饰还是知道的,就想随便大吵大闹着糊弄过去。 }


  金秋送爽,天高云淡,丹桂飘香。
  又是一个九月来到了,在各大学校园里,新的学期又即将开始了。
  但是,今年的这个九月,于我而言,和以往相比,意义是绝对不同的。
  因为,我,林汐,G大最最最新鲜出炉的毕业生,在上完该上的学念完该念的书做完该做的报告写完该写的论文后……终于,在我二十五岁生日的前夕,如期地,顺利地,幸福地,研究生毕业了。
  并且,即将挥别我学习和生活了整整七年的母校G大,到邻省的C大执起教鞭,去当一颗普普通通的螺丝钉。
  毕业前夕,向来视麾下学生若子女的导师和师母,百忙中抽出了一整晚的时间,把我叫到家中,晚饭结束后,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耳提面命,不厌其烦地殷殷教导我:“林汐啊,很快你也要当大学老师了,有些习惯和举止就不能再像一个学生了,还是得改一改,毕竟为人师表,要小心谨慎……”
  我低头无语,但一时间,脑子不由开始飞快转动:
  是夏天喜欢随随便便穿拖鞋进教室,还是喜欢在路上呼朋引伴地吃东西?
  是因为近视而多次路遇熟人视若无睹擦肩而过,经常被导师训诫?
  还是帮导师上本科生辅导课时,不晓得是我过于平易近人还是男女比例失衡高峰提前到来,偶尔被小男生纠缠得有些狼狈不堪?
  我陷于冥思苦想中。
  还未等我回答,师母只是略略沉吟,就从我对面转而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靠近我,先是吹了吹她惯喝的养颜茉莉花茶,接着,就用大灰狼看小红帽般的灼灼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林汐,现在,是真的要一个人C市了,嗯?”
  我看着她的那种眼神,不自觉地,些微瑟瑟了一下:“呃?”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说句老实话,如果生在古代,师母还是很适合当侠女的说:“林汐啊,不是我说你,为什么研究生读了三年,都不赶快抓住一个人定下来?”她的手突然间用力凌空一挥,仿佛逮只苍蝇一般,然后,思忖片刻,再打量了我一下,“说你是秀外慧中,宜家宜室的知识女性,好像也不为过吧?刘明这么多学生,数起来,就你最让我们操心。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个个都比你随和!你看看你,好好的G大留校名额也不要,非要一个人跑去那个什么C市,等到你熟悉了环境,再熟悉人,待到真正安定下来,你都二十七八啦,还能碰上什么好的男孩子……”
  她口中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空着的那只手也不闲着,一直攀住我的肩头,捏得我生疼。
  看着师母那张保养得宜且满怀关切的脸,我心里还真的满感动,再加上肩头的力道着实不弱,因此,我全情投入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她:“师母,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能怪我,是……”
  “少来!”师母瞪着我,一脸的质问,“那上次我给你介绍的李博士,不然上上次的陆海龟,还有上上上次的关医生,人家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后来碰到我,还跟我说过好几次……”
  我暗地里吐舌,一往情深?还情苗深种咧,我吐,他根本就是怀才不遇病急乱投医,想找个配合的听众来演讲他的冠心病医治心得好不好?但是,面对师母逼视且不善的眼神,我只好委委屈屈地:“师母,是……是我自己……高攀……”
  师母冷哼了一声,向我露出森森白牙:“不上?那――为什么李博士约你看电影你说拒不迎合高价奸商,陆海龟约你郊游你说环境污染厉害全球无一净土,还有……,林汐啊林汐,他们可都是白骨精,个个都是难得一求的人才,你那么轻易就放过了,白白便宜别人不说,还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她幽幽叹气,再叹气。
  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暂且顾不上欣赏她话语中的慧黠,因为,她已经仔仔细细地开始审视我:“林汐,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能不能跟师母说说?”语气极其温柔如水。
  我警惕心顿起,根据师兄妹们提供的经验,通常师母说这句话时,就意味着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于是,我硬着头皮,左思右想,实在推脱不过去,才有点无奈地:“师母,我……”
  神啊,你老人家在哪儿?快来救救我吧!!
  结果,神没来,倒是坐在对面的导师有点看不下去了,很适时地跳出来救火:“我对林汐,还是有信心的,姜梅,你别着急。”果然,还是导师亲一些,知道关键场次一定一定要出现。
  师母美眸一瞪,导师立刻识相闭嘴,眼望他处。
  妻管严啊妻管严,关键时候真是――害死人!
  又过了半晌,导师先是瞥了我一眼,又小心翼翼看向师母:“不着急不着急,林汐刚刚工作,还是要以事业为重,而且以林汐的条件,该有的,应该都会有的……”
  话到后来,语气益发不坚定,且眼神中完全是一副“其实我对她也没什么信心”的模样。
  突然间,师母似是想到了什么,松开手,略带探询地看着我:“林汐,你暂时――还不想当灭绝师太吧?”
  我见话题转移,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摇头:“不想不想,我要好好学习师母,做博士后。”
  我也确实没那份心情。不知为什么,心头掠过一阵怅然。
  师母顿时眼一眯,笑得风情万种:“嗯,女人学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又盯着我看了一眼,悠悠地,“林汐啊,要知道,这可是千古名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语大不谬也。
  想当初,当我那学富五车的书呆子导师因偶发感冒而看见身为小护士的漂亮师母后,惊为天人,当即展开追求,基本上算是一帆风顺,直至最终如愿以偿地抱得佳人归,从此郎才女貌,朝夕相对,鰜鲽情深得业已成为多年来G大老师口中的一段佳话。
  每每,当导师孜孜不倦地埋头于书山文径时,师母在一旁勤勤奋奋安安心心做她的博士“后”,打理家务,照料家人,生活不是不幸福的。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我辞别导师和师母,走出导师家,一个人独自走在深夜寂静的校园中,走在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上。
  在寂静的夜风中,师母临别时意味深长的那番话,言犹在耳:“林汐,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逃避,不是办法。”
  聪慧若师母,体贴若师母,这些年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从我无数次的推托和婉拒中,多少还是窥到了我内心深处藏得十分隐秘的一角吧!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仰首向天,看向天边那颗最亮的星辰,我一时心神恍惚。
  这句话,早在六年前,我应该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吧。但是,都已经过了整整六年了,我仍然走不出过去,我仍然在逃避。
  在这个已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林荫道上,我慢慢驻足停下,我低下了头去。
  有一回我们并肩坐在桃树下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这个林荫道,这个美丽的校园,这里,所有的一切,承载了太多太多我的欢笑,还有泪水……
  几乎是立刻,我就想起,现在,不知枫叶之国的那边……
  我的眼睛微湿,我的心又是一阵一阵的痛,我轻叹了一声,甩甩头,再甩甩头。那些回忆,连同那个人,都已经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恍若前生,恍若一梦。
  记得沙沙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去的就算了,人生好比读书,就应该断句,转行,从此揭开新的一页。
  我淡淡地,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继续静静地,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向前走去。
  九月初,我摒挡行李,挥别旧友,提前来到了C市,先找了个地方临时住下,然后,开始到处走走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逛了数天,我就发现,以前我只是在游览手册上看到过的,素来以古迹众多而著称的C市,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朴秀雅,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扑面而来,看样子,还真是来对了。在C市的一条老街上,有着一座年代久远的过街石塔,精巧古朴,历经风吹雨打,带着沧桑,带着岁月的痕迹,让向来喜好古籍的我一时间流连忘返。听老街上的那些老人们谈今说古,按某一种宗教习俗,只要从这座塔下走过就算参拜过一次,我立刻迫不及待地,来回走了好几圈,总算是有幸信了某一教了,心中有些窃喜。
  而且,自从来到C市后,我的心情,不自觉地,逐渐轻松起来。
  也许,换个全新的环境,放下以往,我的心情,会这样一直好下去吧。
  没过几天,按事先定好的报道日期,我来到了C大,办完了所有的报道手续后,取了钥匙,搬到了新的单教宿舍,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稍得闲暇,就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浏览了一圈。
  走走看看,我发现在全国高校圈中素来以校园景色优美而闻名的C大,果然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校园内既有宏大宽敞的新建教学楼,也有古朴隽永的民国时期建筑群,再加上无数小桥流水,镌刻着岁月痕迹的亭台楼阁,还有那荫郁的林间小道,曼妙的池塘,直让人一见而忘却尘世之喧嚣。而紧挨着我们宿舍旁,就是一个郁郁树林,和大学时代我宿舍旁的小竹林有异曲同工之妙,早上推开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那些偶尔跳上窗台的小鸟,唧唧喳喳,无限生机。
  而且,和G大相比,这里不仅人工湖特别多,校内就有静湖、燕湖、琴湖三大波光潋滟的人工湖,校门后面居然正对着的就是……浩浩长江啊!怎不让我这天生的旱鸭子心生无限涕零之感。
  一日,夕阳西下,烟波浩淼,我一人独立在长江边上,看着遥遥天际一线间的苍茫,和来来往往的无数船只,一时失神。恍惚间,我的眼前,蓦地闪过一双清冷但闪动着不可抑制笑意的双眸,一个轻轻的,莫可奈何的,带有些微叹息的笑,和一个略带宠溺的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回响:“汐汐,你这样的天分,也可以来游泳吗?”
  我站在那儿,站在夕阳中,我继续恍惚。
  一时间,我几乎又快沉溺于那些如烟往事中……
  突然,我惊醒过来,甩甩头,再甩甩头。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我已在佛前求了500年
  开学后,经济学专业毕业的我,很快就被排上了满满当当的时间表:开新课,听老教师上课,带班级辅导员……忙忙乱乱下来,感觉只有一个字:累!
  不过,和我带的新生之间,倒并没有什么代沟,沟通交流基本无碍,可能一张娃娃脸还能招摇撞骗几年吧!
  按照惯例,我带领学生们参观完校园,开完班会,宣布过校规校纪,再带着他们办完各种各样的诸如助学贷款分配宿舍上网选课之类琐事之后,疲累之余,将手一挥:“自由活动!”
  但是,求知欲极强的某些学生既不怕我,也不肯放过我,每逢周末晚上,经常跑来我宿舍闲磕牙。
  因此,我的宿舍里,一到周末,经常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这些年方十八九岁的小男生小女生们,毫不拘束地坐在凳子上,或是我的床边,要不就干脆站着,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班里班外的事情,有时候则不无好奇地向我打听这打听那。
  某甲一脸狡黠的坏笑,冲着我直截了当地问:“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吗?”
  某乙极认真极期盼地看着我:“老师,我们学校大学生能不能结婚啊,那个xx学校都可以哎。”
  某丙一脸旧社会:“老师,大学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儿,我要去追求我的理想,我想退学!”
  呃?听到这些千奇百怪且显然在我意料之外的问题,我极其愕然地看着他们年轻坦然而毫不作伪的脸庞,E时代的学生?外星球的?!
  一笑之余,不免感慨,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或许,这就是社会的进步吧。我心里悚然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境,居然隐隐透出了如此的苍凉?
  又一个周末,晚上十点钟左右,好容易耐心地送走一帮学生,我挪了挪几近麻木的双腿,捶了捶我的老腰,又斜睨了一眼心无旁骛地戴着耳机和老公QQ聊天,任学生来来去去,只是起先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半天我自岿然不动的大姐,心中一声叹息:幸福总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大姐是我的室友,芳名叫戴洁,跟我同一时间应聘到C大任教,比我大一些,人也十分随和会照顾人。大姐是拿了名校博士学位的外国文学专业高材生,山东人,个子高挑,典型的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高知女性,并且,大姐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她的贤惠,她做事的麻利劲向来有口皆碑。更重要的是,大姐在学业上孜孜不倦之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一个同样优秀搞计算机的博士老公刘滨。当年,大姐和刘滨两人同在一个美丽海滨城市的一所学校里读本科,刘滨高大姐一届,两人在三年零十一个月里都素昧平生,但却在毕业离校要跨上开往火车站的校车前一个小时,刘滨一眼就发现了来往路过的人潮中,气质脱俗,安安静静地捧着书走路的大姐,瞬间就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学计算机人的天性发挥无遗:稳、准、狠,他当机立断地,气喘吁吁地飞速跑到大姐目前,嗖嗖嗖掏出一张纸,一撕两半,很快在其中一张上写下姓名、电话号码、QQ号、个人主页、地址,递给大姐,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的--”
  大姐懵懵懂懂看着面前这个行为举止有些莫名其妙的男生,懵懵懂懂从他手上接过纸条,再懵懵懂懂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之后,大姐曾经一度痛心疾首扼腕不已:一向清高自律的外国文学之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她痛定思痛之余,将所有这一切,归咎于前一天晚上赶作业睡晚了,精神不济,魂游天外,而被宵小之辈运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理论就此一举攻陷。
  我知道,大姐是真的动心了,要不然,她不会自俩人读研、读博一路过来,谢绝所有诱惑,坚贞不贰地苦守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那么多年。老公在上海做博士后,只身一人在此教书的大姐只能和我屈居于同一套单教公寓内,但是,她每至夜晚来临时就精神百倍,五指禅功更是不噼噼啪啪练到半夜绝不会停的,功力一天比一天精进。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我去接:“请问找哪位?”
  半晌默然,我以为打错了,正想挂,对方又说话了:“林汐,是我,夏言。”
  我一愣:“夏言?”有些艰难地,“……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那么多年不见了,他就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般。当年,我刻意断绝了除沙沙之外的几乎一切联系,就是因为不想太过沉溺于以往,但是,夏言……,连同他所联结的种种有关过往的记忆,蓦地又涌上心头,还有,还有那个人……
  电话那端轻描淡写地:“沙沙告诉我的。”
  我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沙沙,这只披着人皮的鹦鹉!到处学舌。
  沙沙是我从小到大正正宗宗如假包换,香港人谓之“老死”的手帕交,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十八九年,我们都厮混在一起,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弃我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校园去社会上拳打脚踢大展宏图。当年的这个G大高材生,如今已是C市,这个J省省会城市的晚间英语新闻播音员,外带市政府领导的御用英文翻译,标标准准的白领丽人,风光无限。想当初,正是托她如莲灿舌,外加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的百般劝说,我才弃G大的留校名额来到C大。
  电话那端又开口了:“林汐,我现在也在C市,飞越公司。”
  我微微一怔。只要是身处J省的人,无不闻飞越公司的大名,它是J省最为知名的民营企业,也是全省名列前茅的纳税大户。最最重要的是,飞越是夏言他老爸开的,换句话说,夏言是飞越公司的少主。只是,记得沙沙曾经说过,夏言从G大毕业后没多久就去美国留学了,我原来还以为他会在外面多闯荡几年,毕竟国外的MBA在现今的中国还是蛮吃香,他的个性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
  于是,我很诚意地微笑了一下:“这么早就接班了啊?”
  他在电话那头也是淡淡一笑:“没办法,我老爸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希望我早点上手。”夏言的孝顺一向人尽皆知。
  “有空的话,明天一起吃顿饭吧。”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你,……还有沙沙,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好。”我笑应下来。好久没见沙沙了,说实话,也挺想她的。
  他似是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是,停了半晌,最终只是说:“明晚七点,凯悦三楼。晚上六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好。”夏大少爷尽管和悦,但一旦决定的事历来铁令如山,这点我和沙沙一向谨记。
  放下电话,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当年的那个夏天,那片蓝天,那些悠悠白云,那明媚的阳光,那个菁菁校园,还有那双曾经略带嘲讽,曾经深深痛楚,曾经满含笑意和深情,还曾经……的眼睛,那微微的,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张年轻的,不可置信的苍白而绝望的脸…….
  我低下头去,我闭上了眼,心中一阵潮水缓缓涨上,又慢慢褪下,一种锐利的,几近不可抑制的痛,霎那间蔓延全身。
  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不知谁说过,当一个人总是怀旧时,就证明他(她)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最近老得特别快?
  为什么,当我已经决定把过往的一切全部留在G大,一丝一毫也不带走的时候,往事还是如影随形?
  半晌之后,我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室内,我的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大姐书架上的那套《莎翁全集》,我心里的刺痛和无助再一次,如浪潮般,无边无际,袭上心头,那年,那年……
心中的痛楚逐渐逐渐加深,我再一次地,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我转过头去瞪向大姐:“大姐,不是叫你别把这、套、碍、眼、的、书、放、在、书、架、上?”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是的,我和秦子默、沙沙、夏言是故友,或许,还应该加上唐少麒、唐少麟兄弟俩,从我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这一段青春年华中,我的生命和他们的,是纠缠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后来……
  沙沙和夏言两家是多年世交,我和沙沙是同学兼手帕交,秦子默、夏言、唐少麒是好兄弟兼多年同学,唐少麟和我们是同班同学,而我呢,我和秦子默,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因为这套叫做《莎翁全集》的书。
  那年我十六,他十九。
  我们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记得大概是从我们念初三开始,十四五岁的男生女生们,开始逐渐褪去了孩子般的青涩。尽管毕业将至,功课开始繁重起来,但是,班里仍然不时有人开始偷偷议论哪个男生长得帅,或是哪个女生长得漂亮,又或者,今天你穿了什么衣服,明天,她带了什么时髦玩意儿,教室里整天唧唧喳喳地热闹非凡。总而言之,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给我们上生物课的,孙子从小就被带到相隔万里的国外去的老太太,每每看到我们都慈祥地,直眯起眼满足地笑。
  就在此时,我敏锐地感觉到,杜沙沙同学的青春期,也跟着开始萌动起来。不光是我,没过一阵子,我们年级的同学们都清晰地认知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初三五班的杜沙沙同学,因为相貌出众,才艺超群,业已登上了覆盖面遍及整个展阳中学的校花宝座,并且,杜同学以公认的校花之姿,同样很快就引得校内外敢死队斗士们前赴后继地来竞相送死,一时间,沙沙鲜花巧克力收到手软,信多得看到麻木,出去游玩的邀约也接到不知凡几。或者,太容易得到的情感都不容易被重视吧,沙沙同学在产生惶恐、不安、窃喜等复杂多变的感情之后,同时,在我拜她所赐叨她之光,吃了N多的巧克力,收到了N多转赠的鲜花,第N次受邀作为特大级灯泡陪同出游等等等等之后,终于,杜同学在某一天,庄严宣布:从今天起,我,杜沙沙,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闲杂人等,非请莫近。
  我还一度天真地以为杜沙沙同学真的,从此可能要转性了。要知道,杜爸是我们市的人大主任,杜妈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夫妇俩仕途上都是一帆风顺,家境优越,作为独生女儿的沙沙同学更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纵异常,她唯一不上心的,就是学习。并且,她一早就放言,考不上国内大学的话,就出国镀金去,因此,学习从来就是她丰富多彩生活的小小点缀。
  但是,既然外星飞碟都会时不时造访地球,凡事,还是皆有可能吧。
  更何况,以我俩多年来的革命友谊,但凡她积极上进的任何决定,我历来是无条件支持。要知道,沙沙可是从进幼儿园开始就成天跟在我后面东跑西跑的,一口一个汐汐姐长汐汐姐短的,小嘴跟她相貌一般甜美,并且,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也不知为什么,我们历来十分、非常、一贯之投契,几近焦不离孟。
  其实,若真要追本溯源归根究底,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她在幼年时,老爸老妈仕途心正浓,压根无暇管她,每次都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老阿姨来接她,沙沙小时候长得漂亮,又有些害羞,经常被其他小孩知慕少艾地欺负,而我,从小就被大我八九岁的老哥熏陶得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她,跟那些臭小孩们打过好几架,从此,这个重重的大包袱被迫扛上肩,就再也甩不掉了,一路被她缠着直到初中。
  犹记得当杜沙沙同学声情并茂地向我发布此特大号外的时候,我正在宿舍里心无旁骛地吃晚上加餐的方便面,听到她的话,咳咳数声,差点呛到:“你,是说,你真的,要,好好学习?”我是――十万个不相信。
  “真的!”杜沙沙同学语气和神色都很坚定地,正视着我。
  “从此,你可以――不逛街不看电影不听广播不看小说不聊天?”我还是没当回事,边吃面边调侃她。
  “可以!我做得到---”杜沙沙同学依然史无前例地,英勇无敌一往无前。
  不出三天,根据我的冷眼旁观加上杜沙沙自宣布那天起就违背誓言的每天深夜每每在我与周公约会开始的那一霎那滔滔不绝深情款款的自白中,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杜沙沙同学不是真的转性了,而是暗恋上某人了,暗恋上了一个成绩优异、秀外慧中、眼高于顶的高三男生,在纯纯恋慕之心的驱使下,为了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正在努力完成一个Mission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从沙沙口中知道了就读于Z市另外一所重点高中――扬风高中的两个男生的名字:夏言,和秦子默。
  夏言自不必提,夏家和杜家是世交,夏言是杜沙沙口中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你不知道他那样的男生,就知道仗着自己聪明点儿,家里有点钱,从来不把女生当回事,有时候我上午看到他和下午看到他,身边一起逛街的女生都不是同一个人,哼哼……”沙沙不屑地撇撇嘴,一脸的鄙夷。
  少女情怀总是诗,人人都想当被徐志摩一辈子铭刻在心的林徽因和振保心头那颗永远的朱砂痣,夏言那样的不纯情分子在沙沙心中,自然率先三振出局。
  真正让沙沙却上心头的是秦子默,夏言的同学,两个天之骄子中的另外一个。根据沙沙同学如潮水般层出不穷的形容词,再加上我的小小归纳,那就是――如果说夏言是火,绚烂夺目,那么秦子默就是冰,清冷晶澈,但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加上篮球、足球、排球举一反三,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温文有礼,对人永远保持距离又不失风度,是沙沙心中典型的,完美无缺的,独一无二的白马王子。
  记得我疑疑惑惑地问她:“你们见过吗,怎么――对他这么熟?”而且,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十全十美的人咧?偶不信,一千一万个不信。
  杜沙沙笑得很是羞涩:“在夏言家见过两次,路上还见过一次,其他是听夏言说的呢。夏言一向眼光高,他说好的,就一定不会错。”她眼里放着星星点点的光,“他是来我们这借读的哦,家在杭州,西湖,断桥,多浪漫的地方啊。”
  眼看小妮子把自己想成了和许仙断桥相会的白素贞,我暗骂夏言迎狼入室,凉凉地给沙沙同学泼冷水:“幻想总是超出现实的,杜沙沙同学。”作为标准的警察家庭的一员,从小到大听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多了去了,我的家教一向就是:越是表面绚烂夺目,就越是内在不堪一击。一个高中生而已,用脚趾头想想也不会有那么出色吧。呃,当然,我们学校那头狮子就是异数,但也早就被贴上了“非我族类”的标签,想也不太令人羡慕。再加上对我言传身教的在法院工作的哥哥,经常有事没事跟我分析讨论经济、政治、生活等等等等各类案情,导致生为豆蔻年华少女的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些浪漫的想象,好像倒也真的――不太正常。
  杜沙沙同学兀自沉浸在粉红色梦幻里头,对我说的话恍若未闻。
  自此,虽然直到我们初中顺利毕业,我都没有有幸见过这两位知名人物,但拜杜沙沙同学所赐,小到他们的生辰八字,大到喜好身高,我都滚瓜烂熟了然于胸,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他们上了N市著名的全国重点大学,G大。
  高一那年,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当时的我,喜欢写一些现在看来极其幼稚,酸得倒牙的小小豆腐块,并且,闲来无事,还担任着展阳高中文学社小小编辑之职,闲暇之余舞文弄墨,权当消遣,因此,在繁重的课业之余,爱逛书店。
  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的某一个星期天,我没事又晃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家小小书店,走进去,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正在到处乱看毫无收获中,突然,眼前蓦地一亮,找了N久,但一直久盼未得的一套《莎翁全集》显现在眼前。呵呵呵,上帝啊,阿门,圣母玛利亚啊,我爱你,我胡乱地祈祷着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积攒N久的零花钱终于可以寿终正寝了。感谢多愁善感的老妈,中和了我的一部分基因,我狂爱看书,什么杂七杂八的都看,不求甚解,但求痛快,莎士比亚全集啊,啊啊啊,罗密欧和朱丽叶,李尔王,王子复仇记……等着我,我来了……
我极其兴奋,两眼放光地朝那套书飞奔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闲杂人等,但是,唉,用周星星的话来讲,我猜到了开头,但永远也猜不到结尾……在我离那套书还有0.01公分的距离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间就横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取走了那套书。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我闭上眼,听着那首经典的《橄榄树》,简单的歌词,隽永的意味,我喜欢。
  自打刚才那个霹雳事件后,我就一直乖乖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祸上身。
  谁说人善天不欺?老天爷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突然,眼前有黑影一晃,以为是沙沙,我条件反射般,闭着眼开口:“你不去跳舞,跑来找我干嘛?”
  咦,有蹊跷。我拉下面具,睁开眼。
  赫然是唐少麟同学。
  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一脸地,十分地,非常地,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奇怪:“你……”
  他居然老实不客气地,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哥打电话说你来了。”
  咦,我跟这个人很熟吗,怎么自说自话的,一副怪头怪脑的样子?
  我不露痕迹地,悄悄挪开了身体:“呃,那个,我去找沙沙。”
  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我惊住,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对不起。”他很快地,松开了手。我更是一惊,天哪,唐少麟啊,那头狮子啊,居然――在向我道歉,莫非天要下红雨了吗?!
  果然不出五秒钟,狮子的利牙又长出来了,他一张线条分明的俊脸向我怒目而视:“你,一个高中生,没事跑到这种场合来干嘛?!”
  我无辜:“陪沙沙啊。她认识夏言,我是被她拉来的。”我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你不也是高中生?”还吃喝玩乐什么都会呢!
  “我不一样。”天才果然是天才,讲的话完全听不懂。
  “下学期开学的物理测验准备了吗?”他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我一向没物理天分,顺天意吧。”我说的是实话。
  他一双好看的眼盯住我,我的心居然不争气地跳了一下,随即敛眉,眼观鼻,鼻观心,想想那些女生的悲惨下场,一定要想,一定要想,一定要想啊――
  这个人,没事眼瞪那么大干嘛!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他淡淡地说。
  “哦。”我完全是下意识傻乎乎地回答。
  一支新舞曲响起,他向我伸出手:“请你跳支舞。”
  我很干脆地,向他摇了摇头:“不会。”
  他居然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没关系。”
  老天,现在的气氛是越来越诡异了,一向张牙舞爪的唐少麟同学居然罕见地抱着臂膀坐在我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着天。他是悠闲自得,我却如芒刺在背,从头到尾,脑子都有点混乱。那个冰山男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我的脑容量有些不够!
  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一转眼,就看到那个冰山男跟夏言一起,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房间一隅,正在交谈着什么。
  我略略松了口气,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换了件浅色的衣服。
  看上去很是潇洒随意。
  突然间,冰山男的眼睛,无巧不巧地,也瞥向我们的这个方向,但他的眼神,仅仅是无意识般在我和唐少麟身上轻轻滑过片刻,接着,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跟夏言说着什么。
  我继续左转右看,此时的舞池里正在放着一曲欢快的舞曲,气氛格外热烈,沙沙还在快快乐乐地跳着舞,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收回目光。
  一转眼,就看到唐少麟正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他的表情,在或明或暗闪烁的灯光下,有些模糊,还有些陌生,一时间,我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在紧张的时候,我总会没话找话讲:“你哥哥跟你……不太像哎。”酝酿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了一点和天才同学的感觉。
  唐少麟紧紧盯着我:“他――没说什么吧?”奇怪,他怎么似乎也有点紧张的样子?
  “没有啊。”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又想,想了半天,好像――是没有吧。
  “我还以为……”他微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咦,这个人又开始讲外国话了吗?
  又过了老半天,沙沙这只花蝴蝶总算是飞回来了,她看到我居然和唐天才在聊天,惊得下巴几乎掉地。
  “嗨,沙沙。”唐少麟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沙沙反应很快,旋即就展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嗨,唐少麟,我刚有认识你哥哥哦,听说他、子默哥、夏言哥是G大法学院有名的‘三剑客’呢。”总算她机灵,拼命暖场。
  “大概是吧。”唐少麟以其一贯的随意口吻说道。
  “沙沙,我们回去吧。”我只想早点睡觉,再加上身边坐着的这个人,还真是有点让人如坐针毡,于是,我拽住沙沙,低声地,“我家有门禁,十点半。”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这个人,没事耳朵伸那么长干嘛?我愤愤。
  沙沙有点为难地看着我:“我爸妈和夏伯父伯母有事在外面谈事情,完了来接我,让我等他们的,要不你等一下嘛,待会儿跟我们一起走。”
  我极力推辞:“不行不行,你知道我老爸一张包公脸,我怕。”
  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我送你回去。”是唐同学。
  我吓了一跳,更极力推辞:“不用不用,我叫一辆出租车就行了。”
  唐同学压根就不容我分说,只是向沙沙点了点头:“先走一步。”一把拽上我就走。
  就那么被唐少麟用力地拽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越跳得兴起的人们,这边厢小白兔和佐罗翩然起舞,美少女战士和机器猫深情款款,咦,那边厢又有米老鼠和黑猫警长在低声细语,他们不是天敌?呵呵,多么多么诡异的搭配。
  我俩走到门口,在门前长廊拐角处,坐着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赫然是那“三剑客”。
  狮子的哥哥率先发现我们,对我们扬声叫道:“少麟,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狮子回答道,示意我一起过去。
  我无奈,跟着唐少麟后面,硬着头皮走过去,朝他们笑笑:“夏大哥,唐大哥,呃,秦大哥好。”
  讲到后面,明显音调降低,不但有点不甘不愿,还有些吞吞吐吐。
  在他手上,一天连吃两次瘪,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吗?!
  唐少麒彷若未察,大大方方地说:“子默,这是我弟弟,你还没见过吧,这是他的同学,林汐,少麟口中的才女。”他再一次,坏坏地冲我笑笑,我汗颜,额头顿时现出一滴冷汗。
  冰山只是惜言如金地点了点头,而且,仿佛第一次见我般,眼神居然似乎有些锐利地,径直在我和狮子脸上来回反复探寻着什么,还盯了我好几眼。
  “林汐要回去,我送她。”狮子在兄长们面前依然一副酷酷的模样。
  沙沙说得没错,夏言没事就爱乱开玩笑,只见他对着唐少麟挤挤眼,有些暧昧地:“是同学还是小女朋友啊?”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失色,这个桃花男,能不能想点别的啊?玩笑也不能乱开吧?我还是纯纯少女嘞,刚忍不住想出言反驳,狮子的哥哥自动跳出来解围,只见他先是笑着朝夏言摇摇头,然后,对着唐少麟说:“好了好了,少麟,送你同学先回去吧。”接着,他又转向我,出言仿佛安抚我一般,“少麟是脾气坏了些,但相处长了你会发现,他人很好。”
  怎么我有一种被托孤的感觉?!
  “唐、少、麒、……”旁边有磨牙的声音,我偷眼看去,狮子脸上似乎浮现出了一层红晕,咦,我没看错吧,刚想擦擦眼看仔细点,就听到有点生硬的一声:“走了。”
  狮子径直一人大踏步向前走。
  我忙对众人陪个笑脸:“那我们先走了。再见――”
  然后,忙忙地追了上去。真是的,没事走那么快干嘛,等我一下会死啊!
  在我的身后,依稀传来数道笑声。
  那天,一直到把我送回家,狮子都一声不吭,放我下他那辆拉风得要死,也把我吓得要死的机车后,他一言不发地,径自阴沉着脸呼啸而去。
  看着他飞驰而去的背影,我摇摇头,真是个奇怪的动物。
  青春期的男孩,别扭得很!
  高二开始了,繁重的学习压得我和沙沙喘不过气来,一心一意想考上G大的沙沙也拼上小命了,唉,暗恋的力量真是伟大。我更是被父母整天碎碎念叨得心烦,要和沙沙一样考上著名的G大,我不死也得掉层皮。
  闲来无事的时候,我还是会时不时从沙沙口中得知一些有关夏言和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的消息,譬如,他们又参加了什么校际辩论赛了,拿了什么什么名次了,那会儿,九三国际大专辩论会的影响力依然很是深远,因此,沙沙每每说起来,都是一脸的钦佩和向往。又譬如,据说那个多才多艺的冰山男于某年某月某日在系里开书画展了,沙沙通常也会骄傲得不行。再譬如,冰山男什么什么时候又到夏言家来玩了,但是,在沙沙因为种种原因,和他悭缘一面之时,她多半也会有些懊恼地告诉我,以求得我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支持。
  说起来也怪,曾经有一次,当我和沙沙下了公共汽车,挥挥手互相道别,各自回家的时候,我走了一段路,不经意间向后一瞥,突然看到斜后方拐角处有一个人影,真的真的很像那个冰山男秦子默,但是,当我有些疑疑惑惑地,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那个人影已经完全杳无踪迹,我不死心地再仔细看看,还是没有。
  我想了又想,终于确信,一定是沙沙最近在我面前念叨他念叨得太多,以至于我都有些杯弓蛇影得提前出现了老花症状。为防止杜沙沙同学没完没了地,刨根究底地追着我问种种细节,我也就谨慎且知趣地,从未提起。
  总而言之,只是过了一小段时间之后,在学习的层层重压下,和那个冰山男之间的小小恩怨,已经被我远远地抛到了脑后。所谓的萍水相逢,大概也就是如此吧,我觉得我们以后已经无缘再见了,不过,这样也好。
相看两厌,还不如不见。
  狮子有一阵好久没来上课了,据说是北京参加全国奥林匹克物理选拔赛去了,亏他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真是木有天理。
  我们要分文理科了,学文还是学理,这是一个问题,大大的问题。
  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中的钢笔,叹了口气。老夫子,我们的语文老师已经对我连续轰炸了三天了,希望我选文科,认为我有天赋。天赋?天晓得是谁赋。老爸老妈也在逼我选择,我们甚至还大吵了一架。他们认为展阳高中的文科是弱项,保险系数不大,而我理科虽不突出,但较为平均。连班主任也在这样说,她也认为理科保险。我自己咧,是喜欢文学,但又自觉没有足够的天才和想像力,文科于我而言,有点像水中月,美好但不实际,但是,当理科与功利的升学联系起来,我又心有不甘。
  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红表棒黑表棒什么的,稍有不慎走口讲成“红宝宝”、“黑宝宝”,我不禁微笑,呵呵,老师的口误永远是学生的福利。
  下了课,看其他同学在打打闹闹,我就是提不起兴趣,明天就要交表了,我选什么?
  “哎,选什么?”班长,一个胖乎乎的男生凑过来。
  “与你何干?”我白他一眼,这个胖男生,同窗都快五年了,爱打听的老毛病总是不见改。
  “嘿嘿嘿……”他不好意思挠挠头,撇开这个小毛病,他其实还是一个老实男。
  “你咧?”近墨者黑,我也有几分好奇。
  老实男爸妈是上海下放知青,政策允许子女回城,他以后应该会努力去考上海的学校吧。
  果然,他推推眼镜:“我选理科,以后考交大啊。”
  真是孝顺的孩子啊,我有些嫉妒,又有些羡慕地看着他单纯的脸。
  至少,他有自己明确的目标。
  放了学,沙沙去参加校际歌唱比赛去了,她在文体活动方面永远是展阳高中的骄傲。我一个人恹恹地走在回家路上。
  路过一家书店,不顾班主任跳脚般“分秒必争”的喝令,我压下罪恶感决定进去逛上一圈。等到我出来时,不知何时,天已降下瓢泼大雨。我无比凄凉地站在屋檐下,我暗自想,落水狗也不过如此吧。
  眼看一时半会儿天公是不会止泪的了,我郁闷ing,正想踱进去不顾老板脸色继续蹭书看,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轿车停在我面前,我瞪大眼,看着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唐狮子不太好看的脸色:“上车。”
  我茫然,是在跟我说话吗?
  “上车!”狮子头顶似乎开始冒火。
  我如梦初醒,战战兢兢上了车。
  车里很温暖,但某人脸色犹如冰块,而且,是万年寒冰。
  “你白痴啊,出门不会看看天气预报?!要不是我路过,你要等雨停等到什么时候啊?!”狮子咆哮。
  我愣了愣,也不禁怒火冲天:“我爱淋我的雨,关你什么事?我跟你很熟吗,唐、少、麟、同、学?”我一字一顿。
  “呃……”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坐不住了,回头看了我一眼,居然冲我友善地笑笑,我这才意识到车里还有第三个人,完了,我的原本就不够光辉的形象,这下一定是DOWN到谷底了。
  开车的大叔看上去十分和蔼:“你就是林汐吧,我是少麟的姑父,你好啊。”
  “叔叔好。”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说。
  大叔好言好语地:“少麟特意弯到学校去看了一看呢,果然你走这条路……”
  “姑父!”狮子截住他的话。
  “少麟今天刚参加完比赛回来啊,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到校了,”大叔开心地笑,“所以先回学校看看。”
  “哦,”应该只是巧遇吧,“那你比赛怎样啊?”我努力表现同学爱。
  只可惜,换到的是不屑的一声冷哼。
  大叔好心解围:“应该不错吧。少麟一向是天才哦。”
  有这样善解人意又会说话的亲戚真好,可惜俺家人丁不旺。我胡乱想,不知不觉车停了。
  “下车。”狮子依旧言简意赅。
  我看了看,不是我家啊,“我家还没到啊。”
  他忍耐地站在雨里,挑挑眉:“你这次模考考了几名?”
  这人没事怎么就喜欢戳别人的痛脚,我心虚地看着他,“干……干……干什么?”
  “不干什么。”他两手抱在胸前,“白痴啊你,不懂你就不会问人啊?!从今天起,我,是你的家教,帮你复习功课。”
  “什……什么?”我大叫,赖着不肯下车,我还想活得时间长点咧。
  “你没得选择,下车!”他大力开门,把我拽了出来。
  我们进的是一家茶吧,但我没心情品茶,死死盯着面前的仇人,意图用眼光直接砍死他。
  狮子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你不是要考大名鼎鼎的G大吗,就凭你现在的成绩?”
  我怒目以对,你是永远别指望一个天才懂得尊重人的。
  “选理科吧。”他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我大力拍桌子,“唐少麟,你给我差不多一点,今天不是愚人节,你要玩什么把戏就明说,就是因为在天台我得罪过你一次,你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选什么科是我的自由,要你管我!”说到后来,我眼一红,止不住有些呜咽,“我爸妈逼我,老夫子逼我,班主任逼我,连你……你们就不让我自己好好想想……”
  他似怜悯地看着我,就一直一直那么看着。他的眼神里,似乎还有别的,但是我无暇分辨。
  “你向你自己负责就够了,管其他人干嘛?!林汐同学,我问你,你想清楚没有,你有足够的天赋、理想和热忱去学文科吗?你敢说,你愿意把你的爱好当成一项职业吗?”
  我愣愣地看着他,咦,这头狮子说的,怎么跟我想得一模一样?
  也许,我只是抗拒被人安排的滋味。
  我还是读了理科,我还是每天在和数理化作斗争,我还是每到周末就乖乖地到那座茶吧去听唐狮子讲小灶,尽管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一面对我冷嘲热讽,跳脚抓狂,有时候气起来恨不能把我一把扔到窗外,让我从此消失在这个地球上,一面仍然很尽心尽力地,不厌其烦地为我辅导,时不时还抛出一份两份葵花宝典。
  不久我就知道了,原来那座茶吧是唐狮子的姑妈开的,原木色的装修,典雅的布置,和悠扬的音乐。宛如人间天堂,当然,还有身处地狱中的我。在新加坡念书的表妹也写信来说苦苦苦,做不完的习题看不完的书,那么,全世界的高中生岂不都是一样?这样,至少我心理可以平衡一点。
  唐姑妈和我很熟了,她很喜欢我,并不介意我经常来蹭坐,因为后来我发展到经常过去温书了,喜欢她眉宇间的温润和那儿的优雅气氛。
  一天,我又坐在那儿,在一个小隔座里看着我的化学书,氢氮氧,元素周期表……我不禁伸了个懒腰。
  唐姑妈走过来:“小汐。”她和我已经很熟稔。
  “阿姨好。”我连忙往里坐了坐。
  “还好吧。”我意兴阑珊。
  她揉揉我的头发,“你总让我想起了少麒的一个同学,他以前也经常来看书,也经常是郁郁不乐的样子。”
  我直觉地出口:“秦子默?”
  她诧异,“是啊,你们熟悉?”
  我摇摇头,直觉而已。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身上,我一种我十分熟悉的感觉。
  也不知为什么,我仿佛很了解那种感觉一样。
  “那个孩子,单身一人,一直很沉默,可能……”阿姨欲言又止,半晌,又轻快地说,“但他和少麒在G大读书,现在挺好,少麟也不错,你要加油喽。”她轻轻一笑,“看在少麟那么卖力为你补习的份上。”
  我笑,有气无力地:“阿姨,你就别再取笑我了。唐狮子的天分,我就是追他100年也追不上。一开始,我可能是误会了他,现在发现,他倒还满乐于助人的。”
  毕竟,是很少有人愿意花那么多时间来给一个还曾经在言语上得罪过他的路人甲补习功课的。
  嘴上不说,打从心底,我一直十分感激唐少麟同学。我曾经暗下决心,如果考上比较理想的大学,要好好谢他。
  虽然,他不见得稀罕。他对我,一向是恨铁不成钢,基本上从无好气。
  “狮子?”唐姑妈哑然失笑,又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还满像的。”
  背后有人重重咳嗽。
  我一惊,回过头去,赫然是唐少麒兄弟俩和--秦子默,秦子默看着我,眼神很奇怪,很陌生。
  看到他们,特别是看到秦子默,我的眼睛一定瞪得很大,因为狮子恶狠狠看了我一眼。
  唐少麒亲热地攀上姑妈的肩,大力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姑姑,想没想我啊?”我一阵寒战,鸡皮疙瘩起立跳舞,呵呵,恶心地咧。
  姑妈惊喜:“又不是星期六,你怎么回来啦?”她朝着后面的秦子默打招呼,“子默,好久没看到你啦。”
  秦子默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打招呼,然后,居然好温柔地对着姑妈说:“这周学校搞活动放假,我们也想姑妈了,回来看看您。”他递上一个袋子,“给您买了一条丝巾。”
  姑妈难得地脸红了:“你这孩子,来就来了嘛,带什么东西。”
  秦子默一笑,居然……有酒窝……“应该的,那时候那么麻烦姑妈。”这个双面人啊。我情不自禁研判地盯着他。嗯,和唐狮子一样具有研究价值。我早就想过了,等到以后考上大学,有时间的话,就以唐狮子为体裁写一本小说,好好剖析剖析这个……人性的多面性,呵呵,这不,眼前又多了一位。
  姑妈看着唐氏兄弟,取笑道:“听到没有,你们俩从来没对姑妈说过这么窝心的话,真不晓得谁是我的亲侄子。”
  狮子撇撇嘴,一言不发,转身看向我。
  我很知趣,努力堆上笑:“恭喜恭喜,载誉归来,呵呵。”
  在我们学校,是个人都知道狮子前一段时间出国参加比赛拿了金牌,在学校里引起好大轰动,好像电视台都来采访他了,只不过他风头太劲,加上参加活动太多,我已经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了。这段时间以来我都是在自我奋斗,不过以后可能都会如此吧,因为据小道消息说,他很快就要保送了,可以不用到校,有专门老师单独授课,给他开小灶。
  我早就说过,他非我族类。
  唰----迎风飞来一道暗器。
  “我总结的题目,看看。”狮子酷酷地说。
  我眉开眼笑地接下,唔,又可以K沙沙几顿饭了。每次狮子总能准确预测到老师段考重点,我和沙沙获益匪浅,成绩稳中有升,呵呵。
  一抬眼,大家冲我笑,只是,秦子默的笑十分冷淡,还似乎别有深意地盯我看了好几眼。我心里扮了个鬼脸,还在记仇啊,毕竟我才是被抢书的人咧,小气鬼,喝凉水。
  姑妈拍拍手:“难得一起吃顿饭吧。我去买菜。”
  几乎是立刻,狮子就出言拒绝:“姑妈,我有事。”话音刚落,手机铃响,吼吼吼,摇滚乐啊,有个性。我离他比较近,清楚听得手机里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说:“少麟,快点,我们都在等你庆祝呢。”
  狮子简单答一句:“就来。”我冲他伸伸舌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不怕他了。呵呵,佳人有约啊,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他狠狠白我一眼,跟姑妈说:“你们吃,我跟朋友聚会,先走。”呼啸而去。
  这顿飞来之饭吃得还算比较愉快的,香菇炖鸡,东坡肉,鲜笋老鹅,虾仁涨蛋,清炒荷兰豆……丰盛的一桌啊。我从来不会节食,加上从来不知道应该怎么作淑女状,一面大口吃菜,一面毫不吝啬地大肆褒奖:“好吃,好吃。姑妈,你做的菜一流,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亲爱的老妈,别生我的气啊,为了基本民生,口腹之欲,我只不过小小地夸张了一下,呵呵。
  姑妈满足地咪咪笑,姑父,这个爱开玩笑的家伙,还是大学教师呢,冲我一乐:“给我们作干女儿啊,保你天天吃到。”他歪歪头,“要不,过几年,做我们的侄----媳妇也马马虎虎啦。”
  咳咳咳咳----我差点呛到,头上似有一只乌鸦飞过,三道尴尬的黑线,外加一滴冷汗浮现额头。拼命拍着胸脯,我大喝了一口水。
  眼看着这两个加起来足有八十岁的人朝我嘿嘿直乐,仿佛捉弄我是多么有趣的事,我恨恨,转眼看去,唐少麒笑得诡异,秦子默,则笑得风清云淡,事不关己。
  但是,这点小CASE怎么会难得倒我呢,明白膝下无子的唐姑父姑妈心里其实满疼我的,再加上,嚯嚯嚯,我的馋虫,……于是,我大大方方走过去,抱着唐姑妈大叫一声:“干妈!”又对唐姑父大吼:“干爸!”嘿嘿,震震他的耳朵。
  唐姑妈居然很感动,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丫头。”眼里隐隐有泪光。
  就这样,我轻易地拐到了两个疼我的长辈,直到多年后,他们对我的关心和爱护还是一如既往。
  只是,我心里一直一直隐隐有内疚。
  快吃完饭时,唐少麒接了个两个电话,第二个电话讲完后神色有些怪异。
  秦子默很了解地说:“木兰的夺命连环CALL又到了?”
  唐少麒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大小姐又心血来潮,让我马上滚过去。”叹了口气。
  傻子才看不出他眼里的笑意。
  “可是,少麟让我送林汐回家。”他看着我,若有所思。
  “不用-----”我推辞的话还没讲完。反正不远,再说,我学了四年多的跆拳道可不是盖的。
  “我送吧。”依旧是很淡的口气。
  我愕住,下意识地,我的嘴巴张得应该能塞下一颗蛋,超大SIZE的。
  但是,我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因为前面的身影。
  我使劲地瞪,使劲地瞪,但是就在不远处,前面的人依然不紧不慢迈着长腿在走。
  见鬼咧,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穿衣服,我摸摸鼻子,不甘不愿地承认,这么有型。深灰的衬衫,深色的长裤,很大众化的打扮啊,可是在他身上,硬是有一种玉树临风挺拔颀长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我一时不防,眼看要撞上去了,一支修长的手臂横过来,我条件反射,一掌挥出去,另一掌接着斜斜劈出,标准的女子防身术第三十七招。
  眼看堪堪就要沾到他的衬衫,突然间,我反应过来,连忙硬生生停住,一抬眼,收到一道有点不可思议又有点啼笑皆非的眼神。
  那个眼神,似乎还带有别的什么。
  我极其尴尬,摸摸鼻子,上瞄瞄,下看看,就是不敢看他。
  “红灯。”哦,好像是解释为什么会停下来。
  我有点窘,往前一看,是到了一个路口,刚想说谢谢。
  然后,他带有一些讽刺地开口:“你一向都是这么鲁莽不看人的吗?”好像弦外还有音。
  他一定是又想起了那天我在书店的张牙舞爪。
  我惭愧,我只能无言。的的确确,我一向如此,这就是我的本色。
  不知为什么,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我一贯的伶牙俐齿有点蜕化。
  接着:“你走路就不能快一点吗?”依然是那副清冷的口吻。
  自大的沙文猪,还是那么不懂得尊重女性。
  于是,我兴起恶作剧之念,大大咧咧地:”实在对不起,我天生腿短,没有办法。”
  也是实话,沙沙都已经长到一六六了,我还在一五九上徘徊徘徊再徘徊,就是冲不进一六零的大本营。
  但是,在这个冰山男面前,没必要表示出哪怕一丝丝遗憾。
  对他示弱,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他瞄了瞄我,不置可否地,继续往前走,只不过,他渐渐放慢了脚步,和我并行。
  看着路灯下两条长长的身影,时近时远,靠在一起又分开,和空气中漂浮的夜晚的气息,我居然有点紧张,奇怪,以前和其他男生在一起走走路、开开玩笑,哪怕是打打闹闹的时候我都从来没紧张过,我一向和那些男孩子处得浑然忘却性别之差,犹如哥们儿,但是现在,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座冰山给我很大很大的压迫感咧?
  还有一丝丝的,从未有过的不自在。
  “最近功课还紧吗?听说你数理化一直不太好,”突然,秦子默淡淡地开口,“还听说,少麟现在在给你补课?”
  “问我?”突如其来,天外飞仙般的这一句看似平淡但似乎又有些友好的话,我的大脑有点短路。
  “不然呢?”他看着我的眼睛充满嘲谑。
  “呃,算是吧。他给我补习,然后,我和沙沙都在沾他的光。”我老老实实地答,情况也的确如此。
  谁叫我逞能,要报理科呢。
  他的眼神似在我脸上仔仔细细地搜寻什么,半晌,“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的后半截话湮没在一声轻叹中。
  话还未说完,但是,他只是继续往前走,不再开口。
  嘎?我瞪大眼,这个冰山男,到底在打什么禅机啊?我完全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略带嘲讽地一笑:“我倒是看不出你的脑积水比我还要多。”说完,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半天才反应过来,因为他嘴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第一次,觉得,这个冰山男,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因为,他的那抹笑,真的,很……好看,而且,第一次地,不带有嘲讽,只是很纯粹的,带有些微调侃的微笑。
  一段好长时间的寂然。
  我默默数着自己的脚步,却一直没有办法忽略身边的那双脚。
  半天,那双脚停了下来。
  他乌黑顺滑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在光洁的额前飞舞,清亮的眼眸看不出什么表情,静静看着我,一直就那么看着我。
  我生平第一次,有些慌乱,我低下头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林汐,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抢那套书吗?”
  我莫名地心跳,会是为什么咧?
  他的声音从我头上方传来:“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他又看看我的脑袋,仍旧是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不过,还不知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我还没来得及反唇相讥,“你家到了。”说完,他转身,大踏步而去。
  我先是还为原先他的话而气愤,接着,一项认知回到我渐渐清醒的脑海:
  他--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
哎呀呀,我头痛了。这是我最后的认知。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
  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
  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等我和夏言到达包厢的时候,沙沙已然在座。
  好久没见,我们先来了个大大的HUG,千言万语,尽在一抱中。
  沙沙仍然是典型的美女,万里挑一。精致的妆容,俏丽的及肩短发,女主播典型的形象,浅紫的羊绒衫,深紫的及膝裙,小巧的长靴。浑身上下无懈可击。
  我刚落座,她就仔仔细细审视我:“汐汐,好久不见,怎么变国宝了?”
  我无可奈何地笑:“你这个大忙人拨冗见我,我实在太太太高兴了,以致失眠。”
  夏言若有所思看了我一眼,又对沙沙笑:“最近报上你的八卦不少啊,‘高官子弟竞相追求,美女主播不为所动’,啧啧啧,现在的标题,要多耸人听闻就多耸人听闻.........”
  沙沙撇撇嘴:“彼此彼此,你的红粉兵团也满够秤的。”又对我大惊小怪地说,“你怎么敢坐他的车啊,他是绯闻发动机,给那些八卦记者看到,搞不好明天你就上报了呢。”
  这两人损来损去的,还像以前一样,完全不给对方面子。
  沙沙给我一个很大的袋子:“上次去纽约,给你带的。”
  我也不客气,“谢了。”接过一看,套裙,鞋和化妆品,一望而知全是名牌。
  我苦笑,“沙沙,你是在提醒我需要增高吗?”这么年过去了,我只是勉强进了一公分,跟一七零的沙沙比,明显短了一截。
  沙沙瞪我:“好心没好报,就算是天天对着学生,也要打扮得美美的,有利于提高你的美誉度。光做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有什么用,外在形象也很重要。”她一双眼象X光似的,“看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还没有送死鬼上门吗?”
  咳咳咳,我嘴里喝的饮料快要喷出,这个杜沙沙,在人前风情万种,永远是一副淑女状,殊不知在我面前,如假包换的语不惊人誓不休。
  夏言出言抗议:“嗳嗳嗳,两位美女,置我这个帅哥于何地啊?”
  边吃边聊,这顿饭吃得很愉快。和沙沙也好久没见面了,听听她和夏言的近况和趣事,我安心作一个听众,间或插两句嘴。
  突然,夏言插了一句:“上次少麒回国探亲,说少麟要从美国回来了。”
  “是吗?”我的心波动了一下。六年过去了吧,好快。
  “他已经提前博士毕业了。算算这小子,本科跳级,硕博连读,还提前一年半,真是奇才。”夏言啧啧有声,“听少麒说国内好几所大学要高薪延聘他,他还没决定,不过清华北大的可能性很大。”
  “哦。”我眼前浮现一双眼睛,和那曾经熟悉的,关切的,坚定的眼神。我抬起头,笑笑:“那很好啊。”六年不见,只是偶尔会在MSN上聊聊天,他,应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吧。
  在上餐后甜点时,沙沙去洗手间补妆,夏言看向我,一反常态地吞吞吐吐:“你知道吗,有个人,上个月,已经回国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有个人......已经回国了......是........他吗?
  但是,我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决绝的、无情的眼睛。
  “林汐,你太残忍!”
  “林汐,我还是一直错看了你!”
  “林汐,如果认识你是个噩梦,那么,现在的我,无比清醒。”
  “林汐,我,发誓,我永远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
  都过去了,不是吗?
  我平淡地说:“你是要告诉我,是秦子默吗?”
  夏言有些惊讶,“是的,是子默。”他顿了顿,“他现在是加拿大驻J省P.Jesen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我上个月见过他。”他又顿了顿,仿佛很难启齿一般,“子默,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我挑挑眉,是吗?那又与我何干?六年来,我的心,早就痛过几千几万次了,反反覆覆,痛彻心扉,我叹口气,不是没想过,该来的终究会来。终于,也应该有一个了结了吧,但是,真的,又与我何干呢,他那么恨我........
  于是,我淡淡地开口:“他的一切,我毫无兴趣。”
  夏言欲言又止,又欲言又止,半天,“我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叹了口气,“但,就算作为旧识也好,曾经的朋友也好,林汐,你真的,不想见见他吗?”
  我看向他,是的,他一直不十分清楚当年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些事,那个人,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或许,他,真的像当年诀别时说的那样,永远永远,都不再想见我,那么,我的想法,又有什么意义?
  我已经不是六年前那个幼稚的女孩子了,我明白,夏言的话里或许包含着某种信息,但是,我选择忽略:“不想。现在,将来,永远。”
  他又叹了口气,正待说什么,沙沙回来了。
  饭后,沙沙拉我去她家,理由是:“今晚别回去了,卧谈会卧谈会。”
  在她温馨的小公寓里,我看着她快快乐乐地给我张罗吃的喝的和洗漱用品,不由感动地笑,沙沙,可爱的沙沙,我永远的小妹妹,在当初我最困难的时候,唯一知情的她,给了我无言但极其坚定的帮助。
  但是,我曾经深深,深深伤害过她。
  而且,也许是报应吧,最终,也伤得我自己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这也是我在毕业后三年来对她深深内疚,经常联系却不经常见面的原因之一。
  “在C市还习惯吗?”坐了下来,沙沙拨了拨头发。
  “还好吧。”我不想多谈。
  “你呢?”我有些心疼地看着她:“工作很忙?”
  她怔了怔,半晌,笑了,眉宇间却掠过一阵寂寥:“还好吧,时间长了,挑战性就会降低。”她叹了口气,“不过,忙总比不忙好。”
  我半晌无言,突然,想到一件从报上看到的八卦:“你谈恋爱了?和汪方?”副省长的儿子,我们的大学同班同学,从大学开始一直在追沙沙,未果,也算年轻有为,更难得的是,不是纨绔子弟,人品很好,我们都乐见其成。
  “暂时还不想这个。”沙沙淡淡地说,“现在,还找不到恋爱的感觉。”
  经过当年,即便亲如我和沙沙,有些事情,有些禁区也是不能碰的。
  不然,整个心,都会瞬间成碎片。
  离上次聚会已经两个月过去了,即便夏言的一席话使我辗转了许久,但是,一旦我闭上眼,看到从前,再想起沙沙,我就不自觉有无助,还有不可抑制的恨意涌上心头,而毅然决然抛开一切有关过往的思绪。
  沙沙说得对,忙碌是疗伤的好工具。
  于是,我把自己的时间排得满满的,甚至,在同系老师诧异的目光下,在截至日前临时插一脚报了本校的博士生,籍此逼自己去学习,去忙碌,去......学会遗忘。
  对不起,亲爱的师母,我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可能还是要去做灭绝师太。
  在给导师例行的E-Mail中,我如是汇报。
  晚上,同样的更深露重,只不过,今天有一些特别,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
  昨晚,妈妈打电话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回来过生日吧。”
  我推脱:“有课。”
  电话那头的失望我几乎可以看得见。
  我抓紧电话线,妈妈的声音,略带哽咽,清晰穿过来:“汐汐,你还在怪你爸爸吗?他.......”
  我心中一痛,勉强地笑:“妈,你别乱讲,我怎么会怪.......爸爸呢?”
  “那你为什么好几年都不怎么回来,每次回来都匆匆忙忙的。”她在电话那头哭了,“你爸爸,他是爱你的,只是........”
  我只觉眼里湿湿的,什么时候开始,妈妈的声音中竟然透出如此的苍凉。
  我深吸一口气,“妈,我下周就回来看看。现在,真的,有课。”
  “好吧。”妈妈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欣喜,“一定啊。”
  今晚,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我抬起头,寥落的星辰,清冷的月色。
  一个遥远的深情的声音从天际传来:“汐汐,从现在,到以后,直到你变成一个没牙的,丑丑的老太婆,我都要抱着你,好好陪着你过每一个生日。”
  世事无常,我算是知道了。
  在跨进宿舍的那一霎那,我觉得后面有人在盯着我,练过跆拳道的人,感觉会比常人敏锐很多,我猛一转身,唯一可以藏人的宿舍旁小树林树影婆娑,但没有任何动静。我疑惑地四处看看,那道迫人的视线仍在,却空无一人。
  是幻觉吧。我摇摇头。
  回到宿舍,大姐正在讲电话,看到我,如释重负地扬起话筒:“你的。”
  我的?我疑惑地走过去,除了家人,只有沙沙和夏言知道我这的电话,夏言一般不会打过来,那么是沙沙?她会有什么事,她不是在香港出差吗?而且,走之前已经提前跟我SAY HAPPY BIRTHDAY了啊。
  大姐看了我一眼:“都打了一个晚上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歉意地朝她一笑,明白她是在担心我。接过话机:“喂--”
  那边停顿了一下,接着,一个男声扬起,伴有一些杂音:“林汐,生日快乐!”
  我有点不确定,有些熟悉的声音,但又不知哪儿觉得陌生:“你是----”
  那边轻轻笑了:“别说你不记得我了,我会伤心得想一口咬死你。”十足的戏谑。
  “唐狮子----”我叫道,说不开心是骗人的。
  还有些莫名的感动。
  他还记得我的生日。六年来,年年如此,尽管前几年只是在MSN上简单祝福。
  那边显然愣了一下,半天,似是小心翼翼地贴近话筒:“你等一下。”
  呃,他在搞什么鬼?
  停了五秒,话筒那边震耳欲聋地齐齐一声狮子吼:“BIG SURPRISE! HAPPY BIRTHDAY!XIXI------”明显是十个以上洋鬼子的声音,有男有女,中气十足。
  我登时呆滞,状况外,额上冒出三条齐齐的黑线。
  半天,我听到那边“喂喂喂”数声,“林汐,你还在吗?”
  我切齿:“托您的福,还没被吓死。”不过也快了,果然是BIG SURPRISE,我嘴角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
  “我们班同学,祝你生日快乐呢。”那边依旧轻笑,“开不开心?”
  我心头涌起一阵暖意:“当然,帮我谢谢他们。”那声“XIXI”说得标准得很。
  “我们正在佛罗里达海滩抓螃蟹呢,现在,你们那儿已经很冷了吧,哈哈哈........”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喂喂喂,林汐,我同学在一拨一拨地帮我饯行,我要回来了--”
  我不自禁感染他的好心情:“知道了--,准备到哪里高就?”
  “不告诉你,”他顽皮地笑,“等我回来你就知道了。”
  我没好气,“好好好,了不起。”准备挂线。
  电话那端静默了一下:“等等,林汐,我还有一句话。”飞快地,“一定,一定,要快乐!”
  我一怔,“揢搭”一声电话断了。
  一定一定,要快乐!他始终在关心我。
  虽然沧海桑田,时事更替,往往也只不过是一瞬间。
  我眼里滑过湿湿的液体。我高昂起头,不知谁说过,眼泪流回到眼眶里,心就不会那么痛。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高中的日子如水般轻轻滑过,高二狂奔而去,转眼就到高三。
  匆忙中的我们忽略了很多外面世界的精彩。
  沙沙和我如同两只疲惫的马,在题海里纵横无休。
  偶尔传来的一些消息是我们平淡生活中的小小点缀。
  操场旁边的那株桂花又开了。
  班上有两个同学转学走了,高考移民去了海南。
  班长也转走了,去了上海。
  三个同学退学了,一个女生,两个男生,原因不详。但据说有人在城北KTV看见过那个女生,完全不复以往。
  成长的路上,注定谁都是谁生命中的过客,只是过客而已。
  唐少麟不出意外地被保送了。只是,让我们都很意外的是,他弃更好的Q大和B大,和他哥哥一样,选择了G大。
  他已经不怎么到校了,除了间或出现,给我带来一些他所整理的复习资料。
  我和沙沙从小到大一向资源共享,有她必有我,有我必有她。
  因此,拜他所赐,沙沙和我的成绩稳步上升,估计拼一拼可以摸鱼摸进G大了。
  但饶舌兼精明的沙沙一直缠着我问:“为什么唐狮子愿意给你资料?”外表迷糊但内心精细的她分得很清楚,是你,而不是我们。
  我正在和化学分子式奋战,没空多理会她。该死的化学试卷,我永远都在及格线上徘徊,真是心中永远的痛,因此,只是敷衍地答道:“去问他,不知道。”
  沙沙杀到我面前,一把抓过我手里的资料,扔到一边。
  我只好举手:“你狠你狠,I服了YOU。”
  她拉了把凳子坐到我身边,表情略带诡异,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我:“汐汐,赶快从实招来,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看她的架势,大有想考问我的意图,比谁脸皮厚,切,我还是你杜沙沙的前辈呢!
  于是,我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大大咧咧地:“那杜大小姐的意思是唐少麟同学对我有企图?”
  她明显呆了呆:“我有这么问吗?”
  我慢条斯理地整理手边的书,没好气地:“还用问的,你满脸都写着呢!”我凑近她,“沙沙,你坦白告诉我,我是大美女吗?说、真、话!”
  她吓了一跳,端详了我半天,很诚恳地说:“呃,比较--清秀。”
  我挑了挑眉,这丫头,几天没在意,修辞学倒是学得越来越好了,不过,我并不介意,继续追问下去:“我身材好吗?”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她很没气质地哈哈哈狂笑数声:“拜托,你的干煸四季豆--”看着我不太友善的眼色,她的声音逐渐降低,不过,依旧很不怕死,“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身材嘛!”
  “那么,是我学习优异,气质出众,还是有什么才艺?”呃,跆拳道勉强算吧,我在心中偷偷地,有点虚荣地,给自己加分。
  她依旧很困惑地,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我笑开了:“呵呵呵,那么,请问杜沙沙同学,我能有什么优点让他对我产生企图呢?”
  要知道,从来能够围绕在唐狮子左右的,或是有幸能和他略微攀点交情的,非才艺双全的美女,绝对无法办到。
  根本不用比,即算用小脑想想,我都远远远远不够格。因此,我一向也就懒得操这份心。
  沙沙有些释然地点头:“那倒也是,”她歪头想了想,还是不甘愿放弃自己的歧念,“但是,也有可能,他哪根神经出现问题了呢?”
  我无力。这个霹雳的杜沙沙!
  只是,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沙沙。那就是,这已经是从学妹到同学到学姐,第101个人孜孜不倦地咨询过我这个问题了。要知道,这个唐同学每次来学校,从来都不顾周围似有若无的窃窃私语,经常一边将堂而皇之地将资料递给我,一边语带威胁地:“上次的资料没看吧,要不,这次模考怎么没什么进步,下次给我小心点!”我有些战战兢兢之余,不由暗地里撇嘴,我早就说过,这个人是永远也学不会低调的。还有一些人,居然看见过我和他在茶馆温书,这些人,真是的,N久以前的事都要拿来讲。对她们层出不穷的问题和无所不在的刺探,我多半会费尽心思地小心应付,并且,在我态度很诚恳,语气很坚定地列数以上种种理由后,大部分人最后的反应,要么被我的话完全催眠,要么就如同这个自说自话的杜沙沙。
  拜托,不要跟我说距离产生美,高中生而已,一年后考上大学搞不好就各奔东西,一个在南辕,一个在北辙,产生美才见鬼。
  一个记忆中的声音突然跳进脑海:“等你考上G大我再告诉你。”
  切,希罕咧。我言不由衷地心里暗道。
  一日,午后,有电话。
  我去接:“喂,请问找哪位?”
  几乎在我说完的同时,一声清冷而好听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来:“林汐吗?我是秦子默。”
  我一愣,对沙沙叫:“找你的。”电话那头依稀说着些什么,不过,我没听。
  沙沙走过来,甩甩刚洗过头发还湿漉漉的手:“谁啊?”她用口型问我。
  我完全不动声色,直接将电话送到她面前:“不知道。”
  走到桌前,吃着零食,听到沙沙惊喜的声音:“子默哥哥啊,真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呢!”
  唔,话梅不够清香。
  “我打过好几次电话到你寝室,都没人接。”她看了看我,“是啊,刚才是林汐。”
  “哦,我现在挺好的,谢谢你。”她完全是一副羞涩的模样,“啊,暑假在夏言家你给我的那套英语题目很有用,谢谢你上次讲解得那么辛苦……嗯,我一定努力,好好考,……..”她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么难吃的薯片也敢拿出来卖!
  “对哦,我爸妈让夏言哥和你什么时候去我家吃顿饭呢,……别客气…….好的,等我们高考完了再聚会……...”
  连最爱吃的KISSES都失去了原有的浓香。
}

  陶溪红放下手机,在车里等待着。
  简皙跑过去,隔着车窗微微探身,“妈,你怎么在这儿?”
  陶溪红表情还算温和,说:“新工厂最近忙着筹办,和几个业务部门开会到现在。”
  原来是路过。简皙心里稍稍松了些,陶溪红的目光淡淡瞥向不远处的贺燃。
  “小皙,你呢?和朋友?”
  简皙考虑了一会,轻声答:“是。”
  陶溪红还是笑,直接问出口:“男朋友?”
  这一回,陶溪红用沉默回应。
  简皙能够清晰明显地感觉到气氛以一种敏感又尖锐的方式慢慢转变。
  她说:“妈妈,我让他来见见你,他叫……”
  “回家。”陶溪红打断她,“开车来的?去取车。”
  简皙心往下沉,手趴在车窗上,语气急了,“妈妈,我……”
  陶溪红是个名符其实的女商人,早年独挑大梁,把一个小作坊性质的生产线发展成如今的洁犀日化,多年磨砺,早就练就了不怒自威的气质。
  简皙知道,妈妈对贺燃是不满意的。
  她的不情不愿被陶溪红看得一清二楚。“小皙,妈妈今天很累,晚上陪陪妈妈好吗?”
  几米远静静看着的贺燃,此刻把头盔挂上摩托车把手,大步朝这边走来。
  陶溪红的角度正好与他面对面,她眼神防范而疏离,贺燃也不畏惧任何目光的检阅。
  他在陶溪红面前站定,与简皙并排比肩。
  “您好,我是贺燃。”
  陶溪红轻轻颔首,客气礼貌,“你好。”
  贺燃:“外头冷,伯母,去家里喝点热茶坐坐吧?”
  陶溪红笑容温淡,“谢谢,不用。”她移眼看简皙,似暗示似警告:“小皙。”
  贺燃态度和气,点头说:“那好,改天我再来拜访伯父伯母。”
  他起身,手轻轻搭了下简皙的腰,像是无言的安抚,“跟你妈妈回去吧。”
  简皙点点头,绕去副驾坐了上去。
  黑色车身如蛰伏在冬夜的一道利剑,直至消失不见。
  车里,陶溪红也不再关心简皙有没有开车过来,而是直接往家的方向开。
  到家后,陶溪红直接去楼上,“你跟我来。”
  简皙垂眉敛眸,换好鞋后跟了过去。
  母女俩坐在茶室,陶溪红从柜子里拿了个小木盒,“这是从你姨妈的农庄里摘回来的,我还是头一回喝。”
  简皙已经升起了炭火,接过一小瓣茶饼放上头烤炙。
  陶溪红把烧开的水倒入茶具,边动作边问,“那男的是做什么的?”
  简皙说:“管账。”
  陶溪红“嗯”了声,“在哪个公司?”
  “你们认识多久?”
  “两个月?”陶溪红抬眼,收回了手,烫好的茶具缕缕冒热气。
  “小皙,妈妈不反对你谈恋爱。”
  简皙手顿住,静静等着。
  “妈妈不是不开明的家长,年轻孩子,适当的感情经历是好事。但在这个过程中,你要拿捏好分寸。”陶溪红缓缓道:“你从小到大没让我们操过心,妈妈知道你懂事。”
  简皙握着瓷杯,十指紧紧。
  “小皙,在终身大事上,一定要慎重。”
  一锤定音,这就是陶溪红最后的态度。
  事情说开了,有些东西反倒有了方向。头上那层压制了一晚上的乌云,此刻被简皙的一个灵台清明扫得干干净净。
  她把茶杯轻轻放在桌上,隔着淡薄升空的炭火气十分平静。
  “妈妈,我很喜欢贺燃,和他在一起很快乐。”
  陶溪红直视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破绽,几秒之后,她眉目微皱。
  “你很快乐?好吧,我承认,带你飙车骑摩托,当着那么多人与你有亲密的动作,这对女人来说,的确很动心。但是小皙——生活最终要回归现实。”
  陶溪红用词锋利了些,继续道:“那个男人没有正式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当然,妈妈不是看不起,但他都快三十了,还这么飘忽不定,是不是太不负责了?”
  陶溪红没再说,一场攻心计的谈话,游刃有余,张弛有度。
  她准确地控制节奏,十拿九稳。
  半晌,简皙终于抬起头,“妈,是陆平南告诉你的吧?”
  这回轮到陶溪红微措,很快,“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本身。”
  “他不是没有钱,他有存款,足够付首付买房,他不是没有工作能力,更不是玩物丧志,如果这些就是您所谓的‘重要’,那么在我看来,已经绰绰有余了。”
  陶溪红闻言轻嗤,再说话时,脸色严肃,“他是帮人收债的,这种游离法律边界的灰色职业,小皙,不谈别的,你有没有想过,日后你爸爸可能会因为这些细枝末节的杂事而遭受非议?”
  简皙心猛跳,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钳住,那么多要解释的话,一句都说不出了。
  茶香渐升,混在高压的安静里,让人透不过气。
  唯一的动静,就是半空中薄薄弥散的热气。
  陶溪红缓了缓,给她倒了一杯茶,“行了,你也别有压力,妈妈只是把一些道理说在前头,恋爱当然可以谈。”她淡淡叹气,“我还以为你会和陆平南那孩子走到一起。”
  简皙当即冷脸,“不可能。”
  陶溪红只当她是叛逆任性,话到即止,“饿不饿,我让阿姨煮点粥。”
  “不用了妈妈。”简皙起身,“我今天值夜班。”
  陶溪红:“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简皙手放在门把上,“我打车。”
  她结束这场表面平和的谈话,没有争执和怄气,就像一个拳头实打实地砸在她心里,闷声不得发泄,最是难受。
  简皙从老宅出来,刚出大门,就看到五六米远的路灯下,陆悍骁正靠着车门抽烟。
  “这儿!”一见着人,他赶紧熄了手里烟,举手招呼。
  简皙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陆悍骁拉开车门,“还能怎么,救驾呗。”
  简皙迟疑,坐上车。
  “贺燃打电话给我,让我来你家看着点。”陆悍骁系好安全带,慢慢转着方向盘,“跟你妈摊牌了?”
  “她不同意吧?”陆悍骁笑着说:“我还是了解她的,我家老爷子说,你妈当年可是大院里的霸王花。”
  见简皙兴致不高,陆悍骁避过这茬话题,“想去哪儿?”
  “随便。”简皙不想回家,心里乱的很,“跟你混。”
  陆悍骁接到贺燃电话的时候,身上还有应酬,陪几个采购商吃喝玩乐,中途抽身,按他这身份不太合适。
  于是带着简皙回到公馆,陆悍骁公司几个管事的副总都在,关系铁,笑闹着问:“老大,也不给介绍介绍?”
  陆悍骁把简皙挡在身后,他为人向来大方,手一抬,门口的侍者乖巧上前。
  “让你们领班把人叫进来。”陆悍骁交待。
  没多久,一长溜的美女鱼贯而入,个个极品高挑,极有素养地统一甜言:“各位老板好。”
  陆悍骁手一挥,“任挑。”
  投了所好,在座的客户和副总个个眉飞色舞,气氛炒到顶点。
  陆悍骁领着简皙,往高脚椅上坐着,吧台处就两张凳,摆明了谢绝他人。
  简皙要酒喝,陆悍骁啧啧两声,“情场失意,酒场放纵啊?”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拦着,弄了杯浓度小的递过去。
  简皙仰头就是半杯,“口渴。”
  陆悍骁拉都没拉住,“哎哎哎!你悠着点。”
  “我挺意外的。”简皙呼吸染着微熏的酒香说:“我以为我妈是过来人,她会理解这些。”
  陆悍骁推了碟甜点放她面前,“性质不一样,你爸那时虽然穷,但清清白白走的都是根正苗红的道,贺燃不同,人生跟洪湖水浪打浪似的。”
  陆悍骁塞了满嘴蛋糕,鼓声道:“看起来是不怎么靠谱。”
  简皙心快烦死了,“你是不是队友啊?”
  “这不废话吗。”陆悍骁:“我跟他的交情,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简皙把酒喝得光光,没搭理。
  “咱们兄妹说句私心话,小皙,如果你纯粹只是想谈个恋爱,那这都不是问题。”陆悍骁理性分析。
  简皙却突然说:“我是认真的。”
  “你们这些假设都不存在,不用举例了,道理我都明白,但我不会屈服任何人的指点。”
  简皙晃了晃杯中酒,红色的液体挂在杯壁上,欲走还留。
  她轻声笑,脸比酒红,“哎呀,真是烦死了,我对他的企图可大了。”
  陆悍骁怔然,“什么企图?”
  简皙嘟囔了嘴,“霸占他一辈子啊。”
  说完,她自顾自地笑了,拿起蛋糕上的樱桃放嘴里,嚼得汁水横冲。
  好久,陆悍骁才缓过劲,这企图——
  真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没太长时间扮演伤心男孩,陆金主就被客户拉去敬酒了。
  酒过三巡,简皙起身去洗手间。
  镜面墙折射着光,把走道上照得金碧夺彩,被酒劲一蒸,简皙有点犯晕。
  她从洗手间出来,嫌热,解开外套的扣子,手还没碰上,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妈你烦不烦啊,都说了我在应酬,别老是打电话行吗?”
  拐角通往大厅,陆平南就站在那儿举着手机,满脸不耐。
  其母越逼越紧,越催越急,非得让他落实好简皙的事。
  “你总得给我时间吧,我他妈也想当市长女婿,但她现在心不在我身上,我能怎么办?”
  简皙脚步停下,挨着墙,屏息听。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唠叨,陆平南这回彻底来火了,“你就知道说说说!什么叫我不抓紧机会!几年前我就试过她了,摸她手都不愿意,这种人还能谈什么男女朋友?又不是封建社会了!”
  “我今天都上她妈那告状了,说她交了个混混男人,她妈肯定不同意。”
  陆平南的情绪由暴躁转至嘚瑟,被醉意一逼,语气生生成了阴狠。
  “我要不到这女人,别人更别想要。”
  陆平南边应答边转身,一抬眼,“妈呀!”手机差点扔地上。
  简皙就站在他身后,目光逼人。
  “小,小皙,你,你怎么来……”陆平南飞快挂断电话,口齿不清说。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画上句号——
  “啪”的一声清晰皮肉响。
  简皙的巴掌狠狠甩向他的脸。
  陆平南被打懵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动静太大,引来周围人的侧目,叽喳议论,戏谑笑声,让陆平南颜面尽失。
  “你!”一肚子的火都碾碎在牙齿间,却也知道理亏,没底气脱口。
  简皙声音冷,跟刀子似的,“恶心。”
  这声刺激,陆平南彻底丧心了,“简皙你有完没完!还来劲了是吧!”
  他举高手,这一巴掌刚要落下,手腕就被人从后头死死捏住。
  “哎呦!疼疼疼!”
  陆悍骁面色铁青,把他的手扭到弯曲,“连她都敢动,你想死?嗯?”
  陆平南哪有空回答,只知道喊疼。
  “什么来头就敢在这里横,信不信我废了你!”陆悍骁手劲没松,当真说到做到。
  简皙站在那,眼眶都红了。
  “小皙!”陆悍骁大嚷,就看到她转身跑走。
  陆悍骁丢下陆平南,最后在电梯口找到了简皙。
  她靠墙蹲着,头埋进了膝盖,肩膀一抽抽的。
  陆悍骁心里不是滋味,蹲下去,“丑成这样,看贺燃还要不要你。”
  简皙总算抬起头,脸上都是泪。
  “我靠,存心让哥心疼是吧?”陆悍骁受不了了都。
  简皙问:“我眼光是不是很差劲?竟然喜欢过这样一个男人。”
  “太正常了。”陆悍骁声音淡,“人是会变的,踏入社会,接触金钱,道德沦丧的人还少吗?”
  但你喜欢上他的时候,他还是没被污浊过的少年啊。
  有的人会跟着物是人非一起变,而有的人,会永葆初心,停留在你心动的那一刻。
  陆悍骁陪了她一会,手机响,他拿出一看,“哎呦我去,查岗的来了。”
  “你接吗?”陆悍骁问。
  简皙点点头,伸出手。
  “我他妈等你电话一晚上,你都不给我回个信。她人呢?还在家吗?被她妈说了吗?有没有事到底?你倒是给我吭声啊!”
  贺燃语速连珠,劈头盖脸而来。
  简皙心头热烈,眼泪满眶。
  “陆悍骁你死了啊!说话啊!”贺燃更急了。
  简皙张了张嘴,哑着声音,“……贺老大。”
  听到爱人的声音,所有的情绪都化身委屈,简皙软着音问:“你在哪?我想见你。”
  安静的短暂几秒,电话里似有风声。
  贺燃费劲地从小区的大槐树上跳下来,这棵树是视线最广阔的位置,只要简皙出现,他就能第一眼看见。
  “……老婆,我在你家楼下。”

  简皙挂断电话,转身问陆悍骁要车钥匙。


  “我不给,你喝酒了,我找人送你回去。”陆悍骁立场坚定。
  简皙着急,“你给我喝的那叫果汁好吗?快给我。”
  “不给不给就不给。”陆悍骁负手环胸,笑得吊儿郎当。
  “你不给是吧?”简皙也不怕,伸手就去挠他。
  “我靠!痒我!”陆悍骁弯腰,扭肩,腿还直哆嗦,直接呈现小儿麻痹姿态。
  简皙把他挠到墙角,在他衣服兜里找到了钥匙。
  陆悍骁怕痒,是他帅气人生里的一个隐疾,“我靠,我这清白男儿身就被你给毁了。”
  简皙嫌电梯难等,直接走的楼梯。
  陆悍骁:“喂,你开车慢点!那车我才买回来三天!”
  简皙心思特别急,半小时的车程只花了二十分钟,她老远就看到贺燃的身影伫立在夜色朦胧里,被小区路灯一笼罩,像极了电影里一帧帧切过的慢镜头。
  贺燃在原地抽烟,看到车灯就转过身,确定了来人,他快步迎来。
  简皙急急下车,没几步就被贺燃搂了个满怀。
  “你妈骂你了吗?心情是不是难受了?你千万别跟父母闹矛盾,说什么你就听着,受了委屈,你就回来揍我,我给你发泄。”
  贺燃说得飞快,把人抱得很紧。
  简皙头埋在他胸口,闻言抬起头,刚要笑,就愣住。
  这会借着光近了才发现,贺燃脸上好多道横横竖竖的小血口子。
  “没什么。”他转过脸,用手抵了抵鼻子。
  “跟人打架弄的?”简皙问。
  贺燃把头重重一点,表情豁然开朗,“对,对,打了一架。”
  简皙冷冷笑,“是和奥特曼还是灰太狼啊?”
  贺燃没忍住笑出了声,说了实话:“爬树弄的。你们小区那棵大槐树,看着光秃秃,爬上去到处都是枝桠,划了我满脸。”
  他语气轻松,简皙却听得不是滋味,沉默了,低头了,鼻尖就这么慢慢酸了。
  贺燃一看不对劲,“怎么了这是,还哭上了?被我爬树技能感动的?”
  简皙哑声:“……贺老大。”
  “哎呦我天。”贺燃一阵感慨,赶紧把她重新搂进怀里,“乖乖乖,老大不是在这吗。”
  简皙觉得满心都是蜜糖,撒娇道:“我饿了。”
  “你晚上没吃饭啊?”
  “在我爸那儿吃的,胡萝卜炒肉,不爱吃。”
  贺燃满嘴应答,“行,回家我给你做面条。”
  简皙闷声,“我要吃两碗。”
  两人回公寓之后,贺燃直奔主题,拉开冰箱一看,食材还算多。
  “西红柿鸡蛋行吗?”
  简皙正在卧室换衣服,“行,鸡蛋打两个。”
  贺燃笑,“还挺能吃。”
  简皙走出来,一晚上的不快在他面前都化成了孩子气,“今晚我受伤有点猛,不吃多点好不了。”
  贺燃这回没笑了,他低头搅鸡蛋,筷子和碗轻轻碰着。
  “简皙,让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简皙快问快答,蹿到贺燃面前,挺正式地把两手搭在他肩膀上,“跟你在一起就不委屈!真的!我保证!”
  贺燃嘴角弯着,眼里全是她飞扬的神采,纯真炽热,灼心极了。
  他举着碗筷,手不得空,“做什么保证啊,你说什么我都信。”
  “真的啊?”简皙突然把脸凑近,鼻尖都快蹭上鼻尖了,“我说什么你都信?”
  “真的。”贺燃继续搅鸡蛋,蛋液唰唰唰。
  “我觉得你长得挺丑。”简皙突然正儿八经道。
  贺燃瞥她一眼,也不恼,“哦,丑就丑呗。”
  贺燃绷着笑,风轻云淡地在她耳边落话,“只要中用就行,我看你晚上对着我的身体就很来劲。”
  简皙身子就跟过电似的,手在他腰侧轻轻一掐,“怎么练的啊这腹肌,磕手疼。”
  贺燃笑,“年轻时候喜欢运动折腾,请了个私教一周去几趟,用钱堆出来的能不硬么。”
  简皙看着他把锅架上,倒油加热,西红柿切得整整齐齐。
  “你以前做什么生意的?”
  “什么都做一点,运气好,正好那两年碰上政策扶持,靠地产发了家,之后也在国外倒腾公司收购,有些企业市值一夜能翻好几倍,我们就从中低价买股,操盘获利。”
  贺燃说这些的时候,正好水开,锅盖一揭,热气奔向油烟机。
  他把准备好的面条匀进锅里,没一点波澜起伏的情绪。
  简皙张了张嘴,有些事情想问又不敢问。
  那后来呢,为什么会落魄?
  贺燃像是看穿了一般,继续娓娓而谈,“我公司的失利,与管理,资金链这些都没关系,一个刚从国外回来的堂兄,被引荐到公司,他有才,为人也过得去,我渐渐放了一些权给他。结局就是他吃里扒外,让当时的一桩业务直接巨额亏损,我难辞其咎,在董事会上被弹劾出局。”
  他边说边用筷子轻轻搅动面条,无关紧要的语气,没有一丝遇挫的悲伤。
  贺燃感觉到腰上的软手把他抱得更紧了,于是侧头笑道:“心疼老公了?”
  简皙微微咬唇,“谁是你老婆了,臭不要脸。”
  虽然背对着,但能感觉到他的笑容在绽大。
  “哎呦,铁石心肠,你是不是没看过爱情小说啊?我这标准的男主范,你咋不心疼呢?”
  简皙拧眉,嘴角却弯着,“谁让你当小说男主角了,你是我一个人的。”
  贺燃听得心里美,腰上的紧箍感一路攀岩,把心脏撞得哐哐响。
  “简皙。”他哑声问:“你真的就这么喜欢我?”
  “我暂时不能给你一个好生活。”
  “在这个‘暂时’停掉之前,我能养活自己。”
  贺燃夹面条的手有点抖,从指尖到手腕,控制不住一般。
  简皙毫不犹豫地将手覆盖上去,“贺老大,再动面条就洒了。”
  两个人相交相叠,统一频率地将面条夹在碗里。
  简皙抬头冲他笑,“好香!”
  这一晚,贺燃没有留宿她家,借口有事,陪她睡着后,便起身离开了。
  回到牙蹄路,贺燃在门口抽了支烟,这两日天气回暖,无论白天黑夜,日光与月光齐齐亮堂,老人说这叫开雪眼,应该就快迎来今冬的第一场雪。
  贺燃的烟只抽到一半,门“吱呀”一声推开,外婆的嗓门又绕梁三日了。
  “我一闻这味道就知道肯定是你躲门口抽烟,大冬天的你熏蚊子呢?”
  贺燃靠着门栏笑,“蚊子没熏着,熏出了一个老太太。”
  “你就贫。”外婆扯着他的胳膊往屋里拖,“给我进屋去,冻感冒了我还得给你熬姜汤,别给我找事儿!”
  贺燃蹲身将烟头往地上碾熄,然后又捡起丢在了门口的垃圾篓里,“我靠,小老太你力气很大啊,跳广场舞跳的吧。”
  外婆去厨房端甜酒,出来就看到贺燃在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
  “哎呦,你又给我捣乱,起开起开,我给你找。”
  贺燃袖子挽了半截,平静道:“外婆,我那身西装哪去了?”
  外婆一怔,皱纹满布的双眼定在他脸上。
  半晌才说:“在柜子里。”
  衣服被收拾保养得很好,有棱有角地叠着,外婆从压箱底拿出来撑开,还跟新的一样,三年前贺燃事业破败,自那以后,他再也没穿过正装。
  “行了,您早点睡。”贺燃接过衣服,笑着对外婆说:“明天我出去找工作,中午别给我留饭菜。”
  外婆嘴上说着,“成天不归家,我还懒得留呢。”
  但她衰老的脸上,岁月痕迹此刻却遮挡不住声色动容。
  第二天,贺燃按着之前累积下来的招聘信息,从条件最好的一家开始。
  年底不是招聘热期,他也算早有准备,在以电话方式与人事员取得初步肯定后,再拿着简历信息上门应聘。
  “您的学历是本科,对不起,我们管理岗位最低要求是硕士。”
  “您的管理经验有十年,抱歉,我司暂时没有合适岗位。”
  “对不起,我们需要相应的业务证书。”
  一上午跑了几家,托词几乎一致。
  贺燃西装笔挺,修剪齐整,一身正装足以将气质全然烘托。
  时隔三年,贺燃再次**他丧失已久的人生,有心去承受尖锐的现实。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下午,正当他准备空手而归,明日再战时,一家做电动车的公司给他打来了电话。
  那负责人的声音十分之咆哮,指点江山一般的语气通知贺燃被录用了,并给了他一个地址,让其马上赶到。
  地方贺燃知道,离他待的地方不算远,是家中档饭店。
  见到电话人,自称王总,长相和声音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你你,现在进入我们的考核期,明天我跟下面说声,给你把入职手续办了。”王总体胖,大肚腩鲜有外套能扣上。
  他把贺燃往饭店一包厢里领,用简短的时间交待了番,“今儿是跟政府部门吃饭,带你长长见识,多多学习,待会敬酒的时候,看着点眼色。”
  贺燃差不多知道自己今天的角色了。
  做生意最怕和政府部门打交道,尤其是基层一些分属职责机关,屁点大的官位,官腔拿捏的比谁都厉害。
  “来来来,让我们齐举酒杯,敬主任!那谁,都把酒给满上。”
  贺燃是在江湖厮混了这么多年,这点套路一清二楚,懂得投其所好,也深知酒桌“文化”。
  倒酒前必须敬杯,领导说话那可是圣旨,最爱看别人巴结谄媚。
  贺燃是个懂路子的人,大小领导轮番陪下来,早就超了一斤白酒的量。
  他尚且撑得住,去洗手间缴了两次水费,继续神采奕奕卖力表现。
  王总对他赞不绝口,直夸他有眼劲,“叫,叫贺燃是吧?把税务的领导伺候好喽,我们公司就需要你这种储备人才。”
  贺燃也是客气殷勤,抡起酒杯仰头干净,“还得多仰仗王总关心。”
  王总觉得特有面子,笑哈哈地拍着贺燃的肩,“好好好,那个,等下去唱歌,你得让李主任把酒喝好喽。”
  贺燃二话不说,把自己酒杯满上,抬手对着上座的主任一伸,“难得有机会跟您这种人物学习,我干了,您随意。”
  说罢仰头,五十多度的酒精烫过喉道。
  贺燃手指暗暗抠紧了桌角,才把胃里的翻涌给压下去。
  一轮鸡飞狗跳的饭局持续到快八点才结束。完事后又一堆人前呼后拥着去了楼上的ktv,吃饭时候干的是白酒,这会子轮到啤酒了。
  贺燃撑着一股劲,硬是没当场倒下。
  最后帮着把醉醺醺的贵宾主任给抬上车,一身大汗却发现,车不够坐了。
  王总语气佯装抱歉,“小贺啊,那就委屈你了,看方不方便打个车走,回头车费找财务报销。”
  贺燃笑得客气,“领导,您忙你的,我自个儿招呼自己。”
  “懂事懂事!”王总眼角皱纹斜上飞,胖墩的身子往车里钻,“一定给你报销啊!”
  贺燃不停点头,帮着关上车门,直到车灯消失拐角,他终于扛不住地倒在地上。
  酒精后劲起来了,头是昏的,胃跟压了千斤顶一样直往下扯。
  贺燃挣扎着摸出手机,打给了陆悍骁。
  那头很快接了,语气炸胡似的,“哈喽我的燃,我在市图书馆看书呢,要不要一起来接受熏陶啊哈哈。”
  贺燃颤着声音,脸色发白:“哥们,我撑不住了,把我弄走快。”
  一句话是极限,他伏跪在地上“哇啦”一声吐得昏天暗地。
  陆悍骁人在城东,没法马上赶去,他直接找了就近的熟人,赶紧去接贺燃。
  过了十一点,贺燃在医院吊水到第二瓶,呕吐的症状才稍稍止住。
  陆悍骁觉得这人太魔幻了,“你他妈是不是毛病啊,大晚上的买醉,我刚看到你都快吓呆了,你以为你还鲜嫩啊?演什么情深深雨蒙蒙。”
  贺燃人还是醉的,身体的不适让他眉目紧皱。
  陆悍骁又拿起诊断书看了看,“靠”了声,“急性胃穿孔,牛逼啊燃燃。”
  如果贺燃此刻有点体力,一定跳起来把吊瓶塞他嘴里。
  陆悍骁啧啧两声,门口一阵稀里哗啦的动静。
  简皙从妇产科跑下来,身上的手术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推门一见病床上蜷缩在一团的贺燃,差点没蹶过去。
  陆悍骁一晚上被这俩口子整的都快疯了,“你怎么冒出来了?!”
  简皙咽了咽喉咙,酸着声音说:“我同事告诉我的。他,他怎么喝成这样了?”
  “我不知道。”陆悍骁说,“你也别急,吊着水呢,没事。”
  简皙走到贺燃面前,蹲下,仔细瞅他的脸,小声喊了句,“……贺老大……”
  闭眼的人像是有所反应,眉头动了动,缓缓睁开眼。
  “嗯。”简皙哑声应了句。
  他费劲地扯出一个笑,“以后出去不用跟人介绍老公是混混了。”
  贺燃笑容更深了,“我找到工作了,以后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第29章 男友力max

  贺燃说完这句话,差不多又昏睡过去。


  简晳拿起他的病历出去找值班医生问情况,拜托多加照看后,她得赶着回科室。
  “你就放心吧,你男人就是我男人,有我照顾,保他玉体安康。”陆悍骁用轻松的语气安抚住简晳的心,“赶紧去上班。”
  等人走了,陆悍骁才回到贺燃边上,坐在木板凳上翘起二郎腿。
  几秒之后,病床上的男人睁开眼睛,胸膛因为呼吸的急促而上下颠动。
  陆悍骁说:“今晚没个一斤半,没法把你磨成这样,你要找工作,为什么不来找我?”
  贺燃偏过头看着他,脸色一白,眼眸跟点了墨似的,“你给我介绍了资源人脉又怎样?别人看的是你面子,这些都是一时,再说了,你玩的那些路子太野,我没想往这方向走。”
  “这话说的我都想靠你了。”陆悍骁有点受伤,“你可以看不起我的人,但绝对不能看不起我的钱。”
  贺燃缓缓转过头,眼睛看着天花板,“你跟我不同,你再怎么玩,都有后台撑着,但这个底气我没有。我要是出了什么事,就算你能帮我兜着,这人情隔了两三道,求起人来你也为难。”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哥们,有了简晳,我就输不起了。”
  陆悍骁沉默闭了嘴。
  急诊留观室里,只有吊瓶的药水在一滴一滴下坠。
  “行,你有人爱你有理,我就在旁瞎嫉妒。”陆悍骁拂了拂膝盖上本就没有的灰尘,极轻的一声叹气,“你找的什么破公司,我回头给你查查。”
  贺燃没应答这话题,只说:“你也回去吧。”
  “我可不走,我得帮你换吊瓶。”
  “不用,我能自己按铃。”
  陆悍骁就马上伸手把床头的呼叫铃给放远了,“你够不着。”
  “给我一个守护你的机会,我放着小丽阿娇玫瑰不搭理来陪你,你怎么还撵人了呢,可别不好意思,哥们除了钱,有的就是义气。”陆悍骁也是个能侃的主,没完没了起来。
  贺燃太阳穴胀痛,“我他妈最后没被酒喝死,反倒被你吵死就太亏了。”
  吊完六瓶水,已近凌晨两点。
  贺燃睡了一觉,人总算舒坦了些。陆悍骁坐在那打游戏,见他醒了,说:“我上去看过了,小晳还在手术室接生,估计天没亮出不来。你真回去?不住两天院?”
  贺燃坐起身,“我没事,扛得住,叫医生来吧。”
  被陆悍骁送回牙蹄路,贺燃轻手轻脚开了门,生怕惊醒睡着的外婆。
  结果门一推开,他吓了跳,“哎!大晚上的您不睡觉,坐客厅修炼呢?”
  外婆脸上的倦色瞬间消退,生龙活虎站起来,“小兔崽子,工作第一天也不按时回家,我还以为你去搞传销了。”
  贺燃进屋换鞋,带上门笑道:“有时间就多去跳广场舞,别瞎想有的没的。”
  “我还懒得想呢,快过来烤火,锅里还有酒酿丸子,我给你热热。”外婆披着大棉衣去厨房。
  贺燃望着她的背影,笑骂,“越老越墨迹,操一辈子心不嫌累。”
  “工作好不好啊?见到领导了吗?可得控制脾气不许打架听见没。”
  贺燃接过热腾腾的宵夜,就听老太太一番唠叨。
  他端起喝了一大口,鼓声道:“在个做电动车的公司做助理,好着呢,放心放心。”
  “那可好。”外婆不停点头,“助理好,助理好,正经活,有出息。”
  贺燃低头,勺子和碗壁轻轻碰着,他说:“这就叫有出息了?”
  “当然啊!”外婆女高音,语气里拖出长长的得意,“你以前干的活一点也不好,别看我人老,心里都知道的,钱来的快有什么用,栽进去,可就不好出来喽。”
  贺燃默默无言,只用鼻音颤出一个字:“嗯!”
  “吃了就去洗澡,我给你泡杯蜂蜜水醒醒酒,外头不容易啊,不容易。”外婆指着沙发上一叠干净衣裳,“都给你放那了。”
  客厅只亮着一盏小灯,昏昏黄黄的灯光刚好照亮旧久的餐桌。
  贺燃的身子浸泡在这柔光里,艰难地低下了头。
  第二天七点,贺燃换下昨天那身西装,穿了件短外套去公司报道。
  公司名字挺奇葩,叫千里马电动车,在城市三环边上,地理位置还算通便。贺燃转了一趟地铁,早早地等在了人事部。
  这公司规模不大,租了一层楼当办公点,人事经理是个三十往上的女性,人叫肖姐。见着贺燃很是热情。
  “这是工牌,门禁卡,助理岗位每个月有一百块话费补助。实习期三个月,转正后你就能拿正式工资。”
  贺燃点头道谢,不卑不亢,也没一丝巴结畏惧的心思。
  坦荡与平静能让一个男人的气质升值,加之贺燃长相带感,宽肩窄腰下那双长腿一撑,放哪都是扎眼的风景。
  很快,来了个大帅逼的消息成为公司女职员聊天的热点话题。
  昨晚上那位王总喝多了,一天都没来公司,贺燃落得清闲准时下班。
  他走出公司大门给简晳打电话,“你在哪呢?”
  简晳接得飞快,声音染着笑,“你回头呀。”
  贺燃一转身,就看到一身白色呢子衣的简晳站在马路对面冲他招手。
  绿灯一亮,贺燃便急不可耐地跑在了第一个。
  简晳看他远奔而来,伸出手,“燃哥,我要抱抱!”
  贺燃心都化了水,冲过来就把人一把抱离地面转了小半圈,“叫我什么呢?嗯?”
  简晳被转得咯咯笑,“贺燃,老贺,燃哥,燃燃,贺老大。”
  “很嚣张啊简医生。”贺燃故作凶状,往她臀上一拧。
  简晳又疼又好笑,赶紧改口,在他耳朵边轻轻一声,“好痛啊,老公……”
  贺燃耳朵都爆炸了,全身循环过电,就听到简晳又哼唧:“抱抱不够,还要亲亲。”
  她微撅的唇,合出一个漂亮的圆,等着贺燃来填满。
  一低头,就是一世界的温柔。
  “唔……别吃我舌头。”
  贺燃被她吸得舌尖发麻,“我靠,热情的沙漠啊宝贝。”
  简晳捧着他的脸,弯眼笑,“庆祝你第一天上班的奖励。”然后她踮起脚,小声说:“今晚去我家,不走了行吗?”
  贺燃逗她,“你准备用什么留住我哎?”
  简晳低垂眉目,经过他身边绕去驾驶座,轻飘飘丢了句,“你怎么用我,都行。”
  贺燃后知后觉,笑骂了一声,“妖精。”
  上车后,简晳说:“我买了好多菜,回家做饭吧。”
  贺燃往后座一看,几个装满食材的大塑料袋,还有一瓶红酒。
  “可以啊,但我不会太复杂的菜,一些家常小炒你别嫌弃。”正好碰红灯,简晳拉上手刹,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瓶牛奶。
  “给我这个干吗?”贺燃接过,一看是儿童qq星。
  简晳转头望着他笑,“祝你从今以后茁壮成长!”
  贺燃恨不得把她往死里亲,伸手捏捏她的脸,“好好好,白天努力工作,晚上卖力伺候你,以答谢你一奶之恩。”
  简晳哭笑不得,“那我赚大了。”
  贺燃用吸管把奶给戳开,递到她嘴边,“张嘴。”
  简晳就着他的手,咬着吸管唆得滋遛滋遛。
  绿灯了,贺燃收回手,接着喝她剩下的半罐奶,哇靠一声,“老婆的奶就是好喝!”
  简晳一愣,刚要发飙。
  贺燃贼兮兮地迅速纠正,“我的奶被老婆喝过,真是更甜了!”
  这话一听没毛病,简晳神色复杂地回忆了一下贺燃吸奶的画面,瞬间浑身燥热,手指抠紧了方向盘。
  回到公寓,简晳在出门接他下班之前,就把葱姜蒜都备好,一进门就往厨房忙活。
  贺燃把人堵在门口,耍赖似的抱着她不让走,“我肚子不饿,你先把它喂饱。”
  简晳偏头躲他的吻,“你又耍流氓。”
  贺燃手从她衣摆伸进去,呼吸微沉,“流氓是谁,我不耍他,我只耍我老婆。”
  正难舍难分,手机铃声不应景地响起。
  “日。”贺燃低骂,拿出一看,是公司王总。
  他松开简晳,走到一边接听。王总开门见山,“小贺啊,你到宝山饭庄来一下,咱们给徐总接接风,你打车,半小时要到,要个**,回头找财务报销。”
  贺燃望着简晳,面有难色。
  “没事,你去吧。”简晳轻松笑道,走过来捏捏他的手,“晚饭吃不成,就留着回来给你当宵夜。”
  贺燃点点头,眼神抱歉。
  简晳也没耽误,穿外套穿鞋,“这个点难打车,在哪,我送你去,不许说不,不许愧疚,不许觉得我委屈。”
  她蹲在地上,头发顺着侧脸垂到膝盖,“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哪怕去跑滴滴打车,我也只接贺老大的单。”
  就这样,贺燃在简晳的目送下,踏进灯火亮堂的饭店大门。
  他在门口停住回头,隔着鼎沸人声,简晳滑下车窗还没走。得到目光巡礼,她眼睛一下子变亮,对他摆手,示意他别停留。
  很快,简晳收到一条微信。
  [开车慢点,等老公回家,乖。]
  王总专责公司销售,但他是个不怎么靠谱的货色。这是贺燃和他吃的第二顿饭局,已经看出了他的不着调:巴结谄媚,格调尽失,沾染了太多市侩丑陋的嘴脸。
  今天这个客户听说大有来头,手里拽着几百万订单的生杀大权,王总脸都快给对方当板凳了,一个劲地让自己公司人敬酒。
  贺燃是夹着尾巴装老实人,有求必应,“您这号人物我在业内久仰大名,今天真是高兴,酒肉香,朋友真,干!”
  他说话中听,到了场合,骨子里天成的豪迈仗义气质展露无遗。
  客户被哄得身心舒坦,笑眯眯地对王总说:“你是找了个好助手,好眼光!”
  王总挺得意,“那是,几百份简历里,我一看他就顺眼。”
  饭局结束后,王总又领着人往楼上早就安排好的包间去,“都是新来的,那腿长啊,缠着腰一定让您舒服。”
  客户醉酒脸红,心领神会地笑眯眯。
  王总又拍拍贺燃的肩,“表现不错,挑一个去,最漂亮的那个别选,留给客户。”
  这档子事,贺燃看得太多,他客气回绝,“领导,您玩好就行,我门口抽根烟,有事你们叫我。”
  “嘿?那怎么行!”听见话的客户醉醺醺的不乐意了,手往贺燃脸上一指,“必须玩。老王,咱们这生意能不能做成,可是要双方共同努力的啊。”
  话的意思太明显,王总赶紧暗示贺燃,“听见没,赶紧的,别坏事。”
  他们在大厅,动静不算小,走走过过到处都是人。贺燃抬头的无意之间,看着前面走进电梯的一个背影似乎有点眼熟。
  没空多想,领班叫了六七个**过来,个个脂粉厚重。
  被排给贺燃的**,心里都快美开花了,对着那张英俊的脸,倒贴都愿意。
  客户特重口,左搂右抱着两个进了房。
  王总把贺燃也往里头推,“别惹客户不痛快,这是公司职责,墨迹什么!进去!”
  贺燃不想惹事,顺从着进了房间。
  一进去,那**就去解他的皮带,被贺燃的瞪眼给唬住,毫无温度的五个字是今晚他俩的唯一交流。
  一个小时后,客户那边完事,贺燃斗地主也打到了全区第一。
  “以后这种应酬难免,好多人想出来,我都不带他。”王总拍着贺燃的肩膀,邀功似的说:“小贺你啊,得努力,得多为公司做贡献,大好前程才会等着你嘛!”
  “是是是。”贺燃点头殷切应答,帮他们拉开车门,笑着提醒:“领导,上车。”
  “你住哪啊?要不挤一挤,把你送回去。”王总语气假惺,霸着后排的座位身子却没动。
  贺燃平静从容,“不敢麻烦领导,我自己能回去。”然后又跟司机打了招呼,“哥们慢点开,一定要把王总平安送达。”
  酒肉散去,贺燃收起八面玲珑的面具,低头用鞋底磨着地上的石子。
  短暂的几秒迷茫后,他没多停留,准备打车回家。
  刚往前走几步,就看到几米远的地方有车在用大灯晃他。
  贺燃用手挡了挡,“操,想上天吧!”
  他刚准备发飙,那车还响起了喇叭,声音有点熟,贺燃一愣,不可置信地再抬起头。
  大灯不晃了,白色车身像一道温柔的风缓缓开了过来。
  简晳下车,揉着疲惫的眼睛,“滴滴打车,贺老大,照顾一下生意呗。”
  贺燃差点倒地,“你,你怎,你怎么……”
  打断他的结巴,简晳说:“我来接你下班啊,你肯定得喝酒,我担心你,我在家待不住。”
  冬夜风寒,一阵阵地吹,贺燃眼眶酸了。
  简晳歪头,冲他笑,在原地张开双手,“过来给老婆抱抱。”
  贺燃跑过去,脚步迈到最大,用尽全身力气把她圈在怀里。
  哪怕被紧箍得不能呼吸,简晳也觉得幸福至极。
  她小声说:“你刚才是不是要哭了啊?”
  简晳想抬头,被他一把按住后脑手,沉声说:“别动。”
  简晳很乖,轻轻说:“你是男子汉,想哭的时候只能去一个地方。”
  贺燃压下了情绪,笑着问:“去哪里?”
  霓虹耀尽这天地间的清欢,风把她的声音拉得又远又长。
  简晳拍拍贺燃的肩,说:“……我怀里。”

30 第30章 正面硬碰硬

  过了好久, 贺燃才闷声:“角色转换啊简医生。”


  简晳趴他肩头笑,“你脆弱的时候我来守护。”
  “我哪里脆弱了?”
  “喝酒喝得都进医院了还不脆弱啊?”简晳把头抬起了些,看着他说:“这个工作好辛苦, 一定要做吗?”
  贺燃点头, “做。”
  简晳望着他,眼神宁静。
  贺燃没有压抑自己, 摸摸她的头,“简晳, 我想去见你父母。如果他们愿意见我, 也不至于聊天的时候太冷场。”
  他自嘲的语气甩不掉心事的重负, “你想啊,到时候你爸妈问我,在哪上班, 家里是做什么的,在市区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我总不能老是重复‘没有’两个字吧,那就太不酷了。”
  夜里风里, 贺燃的声音是故作轻松地往上扬的。
  但简晳一语不发,慢慢低下了头。
  “其实他们不是这样的,我爸爸说, 只要男人肩膀有担当就是一百分。”
  贺燃没忽略她语气里的不确定,却装没识破,牵起她的手说:“那我幸运了,有个开明的岳父大人。”
  两人开车回家, 快到小区的时候竟然下起了雪子。
  简晳特意在路边停了会,滑下车窗伸出手,凉丝丝的冰粒在手心化成水,她一脸悦色,“今年的第一场雪。”
  贺燃催促,“行了,别伸手了,冻得感冒,明天路上如果结冰,就别开车上班。”
  “我明天轮休。”简晳关上窗,继续往车库开,“你的专属司机就要上岗啦。”
  贺燃乐的,“不用你送,多给我睡会。”
  简晳摇头,哼唧哼唧押韵道:“不管雨雪天晴,都与老贺同行。”
  贺燃靠在座椅上,心里笑得不行,但还是装凶状:“好好说话。”
  简晳点了点刹车,回头轻声:“我爱你呀。”
  贺燃一愣,被这四个字撩拨得头脑一片空白,肢体慢慢回魂后,他牙齿都快碾碎,“我这辈子算是死你手里了。”
  简晳倒车入库,再把方向盘打正,一听这话,飞快倾身,在贺燃脸上亲了一口,“那就让你死彻底点。”
  简晳瞥他一眼,“还不下车?”
  她左手刚放上车把,右手臂就被贺燃握住拽进了他怀里。
  贺燃黑漆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然后嘴角弯着,特不要脸地转过右脸:“老婆你偏心呢,亲完左边,右边的也要哦。”
  被他这男色勾引震住了,简晳呼吸加急,有点扛不住地说:“你能把语气词去掉吗?听到我有点想踩油门。”
  贺燃笑死了快,不跟她闹,“走吧。”
  简晳开门后,在鞋柜上的小竹篓里翻找,拎出一串钥匙递给他,“你公司离我这儿近,拿个钥匙,有事也方便。”
  贺燃接过,“哟,包养我了啊?”
  简晳边走边脱外套:“得了吧,就算包养,我也要选个好看的。”
  贺燃没做声,走到她背后,蹲身揽人,直接把简晳给打横抱了起来。
  “你最近太嚣张了,太久没被收拾了?嗯?”
  简晳吓得直叫唤,赶紧把他脖子搂得紧紧,在他耳边小声说:“贺老大,我就是欠收拾呀。”
  贺燃一紧,就听她继续,“你今晚好好收拾我,行吗?”
  简晳的眉眼十分清爽,也就在他怀里,才会染上一层动情的颜色,被高鼻梁一撑,就是名实相副的秀色可餐。
  贺燃低头吻住她的唇,卷住她的软舌头不让动,而自己不断吸不停吮,没几秒,简晳“唔唔唔”的缴械认输。
  贺燃力气一松,又用舌尖抵着她的口腔绕圈似的舔。
  其实贺燃在这方面算不上温柔,霸道又直接,疯起来,一晚上能让简晳欲仙入死好多次。像这样细腻又温柔地爱抚,简直让人更难招架。
  贺燃的手往刚要往下探,就被简晳一把按住。
  他轻笑着在她耳边说:“松开,宝贝儿,我洗了手的。”
  简晳的犹豫还在脸上,但手劲已经放宽了政策。
  挑开小腹上微紧的裤腰,中指伸长了往里探,再轻轻一刮。贺燃声音都哑了,“哎呦……你一见我就有水了吧……”
  这一晚的贺燃,没有借着酒劲发狂,而是极尽耐心和柔情,到最后,简晳张着的腿都麻木了,又哭又叫又骂地求饶,他才抬起脑袋,满嘴水光地哄她抱她。
  “还抖呢?”贺燃圈着人,两人赤诚相对,“到了吗?”
  简晳软着音问:“什么到了吗?”
  贺燃咬着她的耳朵,“顶点啊。”
  简晳浑身鸡皮疙瘩骤起,抿着唇装没听见。
  贺燃掰正她的肩膀,“几次?”
  简直不要脸,简晳头一闷,扎进枕头里,“一次都没有!”
  贺燃啧了声,动作麻利地翻了个边,虚骑在她身上,“那老公给你补上。”
  简晳怕死了他,连忙坦白,“三次,三次你满意了吧!”
  贺燃笑出了声,“不老实的东西,说句真心话怎么到你这就变得这么难呢?”
  “你要脸别这么大,我天天把你夸上天。”
  “我脸一点也不大,我跟你打赌,周边十大小区,再找不出一个我这么英俊的男人。”
  “贺燃!你要死啊!”
  “对啊,帅死了。”
  简晳崩溃地在床上滚了两三圈,“天啊。”
  “诶!我在。”贺燃飞快地答应,目光灼热如炬。
  看她闹,听她笑,为她努力挣一个火中生莲。
  对,从今以后,我就是你头顶上塌不下来的天。
  简晳隐隐体会到其中的意味深长,她坐起来,捧着贺燃的脸乖乖道:“你不用太辛苦,我很好养的,花不了太多钱,顿顿白菜豆腐还养颜败火呢。”
  贺燃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有些复杂,目光像是闪了电,在明暗交替的眼神变化里,简晳窥见了他心里最根本的情绪——心疼。
  贺燃落寞地低下头,自事业惨败至今已过三年,他从未有过后悔和怨恨。
  但这一刻,他遗憾了,遗憾自己没有在金碧辉煌的人生里遇见简晳。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简晳立即捧高他的脸,两手心热火火地揉搓着,“这叫什么苦啊,你见过开奥迪A6的苦难人民吗?我活得可郁郁葱葱了,美死了都。”
  贺燃的脸被她揉得乱七八糟,一得瑟,就顾此失彼,胸口半掩着的羊绒毯溜了下去,大片白嫩山峰挺立在贺燃眼前。
  贺燃眸光越变越深,直接低头舔了上去。
  简晳倒吸一口冷气,推脱责怪的话都变成呻吟哼了出来。
  后半夜,贺燃声音如疯如狂——
  “……日啊,老子迟早死在你嘴里……”
  深夜两点,云雨过后就是酣眠,简晳呼吸平顺,被贺燃从后面搂在怀里。
  太过投入和困乏,才没有留意到矮桌上屏幕朝下的手机。
  两小时前有一条短信,来自陶溪红:
  [小晳,妈妈在门口。]
  等简晳看到这条信息已是天大亮。
  贺燃上班去了,桌上还留了温热的油条稀饭。
  简晳有点懵,顾不上早饭,换了衣服便开车出门。
  她在十字路口靠边停,拨了一个电话,“李秘书,我是简晳,我想问一下,我妈妈今天在公司吗?”
  得到否定回答,简晳调头,回老宅。
  简晳走得急,出门忘记带钥匙,她直接按了密码,一推门,飘来浓郁的炖肉香。
  做饭的阿姨一见人很是吃惊,“哟,简**回来了?”
  简晳打了招呼,问:“我妈在家吗?”
  “在的在的,夫人在二楼。”
  陶溪红在阁楼花园里摆弄草木,一点也不意外简晳的到来,指了指地上的小铲子,“晳晳,搭把手,把那个递给我。”
  简晳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妈妈,你昨晚上来找我了?”
  “啊?”陶溪红反应过来,“哦,对,给你带了点宵夜,顺道送上来。”
  她点到即止,话也不说满,平平静静地摆花弄草。
  简晳再次深呼吸,坦白道:“我昨晚和贺燃在一起。”
  起风了,一长溜的盆栽打理得当,枝繁叶茂随风轻摇。
  陶溪红把最后一棵文竹喷上水,才慢慢抬起头,目光落在简晳脸上,轻轻地“嗯”了声。
  简晳刚要再说话,就听到推门的动静,她回头,是陶溪红公司的人。
  “陶总,这是您要的资料。”递上一个浅褐色的牛皮纸袋,人便离开。
  陶溪红这才停下手里的活,摘了粗棉手套,保养得当的手指未见丝毫皱纹,她坐回藤椅,轻靠椅背,把纸袋里的东西一张张拿出。
  毫无温度地念:“贺燃,87年出生,籍贯遥省,自小父母感情不和,十二岁那年离婚,判给其父抚养。”
  简晳如遭雷劈,浑身不得动弹。
  陶溪红掀开下一页,继续读:“华中科大本科毕业,2007年自主创业,倒卖盗版光碟赚取第一桶金,之后成立公司,涉足房地产,金融,2014年因项目巨亏负直接责任,被董事会弹劾卸任。”
  简晳太阳穴胀痛,哑涩着声音,“妈,你干什么?”
  陶溪红瞥她一眼,继续落目纸张,读到了重点。
  “为人狂妄,行事开放,做生意期间阴狠狡诈,私生活复杂,家庭关系混乱,时至今日,仍需付给其父赡养费每月两千元。”陶溪红顿了下,极轻一声冷哼,“姚怡芝,前女友,自小就是邻居,青梅竹马二十五年。”
  念完了,简晳的拳头握得死死的。
  她嘴唇发白,颤着声音问:“妈妈……你怎么可以调查他?”
  陶溪红语调上提,“我要知道把我女儿迷的像丢了魂一样的究竟是什么人。”
  简晳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
  陶溪红不为所动,声音平静,态度却坚硬,“他可以没钱,可以不务正业,可以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过去,但我决不接受他时至今日,还不思进取,私生活泛滥!”
  “他没有。”简晳稳住情绪,和母亲对视,底气十足地说:“他有工作,有存款,有家人,有住处,不是不思进取,个人生活更不混乱。”
  “你错了!”陶溪红突然厉声,言辞激烈再也不藏掖在嗓子里,“昨天晚上,淮海路宝山饭庄五楼,他和一个女人进了506号包间,一个小时后才出来。”
  话落音,简晳没有半分犹豫和考虑,“不可能。”
  “妈妈亲眼所见。”
  “那也不可能。”简晳眼眶里还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坚定和信任却绽放异常的亮光,“妈,我信他。”
  陶溪红一刹那的震动,被马上压制,嗤笑道:“信他?饮食男女同处一室,谈天说地聊人生?简晳,如果这就是你的相信,那妈妈无话可说。”
  简晳咽了咽喉咙,不再发言对峙,眼神里却撑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陶溪红多年历练,情绪和心思早就达到收放自如的境界。
  但此刻,她对女儿,既心疼,又心硬。
  “还是那句话,妈妈不是势利家长,一个男人穷不要紧,但他必须对妻子忠诚!这是底线!”
  陶溪红的话就像是冬日惊雷,闷重地砸在简晳心里。
  漫长的沉默后,母女之间这场算不上火光四射的谈话,硝烟余味却未散未退。
  半晌,简晳目光坚定地抬起头,落地有声道,“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在我心里的位置,钱不可以,你不可以,谁都不可以。”
  简晳眼眶通红,轻声说:“妈妈,我爱这个男人。”
  陶溪红震惊到无以复加,还有一丝微妙的不服,她终于逼问:“简晳,爸爸妈妈你也不要了吗?”
  简晳的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一定要这样俗气地做选择吗?”
  简晳缓缓低下头,“如果一定要选,我告诉您答案——我不会背叛你们,但你们会永远失去我。”

  第31章 陶影帝神助攻

  陶溪红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手中的纸页缓缓垂落在腿边, 安静得连呼吸声音都能清晰听见。


  短暂的失控后,简晳很理智地道歉,“对不起。”
  陶溪红轻描淡写的一声“嗯”算是带过, “妈妈不会逼你, 更不会强迫你做选择,我只是告诉一些你不知道的真相, 小晳,爸爸妈妈培养你不容易, 我们希望你过得好, 而人生的选择, 远比一时的情绪重要。”
  简晳缓缓垂眸,抿着唇一语不发。
  陶溪红把资料塞回纸袋里,搁在桌上像是从未开启过。
  “谈情说爱是两个人的事, 但女人到了谈婚论嫁这个程度,你的付出和赌注,远远比男人要多,要大。”陶溪红声音平静, “别说什么他不会让你输,如果他真的疼爱你,就拿出本事和诚心, 让我们信任和放心。但现在,我看到的,了解到的,只有不靠谱与不务实。”
  简晳点点头, 觉得这场谈话已经尘埃落定。
  母女俩谁也没有把谁说服,倒是落了个闷声响的不欢而散。
  简晳拿包,陶溪红留她,“小晳,吃了午饭再走。”
  “不用了,我回医院值班。”找了个借口,简晳不做停留。
  从家里出来,简晳没有目的地,她顺着大路开,不知不觉就开到了贺燃公司。
  把车停好,简晳就在公司楼下的餐厅坐着。离十二点还有近一个小时,她咬着吸管唆蜂蜜柚子茶。
  临近下班点,来往的人也多了些,本还空空的餐厅慢慢也忙碌起来。
  简晳觉得光叫杯果汁霸占个座位挺不好意思,于是招手让服务员点菜。
  “红烧牛肉,清炒芦笋尖,野生鲫鱼汤,里面多放点萝卜丝。”最后又点了个甜点,简晳把菜单递过去,完了才发现,一桌子都是贺燃爱吃的菜。
  哎,真是好想他啊。
  还差十分钟下班,简晳准备给贺燃发个短信,刚拿出手机,就看到落地窗外头,正对着的写字楼门口走出一堆男男女女。
  而最前头的,正是贺燃。简晳脸都快贴玻璃上了,仔细一数,六男三女,贺燃走后头,跟他一排的是个穿过膝长靴的女人。
  看这外表特征,应该是贺燃跟她说过的人事经理。
  简晳赶紧给他发短信:
  [要不要我来接你,请你吃个午饭?]
  [不用了,老公中午有饭局。]
  简晳舔舔唇,继续发:
  [我去,宝贝儿,手机掉了?不是本人?]
  简晳一看乐了,别扭回去:
  [没掉,我是你货真价实的么么哒。]
  [乖,老公要忙了,晚上来找你。]
  简晳看着一桌子贺燃爱吃的菜,沮丧极了,再想到早上和妈妈怄气的谈话,就更沮丧了。此时此刻,只有贺燃能赋予她强烈的存在感。
  简晳捏着手机,锁屏,解屏,心里的空洞深到无以复加。她点开聊天框。
  [你跟谁吃饭呢?有没有女的?你是不是又得喝酒?]
  一连串的问题丢过去,这一次,等的时间有点漫长。
  漫长到简晳心跟漏气的皮球似的,有一种莫名的委屈,还有一股孩子气的埋怨,两者夹在一起,在她心里写了两个字:难受。
  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不是短信,而是贺燃直接打来了电话。
  简晳接得飞快,像个闹情绪却又生怕大人离开的小孩。
  “你怎么回事啊,回个信息这么慢,饭就这么好吃?酒就那么好喝?你旁边是不是还有女的啊?你经理吧?你自己可把握好距离,别被香水熏得太狠,回家都是一身女人香,我才不会让你进我房间。”
  简晳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都不带喘气。
  电话那头安静得有点过分。
  简晳雾蒙着双眼,不会吧,断线了?
  她把手机左右猛烈摇晃,不可能啊,难道手机坏了?
  贺燃:“你再摇,手机就能炸出泡泡,不信试试。”
  终于有声音了,但这声儿有点像现场直播。
  简晳皱眉,然后转过头,一看愣住。
  餐厅旋转门边,贺燃举着手机,眼神无奈又好笑。
  “你怎么来了?”简晳惊讶,片刻的若狂欣喜过后,委屈和躁意又蹭蹭冒出了头。
  “你不是有饭局吗,这么快就出现,是不是骗我的啊,我要是不发个飙,你现在指不定和哪个熟女共处一室呢。”
  “要命了。”贺燃笑着低骂一句,朝她走来,“今天吃**了啊?”
  气死了,明明说的做的都是反话反动作,不过心情也确实是吃了几斤**。
  简晳低着头,一声不吭。
  贺燃当她还生气,耐着性子走到餐桌边,打趣道:“都是我爱吃的菜,你这是睹物思人?嗯?”
  简晳小声,“你别看不起人。”
  贺燃乐的,伸手捏捏她的脸,“怎么了啊?”
  “我‘怎么’可多了,你问的是哪一个。”
  “啧,”贺燃牵起她的手,“怪老公没陪你吃饭?那我现在陪你吃行不行?”
  “谁想和你吃饭了。”简晳闷声闷气,委屈得鼻尖都红了。
  贺燃静静看着她,好一会才说:“公司来客户了,我陪着应酬,这桩业务和人事部有点关联,所以肖经理她也在。”
  简晳把一早上的糟心事联系到一起,还是有点丧气,尤其听到贺燃主动解释男女关系,“宝山饭庄506房独处一小时”几个大字又在她心里哐当哐当。
  语气硬,“欲拒还迎,欲盖弥彰,你完了你。”
  贺燃差点没笑死,凑近了,挨着她的脸低声警告:“闹,你就接着闹,再闹我就真不要你了。”
  无论从语气还是表情上来看,这都是一句显而易见的玩笑话。
  但就像一座防洪大坝烂了个缺口,洪水哗啦啦激流勇进而来。
  简晳大声道:“不要就不要,谁还稀罕你呢,你赶紧抽个时间,去我家把那两盒没用完的套套抱走,你就回家抱着它们自己哭去吧。”
  她说这些话时,情绪是崩溃的,眼睛里硬撑的都是泪光闪闪的委屈。
  贺燃平静地听她发泄,握着的手一直没松开。
  最后,他空出右手,绕到她脑后,一把将人圈在怀里。
  简晳的后脑勺被他不轻不重地按在胸口,贺燃淡声说:“乖,想哭就哭吧。”
  简晳眼泪没撑住,全部贡献给了他肩膀。
  他们这桌靠角落,但人来人往的也挺多人侧目。
  贺燃一点也不在意,只想给他女人一个宽阔的拥抱。
  差不多了,贺燃嘴唇蹭着简晳的头发,在她耳边轻轻的:“不要因为我,和你妈妈闹不愉快,不要和她生气,不要和她吵。”
  简晳一怔,抬起头,哽着声音问:“你怎么知道的?”
  贺燃笑:“我聪明啊。”
  简晳吸了吸鼻子, “你为什么不怨她?”
  贺燃笑得更深,“傻子,因为她是你妈妈啊。”
  简晳眉心蹙蹙,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贺老大,你怎么这么好,好到我都想为你而战了。”
  贺燃松开她,大拇指在她眼眶周围揉了好几下,把泪痕给揉干净了,才说:“那可别,你好好的就成。”
  简晳揉了揉鼻尖,情绪总算稳定了些,“你不是有应酬么?”
  “我家小母猫第一次跟我闹脾气,这么重要的历史时刻,应酬算个屁。”贺燃笑得贼帅气好看,“身为男主角,我当然要赶到现场配合演出了。”
  “什么嘛。”简晳被逗笑,心上的乌云渐渐被阳光透亮,“哪有女朋友无故找茬,还这么高兴的。”
  “太带感了。”贺燃直感叹,“我女朋友闹情绪跟演小品说相声似的,别人都没有,我能不爽死吗。”
  简晳听后笑着骂他,“变态。”
  “高兴了?”贺燃见她笑,总算安下了心。
  简晳点点头,然后又低下头。
  贺燃看了看时间,“那行,我得赶过去,领导客户都在,你回去睡个午觉,晚上一块吃饭。”
  说完起身就要走,脚步迈得大又快,是真赶时间。
  简晳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给阻拦下来。
  “嗯?”贺燃转身,眼神迟疑。
  “对不起。”简晳看着他,心酸又愧歉,小声说:“我心里难受,我只想见你,我太藏不住情绪了,对不起。”
  她重复两声道歉,小心翼翼又害怕失去的模样,看得贺燃心疼。
  他用力反握她的手,“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一根红绳拴着,哪有谁对不起谁。简晳,你得放心。”
  “你拿刀子往这儿捅,我都不还手,心甘情愿地受着。”
  简晳的手,被贺燃握住,紧紧贴在他心口。
  太他妈扎心,简晳有点受不住,“怎么回事啊,我以前很坚强的,看见尸体都不带感动的,跟你在一起后,我都能改行去淹雷峰塔了。”
  贺燃笑出了声,“你这张嘴是不是很闲啊,成天给我瞎贫,再乱说话,晚上给你找点东西含着。”
  “什么嘛……”简晳脸爆红,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哎呦,我真得走了。”贺燃摸摸她的头,“开车路上慢点。”
  走出餐厅,贺燃的肩膀瞬间垮下来。
  最糟心的事情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简晳在她妈那儿受的委屈,想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贺燃深呼吸,抬头望了眼不算蓝的天,心里头绵延的情绪跟化开的墨水似的。
  乱七八糟,擦也擦不干净。
  贺燃一清二楚,简家最大的BOSS还没过招呢。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问陆悍骁,简晳父亲是干什么的。
  陆悍骁这**说,是公务员。
  陪完应酬后,贺燃翘了俩小时班,赶去了郊区的三宝亭。
  自那次沉闷的谈话之后,简晳与母亲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
  每周两次家照回,她和陶溪红不冷战也不怄气,说什么都应着。
  但针锋相对还是在不经意间刺探而出。
  周五晚饭过后,市里难得清闲,简严清也有空坐客厅一块看电视。
  正巧在播一部伦理片,女孩瞒着家人和流浪歌手扯证结婚,最后落得一个被抛弃的凄凉下场。
  简晳烦的要换台,“演的什么乱七八糟。”
  陶溪红端着花茶轻轻吹散热气,“艺术来源生活,这种事情太多了,虽然逻辑有欠缺的地方,但还算还原事情本真。”
  简晳:“这都是编剧编的,观众喜欢看狗血,不过是投其所好。”
  “为什么喜欢看?”陶溪红抿了口茶,“那是因为大家习惯在别人的故事里找存在感。”
  “只有心怀偏见的人才需要去找存在感。”简皙说:“真正独立清醒的人,自己活得郁郁葱葱,爱的爽爽快快,不需要去用别人的短处,来彰显自己的优越。”
  陶溪红极轻的一声吸气。
  一旁的简严清终于发声:“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看个电视剧,还能上演一场辩论赛。”
  简皙没说话,陶溪红倾身给老伴倒了杯凉茶,“熬了一下午,喝点,败火。”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声轻快的叫唤:“什么败不败火的啊,谁火了,能火过我么,我微博粉丝儿都突破十万大关了。”
  陶星来一身清爽白羽绒,帅气登场,逮着人就可劲儿的嘴甜:“哟,这位端庄大气的女人怎么这么像我妈啊,还有那位大爷,气宇非凡,一看就像城管队伍的管事人。”
  简皙痛苦地闭上眼,这个弟弟,真是好吵啊。
  “啧啧啧,那位假装睡觉的美女。”陶星来蹿到她面前,攀着肩膀自来熟,“不想看到我,是不是嫉妒我的美貌啊?不要有想法,一个爹妈生的,基因差不到哪儿去。”
  简皙太崩溃了,心里本来就很烦,起身回了卧室。
  简严清微皱眉头,“把你姐都闹走了。”
  陶星来有点受伤,“怎么了怎么了这是,一走走俩,不是我亲姐,总是我亲爹吧。这可太不爱护市民了,这市长也特好当了吧。”
  简严清面不改色,迈步上楼,去书房看报告。
  “妈,他们都走了,我是你亲生的,你可别抛儿弃子。”陶星来揽住陶溪红的肩,乖张地按摩,“我可喜爱您了。”
  陶溪红淡定地喝茶,“说吧,是缺钱了,还是缺钱了?”
  “妈,您怎么跟爸和姐是一伙儿的啊。”陶星来按摩的手劲还挺舒服,“小陶女士,你这两天也不太乖啊。”
  终于说到重点,陶溪红放下茶杯,“大人的事情,你少管。”
  “那不行,我得子承父业,维护好城市秩序,联络好市民感情。”陶星来长松一口气,“妈,你还是名牌大学生呢,咋也搞封建社会那一套?”
  陶溪红不乐意了,“你知道你姐的事?”
  “我和他们可熟了,吃过饭睡过觉,他还帮我盖过被子。”陶星来一脸美好的回忆,“他人超好的。”
  “我看啊,你们姐弟俩都不识人心。”陶溪红说:“他对你姐不忠诚。”
  “没事吧妈,你还查过人家呢?长辈做错了也得一视同仁,这可就是您的不对了,怎么可以滥用老简的职权呢。”
  陶溪红有点无言以对。
  “不就是撞见他和一个女人进了包间一小时吗?”
  陶溪红冷哼一声,“男女共处一室,别告诉我是在斗地主。”
  “太聪明了您,就是在斗地主啊!”陶星来从衣服兜里掏出两张彩色的纸,递过去。
  “JJ斗地主游戏,二十号晚上十点档的区域赛,第一名,夺冠,这个比赛是连续性的,没法中途退赛。”陶星来又递上第二张纸,“喏,这个号码就是贺燃的,我都给您把电话单打出来了。”
  “他真是在斗地主呢,什么也没做。”陶星来语重心长道:“您也是个见过大世面的老同志,做生意应酬不就是这么回事嘛,又不是大老板,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啦。”
  这语气老成的想拿个砖头拍死他。
  陶星来正儿八经继续:“现在证据确凿,洗脱罪名,如果您还执意,那就是偏见。这样的女人,我们全家都不爱。”
  她低头,看了那两页满满都是截图的纸,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
  “你看这男人多聪明,当时拿了第一还知道截个图发发朋友圈,不然可就洗不清了。”陶星来感叹道:“人生就是这么巧,一环扣一环,搞得我像陶尔摩斯一样。”
  陶溪红皱眉,“别夸自己,你做不出这么有说服力的证据。”她抬起头,把东西搁桌上,“是贺燃让你来解释的吧?”
  陶星来飞快,“为了我姐,他都能抱着我的大腿边哭边求我牵线搭桥呢,感动死得了。”
  陶溪红被儿子的胡说八道风格闹的太阳穴胀痛,一心想要让他闭嘴,于是直接满足了他今晚的最终目的。
  “行了行了,都是吃里扒外的,约个时间,让他来家里见个面吧。”
  陶星来如释重负,伸出食指和中指,往亲妈面前一送——

  第32章 辞职事件

  大功告成, 陶星来屁颠颠地跑上二楼。


  “姐,你怎么回事啊,怎么可以不看小陶训老陶的现场直播呢?你是我亲姐么?”
  “不是。”简晳盘腿坐床上玩手机, 头也不抬地打断。
  “也是, 毕竟我比你长得好看。”陶星来打开衣帽间,对着镜子整了整衣领。
  简晳没理他, 转了个边,继续玩手机。
  “天, 你老土, 多大的人了, 还玩单机俄罗斯方块。”陶星来凑过去,伸眼一看,“哎呀, 这个放左边,左边,对。”
  简晳空出一只手,逮着身侧的抱枕堵住他的脸, “好吵。”
  “你可别神气,我是有好消息的人,你要听不要听啊?”陶星来把抱枕环胸口, 下巴蹭在上头挺得意。
  简晳:“不听,别说,不要告诉我,从这一刻起你不许讲话, 不许哼哼,谁先说话就给一百块,现在开始。”
  简晳太了解这个弟弟了,不能顺他,否则蹬鼻子上脸能贫一晚上。
  “我把咱妈给说服了。”陶星来抬起下巴,念诗似的语气,“姐姐的爱情由我来添砖加瓦搞装修。”
  简晳侧过头,“什么意思?”
  “老陶不是怀疑贺贺哥和别的女人耍流氓吗,我有他斗地主的证据。”陶星来得意死了,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简晳皱眉,“贺燃去找你了?”
  “那可不。我在三宝亭拍戏呢,他在片场等了我好久,但我耍了一下大牌,才不为他吃里扒外。”
  简晳伸出手,往他脑门上重重一弹,“好好说话。”
  “哎呦疼。这手劲简直了。”陶星来一顿抱怨,继续道:“后来他抱着我大腿,声色泪下,我看着可心疼了,一不忍心就答应。这不,正好响应市里的树新风,做好人活动号召,我多给老简长脸。”
  简晳扔下游戏,把陶星来给掰正,面对面地问:“妈妈的误会解除了?”
  陶星来点头,“她要见贺燃。”
  简晳震惊,然后喜上眉梢。
  “见家长了,是时候破财了。”陶星来伸出右手,数着手指头,“老简喜欢收藏字画,陶总爱穿金戴银,陶影帝我追求不高,给个爱的大红包就好。”
  简晳就像冬日春光回了暖,心里头的石头落地卸压。
  陶星来掏出手机,作势按号码,“可得提前通知一下,让他心里有个数。”
  简晳一把抢过,“别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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